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叫了!出事了懂不懂!!出大事了!”
庄唯决定先打个电话给陈才问问。
陈才答得很快,“裴总应该在 Lucky Day,他这周都忙着布置那个游乐园,今天他生日,肯定和闻小姐约好了。”
他顿了顿,接着补充:“不是很紧急的事,你最好别去打扰。”
庄唯:“……”
“几分钟前,闻钰已经被别的男的抱回家了,这事算紧急吗?”
陈才:“……”
“我先去确认一下游乐园那边。”
他拨通座机电话,问了两句话又回来,“裴总确实在 Lucky Day 等着。”
庄唯心死了,“完了,那怎么办?”
陈才:“你要告诉他吗?”
庄唯:“我不要,你去说。”
陈才:“我怕。”
庄唯:“我也怕。”
陈才:“要不再等等,说不定闻小姐会去的。”
“……好吧。”
庄唯和金毛一起在草坪上蹲着,腿都蹲麻了,没动静。
再次点开手机屏幕,九点了。
耳边一声闷雷。
猩热又潮湿的泥土气从地表烘上来,无数滴雨珠从空中尽数崩盘,飞速砸到地面上,几秒的时间,路面就完全湿透了。
——真的下雨了。
半小时前。
闻钰进浴室前,蒋则权给她拿了件白毛衣,她皱了皱眉,“这也太大了,我不要穿你的衣服。”
“我家又没女人来,只有我的衣服,宝宝。”
蒋则权被嫌弃了,有点伤心,“那你先洗着,我让人送两件女装来。”
“嗯,快点。”
她把他关在门外,自己泡进浴缸。
水蜜桃味儿的浴球在热水里冒泡泡,整个浴缸里都是淡粉色,空气变得很甜,闻钰终于没有那种心慌的感觉。
她靠在浴缸壁上,还在思考那个消失的一号。
八年前……
闻钰完全没有头绪,她隐约觉得这个一号很重要,或许找到之后,她就有了闻钊的把柄。
水汽蒸腾,她把自己更深地淹进浴缸,有个突兀的念头冒出来,闻书然也是八年前死的。
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联?
如果他不是自-杀呢?
闻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她虽然恨闻钊,但她并不认为他会对闻书然下手,那毕竟是余窈的亲儿子,他整人的手段确实很多,但并不弄出人命。
更何况……没有理由啊。
他们之间没有那么严重的利益冲突。
闻钰伸手抓破水面的白色泡沫,她盯着自己左手的手腕发呆。
十一月二日,闻书然割开自己的手腕,那天她得知后哭到头发昏,浑身没力气,冲进黄色警戒线里一会儿,就被其他人拽出去了。
她悲痛到极点,过后也不敢去回忆那个场景,那两天的事她都记不太清了。
但现在回她想起来,闻书然割的是左手。
也就是说,他用的是自己的右手,可那不是闻书然的惯用手,他是个纠正不过来的左撇子。
闻钰太阳穴刺痛,耳边响起一段短促的幻听。
“哥,疼不疼?”
“你流了好多血。”
“不疼,小钰,再割深一点。”
……是她拿着刀。
闻钰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她扶着墙,颤颤巍巍的从浴缸里站起来。
她不敢想接着想下去,如果闻钊和哥哥的死无关,如果她才是真的凶手呢?如果她亲手,亲手……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怎么这么快就洗好了。”
蒋则权听见浴室的开门声,朝她走过来,闻钰没穿鞋,光着脚,套着他的毛衣,白毛衣宽大,到她的大腿中间,她根本没有把自己擦干,腿上的水还在往下滴。
她的嘴唇很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茫然地看着他,像迷路了。
蒋则权眉心拧起,没有什么暧昧的心思,赶紧弄了个毛毯给她全部裹上,又把毛茸茸的拖鞋给她穿上,语气有点不好:“不怕感冒啊?你一天天的——”
等他站起身,闻钰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
蒋则权被水蜜桃味儿撞了满怀,浑身的肌肉都僵住,呼吸停滞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闻钰把脸埋在她胸前,是个极其依赖的姿势。
“怎么了?”
他看出她这时候的脆弱,伸手抚摸她的后脑勺,开了个玩笑:“突然撒娇,考验我自制力呢?”
闻钰在害怕,那几句幻听那么真实,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很多年前就疯了,疯到亲手杀了闻书然,还是其实她的记忆早就不够可靠了,幻听的东西,该当真吗?
她不知道该相信哪种真相。
甚至有一瞬间,她不想查了,如果绿海生物真的与闻书然的死有关,她不知道自己查到最后,到底是查到闻钊,还是查到她自己。
如果是她自己,该怎么办?
闻钰必须短暂的逃避现实。
“……蒋则权。”
“嗯?”
“我想做。”
蒋则权攥住她的肩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低头盯着她,“你到底怎么了?闻钰,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她现在有约会对象,之前还逼着他给潭扬道歉,完全向着潭扬。
现在跟他说这种话,也太反常了。
闻钰踮脚勾住他的脖子,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她从没有一刻如此希望蒋则权就是他自己最初的样子,别说废话,别问她,最直接的,不假思索的,把自己全部给她。
闻钰眼睛有点红,凑过去吻他的喉结,“……我想做,你是不是不行了?”
甜甜的桃子味儿加上她湿热的唇瓣,蒋则权倒吸一口凉气,下一秒把她抱起来扔到床上,用被子裹成了毛毛虫,闻钰只露了个头出来,他保持了极大的耐心,声音温柔:“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你先告诉我——”
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闻钰眼角冒出眼泪。
蒋则权知道她不会负责。
他太清楚闻钰的调性了,她睡了就跑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可他不希望每次他们做都是不清不楚的,更何况她现在明明对潭扬有好感。
道理都懂,但他看不得她这样。
蒋则权叹了口气,指腹擦过她的眼角,俯身从她的眼睛吻到嘴唇,“别哭,你一哭我都硬-不起来。”
闻钰从被子里钻出来,跨到他身上,有点急躁地低头吻他,蒋则权是安抚式的回应,他还在心疼她的泪,没有全身心的投入,任由她予取予求,看起来属于是被侵略的那个。
这样不知道多久。
“蒋则权……”
“嗯?”
她咬了他的舌尖,“不要这么温柔。”
位置颠倒,蒋则权把她抵在床头亲,亲到她的吐息都被撞来撞去的,“说喜欢我。”
“喜欢,喜欢你。”
她根本没思考过,也不需要思考,她想要的是另一种东西,言语沦为修辞,像是裱花蛋糕的蕾丝花边,是假的。
蒋则权黑眸暗了,吻过她敏感的耳廓,“……小骗子。”
知道是假的,但就算假的也能让他沦陷。
窗外是暴雨。
闻钰的指缝穿过他的头发,最后紧紧攥住他的发尖,她说够了够了,不要了,像一个被淹没的峡谷,不堪重负,蒋则权埋在这块峡谷里,被她的言行不一逗笑了,低哑着嗓子反问,是吗?那你这么用力按着我,我头都抬不起来。
蒋则权花了大半个小时做前-戏,闻钰最后都恨不得开始骂他养胃,他才重新压上去,说,别挑衅我。
闻钰很快就后悔自己之前说什么,让他不要那么温柔了,她断断续续的说,轻、轻。
蒋则权听成了“亲亲”。
她通常习惯不说话的,蒋则权心想闻钰现在确实长心眼儿了,竟然还会中途索吻了,这么注重感情交流,心里感动,低头去捉她的唇。
闻钰眉心蹙得紧,看他脸凑过来,伸手就是一耳光,我让你轻点!
她后来思维模糊。
终于想起来些什么,问他几点了。
蒋则权额头上有薄汗,粗略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十点……外面雨大,晚上别走了。”
闻钰脑中闪过裴砚青的话。
他说他会一直等她。
“别走神。”蒋则权捏住她的后脖颈,“看着我。”
这种暴雨天。
他应该不会等了。
闻钰这样想。
客厅的角落里,她的手机保持静音模式,有 99+的未接来电。
-
庄唯到 Lucky Day 的时候,裴砚青已经淋了半个小时了。
不是没地方躲雨,也不是没人给他递伞。
他坐在入口处的长椅上,像在自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庄唯是知道闻钰不会来了,但他看着裴砚青,没忍心说出口,拿着手里的黑伞去给他撑着。
“裴哥,裴哥。”
他的声音被暴雨遮盖,裴砚青很缓慢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了。
“我送你回去。”
庄唯拽他的胳膊,“咱俩喝点酒,行不?你生日,应该高兴,别等了,你这样明天会病倒的!”
裴砚青不动。
庄唯看说不动,决定来硬的,连拉带扯,势必要把他弄出游乐园。
裴砚青甩开他,差点把他推倒在地上,他像是中了什么魔障,吼着说:“别碰我! !”
他不知道哭没哭,雨太大了,他就算哭也看不出来。
裴砚青:“她会来的!!”
庄唯忍着自己的怒火,要把他扛起来,“你非要淋着是吧?!!我让你跟我走!!!”
裴砚青走火入魔了,不分青红皂白,一拳砸在他的腮帮,“滚!!”
庄唯没想到竟然他动手,彻底毛了,狠狠踹上长椅,“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你以为你把自己弄成落水狗了她就爱你了?! 你幼稚不幼稚啊?!!”
裴砚青扯了下嘴角,“你比我好吗?”
“你难道比我好吗?!!陈印爱你了吗?嗯?庄唯,我不需要你来劝我!!你懂不懂?!”
庄唯手里的伞掉在地上。
他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
“闻钰在那个姓蒋的家里过夜,你就等吧,你就在这里等,你等到明天早上,等到明年,老子都不会管你的。”
说完,他转身走了。
第66章 喝
零点, 闻钰才有空去找自己的手机,裴砚青给她打了一堆电话,发了一堆微信, 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了?”
蒋则权从身后抱住她。
闻钰捞起那件毛衣, “我得走了。”
蒋则权沉默一瞬, 翻身压住她, 他被气笑了,“闻钰, 你真当我是出来卖的是吧?”
“……”
“刚睡完我两分钟, 你就跑?你当我是什么东西?”
“……”
“我没指望你负责, 但你也不能太过分了吧?”
闻钰还想说什么,他低头啃上她的锁骨,凶狠,但有点要哭的意思, “你走一个试试, 我咬死你。”
蒋则权知道如果她真的要走, 他也没办法。
他眼眶红着, 盯着她的反应。
闻钰不知道是放任裴砚青在暴雨里等她这件事更让她良心受谴责, 还是她总是睡完就跑更过分。
她衡量了一下, 他俩都会哭, 但蒋则权明显更难哄。
潜意识里,裴砚青总是会原谅她的,而且她本来就没有想和裴砚青有什么更深的交集,除了万槿城之外,现在她刚和蒋则权上过床, 她会偏心他也很正常。
“那……我不走了。”
蒋则权放下心,“嗯”了一声, 又去亲她的嘴,边亲边断断续续的说:“我舍不得咬死你,宝宝……我爱你。”
凌晨三点,闻钰从噩梦里惊醒,她浑身冷汗,大口喘息,过了会儿,蒋则权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过来,他闷哼一声,后腰麻了,半梦半醒,睁开眼看见她的影子,“闻钰……”
她捂住他的嘴,蒋则权哑着控诉:“我困……”
“你睡你的。”
“……”
这样怎么睡?
一个半小时后,闻钰还没要结束的意思,蒋则权浑身汗,握着她的脚踝,声音破碎不堪的,我真的要被你榨干了宝宝,你不睡觉吗?闻钰终于停了,他以为终于能休息了,结果她说,我累了,你在上面。
-
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亮了。
裴砚青没有等到他想见的人,清晨太冷,他被自己的体温烫得通红,蜷缩在长椅上,像一块破布毛巾,一直在往下淌水,浑身都在颤抖。
其实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庄唯不会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