卓熠手机听筒的音量不大,邵棠离得近,却也只在卓熠接通电话后隐约听清对面是个略低沉的男声,不知和卓熠说了什么,惹得他渐渐拢起了眉头。
“阿熠,是公司的事吗?”待到卓熠挂断电话,邵棠关切道。
“啊……”卓熠怔了一下。
他正盘算着如何解决适才得知的突发事件,一时不察与邵棠四目相对,到底无法立刻在她的直白注视下编纂出合情合理的谎言。
“就是……”
他支吾的片刻,攥在手里的手机好巧不巧又进了条微信,居然是许久没因私事有过联络的严穆。
严穆:问你个事儿,你刚才判断我老婆会闹情绪的依据是什么?她现在真生气了,生气的原因又是什么?
卓熠:“……”
邵棠:“……”
少顷,邵棠抽了抽嘴角:“你还在义务帮你身边的朋友处理感情问题?”
卓熠朋友多脑子活,邵棠是知情的,过去他那些哥们追个姑娘哄个女朋友总喜欢找他出谋划策。
如今她倒也不介意他继续在这方面助人为乐,只是忧虑他爱人的方式今非昔比,她实在很难想象爱她爱得怯懦胆怯的他能为向他求助的朋友提供什么行之有效的建议。
“这……”卓熠继续支吾,他在权衡能否在严穆的事情上对邵棠说实话,如果能,又能说多少。
“……等等,这个严穆,该不会是和夏初的金主吧?”
邵棠说着,突然想通自己怎么会觉得严穆的名字眼熟了。
徐念和她说过,这位正是夏初背后的大佬靠山!
据说是凭借捧红夏初捞到的第一桶金,早些年做生意的手腕儿又阴狠做下不少孽,因此和夏初是过命的交情,至今还会时不时被炒作成性的夏初拉过去卖一波腐。
“他怎么莫名其妙地问你这些?难不成是白羽弦太暴露了什么,他探明白羽弦太背后还有别人,其实是你在给夏初找不痛快了?”
第四十八章
邵棠没有追星的习惯, 平时看电影看剧都是关注剧情和题材,至多眼熟一下那些国民度较高的演员或者明星,半点不会热衷于八卦娱乐圈真假难辨的是是非非。
所以如果不是徐念说, 她还真是不清楚卓熠惹上的这二人背后有哪些弯弯绕绕。
不过即便徐念说了, 叫她在意的也是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对卓熠不利, 严穆的投资公司至今仍持有卓越百分之十的股份要不要紧。
她才没工夫去深究二人的真实关系, 自然也不清楚严穆实际上已经结婚并和妻子育有一子这件事。
她想,反正夏初确实长了一张足以令大多数女星都自惭形秽的美艳脸庞,徐念也将这二人形容成明星和背后金主的关系。
那么他们所谓的兄弟情前面八成需要加上社会主义的定语,如今叫严穆称为老婆的自然就是夏初本人。
“他莫名其妙问你这个,难道是探明白羽弦太背后还有别人,其实是你在给夏初找不痛快了?”
邵棠紧张地问:“他怪你欺负他老婆, 于是决定撕毁之前各论各的和平协议, 找你兴师问罪?”
“啊?”卓熠被她问得愣住了,他一时没能对接上她的脑回路, 没太懂她为什么会把自己和之前没照过几次面的严穆老婆扯上关系。
“那个……棠宝, 如果你们是指和夏初疑似有不正当关系的严穆,那他会在卓总面前称老婆的人,应该不是指夏初吧?”
眼见对面的二人面面相觑,偶尔会吃几口娱乐圈烂瓜的袁芯苒率先想通了他们鸡同鸭讲的症结。
“虽说很多营销号都扒过严穆和夏初,力证他们的关系绝对不单纯, 夏初自己也挺热衷于卖腐的,但严穆有合法老婆……当然是不是用来挡枪的同妻咱不知道,还有人说严穆前段时间官宣的孩子亲生父亲是夏初呢,因为夏初转发那条微博时说孩子小名叫夏小宝。”
“哈?严穆有老婆, 而且给他生了孩子,叫夏小宝?”
袁芯苒一番解释后卓熠是不懵了, 他大概听懂了邵棠的误区所在。
可却轮到邵棠懵了,三观端正如她觉得严穆三人这一出出玩得满满都是槽点,
“他们不只是三个人的电影,还每个人都得拥有姓名?”
“不是,严穆是直男,老婆是真的老婆,纯拿夏初当兄弟,没有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
卓熠心知肚明只能通过营销号获取娱乐圈小道八卦的袁芯苒解答不了这个问题,只得将话接了过来。
“孩子也是他自己的,就是他和老婆的爱情结晶,刚刚我刷朋友圈,看到他晒老婆晒娃,我手贱,回了句不该回的。”
“没有乱搞男男关系,孩子也是自己的,那他让亲儿子和别人姓图啥?”袁芯苒不是八卦的人,可着实对严穆的迷惑行为表示不解。
“你和严穆现在还是会在朋友圈里互动的关系吗?”不同于袁芯苒还被京圈秘辛调动起了一些好奇心,邵棠的所思所想都系在卓熠身上,“你刚刚回了什么?”
“没什么,刚才你们都在厨房忙活,我一个人在客厅里闲得无聊,手贱随便回了一一下。”
卓熠稍一权衡,唯恐这里继续如实说会叫邵棠生疑,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辞。
“和夏初闹掰之后,除了生意上的往来,我和严穆私底下没什么交集了。这次纯粹是我刷的时候没仔细瞅人名,回完看清是他也意识到不妥,本来都把评论删掉了。”
“可他现在不是又专门给你打电话了吗,微信里同样单独发了消息,问你他老婆为什么生气。”邵棠说。
“嗯……”
一开始打电话过来的还真不是严穆,不过邵棠的话倒提醒了卓熠,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那件更不能叫邵棠得知的事情,他直接默认她的说法似乎更为明智。
“那我上楼去打个电话,再和他解释一下吧!”
卓熠说罢便起了身,在邵棠和袁芯苒仍有些困惑的注视下拿上自己的手机,步步平稳地走向了通往二楼的台阶。
——没有任何一个妈妈愿意听到别人拿自家孩子的生父是谁开玩笑,更何况胡说八道的还是生父本人。
进到书房关好了门,卓熠先给自己拿来当借口的严穆回了条敷衍了事的微信,然后才打开来电记录的界面,从中调取了最上方那个没有文字备注的号码,神色凝重地按下了回拨。
“抱歉,刚刚手头有些急事在处理,身边也有外人,不太方便接您的电话。”
不多时,通话接通,卓熠如是解释自己适才匆忙挂断电话的原因。
“您刚刚是说,木女士的病情又出现了加剧的趋势,是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突然给患者转换了环境。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病人是会因病,常年处于认知功能减退的状态,但并非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无觉无察。”
电话中的男声道:“邵小姐还是不方便吗,木女士最近一直吵着要见女儿,如果长时间见不到熟悉的亲人,极有可能会导致情况进一步恶化。”
“棠……邵小姐她的记忆仍没有恢复,确实不方便。”
卓熠艰声说:“按照这边医生的说法,可能是由于那些回忆对她来说过于痛苦,所以她潜意识里会排斥去想起来,导致她的康复进程较之寻常患者缓慢。”
“那木女士……”男声显然很是为难。
“这样,明天下午,大概一两点钟,我先过去一趟看一下。”
卓熠深知这些事拖延不得,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实在不行我就想想办法,尽量把她在国外时的看护团队整个调过来,一切以稳定住她的病情优先。”
“好的,我们明天等您过来。”男声应下后又感慨,“邵小姐有您这个朋友真挺幸运的,不然我都不敢想,她现在遇到这些事情,和木女士母女二人得怎么渡过难关。”
对面只是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卓熠无意向他透露更多自己和邵棠的私人情况。
是以没再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然后倚在实木的老板桌上,眉头越发紧锁。
目光凝着身前半面收藏都贴合邵棠喜好的书柜,半晌没能将情绪调整回不会被邵棠瞧出端倪的状态。
……
没错,疗养院护工口中的木女士木芳舒,正是邵棠和邵荣的妈妈。
兄妹二人的名字中之所以都带木,就是因为木是他们妈妈的姓氏。
六年前邵荣在那次云缅边境的缉毒任务中牺牲,哪怕打儿子加入特战队时便深知危险,悲伤过度的木方舒还是在儿子的葬礼后大病了一场。
病好后没过多久就疑似出现了阿尔茨海默的早期症状,开始频繁地忘事,时不时会出现坐错车或者到了目的地却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来的状况。
真正确诊则是在邵棠大学毕业即将读研的那年。
考虑到父亲身体也不是太好,一个人照顾愈发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十分力不从心。
邵棠一度想要放弃哈佛的深造资格和远在天边的梦想,连带哥哥那份一起,回国尽自己为人子女的义务。
卓熠通过邵棠的导师得知了她的这一决议。
那时卓越的光景其实远没有今日这般如日中天。
正值上市的筹备中期,因为是仅次于他的第二大股东,严穆和其投资公司在各方面都掌握着相当程度的话语权。
卓熠不得不心力交瘁地在几方势力间斡旋博弈,几乎是竭尽了自己当时在美国所能动用的全部人脉,这才在成功运作卓越上市之余,也帮邵棠在学业和父母间做到了平衡。
邵棠自是对卓熠做了多少一无所知。
她只是在回国的一个月后接到了导师的电话,获悉导师有个主修神经内科的老同事近日辞去了教职单干。
在哈佛所处的剑桥市开办了一家私立疗养院,主要面向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中老年病人。
说白了,这家疗养院根本就是卓熠为了邵棠开设的。
他请了最专业的医生和护理人员,伙同邵棠的导师和那位正有单干意愿的神经内科教授,共同给邵棠演了这出为期四年的戏。
让她用自己奖学金能负担起的友情价,边陪母亲接受国外的专业治疗,边完成了自己的学业。
卓熠知道邵棠敏锐,再加上那位教授肯答应他的条件无非是想转嫁单干不成的风险,拿他再多的钱也不可能荒废专业,全职陪他们做戏。
所以卓熠还真假戏真做地帮那位教授打造出了一所在剑桥市首屈一指的阿尔茨海默症疗养院。
现今已经是实现正盈利的第三年,卓熠算是疗养院背后的神秘资方,确实具备把木方舒的美国护理团队全员调回国内的能力。
要不然和米勒教授商量一下,干脆在北京开设一家分院?
卓熠承认自己一瞬间动了这个念头。
毕竟他的经济实力今非昔比,一年拿出千八百万,故技重施再在北京养家疗养院轻而易举。
可随后他又想到,也许等不到疗养院落成,恢复记忆的邵棠就会再次离他而去。
承他的人情,让母亲待在他出资的疗养院中,他觉得自己也是够敢想的,这摆明了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翌日是周三,卓熠出院后第一天上班。
上午处理了一下堆积的工作顺便开了个会,本打算中午吃完饭就直接去邵棠妈妈目前所在的疗养院,不成想中午十二点刚过,准时敲响他办公室门的程蓦并没照之前的惯例为他送来盒饭,而是带进了一个年纪较他稍长的俊美青年。
“卓总,严总半个小时前到的,说有急事找您面谈。”
程蓦不愧是跟了卓熠六年的人。
即便来者的造访颇为突然,适才二话不说便要生闯会议室的行为也着实失礼非常。
他还是好说歹说给拖延到了会议结束,没任由这位一贯嚣张跋扈的卓越二股东想一出是一出,再在公司内部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严总,抱歉让您久等了,您坐,和卓总慢慢谈,我去给您二位沏咖啡。”
程蓦将青年引至会客沙发后就自顾自地去到了总裁办公室的咖啡机一侧,不疾不徐地操作之余也时刻关注着青年和卓熠的动向,显然是对青年防备颇深的模样。
这自然怪不得程蓦,因为青年姓严名穆,不仅手中持有的卓越股份仅次于卓熠,更和夏初交情匪浅,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此番气势汹汹地杀来,是打算帮好兄弟夏初出气。
“严总,奶还是方糖,您这杯要加什么?”
眼见严穆落座后便一言不发,只若有所思地拿那只带了三枚金戒指和一块金表的手盘着一串成色极佳的紫檀手串,程蓦尽职尽责地将一杯符合自家老板口味的清咖放在卓熠面前,操着极其职业礼貌的笑容问他道。
严穆其实只比卓熠年长四岁而已。
程蓦也不是很能想通他一个也称得上年轻有为的金融行业总裁怎么会由内而外照着中年煤老板的风格捯饬自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反正印象里这位的言谈举止倒也和除脸之外的外在格外契合,简直举手投足都充斥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的暴发户气场。
大金链子大金表是标配,而且也不管合不合时宜,人家向来信奉一套“消费没logo,纯是大冤种”的穿搭理念。
哪怕是卓越上市庆功晚宴之类各色商界精英云集的场合,他也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照着爱马仕logo的移动广告牌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