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只穿个短袖站在门口抽烟,外头一过风,激起一股凉意,他才意识到,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回去。
“你也穿上,这是你的。”
何媛翻开包,特意找出最厚的一件穿上,拉链拉到脖子上方。
孙立昆见她拉的很严实,又往周围看了眼,回头:“好。”
她潜意识里还是把刚刚那件事放在了心上,但她没证据,中年男人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这代表不了什么,她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选择没告诉孙立昆。
晚上,车厢内黑漆漆一片。
静的让人恐慌。
何媛眼皮微合着,早上起得早,这会有些坚持不住,把衣服陇紧了些,模模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一阵阵痒意。
像只大手游离在她身上。
何媛倏地睁开眼,对上一双带着下流的眸子,周围很黑,就着偶尔路边透过来的灯光,她又看到了早上那副阴险卑鄙的笑脸。
“啊!”
中年男人见何媛想叫出声,猛地伸手去捂她嘴,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这丫头会突然醒过来。
何媛死命的摇头,抬起手去扒他胳膊,她一张嘴,狠狠地咬住他。
男人闷着声,甩开了手。
“哥,哥……”
“别叫别叫,我不是坏人,我什么都没做。”男人说着又要去捂她嘴。
何媛立刻反应过来,抬腿往他身下踢了一脚,但位置偏了。
男人侧声躲开,只让何媛踢到了大腿。
“臭婊子!”
他咧开黄牙,低骂了句,伸手就往何媛脸上招呼。
第32章 孙立昆半夜起来去放了个……
孙立昆半夜起来去放了个水,隐隐约约觉得什么不对劲,前头突然发出一声低呜的声音,猛地察觉到什么,立刻往床铺方向快步奔去。
他眼眸一暗:“你他妈找死!”
孙立昆按住男人的胳膊,另只手腾出空来狠狠的砸在男人脸上。
中年男人脚底没站稳,歪倒在桌板上,“砰”的一声,水杯掉落在地面上。
这会儿整节车厢的人纷纷往这边挤,围绕在一起凑近看。
议论声,热闹声,喧嚣一片。
黑暗中,孙立昆看不清何媛的情绪,他闷着一口气,看向男□□头毫不留情地捶向他下腹。
一连好几拳,男人撑不住,跪倒在孙立昆脚边,他刚想抬腿去踢,男人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把小刀,划在了孙立昆小臂上。
孙立昆低头看了眼,捏住他衣领,直直的挥着拳头。
没多会儿,男人嘴角冒着血,嘴里呜噎出声:“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都是误会。”
男人胡乱的求饶。
孙立昆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围在一圈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盲目上前拉架。
何媛猛地从后面圈住他腰,害怕搞出人命。
“哥,别打了...”
孙立昆手上动作一顿。
片刻,才渐渐松开男人衣领。
忽然,过道的灯亮了起来。
“来,让一下让一下,大家都先回到自己的床铺。”
列车员边喊,边从后面挤进来。
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安全员手里拿着电棒,冷不丁的开口。
“为什么打架斗殴?”
孙立昆结着霜的眸子从男人的身上移开,没回答他,转向何媛。
何媛眼圈通红,拽紧了外套,动了动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孙立昆冷着脸:“让他们先散了吧,我们到那边去说。”他微抬着下巴,指了指列车中间的休息室。
列车员看了眼周围,又打量着站在一旁鼻青脸肿的男人,沉声答应下来。
“行了行了,大家都回去吧,别挤在一起。”
一圈人终于散尽,何媛低下头,跟在孙立昆后面,注视着他手臂。
脚步停在列车员的休息室门口。
“说说吧,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刚想开口,就看见孙立昆死死盯着他,又缩着头,不敢出声。
“怎么不开口?你们这是打架闹事,要被...”
何媛打断他,轻声说:“他在我睡觉时,摸了我。”
话落下,孙立昆蹙眉,眼眸很黑,沉着脸,抬脚就要往男人身上踹,男人嗷叫出声,迅速躲开,不敢反驳。
安全员立刻出声制止:“欸,都先住手!”
他转向中年男人,问:“这姑娘说话,属实吗?”
男人不敢看孙立昆,边狡辩边呲着牙回安全员:“误会误会,我是看姑娘的被子掉了,我给她捡起来盖好的。”
何媛见他说谎,突然抬眼,瞪着他:“我起身时,明明发现你的手在拉我拉链。”
“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明明是好心,怎么被你理解成坏人了,还平白无辜被你男人打了一顿。”
孙立昆突然拽住他领子,拳头落在他鼻骨上:“再他妈胡说!”
“干嘛呢!都住手!”
安全员赶忙上前拉开孙立昆。
何媛伸手拽他衣服,不想把事闹大,声音带着颤:“...别打了。”
孙立昆喉咙滚动,松下手,沉声应她:“好,没事。”
“到底怎么回事!”安全员又问。
男人还是死皮赖脸说同样的话,丝毫没有改正的余地。
何媛见他歪曲事实,胸腔积压着酸楚,也不顾及什么面子,张口要和他理论。
孙立昆嘴角带着阴笑,陡然出声:“我再给你次机会,如果你不跟乘警说实话,下了车,我不保证你的手会怎么样。”
男人浑身汗毛竖起,突然想到对面这个人刚刚下的死手,模样狠厉。
半晌后,才不情愿的点头承认。
安全员心里有数,见中年男人说话举动都透出着卑劣,给男人带上手铐,厉色道:“天水站下车,我会联系当地派出所,暂时待在这,老实一会。”
再次回到床铺,周围一片阒然。
睡在何媛对面的女人,坐起身,眼神虚瞟着她,带有歉意开口:“姑娘,你没事吧?”
何媛不好装作听不见,笑笑说:“没事,谢谢。”
她微微抬头,上铺的两个人从始至终就没下来过,依旧还在躺着。
何媛没在和下铺女人说些什么,女人应该很早就醒了,这么大的动静,她不会什么都没看到,但却选择了沉默。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出门在外,明哲保身的道理她不是不懂。
所以她理解。
“睡会吧,还不到两点。”孙立昆声音很轻。
何媛没应声,去揭他袖子:“你胳膊怎么样?”
孙立昆主动把袖子卷上去,给她看,“没事,他那刀刃小,我躲开了,就划破点皮。”他难得一次解释这么多。
她确定没什么事,才放心点头。
“何媛,他...”男人咬咬牙。
何媛知道他问的什么,急忙去开口:“没有,我穿的厚,只是从外面...”
孙立昆没让她继续下去,只是安慰她:“没事...没事。”
何媛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灯光太暗。
默了会儿。
孙立昆拍拍她头:“睡吧,我就不上去了。”
“没事的,不用...”
孙立昆压着声音,喊她一声:“何媛!”
见他沉着脸,也怕影响到其他人休息,她没再推脱,倾身躺下。
……
清晨,一缕阳光斜下来。
来来往往的人群穿梭在过道上,伸手拥挤推攘着。
列车员吼着嗓子,边指挥,边疏通着下车秩序。
见车厢里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孙立昆弓着腰,轻轻拍醒何媛。
列车员还在那头扯着嗓子喊:“大家都别拥挤,排好队下车……”
何媛见周围空着的床铺,忽地起身,匆匆忙忙地穿上鞋。
“几点了,到站了吗?”
“嗯,十点半了。”
何媛转身,翻着被子:“我的包呢?”
“收拾好了,都在这儿,往前排队去吧。”孙立昆手上拎一个,单肩背着一个。
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去。
何媛突然偏头问他:“你怎么才叫醒我啊?”
孙立昆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看你睡得这么香,还打着呼噜,不忍心喊你。”
“你胡说!”她红着脸。
两人都心照不宣,把昨晚发生的事当作途中的一个差错,没再提起。
一阵风吹过,带着点北方的味道。
何媛见孙立昆在外面又套上件冲锋衣,默地笑了声。
没多久,太阳就竖在头上方,暖和不少。
出了月台,孙立昆又去汽车站买票,那条路没通火车,只能辗转坐汽车,一南一北,来的实属不易。
大巴车缓缓停下,何媛打了个哈欠,不疾步徐地跟着他后面下去。
远处连着山,虽不高大,但也沾着点气魄。
乡镇道路上挺干净的,应该是刚铺没多久的水泥地,路边两侧的树木干巴巴的,看着像个枯瘦的老人。
“前头就是,没多少了路了。”孙立昆见她呼出的喘气,头上冒出细汗。
何媛有些紧张,侧头看他,张了张口,没说话,又转了回来。
孙立昆或多或少看出来些:“没事,平时在家什么样,在这就什么样。”
何媛目光幽深:“不是一回事。”
孙立昆看着不远处的红色屋顶,屡屡冒出烟灰,突然开口:“家里的关系你也知道点,先前我和东子说话,估计你也听到了,不用去想那些,随意点就行。”
何媛恍然,原来那晚她躲在门后,他知道。
红色砖瓦的屋顶,越走越近。
孙立昆迈进院子,见没有人,朝里面喊了声。
片刻后。
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从左侧的房子里小跑出来,笑得毫不掩饰:“儿子,你可回来了。”
孙立昆把背包拿掉,往里屋看了眼,笑着:“妈,怎么就你一人?”
“还有你弟弟也在,你爸去街头买菜还没着家呢!”
孙母嘴上明晃晃的笑淡了些许,顿了顿,打量着孙立昆身后的何媛。
何媛往前站几步,温声喊人:“大娘好,我叫何媛。”
在火车上,何媛问过孙立昆,见面时,她要怎么称呼人?
男人吃着泡面,啃着鸭爪,说:“想喊什么喊什么?”
何媛撇了他一眼。
男人笑笑,跟她说:“我们那片儿,一般都喊大爷大娘,大娘就是伯母的意思,随你自己。”
何媛想,入乡要随俗,就叫了大娘。
孙母应了一声,面上没露出什么情绪,依旧笑脸对她。
孙立昆摆摆手,让她靠近几步:“进去吧,外头风沙大,右边第一个房间是我屋。”
何媛点头,跟孙母招呼了声,把行李拿了进去。
乡镇处在风口,常年迎着风沙。
孙立昆收回视线,又搓了搓脸,男人皮肤糙惯了,这会儿竟然感到有些干燥。
孙母喊他进厨房:“立昆,快来进这屋,妈正烧饭呢。”
进了院子,左手边就是厨房,乡里大部分都是自建房,前些年,条件好的都会翻修,孙立昆打量着屋子,确实比以前亮堂了不少。
“妈,别搞那么多,随便做点就行。”
孙立昆瞥见菜板上的五花肉,还有锅里正炖着的鸡,随口跟孙母说道。
“那怎么行,你那养的什么干妹妹不是也来了吗?”
孙立昆拉了个板凳坐下,笑着说:“什么干妹妹?”
孙母有些尴尬,又连改口,讪讪笑着:“对对,这个说法不好听,反正你知道妈的意思就成。”
孙立昆没在跟孙母聊何媛,陪着她说了些家里长短,又搭着手做做饭。
很快,孙正雄推门进来了。
他先是看了孙立昆一眼,又别开脸,冷不丁开口。
“回来了。”
孙立昆笑了一声,他知道孙正雄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做的多说的少。
就像现在,他余光中瞥见孙父倒进盘子里的凉菜,一盘凉拌猪耳,一盘泡椒鸡爪。
都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
不过那时候家里条件没那么好,一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热闹热闹,改善伙食。
十好几年,孙正雄依然记得。
孙立昆站起身,陪着笑脸,往他身边凑:“爸,你这身子骨看起来可以啊,挺硬朗的。”
孙正雄”哼“了一声,不看他:“没你气我,我就能长命百岁。”
孙立昆豁然一笑,继续接他的话:“那是了,别说百年,就再活个上千年也不成问题。”
“那是王八,滚你个兔崽子。”孙正雄黑着脸,蹬着眼看他。
厨房里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看似温馨。
孙母打断他爷俩儿,让孙父去把桌子摆好,端菜去吃饭。
何媛手靠在背后,脑袋来回转,打量着孙立昆的屋子,看清来挺干净的,应该是孙母特意打扫过的。
“别看了,先跟我去吃饭。”孙立昆立在门框,倏忽笑了一声。
何媛摸摸脸,往门口走去:“好。”
坐在桌子旁,何媛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忽然,孙立昆看孙母,问她:“妈,立山呢?怎么没出来吃?”
孙母似乎已经习惯,语气平平:“今儿人多,又不愿意出来了,你去喊他试试?”
孙立昆缄默了会儿,起身。
这会儿桌子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孙父本就是不爱说话的人,只有孙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
她望了眼坐在对面的姑娘,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话不多,是个乖巧的孩子,模样看起来也不差,小脸白白净净的。
“姑娘,多吃点肉。”孙母咧着嘴笑,给她夹菜。
何媛赶忙用碗去接,莞尔笑着:“可以了大娘,我自己来就行,您先自己吃。”
“别客气啊,就当是自己家。“孙母继续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刚刚上高二。”
孙母也不想落个坏人形象,与她闲聊着:“那你这个子挺高啊,立昆天天都给你吃什么好的?”
何媛脸上赧然,刚想回孙母,孙立昆就从里面那屋出来了。
“她什么都吃,好养活。”男人突然出声。
放眼望去,何媛见孙立昆后面跟着一个大男孩,白白净净的,年纪应该比自己大点,但也多不了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