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为君——免不了【完结】
时间:2024-04-24 23:07:48

  这回,为了缓解浴后空虚,银霁的方法是无限延长洗澡时间。她不习惯和别人泡一口池子,也轻易不敢尝试搓澡,于是找个单间慢悠悠地沐浴过,再窝进旁边的石头浴缸里泡着。
  水很清,倒映着她新长出来的一身皮。独自泡澡时是最适合整理思路的,可是她的脑袋像是锈住了,什么也想不明白。确实,现在的她和以前不一样了,既不是父母期待中的样子,也不是原本的自己期待中的样子;比小梅姑姑的期待多了分软弱,比敖鹭知的期待少了分智慧……别说是豹变了,事实上,连革面的程度都做不到,也不过是从人肉迷彩中探出一颗头,开始承担实名制下毒的风险……也不知这样究竟是好是坏,爽得了一时,却也暴露在了别人的视线中。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这具灵魂从未真正地安定过,永远是不断发生大爆炸的混沌态,万物初创期都是这样,一个再过365天就能在农历上成年的人如此想道。
  等低温慢炖的银霁汤可以出锅了,食材的手指也皱成了阿尔卑斯山脉,不愧是新皮,果然不经泡。
  不幸的是,来到换衣间,好不容易美丽起来的心情便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女士换衣间,顾名思义,里面只容得下准备换衣服、正在换衣服、换好了衣服赖着不走这三种时态的女士,谁乐意看见个半人高的光屁股小男孩钻进钻出啊!要不干脆拆了门帘让隔壁的男士一饱眼福吧?可惜,光着身子的阿姨们都能包容他的冒犯,银霁这个穿戴整齐的也不好当刺头,只有当半人欺到眼前时,才用阴狠的目光盯回去,直勾勾地。
  盯的不是别处,正是他胯间一条鼻涕虫,脑海中还播放着农业频道的劁猪画面。小孩子大抵是有些通灵能力在的,没过多久,嘴一瘪,扭头拉起他半裸的妈,哭喊着逃到了走廊上。
  如此一来,门帘就恢复了门帘的作用。银霁在心中发出了格格巫的笑声,优哉游哉地涂着护手霜,忽而又有个小豆丁跑到她跟前:“姐姐,请问你的护手霜是在哪里买的?好香呀!”
  ――看来不是全天下的小孩都怕她。银霁慷慨地分给她一些,小女孩高兴地用手背托着献到一个年轻女人面前,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批。
  好在她的妈妈正忙着和身边人闲聊,没功夫制造出又一个哭包。仔细一听,聊的还是银霁感兴趣的阴谋论话题。
  “……上学路上被人绑走的,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
  “监控呢?太吓人了!”
  “小老百姓……调得出来?反正从那之后,我拼着扣工资也要接送孩子上学。”
  “那不是零几年……吗?”
  “是啊,但谁知道……新的需要啊。”
  “啧啧,长生不老术吗……不怕排异反应,良心过得去吗?我听说人体的记忆……不止是大脑。”
  “谁知道呢,说不定电视上那些老领导的肚子里全都……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不是二医院……只怕更多。”
  “……挨整了啊!还是坚持接送吧,辛苦两三年……大学就好了。”
  银霁巴不得她们多说点,可惜其中一个人手机响了,打断了这段谈话。
  二医院因揭发――听起来是器官移植的丑闻,然后挨整了?如果这是真的,元勋在电话里说起假药案,很可能是为了掩盖这件事,那么,老药厂里究竟埋着什么,就非常值得探究了。
  银霁不敢保证消息源的可靠性,再说了,A市治安这么好,说不定又是一起刁民们口耳相传的箭垛事件呢?
  ***
  电梯前有自动贩卖机,银霁买了罐本店特供俄罗斯风味热奶茶,按键上的数字变一下,她就啜饮一小口。
  走廊外侧忽然热闹起来,是男宾换衣间走出来一波人,打头的那个……不是吧我的老龙王!元皓ㄒ惶头,诧异地和银霁对上视线。
  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不对,来洗澡是临时起意,不存在STK的可能,反倒是元皓ㄒ怀疑银霁才是那个跟踪狂。
  “……下午好?”嫌犯迟疑着发出问候。
  跟着走出来的还有几个同龄男生,从社交距离来看,都是元皓ǖ氖烊耍银霁一个也没见过。
  人肉迷彩亲善度未知,元皓ū磷帕巢桓易龃蟊砬椋回头跟他们打声招呼:“碰到同学了,我去聊两句。”然后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奔向了银霁,又在离她两臂远的地方紧急刹车。
  普通同学喉咙发干,只希望他表现得自然些。做到这点并不容易,元皓ㄖ苌砘啡谱哦嗌偎汽,就有多少的不自在,背对着观众,紧紧张张地说:“他们都是我爸那边的亲戚。”
  越过肩头,银霁看向他高低错落的堂兄弟们,不讲礼貌地审判了一番外表――很明显,还是楼冠京含量高的比较好看。
  看来是不小心闯入元家人的团建现场了,邹春婷和他弟一定也在,真烦人。不过,有件事可以让人恢复心情: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粉白蓝条纹汗蒸服,又是刚出浴,排开了一切附加条件,在这个无法用瞎眼穿搭和诡异发型降低存在感的场合,元皓ㄋ落石出,美貌显得愈发客观,真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路过的阿姨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低下头笑嘻嘻地讨论。
  元皓ǜ加不自在:“你、你呢?”
  从他的态度判断,电梯口那群人并不好对付,无论新皮旧皮,都还是藏起来为妙。众目睽睽下,银霁也紧紧张张地说:“我跟家里人一起过来的。”
  言下之意是:危险时期,保持低调,不要现眼。
  “好的我知道了。”
  ――结束语都用上了,他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银霁的面具自动找了个新话题:“这个奶茶――不好喝,太甜了,建议避雷。”
  “好的我知道了。”
  怎么还进入循环了呢?
  这边厢没法聊下去,可是多说了两句,他的堂兄弟们就开始起哄了:
  “哎呀,又在不分场合地撩妹咯。”
  “电梯到了,搞快点!位置都要抢光了,我们先上去,不等你了。”
  可元皓ㄆ帘瘟送饨绺扇牛优先选择向面前的人说明:“哦,我们要去打桌球,桌球很紧俏的,每次都抢不过别人……”
  银霁赶忙机器人挥手:“拜拜!”
  元皓还在磨叽:“你不上去吗?”
  银霁就推着他走进了电梯。
  好在尴尬只用持续一小会,到了二楼,银霁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跑出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得身后响起脚步声――救命啊,这人竟跟着她一起下来了!
  “等会,突然想上厕所。”元皓ǘ曰夯汉仙系牡缣菝沤馐偷馈
  还真是一招尿遁行天下啊!
  二楼主要提供休息场地,这个时间段人流量很小,元皓ㄈ春笾后觉地提高警惕,小心地左右看看,照直走向卫生间――不是,他真想上厕所?――哦,原来是旁边的安全出口。
  楼道中,趿着拖鞋的银霁用力推上门:“什么事啊,非要现在说?”
  “金端成出院了。”
  “……哦。”
  看来老龙王是不想让她好好过个生日了。
  “我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元皓ù涌诖里摸出手机说,“他是直接从医院出来的,没有接受调查。”
  “智力水平还正常吗?”
  “什么?……哦哦,正常的,依然保持着平均线以下水平。”
  “那完喽,我要被找麻烦喽。”银霁一耸肩膀。
  “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赌他对我的印象就是一个抡大锤的救命恩人,根本不会想到水箱是我操纵的。他这种人会怎么对待救命恩人呢?如果找不到更多的利用价值,就是直接无视,免得还要想方设法还人情债。”
  “万一你赌错了呢?”
  “赌错了啊,那就是他已经记不得我长什么样了。”
  元皓捏着眉心,长吁短叹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信啊……”
  “那当然,自信可是我的立身之本。别想那么多,找上门来也好,至少我终于能知道他们究竟对A市人民干了些什么,临死前也能满足好奇心了。”
  “别讲这种不吉利的!”元皓ㄍ淦鹗种盖盟脑门,“这几天你就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听到没?”
  如果把金端成和他背后的暖心势力当作敌人,防盗门也不能为老百姓提供安全感――殷莘家的泡菜坛子都没什么用呢。然而银霁不想告诉他的是,这种悬而未决的危险正是她隐秘兴奋的源头,人活着就是需要不确定感,承担的风险越大、喉头的血腥味越浓,站在悬崖边的金暴雪便越有“存在”的实感,她几乎要冲着脚下的浪涛咆哮了:“快点上来对付我啊,怎么,没吃饭吗?”
  这种心情・和旁人解释不清楚,实在没有展开讨论的必要,银霁戳他一记,转移话题道:“你们家从早上就出来玩了?”
  元皓ㄒ汇叮骸笆前。上午去欢乐谷玩了一身汗,所以现在才要来洗澡。”
  “难怪咔嚓了早餐就没怎么跟我发消息了――行了,走吧,别让你的好哥哥等太久。”
  “什么好哥哥,我跟他们那都是应酬……”
  元皓ü具孀牛转身开门。一阵牛奶沐浴露的清香钻进鼻腔,鬼使神差地,银霁把鼻子凑到他肩膀上,用力吸了一口。
  “?!”受害人猛回头,大惊失色地看向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银霁不好意思地拿手指搓搓鼻子,心里想着要辩解,发出的声音却和洪世贤一模一样:“你好香啊!”
  这下完了。眼看着元皓ㄇ辶恋捻子越来越浑浊,在这个无人的楼道里,银霁经不住后退两步:“闻一下怎么了,你是这种小气的人吗!”
  “是。”
  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银霁只觉得有堵墙压将过来,蓦地眼前一黑,腰被一只胳膊勒紧,继而双脚离地,有个鼻子怼到她的发旋上,报复式地狠狠吸了几大口。
  她可能是在散发毒气吧,干完这一票,元皓ǚ畔滤,退到墙边捂着胸口大喘气,看起来腿都软了。
  银霁好心把剩下的奶茶递给他压惊:“看看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吧。”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元皓ㄎ⒋连连,不满地瞪她一眼,真是水光潋滟晴方好,灭绝师太看了都要把伞收起来。
  “我能有什么反应?”估摸着元皓辰不可能举枪出现在此处,撕了面具的银霁抬头和他对视,“是你主动要招惹变态的,还不过来让我嘬一口!”
  顷刻间,元皓ū涑梢欢浔ナ芏癜云哿璧男“谆ǎ铜墙铁壁地捂上脸,看得出很努力了才忍住骂声……或者嘤咛声?
第176章 出浴大漏勺
  元皓ǖ奶塌不是没有铺垫的。刚才,这人虽然在一本正经地交代很严肃的事,可仔细一看,会发现他就像台变焦功能失常的相机,视野一直卡在银霁脖子以上,半寸都不敢往下挪;随着时间的流逝,眼周肌肉越来越僵硬,瞳孔动摇的频率却越来越高,要不是为了稳住人设,几乎要夺门而逃――没有别的原因,还不是因为银霁没穿内衣。
  如此看来,他平时也在尽力去克制了,除了“不要危害A市公共安全”、“不要死”,从来不对银霁提出任何私人要求,生气了讲讲道理就能哄好,得到一个试用期就喜出望外……于是,相互吸一口就能破功成这样,瞧瞧银霁都对他干了些什么吧!可是这也不值得愧疚,银霁对经营人际关系没什么干劲,是因为她天生只有两颗石头,门前的小水洼都足够吞没她,更别说元皓ㄕ馄焦虑的海洋了……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难道这是他的某种修行方式?
  ――撕开保鲜膜之前,银霁抱着胳膊,如此分析了一番。每次都正面攻击没有创意,她采取侧面包抄策略,改为挠痒,发现元皓ㄒ赶碌姆从还不如肚子大,无意中又掌握对方一个弱点,真不错。
  “快住手!”
  “对不起。”
  道歉和欺凌是可以并行的,等保鲜膜自己掉下来,银霁用手心使劲蹭了蹭自己的头顶,凑到元皓ū亲忧埃骸案你闻,随便闻,我不是小气鬼,不用跟我讲客气!”
  元皓ㄏ乱馐兜乇芸:“你是不是有毛病?”
  “啊?不是你要闻的吗?”
  “我又不是在闻气味!”
  “那你是在用头油的触感判断我的头皮健康度?”
  “银霁……”元皓ǔ镣吹馗平她头顶的乱发,神情宛如在整理遗容,“你要记住,不是刚修炼成人就能直接混进人群里的。”
  “你才黄鼠狼!”
  “啪!”
  银霁一踮脚,双手拍在他两侧的脸颊上――顶着对方警惕的眼神,感觉不好施力,又顺着折叠起来的部分往后摸,最后,像是端起素面双耳锅一样端起他整颗脑袋,忽然顺时针拧出一个45°角,再狰狞地张开嘴,“啊呜”一声――
  咬住了元皓ǖ谋亲印
  味道如何先不提,刚洗了澡出来,口感确实很嫩滑,跟蛋羹淋面的麻薯差不多。
  “……这是什么新玩法?”鼻翼上留了两个门牙印、脖子还有点疼的受害人怔在了原地。
  “我不喜欢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银霁挠头道,又用舌尖剔剔牙,“咦,我咬出黑头了吗?”
  元皓ㄉ生咽下一口老血:“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啊!”
  “可、可能吧!”
  眼睁睁看着气氛一步一步被破坏,元皓ㄒ丫生不动气了,立起巴掌发红牌:“好了,我们从现在开始绝交五分钟,你去找你妈,我去找我爸。”
  安全出口的门一拉开,两条支流像脱缰野马似地分道扬镳。
  ……他这么多年来坚持向自己求婚,有着何等的意志力啊!要是全都放在学习上,清北少年班也不在话下,银霁暗忖着,朝妈妈讪笑一下,窝进了单人沙发的毛毯中。
  事实上,五分钟不到,裁判的红牌就失效了。
  银杰鹰走过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串笑声――不,是跟了一个元勋。这串笑声正在病毒性扩散,就连银杰鹰也爽朗地大笑着:“猜猜我碰到谁了!”
  妈妈明明都看到了,还要故意说:“谁啊,刘德华?”
  聊不到两句,元勋便盛情邀请一家三口去打麻将:“走啊,小梅也跟我们在一起呢。”
  这时的银霁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走进一个东北乡村风的包间里,元皓ü然盘腿坐在炕上打游戏,和他的堂兄弟姐妹们一起,紧紧包围着一个用以提供热点的商务风手机,如同包围着一团篝火――桌球中心满员了啊。
  元皓辰则在大人中间钻进钻出,一会看看邹春婷的牌,一会冲他某个婶子“哇”地大叫一声,欢蹦乱跳得像是见了光的蟑螂,直到和银霁打了个照面。小炕桌上摊着他的习字本,等他回到那里,包间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至于元皓呢,绝交也不会严格到掐表,作为元勋的长子,一见到来者,连忙下了炕――从地上一堆拖鞋中搜寻了十年――迎到门口招待银霁一家,当然,也惊魂甫定地摸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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