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则权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
闻钰看他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你学了?”
蒋则权:“嗯。”
“这什么做法?”
“香辣蟹。”
“你不是这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吗?”
蒋则权面不改色,洗了个手, “现在是下辈子。”
他走到闻钰面前, 手撑在她身后的台面上, 把她整个圈起来,弯下腰蹭了一下她的鼻尖,声音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极具磁性:“宝宝。”
“真喜欢他?”
闻钰点头,“嗯。”
蒋则权听了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低头闭着眼, 唇离她侧颈咫尺之间, 去闻她颈窝里的香气, 声音有点哑了:“……你也亲亲我吧, 宝宝, 我好想你。”
“离我远点。”
闻钰感受到他喷薄的吐息, 用手推他。
蒋则有点恋恋不舍,但最后还是听话地直起腰,按下自己的欲念,转身重新去弄那堆螃蟹。
他语气随意:“潭扬,玩玩可以。”
“他带不回家, 这点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
水龙头关不紧, 仍有间续的水滴声,滴嗒滴嗒的。
闻钰沉默了一会儿,倒也没有反驳,蒋则权的语气非常近于家人,她盯着那近乎与闻书然一模一样的侧脸:“……你现在真拿自己当哥哥了。”
“对,所以我会替他管你一辈子。”
蒋则权偏头笑了一下,“没多少天就要过年了,过年的时候乖乖回家,千万别让我看见这畜生,不然我真的会揍死他的。”
过年,闻钰对这个东西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她前段时间去姚恙那里做了几次治疗,除了那晚的幻听之外,她什么也没想起来,如果她真的失忆过,那她失去的记忆段未免被封得太牢固。
也许她该趁过年的时候,重新去那个浴缸面前看一看。
蒋则权漫不经心剥蒜瓣,“对了,闻钊把你妈带回家住了,我还和他们一起吃了个饭,你妈妈让我平时多照顾你。”
闻钰拧起眉,“你妈不生气?她可是闻钊老婆。”
余窈不像是会忍气吞声的人。
“她不啊,反正也只爱钱,闻钊的钱够她挥霍一百辈子了。”蒋则权停了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闻钊有点怕她。”
“怕?”
“对,感觉像是她手上有他什么把柄一样。”
蒋则权嗤笑,“我乱说的。”
闻钰的思绪有点乱,余光里突然注意到潭扬,他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了。
“上完药了?”
闻钰自然地去牵他的手。
潭扬眼眶微红,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嗯。”
玩玩可以。
她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闻钰对他说多少次“我爱你”,最后也不过是默认了,玩玩可以,带不回家。
闻钰没有问他听到了多少,“出去吧,这里好大的油烟味。”
蒋则权会做,不需要让潭扬帮忙。
她坐到院子里的摇椅上,拿潭扬当肉垫,坐在大腿,叠在他身上,“我也掉过一颗后槽牙。”
潭扬没有任何异样,语气也温柔:“拔蛀牙?”
闻钰笑了笑,“因为有人往我牙里装定位器,所以要拔。”
潭扬愣住,“……定位器?”
“骗你的。”闻钰仰头戳他的下巴,看他被唬住,笑得眼睛弯,“是蛀牙,小时候糖吃多了。”
-
Y 国。
连江攥着一个男人的脖子,像提小鸡一样把人抵在漆黑小巷的垃圾桶边上。
莫铮。
如果闻钰在,她应该认得出,这是当年那个给闻书然做尸检的法医,她那时候拽着他问了上万遍,真的是自杀吗?真的没有人故意害他吗?
连江查看了当年的卷宗,他本来没有对尸检结果有过多重视,更多的是想知道当时现场的情况,他想知道闻钰到底在不在场。
可是查着查着,连江偶然发现闻书然是这位资深法医这辈子最后一桩尸检。
他法医职业的终点。
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莫铮的胳膊被卸了,动弹不得,满嘴都是血沫,口齿不清:“我告诉你也没用……他都火、火化了,没,没证据了。”
“真的,你知道了也,也没用,求你放过我吧,我也是没办法……”
看来这种程度还不够。
连江面无表情,从腰间拿出枪,直直塞进他的嘴里。
寒冷又坚硬的枪口狠狠压在舌上,一瞬间激出身上的鸡皮疙瘩,莫铮抖如筛糠,痛哭流涕,声音颤得听不清:“我……如果告诉你,闻,闻先生万一知道了,我,我也活不成——“
“我管你活不活得成。”
连江平稳有序地拔出保险栓,“莫铮,我只数十秒,十秒之后,我会开枪。”
他没有时间再耗下去。
闻钊随时有可能发现他出境。
“十、九、八、七、六……”
连江把枪口更深地捅进他的喉咙,莫铮开始作呕。
“五、四、三、二……”
莫铮在他开始倒数的时候就失禁了,这时彻底屈服,哭着爆出一声嘶哑又含糊的:“我说!!”
连江拔出枪。
莫铮整个人瘫在地上,“……NPS 阳性。”
“那个人 NPS 阳性。”
NPS,新精神活性物质,具有比毒品更强的兴奋、致幻、麻醉效果,起初作为一种药物用于大型动物麻醉,对人来说0.02g 就足以致命,镇痛效果是海-洛-因的五十倍,是吗-啡的八十倍,但它除了药品,也属于化学合成类毒品,属于继传统毒品海-洛-因、合成毒品冰-毒、摇-头-丸之后的第三代毒品。
连江盯了他一会儿,重新把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语速很慢:“NPS 近几年才出现,闻书然死的时候还没有,莫铮,你当我傻吗?”
“你当我在跟你闹着玩儿吗?”
“嗯?”
他蹲下用枪管扇了他一巴掌。
莫铮头歪着,气息微弱,“……他像是被用作药物,药物实验,NPS 是化学……合成药……容易产生变体,他血液里的是种我完全、完全没见过的。”
“是我这辈子……当法医三十多年……从来没见过的。”
连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看起来不像说谎,“和一般的 NPS 比,区别是什么?”
莫铮勉强睁起肿了的眼睛,“可以极强地……激发爱欲。”
他剧烈咳嗽了一阵,才接着说:“你觉得……是闻钊利用他,试验 NPS,导致他最后自杀的,是吗?我也这样猜想的,可……闻书然,身上能致命的那几道刀割的切口,照走向来看,绝对不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有……第二个人在。”
“是,有人看着他流血死掉的。”
“他死前和人……深吻过,唇部还,还有那个女孩的细胞组织。”
连江单手掐住他的下颌,瞬间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眼里终于有了怒气,声音又重又沉:“这话是谁教你说的?!!嗯?闻钊教你说的是不是,回答我?!!”
“我这辈子,当法医,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在那张造假的尸检……报告上签字。”
莫铮痛苦地仰着头,流出了泪,“除此之外,我没有违背过……我的职业道德。”
“死者为大,我,我不会说……说谎。”
“我见过和他情况很像的一具尸体,女方有妄想症,总是觉得……男方精神出轨了,爱上别人了,协助他自杀……来,来赎罪。”
“我当年……之所以签字,也是因为,以我的经验判断……不是闻先生谋杀,他……他只是,想保护、保护凶手。”
保护凶手。
连江一瞬间想起当年从闻钰牙里取出来的定位器。
那时候他有过疑惑,因为那个定位器,除了定位功能,还是个微型的毫米波脉冲传感器,是监测人体生命参数的,心率、呼吸异常,会自动报警,以闻钊和闻钰当时严峻的父女关系来看,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他明白了,哪怕闻钊再恨闻钰,再恨这个老婆和别人出轨的产物,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让她死,他知道那样会让闻琴彻底恨他。
他是因为发现闻钰开始查绿海生物了,所以现在才重新拿起闻书然的死这件事当筹码。
闻书然死这件事查到底,一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闻钰去绿海生物那天的监控,连江是看了的,她被蒋则权跑着抱出去,那里的化工气味是闻书然生前身上沾染过的,所以她会对那种气味极其敏感,导致她的记忆有部分碎片会被刺激。
她会想起来。
可闻钰不该想起来,也不该查下去。
如果她真的执意要查……
连江用手帕擦掉指纹,把手里的枪扔进垃圾桶。
得想办法,先一步把闻钊送进监狱。
-
香辣蟹味道不错。
蒋则权说自己也要住道观,空房间倒是有,但他依旧对这里的居住环境非常嫌弃,去闻钰房间看了眼,那个邦尼兔非常显眼,蒋则权对它印象深刻。
“裴砚青给你布置的?”
“他知道你和潭扬亲一起了吗?”
闻钰:“他知道我和你亲一起了。”
蒋则权挑了下眉,“什么意思?刚刚他看见了?”
闻钰没再多说,开始赶人,“行了,你赶紧下楼,随便挑个空房间住,我要休息了。”
“怎么休息,和潭扬上床?有和我上床爽吗?”
蒋则权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身后的走廊道,伸手从裤兜里拿出几个套,递给闻钰,“给,不用谢。”
闻钰并没有发觉自己身后站着的潭扬。
她短暂思考了一下,已经接过吻了,也许会一起睡觉,她发现这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如果真的做,山上还真没套,没地方买。
但用蒋则权给的套,用他本来打算和她用的套……是不是有点,有点奇怪?
和他讨论这件事就很奇怪。
像是她和蒋则权才是一伙的,她和蒋则权才是更亲密的那种关系,他们上床还得到了他的允许。
闻钰盯着那几个套犹豫了几秒。
然后她接了。
第86章 宝宝
“你真不客气, 直接全拿走啊,他用不用得完啊?”
闻钰没说话,踹了一下他的小腿, 意思是让他赶紧滚。
蒋则权又瞥了眼几步外的潭扬, 重新低头捏了下闻钰的脸颊, 笑得痞, 低声说:“宝宝,用不完来找我用, 别委屈自己, 我一定满足你。”
“听见没?”
他把潭扬定位为闻钰的一个解闷小玩具, 反正闻钰都不是认真的,他当然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闻钰觉得蒋则权脑子有病,今天话这么多。
“你到底说完没有?”
蒋则权点点头,随即像刚发现潭扬一样, 提醒闻钰:“你小男朋友来找你了。”
“晚安宝宝。”
他轻轻揉了她的发旋, “明天见。”
闻钰手里还拿着套, 虽然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但她还是稍微有点儿心虚, 没转身前就开始往兜里揣。
蒋则权路过潭扬, 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他没反应,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像块化石。
等走廊里只剩他们两个人,闻钰走到潭扬面前,她还没说话, 就被吻住了。
“......”
闻钰愣了愣,因为潭扬以前并不擅长主动开始一个吻, 但她还是从善如流的闭上眼,伸出舌尖。
分开时,他很克制力度地咬了她的唇瓣一口。
不痛,像盖章。
“宝宝。”
“我能叫吗?”
潭扬用指腹慢慢擦掉她唇角的水渍。
“啊。”闻钰猛然意识到他说蒋则权对她的称呼,“你当然可以,我没让他这样叫我——”
“不用解释。”
潭扬的眼里有层薄膜一样的屏障,完美地遮盖住深层的不安与焦躁,只留下表面像鸡蛋壳一样完美无缺的温柔和宠溺。
他的指尖在很细微的颤抖,像刚才蒋则权揉她的发旋那样,也揉了上去。
“我没多想。”
怎么可能没有多想。
满脑子都是蒋则权轻视的态度说“玩玩可以”,满脑子都是他理所当然地给她递那种东西,满脑子都是他一直越界地叫她宝宝。
满脑子都是闻钰一直默许,默认,不反驳,全盘接受。
快要被积压的情绪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