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为君——免不了【完结】
时间:2024-04-24 23:07:48

  在楼道中,她碰到另一个溜号的:兔斯基。
  辨认出这人是兔斯基之前,首先引起注意的是他的姿势――蹲在地上,佝偻着缩成一团,双手捧着胸口,轻声咳嗽,又不敢咳得太厉害,全部的意志都用在了憋气上。
  银霁上前扶他:“你还好吧?”
  兔斯基说不出话,哆哆嗦嗦摸出手机递给她。
  “我帮你叫救护车?”
  兔斯基用力吸一口气,勉强说出完整的句子:“不……我妈在附近上班,她的电话号码我置顶了。”
  银霁拨过去,过了一会才有人接起来,声音听着很年轻:“怎么了树树?廖主任开会去了,你有什么事先跟我说。”
  “你好姐姐,我是……树树的同学,他身体不舒服,我现在应该送他去中医院还是三院?中医院也可以吗?好的。”
  她心下有愧。虽然转班已经两周了,但她根本没留意兔斯基的全名叫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焦急,看来情况还是蛮严重的。银霁叫了快车,把兔斯基的胳膊环在自己肩膀上,使蛮力往上顶,试了三四次,怎么都站不起来。
  好在他已经缓过气来,可以自己扶着墙慢慢起身,但是嘴唇发白,脸色看起来很可怕。
  “我……我没关系……我书包里有药……”
  银霁翻出了丹参片和维C,看着他吃下去。
  “再喝点水吧?我这里有温水。”
  “不用了,喝多了我想吐……先往校门口走吧。”
  银霁用尽全力支撑着他,虽然感觉到他已经很努力不把重量压过来了,但还是完全迈不开步子。
  好在这时候有个抱着卷子的高三学长路过,帮了她一把。走到校门口,快车已经停在外面了,门卫忽然钻出他的小房间,眼疾手快拉上门。铁门痛击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干什么去?”
  兔斯基全身一激灵。
  学长负责交涉:“去看病。”
  “看病用得着这么多人?”
  “我们先把他扶到车上……”
  “不行,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校门早该关了,一次不能同时出去三个人,再说你们也没拿假条。”
  银霁匪夷所思:“怎么,你们这儿的门槛有限重?”
  学长温声软语:“一个人实在扛不动啊,郑师傅,你就通融通融吧。”
  门卫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不行就是不行,我也是按规矩办事,今天给你通融,明天给他通融,以后所有人都搞特殊,那校门就不用上锁了嘛,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到时候扒手进来了,责任又全在我头上。”
  “那我们打电话叫司机进来搭把手?”学长的脾气简直就一摊烂泥,还在酌情,还在体谅。
  银霁属于非牛顿流体,越打越硬,见状直接开怼:“人死在门口你就高兴了?”
  门卫一挑眉:“你哪个班的?早上是不是你迟到了?过来登记一下。”
  “忙着呢,腾不出手。”
  “你过来,拍个照留档,我要给你班主任打电话。”
  学长连忙说:“算了算了郑师傅,我一个人送他上车吧,妹子,你先松手。”
  “我不松。”
  时隔一天,鸡血重新发挥作用,银霁气血上头,脚下也生出一股蛮力,拖着两个男生直奔行车道。三人排成一竖行,在门卫的叫骂声中钻过道闸旁的缝隙。
  “学长,你先回去吧。”银霁跟兔斯基一起坐进车里,“刚才真的谢谢你了。”
  学长神色担忧:“我替你跟郑师傅说一下情……”
  “那就麻烦你了。”
  兔斯基靠在垫子上,捂着自己的肋骨,痛痛快快打出两个喷嚏,情况总算有所好转。他吸着鼻涕,恢复了吐槽的力气:“这门卫太可怕了,拿个鸡毛当令箭。”
  “他这种人以后会遭报应的。其实,我觉得刚才那个学长也蛮可怕的。”
  “怎么说?”
  “我也说不清。总之,希望我们上了高三之后不要变成那样。”
  兔斯基慢慢喝进去几口温水,用了各种方法调整气息,包括一串强有力的唇颤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声乐大师在开嗓。
  “兔,呃……你是心脏不舒服吗?”
  “我以前得过心肌炎,一感冒就容易犯病。其实不要紧,也就难受这一阵,平时别做太刺激的事就行,要是休克了,那才是真的完蛋。”
  说得轻松,银霁紧张起来:“我帮你请几天的假?”
  兔斯基悲壮脸:“不必了。别看我拖着一副病躯,我很少请假的,因为我深知,如果一个人不爱学习,学习就会弃他而去。”
  对哦,人家是学习委员,当然要为学习代言。
  “你这……也太感动中国了。”
  “哪里哪里,你知道(1)班那个江月年吗?以前也是我们附中的,人家中考前还检查出肿瘤了呢,那都比我勤奋一百倍。说实话,我出勤归出勤,也并不是全天候沉迷学习,主要还是想找人开黑……”
  “肿瘤影响她直升了吗?”
  “是的,虽然是良性的……她也不是成绩不好,说多了都是泪。”
  到了中医院,兔斯基已经能下地走路了。银霁搀着他上台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兔斯基的妈妈。她千恩万谢地握了握银霁的手,搂着儿子转身去挂急诊号,差点没哭出声。
  兔斯基有些尴尬:“妈,不至于啊,我已经缓过来了――你一会记得给银霁报销车费。”
  回学校路上,银霁锤着酸痛的肩膀,紧急翻看班群的文档,终于记住了兔斯基的大名:黎万树。
第28章 玫瑰色滤镜
  “你居然敢怼那个郑师傅,不要命啦?”
  “我要命的话,黎万树就没命了。”
  孔秋呼噜呼噜银霁的脑袋表示安慰,也带来了新的线索:“那种情况是个人都着急,别吓唬她了。不过银霁,你以后最好还是绕着他点,听说他今年炒股赔了十几万,出轨还被老婆发现了,现在属于一点就炸。”
  然后就拿学生撒气?
  刘心窈也在一旁连连点头,银霁感到奇怪:“你们怎么都对他知根知底的?”
  “咪区大神发过扒他的帖,基本保真。”
  “咪区?”
  “就是我们学校的匿名版,流量一直蛮高的,毕业好多年的人都在里面混。”
  “你不知道也好啦,那地方乌烟瘴气的,全是负能量。不过要是你感兴趣,我一会把网址和登录方式发给你哦。”
  “对了银霁,你这一出英雄救美,万一树树想以身相许了怎么办?”
  “哇哇哇,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你好意思说别人?”
  银霁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没到那份上吧,当时主要是一个高三学长在出力,要以身相许也是许给他才对。”
  “eww――学长就算了。别看树树长得憨,人还是很灵光的,娶他回家你也不亏,相当于领养了一只夜莺,就是稍微多费点鸟食……”
  夜莺?
  话没说完,上课铃响了,英语老师笑吟吟地走上讲台。她是个和气的小老太太,一开口就是标准伦敦腔。
  “Good morning sweeties~有件事情想和大家商量下,圣诞节那天,你们班的晚自习是我的课,我打算抽出一节课在班上办个小晚会,大家说好不好啊?”
  同学们齐声赞成。都被期中考试烤糊了,大家巴不得天天办晚会。
  英语老师一指韩笑:“宣传委员先出一期圣诞主题的英文板报,文章我来提供。”
  韩笑站起来敬了个礼:“Yes,Madam!”
  银霁从书堆里抬起头。等等,她混乱了,韩笑是宣传委员,那谁是文艺委员?
  “黎万树,你能抽空教大家唱首英文歌吗?旋律简单点的,到时候我们可以拿着蜡烛一起合唱。”
  “好嘞!那我教你们唱Over the Rainbow,可以吗可以吗?”
  一天不到,黎万树居然已经恢复了生龙活虎,正兴高采烈地向左邻右舍征求意见。
  同学们也挺宠着他的:“别问我们,全班你最有逼格,你说了算。”
  “要是还有时间,你自己也再准备个别的节目吧,好久没听你唱歌,老师也有点怀念了。”英语老师望向长着兔斯基面孔的夜莺,眼里满是慈爱,“其他人想表演什么节目也可以跟文艺委员报备哈――当然,如果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可以交给别人代理。”
  黎万树比出大拇指:“没问题,一点无关紧要的小毛病,完全no problem!我闲人一个,又不跟班长似的日理万机、夙兴夜寐、黑白颠倒……”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英语老师脸色骤变,目露凶光:“学委,把你旁边那个睡死过去的叫起来,上课了!”
  在嘈杂的翻书声中,银霁暗自叹气。她对(18)班的关心程度,实在配不上(18)班带给她的快乐。
  明明隔着几栋教学楼被黎万树的嗓音惊艳过,当面愣是认不出来。
  明明亲眼看到黄思诚气得想打人,就是想不到他才是那个差点被炒的学委。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根本够不到“中间”的标准――不好意思,中等偏下都不算,比普通人差出一大截。
  孔秋重重往后靠,桌子为之一震。她也在叹气:“要是能一觉睡到圣诞节就好了。”
  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哄笑起来。
  不要紧,还没走到末路,还有机会好好把自己藏住。银霁把音量调到中等水平,跟着笑进了人群。
  ***
  长江头那边有些躁动,更令人无法忽视的是,数道视线频频投向长江尾。
  银霁尚处在自恋崩塌的emo状态,时刻提醒自己静观其变,先不要妄下评判,免得总是雾里看花、被自己的第一印象蒙蔽。
  ――又实在好奇他们想干嘛。得亏她眼睛好使,余光也堪一用:自习课上,趁老师不在,一群平均年龄17岁的人竟然在玩手心手背?
  韩笑“耶”了一声,率先退出战斗,三个男生紧张地过了几个平局后,黎万树也抹着冷汗退出了。
  黄思诚瞪他:“别跑,最合适的人选明明是你。”
  黎万树把手一叉:“我不管,愿赌服输。”
  黄思诚只好转向另一边,对自己的拳头吹一口气:“我出剪刀,你出什么?”
  “别打岔,赶紧的,你那一脸输相我都不想说……”
  然后元皓ǖ牟季捅患袅恕
  除了输家,长江头的猴子们高兴起来,两岸猿声啼不住……
  停。怎么还把人家当成猴子呢?银霁按按太阳穴,扪心自问:他们是猴子你是什么?鱼?不仅冷血,还七秒记忆?
  元皓ㄔ谧罅谟疑岬拇叽傧拢伸头看了眼窗外,确认走廊上没有敌情后,不情不愿走下座位,穿过整个教室最长的那条对角线――
  直奔银霁的座位而来。
  “我有几道题想问她,能不能和我换一下?”
  刘心窈的守门技能仅对老师奏效,当然没意见,抬脚就走。然而,过了几分钟,换到元皓ㄗ位上的,是甘恺乐的同桌。
  银霁抬头,注意到他抓着几张皱起来的期中考试试卷。
  “你现在不忙吧?他们派我来不耻……来请教你。很快完事。”
  首先,他抽出一张生物卷子。
  “这题是不是出错了?图和课本上一模一样,答案怎么能是B呢?”
  “不,你仔细看它的原点,不是从(0,0)开始的。”
  元皓ù战看了一会,小声骂道:“耍这种阴招?!”
  接着是一张物理卷子。
  “韩笑怀疑这题缺条件,我看着也像是,当时是拿尺子画受力方向硬画出来的。”
  “不缺条件,这题的解法就是画图。”
  银霁竭诚服务,掏出量角器,分步骤给他重新示范了一遍。
  下一张是黄思诚的语文卷子。
  “‘汉亦留之以相当’,这个‘留’字凭什么不能翻译成‘留下’?”
  “你要考虑到情感色彩,这里翻译成‘扣留’比较准。”
  最后,元皓ò岩徽沤咏满分的数学答题卡拍到桌子上,指着最后一题的答案。
  “那你说我这里为什么扣分?
  银霁无语地看着等于号后面的根号三分之一,忍了一会才回答:“分母有理化啊。”
  演点好的吧。
  不不不,打住,不要这么想,说不定他就是――他就是刚好没掌握到这个知识点呢?冯・诺依曼都犯过低级错误,何况一个高中生……Love & Peace、Love & Peace。
  “哦――原来是这样。”元皓ㄒ桓被腥淮笪虻难子,“全都问完了,感谢感谢,感谢你全家……不是,我替全家人感谢你。”
  说完,就跟刘心窈的凳子突然烫到他屁股似地,蹿起来就逃。
  银霁心情平静,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他们这群人向同班同学问个问题都要先摆阵,纠结老半天,纯粹就是怕生,并不是在防备竞争对手。
  同理,元皓ǖ射起飞的原因也是怕生。他肯定不是觉得考试输给了闰土很伤自尊,更不是因为亲眼目睹她杀人未遂、后悔自己当时打的不是110。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扁担开花,各人回家。银霁听到韩笑在问:“为什么不问英语?你这才25分……”
  回答者音质湿闷:“是啊,从何问起?”
第29章 到底还是
  黎万树看着韩笑,韩笑看着黄思诚,黄思诚看着元皓ǎ元皓ㄓ靡豢藕竽陨资⒙了众人的期待,沉甸甸地看向银霁。
  这里是晚自习前的操场。大部队的行进目标是食堂,而这四位向来吃饭不积极,边走边聊,逐渐落到队伍的最后方,那么根据大浪淘沙、水落石出的规则,多出来的一个同行者就无处可藏了。
  离食堂还有半个操场的路程,银霁陷入两难。
  首先,虽说黎黄二人是食堂的常客,但韩笑爱点外卖,也经常有人送吃的给她;元皓ǖ那榭霾畈欢啵更多时间在修仙,喝风屙烟――本以为聚齐四个人召唤大半截神龙很难,谁知在计划成型的下一秒,机会就出现了,她根本没时间做好万全的准备。
  其次,银霁受过的饮食文化教育告诉她,想和半生不熟的人打开社交局面,一起吃饭、喝茶是最有效率的方式,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但她忽略了一件事:对于快乐团伙来说,她是0分熟的,还在往外冒血水――FYI,第一次带小沁园回家喝茶时,她俩已经是同桌了。
  最后,她本来就没想出一个合理的开场白,负责提供生物迷彩的饿狼们又急于扑向食堂,越是远离人群,心里越着急,脑袋越空白。
  总之现在就是很难办,(18)班管理层被迫中止谈话,等着她说明来意,这时候临时加快脚步离开他们的磁场,很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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