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
赵庆恩到底是不是Gay,是不是双,统统都不重要。
事实胜于雄辩,别人通过他的所作所为,认定他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外界议论纷纷,赵家亦是鸡飞狗跳。
谈斯雨这事儿做出来,想要的不是结论,而是搞人心态。
他们让她感觉不好过,那他也要让他们不舒坦。
就算是治标不治本,但只有这样,她才能短暂地感觉稍微好受点,就像伤口痛到极致的人,得到一颗缓解用的止痛药。
谈斯雨是给她止痛药的人。
“所以,我不招惹你,才是聪明且正确的选择。”关书桐有感而发。
消息还没发出去,他“咔”一声熄灭屏幕,精神集中起来,“你说什么?”
“跟你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道理,“你看着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但是鬼点子特别多,领导力、号召力很强,可以单打独斗,也可以拉帮结伙。有句老话,叫做‘麻绳专挑细处断’,你呢,最懂得怎么戳人痛点,叫人自乱阵脚,以达到你的目的。”
“但是有人不够聪明,硬要往我枪口上撞。”谈斯雨说。
关书桐知道,他指的是仇野……或许也有她那一份,毕竟她也曾不断挑衅他。
宴会步入尾声,潦草收场。
关书灵睡着了。
关书桐细胳膊细腿的,还穿着高跟鞋,谈斯雨伸手接过关书灵抱着。
一行人搭乘电梯下楼,加长林肯在楼下等候,他们上车,关书灵被安放在放倒的座椅上,睡得很熟。
车子向前开往东山郡。
车内很安静。
谈斯雨肘部抵在车门边,支着头,闭目养神。
关书桐也感到疲惫,掩嘴打一哈欠,沁出生理性泪水的眼朝车窗外一眺。
“凌雅。”她轻声道出那个名字。
“嗯?”听到声音,谈斯雨睁开眼,顺着她目光看去。
路灯在深沉夜色中幽亮,越过公园外围一圈低矮的灌木林,一棵大榕树下,赵庆恩弓着腰,低着头,坐在钢木结构的长椅上。
看得出很沮丧,一手搭在膝上,指间捏着一听啤酒,一肘撑着膝盖,扶着额。
凌雅在他身旁站着,伸手给他递纸巾。
他不爽地一把扔开。
两人僵持着,凌雅胸腔起伏了一下,像是叹气,双手拢着长长的裙摆,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坐下,中间隔着三四十公分的距离。
“她在安慰他吗?”关书桐轻嗤。
就那个人渣,不被人唾沫淹死就算好了,还浪费心情可怜他?
谈斯雨不动声色地看着,良久,才接上她的话:“她在接近他。”
“我看得出来。”
“我是说,凌雅是抱有目的接近他。”
这就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了。
关书桐既不在国际部,也没参加商赛,关于他们之间的瓜葛和日常相处,她了解并不多。
“什么目的?”关书桐问他。
谈斯雨耸肩,“我哪儿知道。”
“那你怎么能肯定她是抱有目的的?说不定,只是刚好撞见了,好心上前安慰呢?”
关书桐还记得开学那会儿在地铁上的事。
凌雅和她素昧平生,她却帮着她说话。
像一个不谙世事的烂好人。
“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吗?”
车子不住往前开,把他们的身影甩在后方,谈斯雨懒洋洋地坐回去。
“从她转校开始,再到加入商赛。赵庆恩盯着她看,却不主动招惹,开口也只是问他们以前是否见过。赵庆恩那么警惕她,而她按兵不动,跟他的交集也并不多。直到赵庆恩被全校通报,还被女友甩,他遭受双重打击的时候,凌雅出现在你爸的生日宴。现在,赵庆恩彻底陷入最低谷,她不离不弃陪在旁边。”
“啊……”他感慨,“真浪漫。”
尾音微扬,带笑,听着像嘲讽。
关书桐瞥他,“你们男的是不是真这样?但凡有个女孩子善心发作,都会想着,‘她真好,我要娶她回家’?”
他把问题抛回来:“那,如果我对你好,你会想着,要跟我结婚吗?”
“不会。”她还算清醒,“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还你人情,但是,欠你的,我会想办法还你。你有你想要的真爱,那我也有我想要的自由,第一点就是不被威逼利诱着,假装讨好、喜欢上一个人。”
“那如果……”他问她,“不是威逼利诱,而是主动地、发自内心地,喜欢一个人,想讨好一个人呢?”
肆无忌惮地喜欢自己喜欢的人,那也算是她想要的自由。
关书桐抿唇。
“关书桐,”他给她答案,“不是每个男生,面对善心发作的女孩子,都会想着‘她真好,我要娶她回家’的。因为稍微清醒点的,是能正确区分,这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是喜欢,是可怜,还是……利用。”
正是因为他拎得清,所以,那个雨夜,在她头脑发热、一时冲动之际,他拒绝了她。
很奇怪。
在这个昏茫粘稠一团乱的夜晚,她突然福至心灵。
竟开始庆幸,还好他拒绝了她,还好她还有机会自由恋爱,可以用漫漫余生去邂逅某个真正令她心动的人。
而不是,被困在一个徒有其表的婚姻坟墓里,郁郁寡欢,终此一生。
横亘在心头的那根刺被软化,落下去。
她好像,可以放下那个雨夜,和他结下的梁子了。
不过,这不代表,她能给他多好的脸色。
周一凌晨五点半,天色迷蒙,晓风残月。
谈斯雨按响她门铃,她揉着一头乱发,烦躁地从馨香松软的床被里爬起来。
开门。
少年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门外,白衬衫,黑西裤,黑色双肩包被他随手挂在右肩。
单手插兜,另只手上拎着沉甸甸的保温袋,楼道不算明亮的白色光线打在冷白皮肤,能看到他发力时手背显现的青筋。
气质干净,矜贵,和这昏暗残旧的老楼,格格不入。
对比他的神采奕奕,室内,被晕在昏黄光线里的关书桐,正萎靡不振地歪着头,耷拉着一张臭脸。
牛油果绿的真丝吊带上衣歪歪斜斜,露着腰间一小片雪白肌肤,一根肩带岌岌可危地挂在肩头,仿佛随时要落下来,她用指尖勾起。
”早,”他莞尔而笑,“关老师。”
斯文败类。
大脑忽然蹦出这四个字。
在他向前一步,踏进她屋子时,她大脑乍然拉响警报,这次蹦出另外四个字——引狼入室。
“砰。”关书桐关门。
他在门口脱鞋进屋。
她租的是单间,带一厨一卫一阳台,尽管这栋楼又小又破,但她把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墙壁家具都是清一色的白,简约到极致。
空调输送着冷气,床头柜边的加湿器正在工作,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你先自学吧。”她音色微哑地撂下话,掀开被子,往里躺。
嫌光线刺眼,拿过一旁的真丝眼罩戴上。
试图赶在睡意彻底消散前,陷入睡眠。
屋内另一人却不肯配合:“不是说好一起学习?”
“少装了,我不信你真做不出那道题。”
他轻笑:“要是我能做出来,还来你这儿做什么?”
“好问题,”她不耐地揭开眼罩,盯向他,“你来做什么?”
谈斯雨就站在她床边,目光垂落在她身上。
“哦,”她恍然记起,“因为不爽我给仇野补习,所以你也想我给你补习。”
“还有呢?”他眼神幽邃,耐人寻味。
还有?
关书桐喉咙轻滚,心跳莫名跳得有点快。
她翻身,避开他视线。
他看着肩带滑落在她手臂,看着她遮掩在发丝下的白皙耳廓,一点一点染上血色。
她说:“你想泡我。”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
——你想泡我。
她话音落下, 房内陷入寂静。
呼吸,又一次呼吸。
不疾不徐。
床头柜上黑白配色的复古闹钟,一秒一秒地跳动。
嘀嗒, 嘀嗒……
她感觉到床垫另一侧受力下陷, 谈斯雨坐在床边。
比起她的紧张忐忑, 真正被戳穿心事, 更应该紧张忐忑的那个人, 反而怡然自若:
“还以为你会装聋作哑, 或者……真这么迟钝。”
搭在枕边的手悄然攥紧被角,关书桐咬唇, 声音有点闷:
“不是说, 讨厌我虚情假意的样子?”
“但现在你对我挺真情实感的,”他说, “虽然目前可能是真情实感地……对我感到厌恶?”
谈斯雨向来聪明,可惜, 这一点, 他判断有误。
她已经清楚地知道, 她真正要对付的人,并不是他了。
所以, 谈不上厌恶。
关书桐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
“我坦白过,我对你确实有感觉, 也说过,我们或许能发展成真爱。关书桐, ”他叫她名字,要她集中精神听着, “我跟你来真的,你别不当一回事。”
她心里乱糟糟的, 装死,不想理会。
奈何身体不受理智控制,骗不了人。
一波又一波热浪从悸动的心脏出发,涌向她四肢百骸,漫出肌肤,呈现妍丽的樱粉色。
谈斯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挺来劲儿,右手撑在床上,左手拨开她披散在脸上、脖颈上的发丝,“小心把自己闷死。”
“……才不会。”她极小声地咕哝。
他指尖轻轻在她皮肤拂扫而过,像有蚂蚁爬过,她怕痒地瑟缩了下肩膀,闷久了,呼吸有些困难。
发丝被拨到一旁,她的耳朵脖子露着,冷气吹过,凉意驱散粘滞在肌肤上的湿热,她轻喘一口气,听到他说:
“放任一个成年男性在家里,你确定你真能睡得着?”
“为什么不能?”她反驳,“谈斯雨,你不敢的。”
他觉得好笑:“我不敢?”
深呼吸,关书桐翻身平躺,对视从斜上方落下的那道视线,才刚被他那样调.戏过,难免想扳回一局:
“对,你不敢。你拥有得太多,未来还将拥有更多,大好前程,没道理因为一次不愉快的性经历毁在这里。”
“说得好像你很懂我一样。”
“不然?”
她有恃无恐,得意地抬着精巧的下巴,稍微拿捏到他的弱点,就忍不住挑衅一番。
被子掀开,少女凹凸有致的身体裹在牛奶般软滑的丝绸里,大片奶白肌肤被橘黄灯光釉成蜜色。
“有本事你来。”
她是那么骄傲自信,笃定他绝不能拿她怎样。
而他确实没什么动作,只是长久地凝睇她眼睛,衬衫纽扣难得系到最顶上那颗,温莎结工整文雅,偏偏喉间耸突的软骨上下滚动,吞咽声轻微。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对视时间一长,气氛渐渐黏腻微妙。
“所以你不敢。”关书桐得出结论,“你想要什么没有,如果只是想放纵一时,解决需求,勾勾手指,大把人往你跟前凑,你没必要在我这儿栽跟头。”
“不过……”她琢磨着,“就算真有人寸缕不着地引诱你,我猜,你大概也不会轻易被诱惑。”
他挑眉,“这么肯定?”
“嗯。”
“为什么?”
“直觉?”她不确定道,“你看着不像那样的人。”
“为什么?”谈斯雨问她,弯曲胳膊,肘部抵在她枕边,俯低上身凑近,好整以暇地等她作答。
关书桐不自在地偏移视线,余光注意到他光洁的下颌,鼻间嗅到点须后水的薄荷冷香,味道很淡,是与她截然不同的气息,雄性的,清爽的,就这么冷硬强势地,闯进了她的生活。
混沌大脑闪过一瞬清明,仅剩的那点睡意消失了。
哪有什么为什么?
他从来不是善茬,游刃有余地混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狐朋狗友一.大堆,玩得开,下手狠,随心所欲地操纵着规则,有仇当场报,绝不隔夜。
身材外貌很顶,家世背景很顶。
从小到大,明面上的,暗地里的,爱慕者前仆后继,数不胜数。
倘若他踏出那一步,那该是个混得风生水起的顶级play boy。
但他没有。
坐拥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一切,男女关系却出奇的干净。
身边只有一个暧.昧不明的她而已。
合作伙伴只是合作伙伴,朋友也只是朋友,保持在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私下从不多余地互道早安、晚安,问一句:你在干嘛。
饶是赵庆欣来势汹汹,也不曾听闻他们有何风月轶事。
但她和他不明不白了好久。
她会为了跟他搞好关系,私下找他闲聊,约他出门,他有问有答,只是很少会主动在线上找她——有事他喜欢直接面对面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