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臣刚坐下不久,被老妈一个电话叫出校门,说安排了司机给他送点心。
她刚跟一帮阔太太结束早午茶,去的是他爱吃的那家米其林老字号,特地打包一份黑松露虾饺和绿茶薄撑,顺带还有司遥爱吃的鲜果拿破仑,可谓细心周到。
司遥安静地整理好课桌,拿了水杯走出教室,每天更新 Q群午2④久0吧192,可看最新完结肉文见饮水机前已排了一条小队伍,看来机器已修好。
她排了会儿队,前边有不少学生拎了五六个水杯当雷锋,她眨眨眼,想起些事情,不免抿了抿唇。
等到她拿着保温杯走回教室,稍抬眸,霎时撞见简寻泛着淡漠的目光,他在人堆里就是焦点,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司遥将杯子搁在桌上,没停步,继续往前走。
她在简寻身边停下,他应时挪过视线,掀起眼皮觑她,沉默。
“简寻,饮水机已经修好了。”她说完,礼貌地笑了笑,不慎露出右边那颗小巧的虎牙,尖而饱满,温婉的气质里平添几分俏皮。
他散漫地眨了眨眼,低声说了句“谢谢”,简短而干脆,长指一掀,掌间的书被倒扣在桌上。
司遥下意识瞥了眼,是英文版的雪莱诗选。
她刚打算开口,简寻已拿了杯子站起身。极具压迫感的身高赫然在前,司遥一怔,有些局促地从旁闪了一下。
后门有人叫她:“阿遥,来吃拿破仑,我妈特地买给你的。”
周慕臣扬了扬手里造型精美的保温袋,冲司遥舒眉轻笑。
她没再顾上旁人,已提步应声走过去。
简寻身后传来一阵低声说笑,从对话里隐约分辨出食物的出处,听着像是个大酒店。
包装袋的魔术贴摩擦,发出轻微的动静,还有司遥愉悦的一声惊叹,这些动静混杂着纸页翻动、笔尖书写的声响,一点点钻进他耳朵里。
他眼眸稍敛,沉默着从前门踏出教室。
上课预备铃声响起,教室已清空成了考场的模样。
监考老师提前拿着密封袋进了教室,一沓沓纸页往下传,过后,屋里落针可闻,铃响,又是一阵纸张和笔尖摩擦发出的动静。
二中纪律严明,哪怕是摸底考也不允许学生提前交卷,以免滋扰旁人。
司遥文科强,尤其是英语,她做题细致,很少有特早提前完卷的时候,一般写完作文再从头检查缺漏,坐五分钟收拾桌面,就到了该交卷的时候。
扬城没有明显的春夏秋冬过渡,九月份的季节,太阳落山晚,闭卷铃声响起,所有人都搁笔松了口气。
待到老师放话,大家纷纷站起身,打算到外头透透气。
不少学生掐着时间去了吃饭,有些男生约着去了打球放松,周慕臣一周里有两天不在校晚修,他爸安排了名师辅导,直接回家开小灶。
张承宜拉着司遥给她讲英语真题,吴迪凑热闹,不知道为什么,周慕臣今晚格外不舍得,但司机已经等在了大门口,他只得跟小伙伴挥手作别。
晚饭时间,司遥在饭堂见到了简寻。
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单人桌,吃的是最便宜的固定套餐,搭配清寡的例汤,微微低头,吃得迅速而沉默。
她下意识看了几眼,被张承宜伸手一晃,抓回视线。
“天才总有些古古怪怪,他不会是自闭症吧?”张承宜压低了声音八卦。
司遥佩服她的想象力,“也许他只是刚转学还不适应。”
吴迪买了三块鸡排,逐一分完给大家加餐,拿了筷子先夹起红烧肉塞嘴里,也朝那边扫了一眼。
“不知小天才摸底考能得第几,我跟杨帆打赌,看到底是周公子守擂成功,还是转学生一战成名。”
张承宜啧啧啧,拿手指着他:“你背着周慕臣拿他打赌,你这还叫兄弟?”
“赌注可是欧冠签名球衣,这么大的诱惑,我只能六亲不认!”吴迪夸张地说。
张承宜翻了个白眼,不懂男生的乐趣。
司遥默默喝汤,只说:“南禺中学的第一名,应该很厉害。”
她不经意抬眸,一道修长的影子从不远踱过,简寻一手插兜,一手端了饭盘,掷进空盘收集车,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饭堂。
她心底诧异,悄声腹诽,他吃饭未免也太快了,这难道就是学神的效率?
张承宜和吴迪在瞎起哄,司遥潦草应付,心中无鬼,她自岿然不动。第二节晚修前,司遥在饮水机旁接到老爸司嘉年的来电。
今晚田悦没空接女儿,换他当司机,他确认过司遥放学的时间,又问她要不要吃宵夜,父女俩说说笑笑,伴着上课铃收了线。
司遥边装水边打电话,回过身才发现简寻就站在她身后。
她握着手机一怔,随后又对他客套地笑了笑,脚步轻快地回了教室。
简寻的目光追循她离去的背影,袅娜窈窕,宽大的校服像把她整个人拢进飘飞的羽翼之中,蓬松的马尾摇摇摆摆,仿若蝴蝶振翅。
他眸色深敛,回转头,望着不断倾泻的热水若有所思。
晚修放学,张承宜和吴迪顺路,结伴同去地铁站,司遥刚出校门便瞧见那辆打了双闪泊进路牙子的黑色奔驰。
她跟好友挥手作别,脚步轻快地小跑过去,迅速拉开副驾钻了进去。
“老爸,我的双蛋牛肉肠和豆浆呢?”
她系上安全带,撒娇似得挽了挽司嘉年的胳膊。
中年男人保养得当,面目清癯身材硬朗,笑呵呵地下巴朝后,“后排放着,回家再吃!”
他按灭双闪,打转向,准备并入主车道。
司遥习惯性转头去找好友的身影,不经意间转眸,校门口昏黄的路灯里映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单肩挎着松垮的书包,稍稍低头,直视着矮半个头多的中年男人。
他们身旁还有位烫发女人,一直在笑。
是简寻,还有班主任李天铭及年级主管后勤的生活老师。
她下意识发出声短促的疑惑,司嘉年转头望了她一眼,问缘由。
司遥将转学生一事简单说来,中年人笑呵呵道:“有机会跟这位大神同学好好请教,看看天才的学习方法,说不定有可取之处。”
他跟女儿关系亲密,说话随和风趣,信息爆发的年代,想要跟上年轻人的节奏并不是难事,司遥一向跟父母无话不谈。
司遥吐吐舌头:“大神的学习方法跟普通人有壁。”
再转眸,后视镜里有一道孤单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又长又冷清,夜色没有吞没这道小小的影子,像妖娆的舞者在旁哼颂。
司遥暗暗好奇,他没有住校么?这么晚,该不会要回南禺吧……
第5章
隔天仍是全天考试,早读暂时改为自习。
司遥今天来得不早不晚,她踏进教室时,四人小分队还没影,班里坐了一半的学生,纷纷埋头背单词。
在司遥的位置很难忽视最后一排,而那个格外有存在感的转学生也并没有露脸。
她不由想起昨晚跟父亲的笑谈,天才大神果然跟普通人有壁。
司遥放好书包,习惯性先打水,她拎了其他三人的水杯从后门走,路过简寻的课桌前,一边是空荡荡的桌椅,一边摆了摞课本,其中夹了一本封皮稍显陈旧的书,是她昨天瞥见的那一本雪莱诗选。
她长睫稍闪,转身出门,差些撞进某个人的怀里。
司遥忙让出半步,错愕抬眸,嘴里连声说着抱歉。视线里是那张冷淡傲慢的脸,近距离猛然觑见,连他鸦黑的睫毛也瞧得一清二楚。
简寻垂眸,扫过她手里的水杯,面无表情地错身往里走,带起一阵风。
司遥闻见了清淡又存在感极强的香味,像是某种沐浴露散发的余韵,空气中带了丝清凉的薄荷气息。
等到她再回教室,张承宜和周慕臣已坐好,各自捧着英语书在翻阅。
水杯逐一放好,周慕臣冲她咧嘴笑,又从书袋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推到她面前,小声说:“我爸回国特地给你带的,听老周的意思,周末打算跟你家聚个餐,你想吃什么跟我说?”
司遥眉眼弯弯地笑,却之不恭,很快把巧克力收好。
“什么都可以,大人说了算,我们两个跟班哪有决定权。”她弯腰把巧克力塞进书包,又隐约察觉到来自后排的目光。
她抬眸寻去,自然无异。
周慕臣低笑:“你说的话比我份量大。”
司遥抿唇瞪他一眼,回正身,翻开单词本默读。
一天半的摸底考眨眼即过,考数学时有个小插曲,大家都在为最后几道大题苦思冥想之际,最后排传来一声轻微的感叹。
坐得近的学生都听见了那声叹服:“我丢,这就做完了?”
监考老师听见动静,轻轻叩了叩讲台,大家不敢再交头接耳,心中却有几分猜测,那人说的必然是简寻。
司遥心中的震然稍闪即过,而在她后排的周慕臣笔尖一顿,瞥了眼还有两道未写的大题,不由皱了皱眉。
考完理综之后,大部分同学都赶去了饭堂,张承宜和课代表帮老师送卷子,司遥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周慕臣惬意地背靠座椅,两臂撑在脑后,笑着问:“等会儿我陪你吃饭?下午的自习我也不回来了。”
司遥把周末要用到的书装好,侧过脸说:“妈妈来接我,下午的钢琴课提前了,我们吃点简餐就去琴房。”
周慕臣来劲了,“那我也去,我请悦姨吃饭。”
司遥笑着摇摇头,嘴里却说:“你喜欢吧,我跟妈妈说一声。”
回转脑袋的间隙,再次捕获了来自简寻的目光,淡淡的,透着些冷意,漫不经心一瞥,随后又从容地挪开。
司遥心底划过一丝古怪,不及发散,被老妈的电话中断。
她十月份有一项国际赛事,要去香港登台,时间紧任务重,指导老师将课时进行了调整,她只得牺牲周五的自习加紧时间排练。
周六晚的确跟周家聚餐,地点在司遥之前跟周慕臣提过一嘴的海鲜酒楼。
他们两家人是多年世交,从爷爷辈儿开始打交道,虽然周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可两家友谊长存并未逐渐生分。
席间大人相谈甚欢,周母很关心司遥的钢琴赛,还说那天也去香港给她捧场,到时候安排司机一起接送,也方便出入。
司遥的周末在练琴中度过。
周一晨读,司遥去了趟年级组交钢琴比赛的材料,回来后见桌上搁了张摸底考成绩单,而周慕臣脸色不太好看。
张承宜把手遮在嘴边,小声说:“吴迪输得好惨。”
司遥一怔,想起饭堂里听来的那个赌局,稍稍讶然,下意识瞥了眼最后一排,简寻不在教室。
她慢慢坐下,先看了眼自己的成绩,数学仍然偏弱,但总体成绩维持中游,考省内一流不成问题,离她的目标仍有很大距离。
她轻叹,又听张承宜凑上来小声说:“那个转学生太牛了,英语坠机,就这情况还能靠双科满分拿年级第一。”
司遥不解地瞥了她一眼,“英语坠机?”
那她看见的英文版雪莱是怎么回事?总不会临时抱佛脚吧……
张承宜啊了声,“副班去李sir那拿试卷,看见桌上摆了成绩单,顺便偷看了几眼,扣了快三十分,排名惨不忍睹。”
司遥唇角抽搐,如果英语不理想的情况下,想要拿到年级第一,说明他的语文成绩也惊人的高,否则很难碾压其他各科均衡的学霸。
“李sir一早把他喊去办公室,估计也在说他呢!他现在是重点培养对象,不能怠慢。”
司遥沉默片刻,刚想问周慕臣考得如何,有个隔壁班的女生在门口张望片刻,随后锁定目光:“司遥,Mrs王找你,她在办公室。”
司遥忙应了一声,跟张承宜对视耸耸肩,香舌微吐,“估计又是辩论赛的事情,啊……我真抽不出时间。”
她嘟囔着,囫囵把成绩单塞进课本里,脚步匆匆踏出教室。
晨读期间有不少学生进出办公室,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备受鼓舞,而在房间最里面的办公桌前,简寻沉静着一张脸,认真听李天铭说话。
司遥瞥了瞥他,快步走到不远处的王老师面前。
果然被她猜中,王老师还在争取让她参加辩论赛,虽然不是个能加分的活动,可拿了名次履历好看,对之后自主招生或许有帮助。
司遥在纠结,又实在分身乏术,一时犹豫着,耳畔却稀稀拉拉传来李天铭的声音。
“……之前在南禺,你的英语成绩没跌得这么厉害过。”
“有什么困难的地方?跟我说说……”
“你这样,英语科目就要重点加强……”
王老师忽然拍了拍司遥的胳膊,她的思绪骤然回笼,只听老师温柔地说:“你这回摸底考单科年级第一,你不参赛,我还是觉得挺可惜的。”
话音落得凑巧,办公室恰好陷入须臾阒静,司遥对老师腼腆轻笑,还没来得及说再考虑考虑,李天铭的声音在后追来。
“司遥,你来一下。”李天铭冲她招手,又对王老师说,“老王,借你爱将一用。”
她走上前,跟简寻并排站着,他拔萃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更强烈了些。
李天铭拍板:“你们一个数学状元,一个英语榜首,我看别浪费功夫了,课后帮扶你们一组,好好把弱科拉起来。”
司遥羽睫飘飞,像雨中飘摇的蝴蝶,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简寻。
少年脸色琅白,眸色有着这个年纪的男生并不常见的深邃,看深一些,却仍透着些青春年少的清亮和意气,带了些冰冷,无波无澜,好像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事令他动摇。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周慕臣瞪大了眼,心底的挫败荡然消失,取而代之是一阵莫名的嫉妒。
年轻人总有着特殊的自我保护意识,仿佛再神经大条的人,也会在变故之前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司遥默默坐下,在她身后,简寻本该继续往前,回到他应该在的最后一排。
可脚步顿住,一双被洗得有些泛白的黑色帆布鞋格在过道。
司遥抬眸望他,霎时如掉进了北极皑皑冰雪当中,有一个莫名生出的黑洞,将她的脚踝绊住。
周慕臣警觉地觑着简寻,连张承宜也放下了手机,目光怔然地看过来。
简寻的声音有些低沉,在安静的教室显得突兀。
“司遥,今晚把摸底考的卷子过一遍,有不懂的随时问。”
他提步离开,留下满脸错愕的周慕臣,还有吴迪的一声:我丢。
-
帮扶小组的名单出炉,简寻和司遥的名字被摆在一起,挤压在一长串名单的中间,却莫名合衬。
张承宜跟物理课代表一组,周慕臣则捡走了各科都弱得平均的吴迪。
一天课业结束,帮扶小组在晚自习换位置坐到一起,方便互相答题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