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春娇——过春雪【完结】
时间:2024-04-22 17:15:30

  第一次见到世子的人,大多会觉得他是个严苛古板,封建守旧的家主,但是……
  仿佛又被世子淡漠地扫视一眼,白术颤了下,赶紧摇头把那个画面甩出去。
  对,没有但是,世子他确实是。
  白术就有些苍白地解释:“嗯……世子爷很忙,大家伙平时也见不上他几面,你要是实在怕,平时少来这边就行。”
  暗色睫羽盖住女人神情,陈在溪若有所思地说:“那表哥平时都是什么规矩?”
  这位表哥好像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世子爷喜静。”白术很快就答上,“至于旁的,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表小姐你多呆上几日就清楚了。”
  他大抵是不想多说,陈在溪能理解,点点头:“谢谢这位――”
  “叫我白术就行。”
  “谢谢白术小哥。”
  有人带路,终于一路安稳地走到碧月园,再次谢过白术后,她才带着绿罗进园。
  国公府的宴席定不会马虎,但到底是见识不够,即便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园内架势吓一跳。
  池塘挨着红木楼廊,放眼过去,日光透下,碧波荡漾,水天相接间,一片绿意。
  在这正中还立了一方小亭,由对桥将亭子支起。小亭又被整个池塘包裹住,有水色相称,亭上风景堪称绝佳。
  宴席很快开场,陈在溪和绿罗被小丫鬟带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入座。
  今日府上人很多,老夫人目前没时间搭理她,正被几个贵女拥簇起。陈在溪得了片刻安宁,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视线扫过园内,府上几位小姐也忙起来,看样子是遇见不少熟人,脸带笑意,眉眼精神。
  张望几眼,她却没在这一园人里瞧见晚云姑娘,当下就拧起眉来。
  她知宋晚云一向爱热闹,照理来说,她不会错过如此场合。
  “二小姐怎么没来?”
  原不止她一人抱有这样的疑惑,陈在溪敏锐地听见身后小丫鬟已经帮她问了出来。
  手里拿着茶杯,女人耳朵支起,悄悄往后靠,打算偷听几句。
  另一个小丫鬟打了一个哈欠,随意道:“二小姐今早被罚了啊,世子爷也是心狠,老夫人那样劝,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因为什么被罚的?”东云一大早就来了园子这边,对里屋里的事情不清楚。
  “就……”
  两人边走边说,又跑去了另一边聊。
  陈在溪正听到关键处,一转眼两个丫鬟却没了,只能失望地叹口气。
  也就是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悠扬地笛音,给人飘渺清亮的感觉,陈在溪立刻被笛声吸引。
  原是水亭上站了一位妙龄女子在吹笛,女人身着金丝绣花对襟襦裙,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她指尖搭在笛上,娓娓道来的笛音从此传出,及其悦耳。
  忽而静下心来,只为这悦耳笛音。
  一曲散尽后,陈在溪接着听了古筝,琵琶,排箫,瑟……又欣赏了各种舞蹈。
  各个都是极好看,女人舞姿轻盈,长袖甩开,身姿柔软,仿佛无骨,又似雁,几经腾空。
  那剑舞又不一样了,寒光闪烁,锐利间气势如虹。
  “……“
  只是可惜,她这辈子都学不了舞。
  少时赵柔不让她碰这些,姑娘家要学的琴棋书画样样都不给她碰,生怕她学会了压过妹妹们。
  后来身子骨变弱了,更没机会。
  碧空如洗,头顶一片悠悠白云。
  坐在高位的宋佳茵想起陈在溪,嘴角轻扯,忽而笑起来:“祖母,今日还未给大家介绍屋里这位表小姐呢。”
  “这位表小姐虽是小门小户的出生,但今日是宋家的宴,想必她也是有才艺想献得,是吧祖母?”宋佳茵笑盈盈。
  “佳茵说得不错。”老夫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那便请她过来罢,总在角落里呆着,别人怕是要猜忌我们亏待了她。”
  但老夫人的心思并未在此处,只眼巴巴瞧着一方,喃喃自语:“都快结束了,知礼哥儿怎得不来呢?”
  宋佳茵勾起嘴角,抬手便让身旁丫头去找陈在溪。
  吩咐完后,她居高临下地俯视过去,扫见那角落人影惹眼,一双杏眸扑闪,吃着糕点,桃腮微鼓,稚嫩又娇媚,尤其灵动。
  总是这副不染世俗地样子……宋佳茵捏着裙摆,嘴角边那一抹笑转而冷笑。
  她可是记得,这位乡下来得表妹尤其愚昧,刚入府上那会儿,还一副羡慕地惊叹一句‘你们都会弹琴呀?’。
  简直废话,这上京里哪家的姑娘不学琴?
  乡下丫头能会些什么……她清咳一声,对陈在溪道:“表妹可会些什么?弹琴还是跳舞?或是作画?”
  闻言,陈在溪脸色有些不自然,宋妙茵看在眼里,又道:“你虽只是表小姐,但既是住在宋府,宋家理应介绍下你,只是你若什么也拿不出手,到头来便是丢了宋家脸面。”
  耳边地女声语重心长,陈在溪颤了颤,而后抬起头来:“好,谢表姐姐提醒,那在溪唱一首歌可以吗?”
  便知道她拿不出什么上台面的东西,宋妙茵轻“哼”一声:“随你算了。”
  “嗯,多谢表姐,只是……”陈在溪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杏眸里全是对宋妙茵的欣赏,浓厚到快要溢出来:“妙茵姐姐,在溪从入府到现在都很喜欢你的琴音,所以唱歌的时候,姐姐可以随我一起弹奏一曲吗?”
  陈在溪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歌喉,只是也并不怎样……要是一个人唱,她很害怕丢人。
  “……”宋妙茵本想冷漠地看陈在溪一眼。
  可撞进她湿漉漉的眼眸间,看出那浓厚的欣赏,一时间也无法拒绝,沉默两秒以后,只好上前一步,不情不愿地说:“那也行吧,不然就你唱歌,也是丢我们宋府脸。”
  她不是帮她,不过是不想陈在溪丢人罢了。
第9章
  亭上的景色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站在池塘之上,抬眼将整个园子收入眼底,真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景色过于迷人,陈在溪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一张脸上只差没写上“没见识”三字,宋妙茵手已搭在琴弦上,蹙眉催促:“还看什么,你唱啊。”
  她已经想好,依着陈在溪如何唱来抚琴,她自认为琴扶得不错,相称之下,一定能把对方给比下去……
  嗯,这才是她答应表妹的目的。
  “我都听你的表姐。”陈在溪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清清嗓子。
  亭上人不是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底。四方的红木柱子支起亭顶,上好的香纱从上至下地而落,却又不完全盖住亭内风光,半遮半掩间,最是引入目光。
  而陈在溪刻意躲在香纱底下,短暂地思索自己唱什么。
  她生在江南,江南人爱听评弹小调,谁家的女子都会哼上一两句,她也不例外,无聊时便会哼几声打发时间。
  她不知自己哼得如何,只知绿罗每次都会夸她,说她唱得好听。
  既然绿罗都这样说了,那定不会太差,她便开口,挑了那首传播最广的。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
  一句话落,吴侬软语就这么从口中娓娓道来。
  宋妙茵扶在琴上的手跟着就是一顿,她没绷住一根琴弦,微怔间,就不小心弹错一个音。
  陈在溪毫无察觉,双手交叠着,缓缓唱道: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
  一曲歌闭,陈在溪呼出口气,有些期待地看向宋妙茵,自然而然地问道:“妙茵表姐,好听吗?”
  她模样生得极好,一双眼眸里更是烟波荡漾,今日还上了妆,颊上微粉,灵动生机。
  在满池荷花地相称间,竟比这荷花更夺目耀眼。
  宋妙茵一直不愿承认,她其实是有些羡慕这位表妹的长相,可今日,她忽而释怀了。
  原来这位表妹除了不会抚琴,连歌也不在调上啊……要说这花好月圆的调子,可是连她这个上京人都能哼上两句。
  “表姐姐,我有丢人吗?”见宋妙茵沉默,陈在溪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心里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又问。
  “也没……”宋妙茵同陈在溪对视,难得夸赞了句:“你唱得很好听,但下次可以试试唱别的调子。”
  这样她就不知表妹有无跑调。
  毕竟好听非彼好听,这位表妹唱起歌来,句句不在调上,可她说起景江话来,软糯婉转,又句句有风情,句句敲在人心上。
  勾得她琴音都缱绻起,倒也是,颇耐人寻味。
  也勉强算是好听吧,宋妙茵清咳一声:“走罢,我带你去识几人。”
  领着她过去,一抬眼,宋妙茵瞧见那坐在上位的男人,一身玄色长衫,极为醒目。
  对着满园莺燕还能稳坐不动,面无表情,宋妙茵有些想笑,果然是大哥。
  大哥还是来了,祖母肯定会很高兴的。
  宋秒茵几步走去:“大哥好。”
  宋知礼朝她点头,冷硬地脸色稍微送还:“宋妙茵,陪着你祖母。“
  他站起身欲走。
  老夫人急得也起来:“知礼,你才刚过来就走,这周家那个你还没看呢,你得在陪陪祖母才成。”
  “等会儿还有个案子要审,祖母,让宋妙茵陪你罢。”男人并未多言。
  老夫人瞧他这冷情冷性的样子就来气,烦躁地放下茶杯,陶瓷与木板接触,发出清脆地一声“哐当”。
  她视线落在宋妙茵身后地姑娘上,冷声一叫:“溪丫头过来,张家那个来了,我替你们相看相看。”
  宋知礼并未走远,这声音传入耳畔,男人罕见地微怔,随即立刻回神,没有犹豫地走出园子。
  柳树的影子落了一地,半明半暗间,他忽而想起方才那副画面,轻纱飘渺时,这位表妹唱起歌来怎就不结巴?
  另一边,陈在溪被迫接过玉佩。
  觥筹交错间,似乎还能听见那些人在笑。
  “这就是那张阳那未过门的妻子?都落魄成这样了,倒还能娶宋家姑娘。”
  “什么宋家姑娘,不过一个远房表妹罢了,要真得老夫人喜爱,会给她寻这们婚事,这不是害人。”
  ……
  这些流言她不会在意,只是――
  陈在溪看着眼前男人,长期的熬夜让张阳瘦到脱相,他个子也小小,头发没几根,额前空荡,只一双眼睛还算看得过去,可这眼的眼底浑浊不堪。
  如果不是李嬷嬷站在身后,陈在溪只想立刻转身走掉。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认命,可今日相看,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张阳见美人看自己,却是忍不住挺起身板来,自以为风流倜傥地拍拍胸脯:“小美人唱起来歌好听,等过门以后,你可要好好给我唱唱。”
  纵使见过许多美人,但眼前这个仍旧是绝色,是楼里那些胭脂俗粉怎么也比不上的。
  想到这里,张阳又笑了起来:“我送你这块玉佩那可是顶好的,是我们张家的传家之宝!如今赠你,代表了我对你深沉的爱意,在溪,今年过去,你便是我张阳的妻了,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对你!”
  他念起在溪二字时,一脸自以为的深情款款。陈在溪几经奔溃,立刻退后一步,视线匆忙地落到手中玉佩上。
  此玉为墨红色,及其莹润,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目光,光泽这般的玉并不常见,更别说这玉的颜色如此罕见。
  可竟是墨红。
  怎会是墨红色呢?
  陈在溪身形发颤,几乎是在看见这块玉佩的一瞬间,脑海里的那梦恍然清晰了。
  有什么不一样?她连日里思来想去地疑惑在这一刻揭开,原来如此啊。
  陈在溪僵住,脸色转为苍白,是连那胭脂也盖不下去白,她只是有些绝望,怎么会这样?
  仿若撑不住一般,女人指尖松开,连轻飘飘一块玉也拿不了了。
  那上好的墨玉就这么摔在草地上,发出闷透了地一声惨呼。
  张阳并未夸大,这玉石是真上品,这还是先帝曾赏赐给张家的。
  落地以后,张阳和李嬷嬷都慌忙地去捡,生怕玉出了什么事情。
  只有陈在溪六神无主地愣在原地,不管不顾。
  她只是想起,原与那梦不一样地方是这块玉啊――
  视线之间只看得清鲜红的喜字,浓稠黑影笼罩着整个梦境,一切都像死了一般寂静,除了,除了这块玉。
  黑色之间,这块玉曾短暂清晰过。
  陈在溪绝不会认错,这世间的墨红色玉本就少之又少,她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清了。所以那梦不是迷障,不是臆想。
  嫁给张阳她本就不情愿,现在好了,她嫁过去可能连一天坏日子都过不了,得直接去见阎王。
  “……”
  脆弱间,那玉已被李嬷嬷拾起来,李嬷嬷看着这位表小姐,眼神锐利:“怎么连块玉都拿不好,摔坏了可怎么办?”
  陈在溪被凶,身形颤得更厉害了,面上一副及其虚弱的样子,精神气明显不对。
  可不能还未过门就把人给吓跑了,张阳瞧未婚妻一脸委屈,娇柔软弱地样子,立刻心疼,紧忙说:
  “可是生病了?听人说你身子不好,在溪,我知你不是故意的,也知你身子不好,我不会怪你的,等你嫁过来,我就去找最好的药给你……”
  简直一片“肺腑之言”,陈在溪点点头,双眸已经湿润,要哭不哭地看着张阳,虚弱地道:“可能是吹了冷风,头忽然好昏沉啊,张公子,在溪想回去喝药了。”
  “好好好,美人你去,美人你要小心身体……”张阳虽然想多和未婚妻接触接触,但也知道这生病了是得不偿失。
  反正年后就嫁过来了,到时候在做些什么也不迟。
  陈在溪欲走,李嬷嬷打量了她好几眼,见她脸色果真惨败,几乎下一刻就要晕倒般。
  真没用,不过吹点风便要死要活的,李嬷嬷不客气地抬手:“拿着,溪姑娘,这可是你得定情之物,溪姑娘这回可要当心,需妥当放好。”
  “是。”陈在溪指尖颤抖,接过那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墨红色玉佩。
  一旁地绿罗看自家小姐这幅样子,早就想上前了。
  等了许久,终于有了机会,她扶起陈在溪,担忧地问:“小姐,你没事吧,这回事哪里疼,可是心口……”
  她们走得快,也就错过了李嬷嬷心疼地嚷嚷:“真是的,这玉佩要是坏了,张家找过来要赔怎么办,先帝也就赏赐了这么两块,总不能把世子爷那块赔给张家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