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这样了,他还来?
吴熳没忍住“呵”了一声,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她只是模糊有个猜测,想试试对不对罢了。
这些阴气沉积在她的体内,只要阴差不来,便一直都好好的,可今日突然失控,又在行房后,她不由怀疑“阳克阴”。
可能是他的阳气冲击了她体内阴气,或者说,是那些鬼差口中的“紫气”。
既他又有意,吴熳便觉试验一次也无妨。
可惜,胤礽不是禽兽,只强压着,将人搂紧了些,想转移思绪,可又转不开,手下肌肤似凝脂滑玉,不停地提醒着他。
也不知怎么长得,看上去削肩细腰,实际搂在怀里,骨瘦肌丰,该长的地方一样不少。
忽而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胤礽仰面,感慨这辈子真是憋坏了,霁月光风的太子爷,也在意起床笫之事。
吴熳可顾不上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只觉越来越疼,像被冒着寒气的细刀凌迟,连外层皮肉都开始疼起来,胤礽搂在她身上的劲力,加重了疼痛,她开始挣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开!”
“呃啊!”终是没忍住,痛呼出声。
胤礽才闻言立马放开,就见人汗如雨下,晕湿头发,在床上痛苦翻滚,衾褥瞬间褶皱,绝美的脸庞偶露几分狰狞,眼中的戾气煞气四溢。
胤礽皱眉,忽而耳边又起“噼啪”细炸裂声,突见吴熳身边有火星迸射,而后“哄”一声,蔓延出一条亮白如正午日光的火练,转眼又燃成一团篝火,将吴熳裹在其中。
胤礽大惊,伸手去扑,却没感受到火焰该有的热度,而吴熳除了疼痛翻滚外,也不见被灼伤。
他想起鬼差口中的“异火”,想来就是此火,可这火中偶尔被烧得变作黑烟的东西是什么?
胤礽脑海中闪过某种猜测,迅速调动身上紫气,混入白火中,两色交融,黑烟果然变多了。
看来猜对了,异火烧的确实是阴气,只这白火不如紫气强劲些,紫气一加入,阴气消耗就更快了。
吴熳看不见胤礽做了什么,她只觉疼,疼得满心暴虐,充斥着破坏欲,烧了!把一切都烧了!
胤礽见吴熳抓住被褥的手指挣得指节发白,不长的指甲似要折断,便想上手帮她松开,刚一碰到人,就见那满是寒光戾气的眼神急急冲他射来。
戒备、冰冷、杀意,胤礽一一读出,却不觉危险,反倒身上已平息下去的欲。望骤升,喜欢,他喜欢这样的眼神。
胤礽慢慢侧躺回去,伸手试探着,一步步一寸寸将人重新搂回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紫气燃掉的黑气有多少,吴熳慢慢安静下来,理智也渐渐回笼。
她松开咬酸的牙,全身瘫软,眼神清明又冷静,望着胤礽说,“你能看见这火。”气若游丝。
语气是肯定的,她没疼得失去意识,自然见到了胤礽想扑火焰的动作。
胤礽注视着她头上的汗珠,伸手抹去,“嗯”了一声应下。
至此,两人算是将那日在山上都见到鬼差、听到鬼差之言之事,摆在了明面上。
吴熳轻轻阖上眼,思考着这恩如何还才够。
胤礽垂眸,目光划过她苍白凄美的面容,落在只剩一点粉的嘴唇上,心想还是红的好看,行房时,他染上的红色也好看,遂低头,吻了上去。
吴熳眼皮微动,轻启嘴唇,享受着劫后余生的欢愉,帐内气氛缱绻。
而房外被胤礽叫来的兆利,一直候到四更天,才得了大爷叫水的吩咐,可被这十月的寒风吹惨了!
五更声响,胤礽起身,刚想出去叫兆利告知父母,将敬茶请安时间推迟,不想衣角被人拉住。
“我能去。”
身边人一动,吴熳就醒了。
今日不光是给贾琛的父母请安敬茶,贾家的叔伯长辈也要认亲,贾琛的母亲待她极好,吴熳不能失礼,叫她失了脸面。
何况,她除了身体疲软一些,确实好了很多,没有阴气入体后,动弹不得的症状,她能去。
胤礽认真打量,见她确实不勉强,两人方起身,命人来伺候盥洗。
黑丫端水进来,两人洗脸漱口毕,胤礽便到外间,由猫儿伺候穿衣,吴熳这边,她只叫周婆子帮她把衣裳取出来,自己换上,坐在梳妆台前梳发。
胤礽穿戴好进来,见吴熳灵巧的十指翻飞,发髻渐成,而婆子小丫头则只站一旁候着,心中留意。
祖孙二人见他进来,退了出去。
胤礽只瞧她对镜抹了几下,便双唇嫣红,双腮白里透红,与昨晚的苍白,判若两人。
他不禁怀疑,锦绣那日从吴家回来,所回的“面色红润”,是不是如此抹出来的。
他不禁凑近看,颜色恍若天生,且香气扑鼻,胤礽忍不住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吮掉了大块口脂,突然想起西府那个宝贝疙瘩喜欢吃人嘴上胭脂,原来是如此滋味。
吴熳被他突然动作,愣了一下。
总觉得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好像有偏差。
她对此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日,他看她的眼神清明又理智,一点儿不像会沉迷女色之人,可从昨儿到现在的表现来看,好像……不太对。
胤礽若知她想法,定会告诉她,对妻子与陌生女子如何能一样,何况是如此感兴趣且满意的妻子。
两人打理好,一起出门,胤礽陪她慢慢走,进了正院,贾敦夫妻方从侧厅中出来高坐。
没有父母等儿子儿媳的道理。
按程序,先将元帕示公婆。
虽羞人,但对吴熳来说是好事,借由今日在场的亲戚、下人,将她婚前乃完璧之身传出去,破了那“失贞”的流言。
又有昨日婚礼之声势盛大,不少勋贵、清流官宦人家到场,也是告知世人,贾家极重视这个儿媳,且娶得光明正大,无搅合朝堂之心,亦不信那些市井流言。
小丫头们准备好蒲团和茶水,胤礽吴熳方跪下请安、敬茶。
吴熳送上为翁姑做的鞋袜,贾林氏极欢喜拉着俩人,嘱咐他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后,赐下礼物。
胤礽从中取了一只钗为她簪上,以示对婆母所赐之物的喜欢,这奉茶之礼方完。
之后,又向家中长辈请安,胤礽的四位亲叔伯并伯母婶子,夫妻二人一一请安奉茶。
再是堂兄弟嫂子弟媳妇、未出嫁的堂妹,他们见礼,同辈还半礼。
又见过胤礽舅母寇氏及表姐表姐夫,才是小辈们向他们夫妻见礼。
昨儿,周婆子早已找兆利打听了贾家一共多少晚辈,打点好了金玉礼物,如今一一送出。
最后是一家子早膳,这日,本该是由儿媳伺候婆母的,但贾林氏只让吴熳盛了一碗粥,便推她坐下。
伯母婶子们都道吴熳是个有福的,遇上这么个好婆婆。
吴熳心中也是这么想,贾林氏对她,确实好的过分。
而吴熳一桌上的隔房妯娌们,只笑着打趣几句,可就不敢夸她有个好婆婆,若是夸了,岂不是就说自家婆婆不宽和,万万不能的。
早膳后,将亲戚送走,这大婚方算是完了。
贾林氏让他们赶快回去休息,听说昨儿小两口儿竟闹到四更天才叫水,她想想都觉脸红,睇了不知轻重的儿子一眼,若不是儿媳在场,她还想上手捶两把。
她也是大伯小叔晚辈们上门后,才从厨房管事那里得知此事,不然就着人去各家通知,晚些再来了,贾林氏气得掐了一把自家夫君。
出了院门,胤礽也不陪吴熳走了,没了顾忌,他一抄手抱起人,一径往院里去。
将她放到床上,叫她再睡个回笼觉,自己则歪在炕上看书。
这大兴立国近百年,也出了不少能人异士,胤礽未看过的书不少。
光说这四书的注解,便有许多新意,他并不托大,没觉得大清作为此间世界的源头、自己本身也学富五车,就有多了不得,学无止境,他亦需采百家所长。
吴熳见人离得远,鼻尖又是披风上熟悉的木质香,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闭眼缓缓睡去。
第三十一回
却说宁国公府, 秦可卿来给婆母晨省,尤氏留她用早饭,两人皆心不在焉, 脑海中思量着昨日那场婚筵。
尤氏暗自嘀咕敦老爷无官身,又不在朝堂走动, 从何处结识如此多的勋贵、大臣。
昨日席间,除勋贵之家女眷外, 她竟见到了三位二品诰命夫人, 倒不是说二品诰命有多了不得,她自个儿也是三品,更遑论那边儿府里老太太还是超品。
只这些诰命夫人的娘家和夫家都手握实权, 轻易交往不到。
昨儿, 她在席间见敦太太敬谢媒酒,才知保媒的是顺阳伯府的姑太太,也就是常跟老爷来往的那位卫若兰公子的姑姑, 回家时, 她问了老爷, 老爷亦不曾听闻敦老爷与顺阳伯府有来往。
且老爷还说, 北静王与忠顺王世子都命人送了贺仪来。
夫妻二人均骇然, 不是说敦老爷就是个教书先生吗?
虽隐约听闻在仕林中有些名望, 受读书人追捧, 但穷书生而已,十年寒窗苦读考中进士又如何?
还不是从七品官做起, 兴许一辈子也就七品官, 放在他们这样儿的人家, 随便写个条子,捐几两银钱就能得更高官职, 实不值在意。
可如今这广博的人脉到底从何而来,令人费解。
秦可卿则在可惜昨日未见到新娘子,她本就是冲着这位曾做过明昌郡主伴读的婶子去的,不想,席间竟来了许多之前未见过的夫人。
婆母拘着她陪客,她亦想着婶子何时能见,但这些夫人此次一离开,就不知何时才能遇上,便立马做了取舍,因而年轻一辈闹洞房时也不曾跟去。
眼下正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去见上一见。
不过,一时竟无从下手,只因敦老爷家,甚至四太爷贾代仪一脉跟府里都不大来往。
秦可卿奇怪,问起尤氏缘由。
尤氏也不太清楚,这是她嫁到宁府之前的事儿,“只恍惚听人提过一嘴,早几年,敦老爷在外教书教出名堂来,代儒太爷便想叫他到家中义学执教,自个儿作塾掌,”
说到此,尤氏顿了一顿,予秦可卿一个“你应知”的眼神。
秦可卿微微一笑,低头吃茶,也就是说,代儒太爷想叫敦老爷出力,他领名儿。
尤氏心里感慨着,这老爷子也不知打量谁是傻子。
接着说道,“你也知那学中之费,皆由贾氏一族中有官爵者所供,代儒太爷上门游说敦老爷,敦老爷便说,他年富力强,四肢俱全,还用不着叔伯兄弟子侄供养......”
尤氏一摊手,秦可卿捏着帕子差点儿没笑出来,这可不就是指着代儒太爷的鼻子,说他不事生产,受族中子弟供养吗?
“代儒太爷羞愤,将此事添油加醋往族中一说,族人皆认为敦老爷为了钱财,不愿教导族中子弟,遂相互远了些,至于其他几位老爷,家中各有资产,忙着打理也不便上门,也就如此半生不熟处着......”
秦可卿拈起帕子抿了抿嘴,也就是说,敦老爷的几位兄弟家中日子都不差,不需到东西二府打抽丰,凭出身也可倚杖宁府之势,不用借老爷过一道,遂不来不往,关系自然远了。
这可难办了。
尤氏见秦氏一心想结交那位新婶子,虽觉晦气,也随口给她出主意道,“敦太太跟那边儿府里林姑娘是远亲,每月定期会去探望,估摸着也会带儿媳妇认门,你留意下就行。”
秦可卿果见喜色。
又说胤礽吴熳二人各居一头,吴熳床上安睡,胤礽歪在炕上看了一会儿书,也顶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周婆子悄悄掀帘看了两次都没动静,只默默摇头,年轻小夫妻就是这般,眼下胡闹,到将来力不从心,才有的闹呢!
胤礽可不知道眼下就有人替他操心将来的夫妻床。事,到了饭点,腹中饥饿便醒了,而床榻上,妻子呼吸匀称,轻不可闻,似还在熟睡。
遂起身,打算将人唤起,用过饭再休息。
谁知他一靠近,人就醒了。
上半身瞬间仰起,眼神凌厉,似看清来人,眼中寒意又慢慢散去,身子靠回床上,通亮的眼睛与他对视着,似在问他,何事?
胤礽实在好奇,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如此警觉,杀意煞气如此重,不过......
眼下情况也不适合深究,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待他慢慢探索发现才有意趣。
于是,轻声道,“用过午饭再睡吧。”
一听吃饭,吴熳眼中有亮光闪过,掀被起床。
屋外周婆子听见声响,早已备下热水茶水,供二人盥漱。
胤礽先洗好,在一旁望着主仆二人行动,早上生的想法如今又冒了出来。
看来,需请母亲拨两个丫鬟过来才行。
妻子从吴家就带了一老一小两个家人,据兆吉查到的情况看,这祖孙俩是妻子贴身丫鬟被杀后,吴家随手买来充数的,虽与妻子相处合宜,但伏侍人真不行,不见早间,妻子自己梳发描妆。
且他这边俱是小厮护院,他与妻子共处一室,小厮也不好进房伺候,每日进进出出换衣属实麻烦。
胤礽将想法与吴熳一说,吴熳倒也不反对,只透过梳妆镜与他对视,问道,“家中丫鬟婆子有识字的吗?我想让黑丫跟着学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