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熠这次按亮了自己的手机看时间,发现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半,便果断起身,半分不示弱的对严穆原话奉还。
“不信你可以立刻给夏初打个电话,你信不信,哪怕你如实告诉他我很快就不在公司了,要出去办事,他都没胆子过来。”
这话说完,卓熠直接迈步向办公室门口走去,将“我走了,你请便”的意思传达得明明白白。
严穆身量不比卓熠矮,仗着自己比卓熠靠门更近,抬脚便要拦人。
可不待他抢先堵住门,卓熠突然站住了脚步。
当过兵的男人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转身面对他,漆黑瞳中沉淀着他看不懂的幽暗神色。
“回家去。”
卓熠退伍前是班长,听起来官是不大,可特战队和普通部队还有区别。
因为一个班就是一个作战单位,所以班长必须由个人能力和领导才能兼备的人担任。
卓熠将这份才能带到自己的日常工作中没问题,他的主见和魄力恰恰是下属们安心的倚仗。
可现在他不容置疑的语气面向严穆。
这位本就好与人斗狠的投资风向标几乎立刻将他的行为归为了挑衅,刚好手里捏着串佛珠,当即火气上头地朝卓熠脸上砸。
卓熠反应倒快,轻而易举地拿左手接了,眼眸清冷如寒星,用喜怒难辨的声音徐徐将话补全:“你刚才希望我回答的问题,我的建议是你现在就回家,算是给你太太一个惊喜,另外最好别空着手,不要直接给你太太买东西,小孩儿的衣服或者玩具,买给你儿子。”
“啊……”
严穆显然没想到他刚刚就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才燃起的火顷刻哑下来,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串被卓熠接在手中的佛珠。
半晌,他讪讪地开口:“你是没见着那臭小子衣服玩具有多少,自打他生下来,我老婆就没给她自己提买过几样东西,心思都在他身上,我家收的快递十个有九个都是他玩的用的……”
“反正你要的答案我给了,按不按照我说的做是你的事情。”卓熠实在听不得他再说出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作孽话,怕自己一言不合会鉴于想打醒他的动机先动手,打断他道。
说罢,把适才接住的佛珠怼到他胸前,干脆利落地推门走人。
——哥,严总走了,临走时给您留了张支票,让您随便填,特意交待底数是他婚礼您随给他的份子钱。
——他说也不知道您办没办过婚礼,现在没办打算以后办的话他也不可能去,您不用和他客气,算平这次的事还有您当时随的礼。
司机开车送卓熠去疗养院的半路,他接到了程蓦发来的微信消息,他刚才走得急,特意留下了程蓦负责送客善后。
卓熠思索片刻后给程蓦回:我不记得当时给他随多少钱了,我身边这些礼尚往来你不是都有记录吗,你查一查看着填吧,多少我也懒得去银行兑,你兑完归你,今年邵棠的事给你平添了不少工作量,多给你补份奖金。
微信另一边的程蓦自然不可能拿这份钱,他和卓熠除了上下级的提携之恩,更有艰难时期彼此扶持的兄弟之情,只要最后邵棠能回到卓熠身边,让他再多出十倍八倍力都可以。
不过程蓦知道卓熠这会儿百分之百正因为邵棠妈妈的事情心烦,便没急着推来推去再给他添堵,转而向他汇报另一件事。
——对了哥,严总还说,夏初最近挺不老实的,他那边天天抓不到人,大概率是不打算善罢甘休。
——他说他会帮忙盯,争取把人给你看住了。
——但他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毕竟夏初不想工作就可以随便推既定行程,他公司里一堆事,不可能除了盯夏初什么都不干,所以让你还是自己多加点小心。
卓熠:知道了,这方面你不用跟着瞎操心,夏初什么行事风格我比他更清楚,有没有他这番话我都不会放松警惕。
程蓦给他回了个[/ok]的表情包,二人的对话就此终止,程蓦清楚邵棠妈妈的事情自己帮不上忙,选择将一切交由卓熠自己去把握。
而另一边的卓熠家中,因为昨天袁芯苒买食材之余还拿了不少面包甜点过来,闻风过来找邵棠喝下午茶的徐念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和邵棠说起了一个很难界定好坏的消息。
“邵棠姐,你情敌下线了,就是那个戴尔若。”
徐念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格外模棱两可。
“夏初把关亭翯打了,比他让项兴驰开防弹越野撞卓熠哥那次搞得还狠,我听我二哥说,是夏初不想搭理他们了戴尔若却还在纠缠,然后夏初当场抽了戴尔若一个耳光,关亭翯一气之下也要对夏初动手,结果他又不是卓熠哥,哪里打得过人家武英级的大影帝,好悬让夏初直接打死。”
第五十章
这件事说来也没多复杂。
戴尔若开始在关亭翯的帮助下对卓熠死缠烂打是卓越刚刚完成上市的三年前, 但碍于关亭翯的能力也有限,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二人其实都没能对卓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困扰。
直到一年前夏初和卓熠闹掰, 因为严穆在其夫人的斡旋下与卓熠达成了和解协议, 他没胆子再明目张胆找卓熠不痛快, 便转而暗搓搓地勾结了关亭翯和戴尔若二人, 可谓把“癞蛤蟆趴脚面”的套路玩到了极致,不咬人但是膈应人。
关亭翯和戴尔若不傻,他们清楚夏初抛来的橄榄枝是把双刃剑,稍有不慎绝对会成为夏初和卓熠相斗的牺牲品。
可别说普通家庭出身的戴尔若,就是家中小有产业的关亭翯都不具备驳斥夏初面子的资本。
要知道严穆和夏初是北京地界出了名的强盗流氓,一言不合敢让手下小弟开着防弹越野把中国企业五百强的总裁撞进医院。
他们接受夏初的提议尚存一丝双赢的可能, 一旦拒绝怕是会立刻成为炮灰, 正好给刚在卓熠那里吃了瘪的夏初担当出气靶子。
“当然这也不代表这俩货有多身不由己。”徐念说,“他们如果当时主动找到卓熠哥照实相告, 卓熠哥肯定会设法保住他们, 不能让自己和夏初的冲突殃及他们这两条截止那时还比较无辜的池鱼。”
“不过戴尔若也清楚,一旦迈出这一步就意味着她必须得对阿熠死心,不在夏初这里赌一次,她仅凭她自己和关亭翯,根本不可能把阿熠追到手。”
邵棠也是颇为了解戴尔若的为人, 顺着徐念的话摇摇头分析道。
“她根本没认清,夏初之所以乐意给她和关亭翯提供便利,只是想看他们膈应阿熠,看中的就是阿熠既不会移情于她也不会狠下心来彻底毁了他们。”
“是啊, 还有那个关亭翯也是。”徐念十分赞同邵棠的说法,补充说, “他也是够拎不清的,当年那件事他错归错,可最对不起的人分明是卓熠哥,他如今还帮着戴尔若恶心卓熠哥算哪门子赎罪啊,说白了还不是对戴尔若贼心不死,感动不了戴尔若就琢磨感动自己。”
邵棠和徐念都不是会无脑圣母的人,因此没人怜悯戴尔若和关亭翯的遭遇,也不想就戴尔若这次还真因为关亭翯豁出命来的袒护决定去吃回头草发表什么看法,她们更关心的是夏初此举背后意味着什么。
“我二哥说夏初最近几天本来就气不顺,更在他直播平台上的短视频都比平时凶杀暴力,之前他拍的都是些变装COS之类晒脸晒腹肌的,自从又在卓熠哥这里铩羽而归之后,打着弘扬中国武术的名义接连更三条了。”
徐念的二哥徐朗早年也是混夏初圈子的纨绔之一,后来年逾而立,撞上狗屎运讨了个好老婆才有所收敛,如今是国内某短视频和直播平台的创始人兼CEO。
“他那人嘴上没把门儿,也分不太清亲疏远近,我就没和他细说白羽弦太的事,别他这边刚让我套了话,回头又叫夏初从他嘴里把我告诉他的套走了。”
邵棠听她编排起亲二哥毫不留情,反倒实打实拿自己和卓熠当自家人,不由哂笑着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手机,将夏初最新发在平台上的三段短视频粗粗刷过一遍。
“该说不说,他也不都是虚招子。”徐念哼了一声,不太服气地说,“他这两手在我家周晨骁和卓熠哥面前是不够看,但打我跟玩一样。”
“念念你……还和他打过架?”
邵棠自己虽然运动神经堪忧,但打小住在军区大院耳濡目染,单凭夏初一招一式的力道便瞧得出这位武英级影帝实战起来绝对不弱,立刻担忧地望向徐念。
“他连你也伤过?”
夏初对外就是无论男女老少,瞧谁不顺眼就大耳刮子抽谁的人设,私下里只会更变本加厉。
邵棠刚听闻这家伙的做派后一度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她之前对生物的多样性不具备足够认知,真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没品,不只打女人,而且还能打得如此肆无忌惮。
后来七七八八的瓜吃麻了,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上次没被他打才是捡着了。
徐念赶忙把前因后果说全安邵棠的心:“没有没有,明知道我老公是周晨骁,他哪敢啊,只有一种情况能让他打人前掂量掂量,那就是这人打完他自己会不会有被加倍奉还的风险。”
“那你刚刚说……”邵棠还是不怎么放心地将徐念上下打量了一番。
徐念“嗐”一声:“一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听说他玩阴的伤了卓熠哥,不是气不过吗?”
“是你主动去找他讨说法的?”邵棠的语气严肃起来,哪怕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仍然不太赞同似的皱了眉。
徐念低头咬了口面包,边鼓着腮帮嚼边支支吾吾地替自己狡辩:“我知道我这事儿干得挺不长脑子的,他大概率不会打我又不代表他一定不会打我,万一他手爪子欠起来叫我有个好歹,卓熠哥都没办法和我家周晨骁交代。但他俩当时都教育过我了,邵棠姐你就别再翻我旧账了。”
“嗯,你记着下不为例。”她认错的模样跟个垂耳小兔子一样,本来就好脾气的邵棠哪里还狠得下心来责备,看她盘子里的甜点都吃得差不多了,便把自己的那份也推了过去。
“邵棠姐,别全给我吃啊,你都没怎么吃。”徐念的确没怎么吃够,但也不好意思邵棠好心好意地请她来吃下午茶,她直接给人家吃到包圆。
其实袁芯苒的这家“糖芯制菓”她早在点评软件上刷到过,只是碍于店面距离她家和学校都较远,这种需要排队的网红店也不容易叫到外卖App的跑腿,她之前难得过来探店的两次都没买上热门款。
直到她今天被邵棠叫来吃下午茶,眼尖地一下认出了包装袋,才在激动询问后得知了邵棠和店主袁芯苒的关系。
“芯苒昨天过来带了好多,我昨天就吃了不少。”邵棠见徐念意犹未尽的,坚持让她喜欢吃就多吃些,“你最喜欢哪款,我再到HOWL拍摄的时候先去趟芯苒店里,让她提前留好,我顺路捎过去。”
“哇!这么好!谢谢邵棠姐!”小吃货徐念兴奋极了,舔着嘴唇挨个回味,“我喜欢爱心巧克力结,一口芝士包,脏脏提拉米苏,开心果闪电泡芙……”
“哎呀,这么一说我又想去打夏初了。”徐念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把自己说生气了,“他居然差点关了这么好吃的店,邵棠姐你怎么没早告诉我你同学开的店就是‘糖芯制菓’啊?”
“幸亏之前没叫你知道。”邵棠让她感慨得危机感顿起,赶紧将脸一板,提醒徐念气归气,可不能一言不合又乱来,“你刚刚才答应了我下不为例的。”
徐念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认起了怂:“我就是想想而已嘛,刚才我话没说完,我家周晨骁教会我的那点防身术在他那里确实不够看,就算他顾虑我老公事后找他算账,一下不往我身上还也没用,我一样连片衣角都刮啦不到他,到头来我自己累得够呛,他全当出门遛了趟狗。”
“邵棠姐,我觉得古人诚不欺我,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句话说得真对。”徐念感慨说,“他这种做人做事都毫无下限可言的王八蛋果然还要交给白羽弦太那个和他一丘之貉的家伙治,本来戴尔若和关亭翯这二人他留着继续给卓熠哥添堵也无妨,现在他居然自己把人打跑,彻底将这方面心思歇了。”
“是啊……”邵棠先是跟着继续开开心心吃起蛋糕的徐念笑起来,再低下头时却若有所思地拿起了手机,思索片刻后给袁芯苒发了条微信,告诉她徐念这个打小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对她店里的甜品评价颇高之余,也顺带问了一句白羽弦太对夏初的发难进展。
——按照烛云博的说法,已经有从此君王不早朝那味了。
下午三点正是上班族们订下午加餐的时候,外卖平台的新订单提醒一单接着一单,袁芯苒帮完后厨帮前台,这波送餐高峰过去后才腾出来空来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