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纷纷侧目,自然期待多年后谜底揭晓的时刻。
简寻很沉默,慢条斯理地喝着面前那碗鱼羹,任由于成硕当发言人。
“其实那是个概率游戏,不是闯关游戏。”他笑眯眯地扫了眼简寻,“每个人开局之后究竟能不能过关,在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
“我当时还不认识他,我不信邪啊熬了两晚,总算发现只要加载界面有一闪而过的水珠,那次一定能赢!”
“水珠?”温景航半信半疑,但因时隔久远他并没有深刻印象。
那款现象级小游戏不过昙花一现,开发商赚得盆满钵满之后便在社交媒体销声匿迹,如今再回想细节自然难于登天。
“不是水珠。”简寻终于打断了于成硕的显摆。
他顺手拿起纸巾按在唇边,慢慢喝了口茶,沉声说:“是雨滴。”
司遥猝然抬头看向他,眸底闪过一丝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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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简寻靠在椅背阖目假寐。
车里播放着轻缓的音乐,司遥专心盯着前路,心底早已纷乱不堪。
零碎的回忆和遐思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就像树林被夜色吞没,一切都变得模糊黯淡。
穿过幽暗,光线骤然闪现,记忆的轮廓再度清晰起来。
她脑海里回响着于成硕那句调侃,见到雨滴的人就是幸运儿,有资格赢得游戏,而拥有雨滴的人才能俘虏游戏庄家。
至于庄家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而那个拥有雨滴的人……
席间诸人默契敛声,并没有刻意发散这则新鲜小事。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结束后,南青跟着温景航和卓廷去了郊区觅食,于成硕回公司交办工作,之后去接翟晓晗约会。
司遥很自然地拿了车钥匙送简寻回家。
这一路街景透着丝缕异样的熟悉,从陈旧到光鲜,扬城老区月月年年终相似,扎根在此的居民始终如一过着安逸平和的小日子。
这是扬城远别于其他一线大都市的烟火气。
司遥在红灯前停下,无意间掠过路牌,往右是去往二中的路,学校对面的那个商圈也已上了年头,可她还记得那些年她跟简寻在路边吃的甜品和小吃。
她才意识到她跟简寻曾经走过这座城市许多角落,属于青春的爱情纯粹而美好,那年的简寻也特别好,哪怕是她自以为。
在她每一次坐上离境航班将过去抛下之际,她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团,脑海里总会无意识地闪过某一个极小的片段。
而这些片段永远跟简寻有关。
红灯闪烁,汽车驶离车流,她载着他离开老城,越过了两区边界。
司遥把车开进地库,拿了资料,默默跟着简寻上楼。
他单手解开外套,从冰箱拿了两支水,一瓶递给司遥,自己咬开瓶盖仰头解渴,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而性感。
其实他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他从那样艰难的环境里爬起来,又怎谈得上要谁照顾?
司遥意识到这一点,残存的理智在发笑。
不论过去多少年,她总是执着于某些幼稚的契约,可明明最爱起誓的是她,最先违背诺言的也是她。
她怕了,逃避了,甚至没有勇气抱抱心爱的人,青涩的爱更难以抚慰他心中巨大的伤痕。
逃离了难以面对的困局,自以为高枕无忧,没人问,也就不存在承认否认。
可若周慕臣敢开口,她或许会这样告诉第三个人,其实她从来没有放下他,他是在她青春年少时留下浓墨重彩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简寻的声音把她从难堪的回忆里扯了出来。
“老于让人把会议纪要发到了邮箱,麻烦你整理一下。”
他靠在椅背,低头翻阅着那份厚厚的文档。
司遥当时瞥了眼,也是关于“Ghost”的秘密资料,她虽然不清楚这个项目的内情,却也察觉出简寻对此格外重视。
她拉开椅子,本打算坐下,动作一顿,又低声问:“要不要脱外套?”
“什么?”
他应声抬眸,目光相逢的瞬间,司遥的心又被轻轻地挠了一下。
她轻咽,重复道:“你要不要换衣服?”
简寻轻轻挑起嘴角,懒洋洋地抬起左边胳膊,瞧这姿态是连站都懒得站一下。
司遥无语,扁扁嘴,无奈是她滥好心瞎提议,只能绕过桌子走上前,小心翼翼替他摘下固定板,又捻起袖口用力扯,绕一圈,不得不谨慎招呼他自然下垂的右手。
宣白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她在身后俯望一瞥,男人硬朗的肌肉把衣服撑起轻微弧度,简寻气定神闲地翻着纸页,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麻烦你帮忙挂起来,我找时间让人拿去干洗。”他徐声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多谢。”
听着挺敷衍,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他的确在使唤她。
司遥在他身后作了个凶巴巴的表情,拿着西装回卧室,难以避免又与那颗陨石打了照面,无法心如止水。
她步出客厅,总算能踏实坐下工作。
临近傍晚,简寻忽然抬眸看她。
他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司遥被逼得抬起头与他对视,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今天不想吃外卖,也懒得下楼,还有一堆事情没解决。麻烦你帮忙煮碗白粥,多谢。”
他靠在椅背,今天的“多谢”泛滥到可以挂牌售卖,只因无理要求格外多。
“……你适可而止。”
“先把米洗干净,放砂锅里浸泡半小时,换水,加一点底油,少许盐,大火烧开转小火焖,配料最后再加。”
他毫不客气地指点厨艺,搁了资料一只手拉过电脑,手指在触控板划拉。
“我会煲粥。”司遥瞪他,已不自觉走进厨房。
简寻背对着她,语气幽幽然:“我还以为周慕臣会给你找个保姆。”
司遥回头看他,一道孤零零的背影撞进眼瞳。
黄昏的余晖投进硕大的落地窗,流动的金线在他皙白的衬衫滑落,安静而沉默,不知怎地就令她想起了那些年在教室认真写题的简寻。
她声音渐弱:“我是我,他是他,不要什么事情都扯上关系。而且,我又不是在国外度假,我是去上学……”
“那你都学到了什么?”他沉声问。
司遥在熟悉的柜子里找到了米箱,拉出一勺,又找来了干净的碗,打开直饮水。
她一本正经:“世界上最好吃的是中餐,不接受反驳。”
水声停住,白皙五指在米中盘旋,洗过一遍再添满水,一点点倾倒,颗粒饱满的大米被压在砂锅底下。
他轻笑:“除了吃就没别的?”
司遥转过身,纤细的腰肢轻贴在干净整齐的灶台边,沉静凝望简寻。
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近在咫尺,一手低垂,修长而骨节分明的两指虚捏金属火机,另一只手尽管被束缚,可整个人瞧着仍然恣意潇洒。
这些日子的相处惬意而舒服,是那种她从未意料过阔别多时的默契。
时间好似倒拨回了许多年前,他们也曾这样亲密无间。
没有人再提到某些会引发争吵或不悦地话题,而其实她偶尔会想要跟他说清楚,就像张承宜建议的那样。
她不知道简寻在想什么,故意的刁难、拉扯,点到即止,试探和后退,暗讽不绝,却又总是有意无意流露出某些暧昧而不休的欲望。
她或许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有她的纵容,从一开始奠定的基调,这么多年过去仍然没变。
他在以他自己的方式、惯用的手段,逐渐瓦解她的伪装和戒备。这是他向她摇起旗帜的方式,外人瞧不出端倪,总以为简寻主导着一切,可司遥再清楚不过。
风平浪静之下已是幽深骇浪,而她才是任由这风浪掀翻船只的嫌疑犯。
简寻不过在执行她的愿望。
她在默许他的入侵,一点点踏入她的世界,搅起风雨,又撑起一把伞朝她伸出手,多么希望她可以踏进他为她撑起的那块安全领地,像一只流浪狗向主人乞怜,害怕一次又一次的抛弃。
司遥的心湖泛起涟漪,像是无数音符跳跃迭起奏响的旋律,有不管不顾的冲动腾绕心间。
她说:“学着怎么去忘记一个人。”
第43章
简寻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作出某些反应。
他只是缓慢地敲了几个键, 好似在查阅邮件,过了半晌才说:“哦,成功了么?”
司遥略显艰涩地吞咽着, 她挺直柳腰, 缓慢地走到他身后,近在咫尺的宽肩阔背,在异国他乡,她无数次想起被简寻紧紧拥抱的感觉。
“你希望我成功么?”她轻声问。
简寻手指停顿,抬眸看了她一眼,久久没回答。
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把她笼罩在阴影里,黄昏渐浓, 他长睫微敛,扫量着她欲言又止的脸。
她唇角轻颤, 还未来得及说出答案, 他轻描淡写一句恳请:“帮我个忙?”
司遥的思绪中断, 无意识般满口答应:“什么?”
“帮我洗澡。”
他提步朝卧室走去。
司遥杏眼圆瞪, 不可置信的目光追随而去,磕磕巴巴地拒绝:“你、你变态啊!”
简寻的声音从屋里飘来:“我这几天只能擦身, 很难受。帮人帮到底,你不是一向标榜自己心地善良么?”
司遥怒道:“我什么时候标榜过?”
“大家都这么认为。”
他肩头披着条阔长的深蓝色浴巾,再次回到门边, 冲她挑了挑眉:“一场同学,帮帮忙。”
她抄起桌上的纸巾朝他砸去,攻击性极低, 可态度分明。
“做梦去!”
简寻根本不用费心避开,他盯着司遥看了会儿, 潇洒地转身回了卧室。
司遥坐在椅子里生闷气,好好的气氛被他三言两语挑破,真是下流,无耻!
不一会儿,大敞的卧室门后传来细碎水声,她还没来得及腹诽,又听得“咚”一声巨大闷响,紧接着是稀里哗啦的噪音。
她稍怔,很快联想到最坏局面,几乎从椅子里弹起,快步跑进浴室。
简寻半弯着腰,左手撑着大理石台沿,背身对着门,地上溅了一滩水。
她低呼:“你怎么了?”
地上一片狼藉,洗手台上摆放的瓶瓶罐罐尽数摔落。
她忙上前扶住他,关切地低头察看伤势,没瞧出端倪,目光再度流连至他沉静的脸。
他的衬衫已解开大半扣子,流畅而紧实的肌肉若隐若现,时隔多年,他引以为傲的身材愈发硬朗,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跃然眼前。
“没摔死,不用担心。”他答非所问,似真似假地哄骗司遥。
她抬脚把地毯勾来,地上的水很快被吸干,她大概是真于心不忍,不由安慰自己,简寻是个病人需要照顾,如此心安理得些。
她抿了抿唇,迟疑着伸出手,替他把余下的扣子解开。
他没再说话,垂眸看着她缓慢地动作。
她的指腹带了丝冷气浸润的微凉,无意触在温热的皮肤,像是瞬间点燃身体的温度。
衬衫被解开,她稍稍停顿,慢手给他解开固定胳膊的束带,有些地方束缚稍紧,卡扣复杂,她低头凑上前仔细研究,气息萦绕在他身前。
她的手指猛地一扯,固定板松开,束带歪歪扭扭地坠了下来,她替他摘下带子,踮脚绕过他的肩,脚底猝然打滑,整个人扑进简寻怀里。
淋浴间水声哗然,室温越来越高。
她撑起半身,眼神迷蒙地抬眸看向简寻,被他灼然的目光烫了一下,心底猛地下坠。
他鼻息一沉,猝不及防勾起她的下巴,俯身在柔软的红唇轻轻一啄。
她没推开他,身子一僵,长睫纷乱地飞舞着,刮过他的面庞,带起了酥酥麻麻的痒。
他又试探地吻了吻她的唇,稍稍含吮又分开,若即若离。
她喉间干涩,隐有一丝渴望,不知从何而起的冲动促使她踮起脚,鼓起勇气咬住他的唇。
干净清凉的味道,像薄荷糖,没有想象中淡淡的烟草味,她此刻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自从他们的交集密切起来,她已很久没再见简寻抽烟。
她离开前,他只是贪恋尼古丁的麻醉,她离开后他把理智抛却,任由自己沉沦。
她回来,他知道她不喜欢烟味,所以烦躁时只能把玩那孤零零的打火机,却再也没有点燃一支香烟。
失神一闪而过,她的迟疑得到安抚,舌尖轻轻滑过他的唇,带起湿漉漉的一层潮意。
他喉头紧涩,眸底幽暗,局势一触即发,他的舌乍然闯入她的唇腔攻城拔寨,气氛被逐渐点燃,她递出丁香,抬起胳膊,轻轻抱住他的肩,脑子里摒除了一切愁绪,只想他再用力些占.有她,像那些年如胶似漆地欢.爱。
他把她推进淋浴间,水注倾泻而下浇灭了两人的理智,湿透的长发紧贴着衣服,她手忙脚乱地抱着他,他大掌逶迤,粗鲁地扯断她一根肩带,盘剥着,发泄这些年的怨恨那般带着戾气地咬住。(脖子以上)
她轻呼,酥麻如电流蔓延四肢百骸,神魂巨震。
“简寻……”
还是同样的绵软拒绝,也同多年前一样毫无成效。
她背转身,细白五指撑着氤氲水雾的玻璃,迫人的气势逼近,他从来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