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钥匙和备用钥匙都被高恒拿走,估计也是吸取了孔庆荣一事的教训,连窗户也锁得严严实实。
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能不能护住自己都另说,何来找机会去见路渐川。
现在的局面,对于高恒来说,已经算是胜券在握。
他们,很难翻身。除非……
拉个人入伙。
紧盯着院中罗文秀的身影,孟词微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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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的地窖是老刘刚建旅店的时候就挖下的。
这么些年,经过一点点的扩建和装修,也是颇具规模。
地窖占了半个院子的大小,大概八十几平,地面虽然还是带着尘灰的土地,但做了平整处理。因此,也能存放些食材箱子和各类杂物。
地窖里面接了电线,顶上挂两盏灯泡,最里面还备着一个冰柜,用来冻些肉和一些速冻的食材半成品。
老刘之前虽被关在里面,但没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因此,他在里面自由活动,食物和水都不缺。遇见三急的话,角落里挖个坑也就将就了。
但是现如今,路渐川可就没这般待遇。
高恒估计怕他逃走怕得紧,将他关进地窖不说,还拿他之前挂在地窖门上的锁链把他牢牢捆住。
就绑在地窖四角其中一个合金支架上,没有钥匙开锁的话,挣脱不得。
确保了路渐川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打不开锁后,高恒这才舒了眉眼,手上抛着钥匙慢慢悠悠地站到路渐川的身前。
看着眼前衣着沾满灰尘凌乱,面上还带着血,整个狼狈不堪的路渐川,高恒面上笑意加深。
他弯腰,一只手抓着路渐川的头发将他视线拎起,正对着自己。
触及到他冷冽的目光,高恒心中愉悦更盛。
其他人都被他赶到上面,现在,地窖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高恒索性也不卖关子了,他笑眯了眼,问道:“路渐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路渐川目光直直看向高恒眼底,在其中窥见一丝藏匿不住的贪婪。
他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高恒显然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略微顿了顿,借着开口,引入正题。
“你遇见段青了吧?这个伤口,应该就是他的杰作,”高恒说着,手指点上路渐川受伤的额角,“既然你们遇见了,那么他应该把事情都和你说了。”
“正好,我不用白费口舌和你解释来龙去脉。即使路老板不知道的话,听见我说下文,应该也会明白我的意思……”
路渐川垂下眼,眼睫盖住了眼底闪过的一瞬沉色。
高恒见状,手上力道加重,攥着他的头发逼他头向后仰着,让路渐川的视线再次对上自己。
“路老板,”他笑着,眼角浮上阴狠,“你藏得很深啊……如果不是老刘和我说,我到现在都会被你蒙在鼓里。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趁着救援还没到,我们还有时间,做笔交易。”
话音刚落,高恒另一只手伸向后腰,甩出一把折叠匕首,将刀刃抵到路渐川脖子旁。
看着锋利刃锋下渗出的丝丝鲜血,高恒又将视线转回路渐川面上:“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传国玉符……是不是还在孟词微手上?”
“……”
迎着高恒希冀的目光,路渐川微微偏头闭目,没有开口。
“说话。”高恒见状,刀身从他的脖子上移开,轻挑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脸重新转正。
“不知道。”路渐川抬眼看他,眉目间是满满的倦怠。
“不说?不说我也知道,”高恒将刀重新架到他的脖子上,说道,“旅店上上下下我都搜过了,压根没有玉符的踪影。好端端的玉符还能真的找不见吗?”
“当初,你和孟词微设局,想必也不敢用玉符冒险。玉符肯定还在你们手里,要么在你这,要么在孟词微手上。但是你的房间我搜过也没有。”
“那就只剩下她了,”眼中精光闪烁,高恒忍不住舔舔有些干裂的唇,接着道,“她对我有疑心,肯定不会乖乖把玉符交给我。但是路老板你不一样……”
“你和她走得那么近,你肯定有办法从她手中拿到玉符……路渐川,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的目的。事到如今,我们都彼此坦诚点。我承认,我就是为了玉符来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拿到玉符。那可是千亿啊,你难道不心动?”
“我筹划那么久,蛰伏那么久,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眼看就要到手了,我一点都耗不起!趁现在救援部队还没到,不如我们合作一把。”
高恒说着,面上的贪婪终于遮挡不住,赤-裸-裸地显露出来:“其实也不需要路老板做些什么,你只需要把传国玉符拿到手,然后在下山那天保持沉默,就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受难者。”
“玉符到我手上之后,我有办法也有路子,到时候路老板只需要等着分钱就好,没有任何风险。到时候,我给你这个数……”说着,他伸出手,手指张开,比了个五。
路渐川垂下视线,沉默地看着他的手指动作。
过半晌,高恒见他注意到,晃晃手指收回手:“怎么样?考虑考虑?”
没有应声,路渐川闻言,静静的抬眼,看了他一瞬,蓦然扯出一个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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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晚上都处在焦急和猜忌中,眼见日头都高高升起,现在大致的问题基本已经告一段落,众人纷纷回房补觉。
现在嫌犯明面上已经确定是路渐川了,而且已经被高恒关了起来,所以程涂现在回去睡自己的房间也基本上没什么好担心的,和罗文秀一前一后上了三楼,她脚步加快,抿着唇走过孟词微的房门前。
想到孟词微的身份说不定就是和嫌犯同伙的接头人,程涂直觉心中一阵后怕,但是后怕的情绪下,还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一晚上的提心吊胆,程涂此刻已经格外疲惫,此刻只想赶紧回去,不去想那些莫名情绪。
罗文秀落后她几步,在程涂回房关门时,她才将将走上楼梯口。
看着程涂房门紧闭上,罗文秀犹豫一瞬,脚步渐渐放慢,缓缓停在孟词微房门口。
侧目看着紧锁的房门,她抿唇,目光闪烁了一下,手指蜷在身侧犹豫半抬不抬的。
就在她挣扎着,要不要靠近那扇门的时刻。
敲门声蓦然在门内轻响,唤回了罗文秀的思绪。
接着,一张相纸背扣着,从门下探出。
第73章 第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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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相纸的一瞬间, 罗文秀还有些起疑,待到脑中闪过一阵画面后, 她心里咯噔一声。
试探地走上前,罗文秀弯下腰,伸手捡起那张相纸,将其另一半从门缝那头抽出。
相纸离开门下的一瞬间,孟词微沉沉的声音从门的那头传来:“帮我一个忙。”
起身的动作顿在半空,罗文秀轻颤一瞬,眸光迅速转向面前的门板。
说完那句话, 孟词微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没再多言。而罗文秀也是没有立马应下,她沉默着,没有动作。
门内门外,一时间陷入一阵死寂。
好一会, 罗文秀才站直身体,闷闷地嗯了一声, 问道:“什么忙?”
说着,她垂眸,看见手上相纸背面写就的“死”字, 眸光轻颤。顿了顿,罗文秀感到喉间蓦然干涩, 她身体忍不住轻轻抖动着, 连带着拿相纸的手也不甚平稳,指尖一个用力,在上面掐出了浅浅折痕。
罗文秀凝着视线, 吐出一口浊气,将相纸翻了个面。
一家三口的和谐画面映入眼帘, 看见上面分外熟悉又隐隐陌生的面庞,罗文秀终是按耐不住眸中的痛苦之色,她仰头闭目,眼角泪水顺着面庞弧度无声滚落。
静默片刻,罗文秀感受着冰凉泪珠滚入鬓发,她缓正着呼吸,将照片塞进兜里,视线再转到门缝处:“说吧。”
孟词微没有回。
过了片刻,一张纸条自门缝中伸出。
还未等她动作,身后就先传来一道声音:“罗大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罗文秀眸光一凛,快速将那张纸条用脚掌踩住,确保身后的人没有看见后,她微微侧过脸来,看向来人。
是韩蕴,此时他正扶着楼梯上楼,远远看见罗文秀站在孟词微的房间门前,心尖浮上一丝疑惑,开口叫住了她。
看着韩蕴定定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罗文秀脚尖微动,脚下踩着那张纸转身。她面对着韩蕴,不动声色地后退一小步:“没什么,只是有点事想问孟小姐。”
问孟词微?什么事?
韩蕴闻言,毫不掩饰地蹙了眉。想到孟词微和路渐川应该会是同伙的这一层关系,他心中就不得不谨慎起来。
走上前在孟词微门前站定,他视线上下扫了一圈罗文秀,见她两手空空,身上没有什么异状。韩蕴这才微微放下戒备,开口问道:“什么事,需要这个时候来找孟小姐私聊?”
“妞妞还没回来……”罗文秀眸光暗淡了一瞬,语气低喑,“凌晨路老……路渐川,他不是下山去追了嘛,毕竟现在也接触不到路渐川,我就想着,以孟小姐和他的关系,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闻言,韩蕴沉思着,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涨红了脸:“对不起啊,我还以为……唉,既然不是就好,那你问出来什么了吗?”
也难怪他这副反应。
是属实,在表面看来,罗文秀这一个理由也立得住。毕竟丢了孩子这种大事,换到任何一个母亲身上都要沉不住气,现在罗文秀还能站在这和他解释,也不得不佩服她定力强大。
毕竟现在旅店出不去,路渐川那边又被严加看管着,估计罗文秀也是急病乱投医,才来问孟词微的。
想到这点,韩蕴就更加放下心来。
妞妞的失踪虽然和段青关系很大,但是现在嫌犯路渐川落网,指不定是他私下安排的局,虽不明白他拐走妞妞的用意,但是现在一切的幺蛾子,不都是他整出来的吗?
所以罗文秀现在,一定对路渐川充满怨气,说不定,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而和路渐川关系斐然的孟词微,自然连带着,也会成为罗文秀的仇恨对象。既然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妞妞的事情,想必罗文秀也不会心胸开阔到会帮拐走自己孩子的嫌犯逃脱。
猜测着罗文秀的情绪,韩蕴倒是自己说服了自己。
妞妞的失踪现在估计成了罗文秀心中的一根刺,怀着不去戳她的伤疤的想法,片刻后,韩蕴见她迟迟没有回答,也表示谅解。
视线滑过身侧紧合的门板,韩蕴有些徒劳地张了张口,没有再说什么。
重新看向罗文秀,他耐心宽慰:“放心,我相信妞妞会没事的,她那么机灵,一定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罗文秀有些失神地点点头。
微微叹了口气,韩蕴转身,向着路渐川房间的方向走去:“那你慢慢问,我不打扰了。”
说着,他步入房间,还顺手将房间门从背后合上。
听着韩蕴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不见,门内门外的孟词微和罗文秀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缓了一口气。
清楚旅店的垃圾隔音,罗文秀意识到此刻不能再多聊,连忙左右看看,快速地弯腰抬脚,从鞋底捡起那张纸条。
顾不得看,她将其塞进兜里,低声凑近门缝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说着,快速直起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刻意将脚步声放得不轻不重,确保孟词微能够听见她离开的动向。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罗文秀有些脱力地背靠在门板上,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因紧张冒出的虚汗。
待到平稳了心跳,她这才将手伸进衣兜,摸出那张纸条,展开来看。
纸条是从本子上匆匆撕下来的,边角的弧度坑坑洼洼。上面短短几个字虽潦草,但是字体结构却不失形态,整体看下来,飘逸中带着娟秀。
字如其人,很像是出自孟词微的手笔。
对事情保持着警惕,下意识确认了一下字迹后,罗文秀这才来得及去分析她字中意思。
——「照片上的这个人,我见过。若有兴趣细聊,来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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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罗文秀清晰的脚步声走远,再然后,消失不见。孟词微这才转身,回到床边。
贴着床沿坐下,她看着地上摊开的用来写工作日志的纸笔,眸光闪烁了一下,将其弯腰捡起。
现在是空白页,有处边角被撕掉,看上面留下的残页缺失处,赫然与罗文秀手中的那张纸条对上。
将剩下的空白页一起撕掉,孟词微将其对折再展开,沿着折痕将残页撕成细碎的最大的只有指甲盖大的纸片,接着,起身来到洗手间,将纸片全都冲进马桶。
这一番举动,是为了不让自己留下递纸条的痕迹。
冲水声响起,看着沾湿的纸片在漩涡中翻滚,然后被水流带入下水道,孟词微这才微微放下心,走出洗手间,接着拿起工作日志翻看。
主要是往前几页,翻到自己来到槐山的这段时间。
因为考察队现在只来了她一个人,一人开工,那么在山上工作的时候所见所闻,都要一一记下,以便和之后到来的同事对接交流信息。
距离凌晨高恒将她锁进房里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但是对于孟词微来说,正好是个能够好好理清思绪的好时机。
反正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倒不如将这段时间所有的信息翻出,再结合目前已知的事实,看看能不能在她自己都忽略的地方,有着什么些新发现。
说干就干,孟词微甚至将时间线延长,翻出包里一直携带的工作日志,从封山之前,她刚刚上山的时候开始细细查看。
看着看着,还真让她看出那么一些……不对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