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关于他去世的报道,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阳光也变得冷冷的,让她有点无所适从,哥哥们过来抱住她,见她在看这些报纸,笑着说如果想了解父亲的话他们说给她听,揉揉她的脑袋,说父亲去世了但没关系,他永远爱着你。
可是她甚至没有见过他。眼泪莫名其妙掉下来,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客厅,感觉这里空空荡荡的,让她觉得好冷,所以埋头钻进了哥哥的怀里。
“小亲爱的,父亲不会愿意看见你这样伤心。”
哥哥们围绕在身边哄着她,两个小侄子也跑过来,说着青春期男孩自以为很酷但实际很笨的笨蛋笑话,然后被大哥抽着脑袋撵得满屋子跑,小侄女钻进怀里,二嫂嫂低头亲亲她的额头,接着亲吻接连不断地落下来。
他们说爸爸去世了但没关系,她还有很多家人,他们会陪在她的身边,这一次什么也不会发生。
但她是个可恶的骗子。
绘梨抹着眼泪,又愧疚又无措,哭得伤心极了,直到琴酒走过来,把她从三哥的怀里抢走。
一靠近他,就感觉被恶魔盯上了。绘梨打着嗝,再不敢哭了。
她圈着他的脖子,报复般把眼泪都往他身上抹,琴酒的演技比她精湛许多,在应付哥哥们盘问的时候,也不忘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抚她,就好像这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回到房间,他抱着她,让她在他怀里晒太阳,即使独处的时候,他也没有松懈,而或许是任务快要完成,他的心情好了很多,这些天也愈发温柔了。
他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哪怕手指上有着厚厚的茧,但却没有让她的皮肤感到半点不适。
“即使没有见过一面,你也会为他伤心吗?”
看着她很久,他忽然问。
绘梨愣了一下,低下头,鼓着圆圆的脸颊。这家伙是在说她是爱心泛滥的笨蛋吗?
“我只是……”她搅弄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她又不敢不搭理他。“我只是忽然很伤心。”
他没说话,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琴酒意外地是个非常守信的人。不管什么事情,好像他说了,就一定会履行承诺。
一个月以后,她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明明之前每天都在期待着离开,但时间越来越近,她反而却感觉到一种不舍,尤其是离别之前的夜晚,她有点伤感,也有点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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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应该不会再相遇了吧……她不敢去打扰哥哥们,只敢偷偷下楼,去撸金毛狗狗。
哥哥们没给它取名字,但对它非常好,它还有一个专门的负责人,名叫安德鲁,见有人这么晚了还溜过来,安德鲁尽职尽责地过来查看情况。
看见是她,安德鲁挠了挠头,变得有点手足无措,绘梨偷偷把眼泪抹掉,问他有没有给狗狗吃的零食,大个子的少年抱着一堆零食蹲在她身边,两个人很快聊了起来。
他年纪不大,好奇心好像也比别人旺盛,看了几眼她红红的眼睛,问:“小姐是在为离家而难过吗?”
“唔……”她点点头:“稍微有一点吧。”
“那您离开家要去哪里呢?”
继续去做卧底。
想到这里,绘梨就变得焉嗒嗒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见她默不作声,安德鲁挠挠头,找着安慰的词汇:“先生们每年都会飞去日本看您,所以就算您离开也没关系……”
“GGG?”绘梨有点震惊,瞪大眼睛:“哥哥们,每年都会去日本?”
“是啊,因为小姐之前居住在日本,所以先生们每年都会轮流过去,之前虽然我们都知道先生们还有一个妹妹,家里还有一个大小姐,但从来没见过,还担心过你们的感情呢,这次您回来,才知道……”
安德鲁还在说着其他的事情,但绘梨完全没有心思听了,她打断了他的话,确认了好几遍,才知道哥哥们八年前就找回了那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并且每年都会去日本看“她”。
但既然如此,既然他们已经见过那个妹妹,为什么又会被她和琴酒的假身份欺骗呢?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复杂,太耗费脑容量了,绘梨呆呆地蹲在原地,只感觉大脑完全宕机,完全空白一片,什么结论都想不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坐上了离家的飞机,绘梨还是晕乎乎的,她看了看旁边的琴酒,又看看自己手上哥哥们送的首饰,只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她苦着脸,完完全全想不出来。
难道哥哥们是在将计就计,就像她和琴酒一样,也、也在演戏吗?
但是……现在的黑手党,为了达成目的,牺牲都这么大的吗?琴酒屈尊降贵亲自和她扮演情侣,到了西西里还扮演她的手套,甚至在半夜跪着给她换鞋,哥哥们半夜给她熬汤,满足她的一切小要求,永远耐心回答她全部的问题,还会抱着她亲吻她哄她……
这些真的是演的吗?如果可以表演到这种程度,那都可以直接去影帝的颁奖典礼了吧……她揉揉自己的脸颊,只觉得困惑苦恼极了。
还好到了日本,她终于有了一个汇报任务的机会。
街头的餐厅很小,在包厢里,她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全部事情――她记得的那些。
接头人也非常认真负责地记下了她所有的话,包括美国的东西其实也根本不难吃,意大利菜原来也可以很好吃,西西里人竟然会吃中餐之类的全部信息。
但见面的时长只有半个小时。
所以最后,接头人不得不引导她加快速度,挑一些重点来说,绘梨有点不好意思地喝了口咖啡,一边皱着脸感受着苦味,一边把关于黑泽阵的一切,和她的困惑全都说了出来。
“我知道了。”
但很可惜,时间紧凑,接头人根本来不及和她一起推理解开谜团,他只是说她做得非常好,让她再接再厉。
再接再厉……
听着这样的话,绘梨只感觉世界都变得灰暗了,但还是抱着希望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回家?”接头人露出一种了困惑的表情,就好像在他看来,一个卧底想要回家,这是非常不合常理,以至于叫人感到十分困惑的事。
绘梨楞楞地看着他的脸。
“等一切都结束,你会成为英雄,踩着阳光回家,但不是现在,请继续前行吧。”
“哦……”她捧着咖啡点头。
接头人走了。他的脊背挺得很直,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气息,一看就是公职人员。
绘梨看着他的背影,趴在桌子上面,没有着急回到黑衣组织,而是慢吞吞地盯着咖啡杯上面的花纹出神。
hiro和zero,现在也一定变成这样子的警察了吧?
冒着浓浓的正义感,穿着好看的警官服,惩恶扬善,逮捕坏人……她曾经很多次想象过那样的场景,但现在,好像没机会再看见了。
过了好一会,她站起来,因为不想让自己喝咖啡显得很奇怪,她还点了非常多的小点心。
绘梨不知道琴酒接下来对自己有什么安排,她目前住在琴酒在组织据点的房子里,那里和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因为多年无人居住,显得十分没有人气。
绘梨没心情吃甜点,也不敢把这些甜点送给路边的小孩,所以提着东西回了据点,组织成员不多,待在据点里的人就更少了,但这里隐在繁华都市的深处,一家俱乐部的后面,所以非常热闹。
穿过隐秘的道路,刷卡进了电梯,上到她也不知道的楼层,再穿过长长的路,七拐八拐,前面才豁然开朗。
这里非常大,所有的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小型公园,琴酒的屋子是一栋两层的一户建,这时候正是黄昏,他很反常地等在楼下。
因为扮演情侣的任务还没终止,所以在他拥抱自己的时候,绘梨没有躲开。
然后抬眸就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深皮肤,金头发,漂亮的紫灰色眼眸。
他穿着英制风衣,站在夕阳底下,看着她和别人拥抱。
第76章 第
76 章
比起接吻和性.爱, 大多数人实际上更喜欢拥抱。
互相环抱,感受对方的气息和心跳,不带丝毫锋利的入侵感, 也没有任何攻击性, 只是单纯地靠近对方, 感觉灵魂也交织在一起。
她的脸颊很软, 身上有很浅的花香气, 总是会缠着人的腰不放, 大多数时候会把脑袋埋进胸口,像是小动物一样埋头嗅嗅,很可爱, 一旦抱住就感觉好治愈, 整个世界都变得可爱起来。
降谷零太熟悉那样的感觉了。
但他不会扣住她的腰不让她逃开。不会在她露出不安神色的时候一言不发。不会在有陌生人的地方用这种充满占有欲的方式拥抱她。
琴酒――黑衣组织里那个冷血的杀手, 毫无人性的可怕生物,此时此刻, 正用不容拒绝的姿势,拥抱着他的幼驯染。
有那么一个瞬间, 降谷零下意识去握口袋里的枪。
但他在组织的级别很低, 进入据点之前, 就已经被收缴了武器。于是他的手掌只能保持着虚握的姿势,然后站在原地, 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彻骨的疼痛。
他的幼驯染, 一直以来像是太阳般明媚, 温暖着他世界的好孩子, 不该陷入这样的处境。
她显然并不享受这个怀抱, 并没有给出任何依赖、安心的反馈,反而像是警惕的小动物那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然后看了过来。
漂亮的、猫咪一样的眼睛睁大,里面装满了玻璃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的东西,降谷零感觉被人剥夺了呼吸的权利,不受控制往她那边走去,直到看见她露出惊吓的表情,才如梦方醒般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她。
隔着一道黑色的衣角,两个人看着彼此,像是天地之间,被迫分离的两株藤蔓。
“呵。”听见一声冷笑。
接着,一只冷白、指节宽大的手掌以侵入的姿态扣住她的手腕,然后蔓延向下,与她十指紧扣。
“认识?”
琴酒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兴致盎然。
“不认识。”
她低着头,仿佛说出这几个字已经让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泪砸下来,她慌乱地抹着脸颊,拙劣地找补道:“我、我今天遇见了好多不开心的事情,所以很难过……我们回去好不好?”
琴酒抿紧唇,没说话,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前走,好像没有发觉她的异常表现,绘梨松了口气,拽着他往房子里面走,两个人和降谷零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也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天空黑沉沉的,晚霞也变得像是雾霭,太阳落山之后,月亮迟迟不愿意出来,绘梨在床上翻来覆去,提心吊胆地睡不着觉。
zero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组织里面……?难道也和她一样被派过来卧底了吗?也对,他这么厉害,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做到,上级不会埋没他这样的人才。
但是、但是她也在这里,她这么笨,会不会连累zero?今天她哭得这么莫名其妙,表现得这么慌张,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琴酒是不是已经怀疑她了,是不是已经猜到她是卧底,会不会发现她和zero认识,会不会把她的爸爸妈妈绑过来……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她越想越是害怕,感觉自己离大难临头不远了,但她是个爱哭的胆小鬼,什么事情都不敢做,只敢偷偷在被子里哭湿枕头。
外面传来脚步声,她一愣,连忙用小被子把自己团团裹住,在琴酒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甚至吓得连哭得不敢哭了。
没多久,身上的被子被掀开,琴酒盯着她的眼泪看了一会,问:“你很难过?”
他冷着脸,心情显然不怎么好。
“不、呜、不难过的。”她慌乱地抹着眼泪,低着脑袋,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他没说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更冷了几分,或许是太害怕了,绘梨感觉房间的气温也跟着降低了许多,出于某种直觉,她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喊他阿阵。
琴酒没说话,而是把手掌搭在了她的脑袋上慢慢抚摸,像是出于习惯性的一种安抚。
过去几个月,他们经常这么抱抱,绘梨对此已经习惯了,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嗅嗅味道,莫名其妙感觉到一种安心。
应该、应该是因为他现在看不见自己的脸,她不用再伪装表情的缘故吧?
这么想着,绘梨悄悄把眼泪往他身上抹,想要把他干净昂贵的衣服弄脏。
琴酒一顿,低头看她,看了好一会,才终于愿意相信,她这样亲昵的举动,不是和从前一般汲取安全感、表达喜欢的方式,而是一种小孩子般的报复。
在台灯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清晰的痛苦。
但这样的脆弱转瞬即逝,快到让人以为这是一种错觉。他松开她,走到阳台点起烟,静静看着窗外的夜色,再也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比起胡思乱想,担心自己暴露,所以什么事情都不敢做,甚至连门也不愿意迈出一步的绘梨来说,降谷零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显然更多。
琴酒前段时间杀害了一个身份暴露的卧底,也是因为这样,降谷零才争取到了提前结束训练,潜入组织的机会。
见到她,确认她还活着,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带她回家,再把她的笑容找回来。
有了坚定的信念,组织里糟糕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那样难以忍受,降谷零忍耐着关注她的欲望,也不打听和琴酒相关的事情,表现得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但在每一个深夜,当小鸟停在窗沿,他还是会站在窗前,凝视着她所在的方向,仿佛一只无法归巢的鸟。
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身为一个出色的成员,降谷零得到了许多机会,而绘梨也要出发前往新的任务地点了。
“新来的那个黑皮小子不太好惹。”
开车的司机代号是伏特加,有一张宽宽正正的国字脸,表情凶狠,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绘梨不喜欢他,因此一路上都在闷头看窗外的风景,这会听见他这么说,脑袋一下子转了过来。
新来的黑皮小子……是zero吗?
她盯着伏特加的后背看,眼睛眨也不眨,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听见更多关于zero的事情。
而伏特加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开始滔滔不绝聊起组织里的那些小道消息,什么那家伙很神秘,像是有靠山啦,什么不近人情,非常冷酷,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获得提拔的速度遭人嫉妒啦……
果然zero到哪里都是最厉害的。绘梨垂着眸,感觉有点心酸,如果zero没有来卧底的话,现在一定是非常耀眼的警界新星了吧……她和zero都过来了,hiro还好吗?
一想到这些,心情就变得乱糟糟的,眼睛发酸,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