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哑的嗓音令她沉醉,她的本能反应令他头皮发麻,欲望总算退潮,两人无比沉默地拥抱着彼此。
半梦半醒之际,冷风吹动纱帘,一点点钻进凌乱的被子里,滑腻腻的腿心有些不适,她下意识蜷起身子,越加贴近他的怀抱。
她纤细的胳膊压着他结实的手臂,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皮肤,软绵绵地问:“他们还有再骚扰你吗?”
简寻阖着眼,嗓音还透着丝风流的低哑:“有。”
司遥抿了抿唇,心底默叹果然贪得无厌。
“你给她的那些钱我会还给你,”他顿了顿,“连本带利。”
她一怔,睡意乍散,黑暗中睁着一双明亮而疑惑的眸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并不后悔当初笨拙天真的决定。
“司遥。”
“嗯?”
“我上辈子大概是欠你,这辈子也还不清,下辈子继续还。”
“如果我说不要你还呢?”
他沉默。
“你一直欠着我,就永远不敢再骗我。”
他抱紧她,她在发端落下轻吻,神思就这样沉了下去,朦胧间仿佛听到司遥继续喃喃几声,可他意志沉沦,好似很久没有再睡得这样安稳。
第44章
司遥醒来的时候窗帘已被人拉紧。
她在黑黢黢的屋子里侧蜷着独自发了会儿呆, 脑海里走马灯般想起了许多小事,最后胳膊无意识往旁一摆,空荡荡一片, 简寻早已经离开。
司遥怔怔地眨了眨眼, 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腰有些发酸。
她摸开灯带,裹着小毯子进了衣帽间,取了件简寻的长袖卫衣穿上,左挑右捡,好不容易翻出条勉强能束住腰带的运动裤,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这才发现她的谨慎毫无必要。
客厅空无一人, 简寻并不在家里。
餐桌上摆了两个恒温打包袋,是她一惯爱吃的那家茶楼早点。
她站在门边, 宽而长的袖子盖住手, 一时间有无可自处的迷茫。
她在床头找到了手机, 点开未读微信, 简寻的对话框被其他消息淹没在下面。
【我回深港办点事。】
他就这样寥寥交代一声,没说什么时候离开的, 也没说究竟会不会回来,好像默认司遥能接受他的言简意赅,而事实上, 他们还有太多事情没有说明白。
今天是周末,按惯例她会回家陪爸妈吃饭。
田悦却发来一条微信,说今天有应酬, 让她自己搞定晚饭。
司遥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懒懒散散地坐在餐桌前, 端着一盒虾饺吃得极慢。
她的衣服已不能穿,跟简寻在浴室那次就弄上了些明显的痕迹,后来被他一起塞进了洗衣机。
只是他们后半夜也不安生,累过头抱在一起睡得很沉,直到她刚刚去检查,发现没人记得这件事,洗衣机里的脏衣服原封不动地躺在原地。
她划拉着屏幕,轻轻叹气,拨通了张承宜的电话。
对面的人被扰了清梦,接起电话时嗓音模糊:“靓女,现在北京时间十点,知不知道吵人睡觉会倒霉?”
她清了清嗓子,淡定地说:“承宜,帮我个忙呗?”
张承宜在被窝里嘟囔了一声,权当应下。
当她听清司遥的请求之后,整个人骤然清醒,睁大眼从温暖的床上鲤鱼打挺,盘腿坐在床头。
“你再说一遍?!”她尖声高呼。
司遥把手机稍稍挪远,慢悠悠地复述重点:“我把地址发给你,能不能帮我带一套衣服过来?”
一个小时后,张承宜在外面砸门。
虽然物业已跟司遥确认过外客来访,可她还是被这声忽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她把门打开,张承宜大步迈进来,一双眼来回扫觑司遥,伸出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戳,颇有自家白菜又被猪拱了的怨恨。
她拎着个纸袋大喇喇地穿过门廊,环视一圈,发出嫌弃的“啧”声。
“简寻现在这么有钱,也不知道买些家具布置布置,这跟毛坯有区别么?”她把袋子递给司遥,自顾自坐在沙发上,“这就是你之前跟我提过那江边的房子?”
司遥点点头,把衣服掏出来,不由皱起了眉。
那身衣服是张承宜惯爱的辣妹风,这倒也罢了,只是长裤底下还压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情.趣内衣。
她俏靥浮粉,瞪着张承宜,“什么鬼啊?”
张承宜挑了挑眉,伸手点了点她的脖子,“干柴烈火,好激烈喔!”
司遥身子一僵,手指勾着的那条细长的肩带亟亟滑落回纸袋。
“这些可是我私藏多年没用过的战袍,阅男无数,绝对上品。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
“呐,我这个人最讲义气的啦!好姐妹做什么决定我撑到底的,管他是周慕臣还是简寻,你喜欢最重要。”
她用词轻浮,可语气却格外认真。
“去你的!”司遥假装嫌弃地咦了声,只把衣服拿出来,准备回房间换好。
张承宜乜眼打量,看着简寻那身极不妥帖的衣服被她穿出几分少女感,不由默叹他们这对孽缘。
她盘腿坐在沙发里定定看着司遥,“做都做了,也可以玩点新花样嘛!”
司遥回头瞪了她一眼,轻轻掩上门。
张承宜耸耸肩,无奈摇着头,视线抛出窗外,越过阳台,穿梭宽阔江面,目光凝留在某几栋高层建筑。
她怔了怔,不免轻笑出声,垂下脑袋轻叹。
张承宜跟司遥身材相近,只是上身纤瘦许多,她那件加小码内搭穿在司遥身上,视觉效果被放大好几倍。
还好衣服弹性好,材质绵软,司遥稍稍调整也勉强能穿。
她从卧室出来,又跟张承宜说了声感谢,迳去生活阳台把衣服拿去烘干,看了眼时间,还得有两个小时。
她回到客厅,给张承宜倒了杯温水,在沙发一块坐下。
张承宜盯着她看了会儿,撑着下巴问:“想好没?要跟他重新开始么?”
司遥垂眸,只说:“我和他还有很多事情没说清楚。”
张承宜点头:“是要说清楚……”她顿了顿,有些奇怪,“他人呢?爽完就跑啊?”
司遥不免又瞪她一眼,时常因闺蜜的口无遮拦感到无奈。
“他回深港了,可能公司那边有事吧。”她摸起手机,在她回复了一个“好”字之后,简寻没再说话。
张承宜稍稍正经了些,她欺身靠近,把司遥的脑袋揽进怀里。
她们一路相伴,从女孩到少女,再到独立成熟的女人,多少年的秘密和青春交付给彼此,深知这段友情珍贵,彼此情如姐妹。
“我跟你说啊,你不用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爱情就是不讲道理的,只要你高兴就行。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好姐妹就是无条件支持对方的嘛。”
她顿了顿,也偏斜头靠着司遥的脑袋,“而且,其实我觉得简寻人不坏,谁又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呢?”
“我记得他以前就很会搞特殊对待,其他女生问题,他居然说只会做不会教,结果呢?偏偏每天晚上手把手给你当家教。”
司遥小声笑,轻握着张承宜的手,长睫轻闪,跟着她的描述跌进了懵懂的回忆里。
“他这些年谈过没啊?”
“不知道。”
“那他家里的事解决了吗?”
“没问呢。”
“……你们还真是,情到浓时不得不做是吧?”
司遥抬手拍她。
“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毕竟分开这么多年,他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么?”
这回,司遥格外笃定地回答:“我知道。”
张承宜一怔,又听司遥缓声说:“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说清楚的。”
“好咯。”
“承宜,谢谢你。”她靠在她肩头,声音发闷。
“要谢你就请我吃饭!”
司遥笑得眉眼弯弯:“想吃什么随便挑!”
-
司遥跟张承宜外出吃了顿午饭,下午又一起逛了会儿街,最后在咖啡店点杯喝的聊八卦。
临近傍晚,司遥算着时间,准备先回简寻的住处收拾衣服再跟张承宜继续鬼混。
江堤附近新开了间酒吧,张承宜跃跃欲试。
两人在入户花园商量要不要回家换身装扮,司遥推门先进屋,直接去了生活阳台。
她把简寻的衣服挑出来,坐在沙发上逐一叠好。
张承宜在刷酒吧的种草笔记,驻场少爷质量上乘,光看照片已蠢蠢欲动。
“快快,等下去吃个简餐垫垫肚子,本小姐今晚必须尽兴归家!”她催着司遥,已迫不及待站了起来。
“好啦,我把衣服放回柜子里,换身衣服马上就走。”
“换什么别换了!就穿这件,等会去我家给你找条短裙,美不死酒吧那帮臭男人!”
司遥还没说话,门廊那边传来轻微的开锁声。
两人一惊,纷纷回头看去,只见简寻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屋。
他穿了件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黑衬衫领口微敞,换了鞋走进客厅。
司遥跟张承宜面面相觑,还没想好如何解释,却见简寻满不在乎地扫了张承宜一眼,径自去冰箱拿了支水,慢慢喝两口。
“你随意,别客气。”他姿态闲适地看着张承宜。
“我可不跟你客气。”她迅速看了眼司遥,一点儿也不心虚。
简寻挑唇轻笑,目光落在司遥身上。
她紧张地站在原地,曼妙袅娜的身材被笼在明显尺码不合的贴身上衣里,他隐约猜到了张承宜出现在这的原因。
他脑子里忽而闪过刚刚在门外听见的对话,放下瓶樽,淡声道:“吃饭了吗?”
司遥摇头,“刚回来收拾东西,还没。”
张承宜目光流转,发挥一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性,大大咧咧地问:“你要请我们吃饭啊?”
司遥闻言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好,想吃什么?”简寻回答着张承宜的问题,目光却一直落在司遥脸上。
她被他盯得脸颊发暖,忙说:“我跟承宜随便吃点就好。”
“不去!谁说的?简总请客我才不要随随便便吃一点。”
“……那你想吃什么?”
简寻忽然开口:“云山那边有家吃海鲜的老店,去年刚摘星,我带你们去尝尝?”
“去!”张承宜非常捧场。
司遥莫名其妙被他俩给安排了,一时也不好再争什么,居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谢谢。”
简寻诧异地挑了挑眉,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隐约瞥见细白脖颈后那抹淡痕,语带揶揄地回道:“应该的。”
伴随他垂落的视线,司遥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两人算不上清白。
她不争气的红了脸。
“我去换衣服。”简寻顺势脱下了西服外套,宽肩窄腰倒三角的身材被套在黑色衬衫里,尤显男人拔萃的气质。
张承宜在她身旁咬耳朵:“没看出来你吃这么好!”
被司遥狠狠地拍了拍手臂。
“放心啦,我对他这类型一点不感冒,我喜欢热情奔放小狼狗。”
司遥被她逗笑:“是啦,就高中那个体育生同款,对不对?”
张承宜朝她挤眉弄眼,爽朗一笑,丝毫不避讳学生时代那从未言明的短暂情愫。
两人在外边等了会儿,司遥知道简寻一向爱干净,估计他顺便去了冲澡,一时半会搞不好。
张承宜正好来了个工作电话,迳去阳台沟通细节。
司遥闲着也是闲着,便打算把刚换下的衣服收进洗衣机,走进卧室却发现衣架空空如也。
她没留意到浴室里的水声早已停止,冷不防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一回头,瞧见简寻穿着她今天翻出来的那条长裤,边朝外走,边撑开那件她换下的卫衣往身上套。
他顺带洗了头,湿漉漉的短发垂贴着,少了份凌厉的冷意,周身贴起年少时那份朝气蓬勃。
他瞧见司遥站在床边,木愣愣地盯着他的衣服,不作任何解释,径自走到衣橱前,拉开表柜,从里面拿了块毫不起眼的手表扣在腕上。
司遥循着他的动作偏转目光,心底猛地一坠。
那是她当年送给他的那支iWatch,连表带也没换过。
简寻拿了条干净的长巾擦头发,气定神闲朝她走来,周身淡淡的薄荷香气将她猛地拉回到多年前那个盛夏,而他仿佛还是那个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稚嫩少年。
他停步,“我今晚可能还要回深港,明天如果来得及,我去接你下班。”
她一怔,颇感古怪:“你今晚还有事,为什么要赶回来?”
“没为什么,想跟你吃晚饭。”他大掌轻摆,迅速擦拭着发间水滴,回到浴室找出吹风机。
“那明天就不要再赶回来了。”她下意识拒绝。
“明天也想跟你吃晚饭。”
他顿了顿,把毛巾掷进脏衣篓,回眸轻扫她一眼,语气平淡:“每天都想。”
司遥抿了抿唇,目光盈盈地看着简寻:“简寻,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清楚。”
“那就慢慢说,我跟你不用赶时间。”他把风筒打开,低噪的嗡鸣从门里飘出。
司遥见他不疾不徐地轻摆手臂,恍惚间想起过去每一个他殷切替她吹干长发的夜晚。
他修长有力的五指触摩她的发丝,一缕一缕,极其珍视爱重。
她逐渐发现,在过去许多点滴之中,他在用笨拙沉默的方式爱着她。
司遥的目光又落在他手腕的电子表上,心念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