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孙女平日里乖巧可爱,说是受万千宠爱也不为过, 老族长当即暴怒。
家族中人各个学医,见此情形纷纷扼腕叹息,但凡能早一点发现都还有救,可如今人已断气为时已晚。
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他当机立断。
冲入房间将小孙女抱放在地,众目睽睽下用上那心肺复苏术,一番辛苦后,竟真让她重新呼吸了!
然后其他亲眷赶忙接手医治,通风换气、针灸、灌下生白萝卜汁,最后奇迹般地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而老族长片刻之内大悲大喜,在听到孙女儿活回来以后,喉咙中一阵咯咯,双眼翻白,捂住胸口居然也厥了过去,心跳骤停!
韩则这边才休息一会儿,忙又扑上去抢救老族长,将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后,他这个小老头也终于没扛住,累晕了。
这一天可谓是鸡飞狗跳,整个韩家乱成一锅粥。
等他再次睁眼,就已从韩管事变成了韩总管事!
全族上下无人有异议,还都纷纷称他为还魂圣手,熟稔一点的都叫他韩抢人,从哪抢人,当然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夺得一线生机!
云婵笑着听韩掌事眉飞色舞地讲完,温声恭喜:“那真是恭喜韩管事,贺喜韩管事事了!”
韩掌事大手一摆:“全靠云娘子授我奇术!否则我哪有这回天之能。”
“心肺复苏术救我韩家两条人命,特来感谢,我知你不愿收银子,所以特拿了东西来,要是再不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闻言云婵瞪大双眼,又惊又喜。
朋友?忘年之交?韩管事抬举了,她只能应下。
说完正经事韩管事这才发现,这家中好像只有云娘子一人。
“薛兄弟和二老竟都未在?”
“是,我家夫君出远门采买货物,二老也出门了。”邹家的陶锅今日烧好了,老两口取来后送去毛线坊了。
“可是去买那毛线毯子的原料?”
云婵一挑眉,韩管事消息这样灵通?
见她这副表情,韩则笑道:“玉织布庄早把要卖毛线毯的消息传了出来,配着县城里几位老爷的好评价,不少老爷小姐都等着呢。”
他顿了顿,补充道,“等着这个新奇玩意儿。”
真正的有钱人家不缺保暖的皮草毛料,棉袄子也是丝绸缎面的,主要是图个新鲜。
玉织布庄宣传得当真神奇,比棉花保暖得多,耐脏耐用,轻软漂亮,还保证以前从没人见过。
这些话自然都是从云婵口里说出去的,张玉儿转脸就照原样宣扬造势去了。
“到时候还请韩管事多多支持我们小本生意。”云婵如是说道。
等送走韩掌柜,她回到堂屋翻看刚收下的三匹布。
两匹细棉提花布,一匹是淡青底兰花纹,一匹是暗蓝色水波纹。
还有一匹绸子,淡粉底子团花纹,轻轻一抖浮光流淌,好生贵气。
云婵暗暗吐舌,韩管事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财大气粗。
两匹精致细棉料就得好几两银子吧?这丝绸更是价格不菲,让她猜的话,得二十两往上。
棉料摸着柔软舒服,到时候可以做夏裙,绸子还是收起来吧,天天干活划坏了让人心疼!
至于那锦盒,云婵只打开看了一眼便赶紧合上了,天青色茶具,釉面通透造型精致。
要让薛老汉看到,得当传家宝留着!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薛老汉把那锦盒塞到了里屋床底,三匹布料收进箱笼里,期间小心翼翼,生怕磕坏了这些宝贝。
黄昏时分薛家院门大开,薛明照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这次拉来更多羊毛,板车上挤得满满当当,要不是麻绳捆得紧都会掉出来,累的老驴子呼哧呼哧直喘气。
答应云婵的点心自然也买了,不止羊奶酥,还多了一样乳糕,色泽纯白带着一股奶香味,东西是好东西,就是买的有点多。
薛老汉问道:“儿啊,这东西能放多久?吃不完别放坏了。”
薛明照摇摇头,待咽下口中羹汤才解释道:“不止咱家吃,送人。”
“李掌柜和张玉儿?”云婵反应快。
“嗯,往后的事情不免麻烦他们多操办,礼尚往来。”
王香月连连点头:“合该如此、合该如此,我儿想的周到。”
夜里,男人洗好澡带着一身水汽,饿虎扑食般将媳妇按倒在床,一连亲了好几口。
“婵儿想夫君没有?”
云婵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赶忙乖乖点头,眸子里带着一丝窘色,那个,隔三岔五地想了,当然也算想对吧?
翌日,云婵找来两个精致小竹篮,在竹篮底铺上干净麻布,将点心分装进去。东西在对方二人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贵重东西,只胜在心意难得。
驾着驴车去买完明矾和皂角后,他们去了汇肴楼,把点心送与李友仁,并让他帮忙带话给张玉儿,说约莫半个月后会送去第一批货。
李友仁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薛家礼物,只尝了一口便急匆匆追到楼下,问点心是从哪里买的。
薛明照如实答是在隔壁州县,那是家当地蛮有名气的老糕饼店。
李友仁捏着糕饼,说道:“下次薛兄弟再去,可否帮忙问问是否可以合作?若是事成,必有酬谢!”
回去的路上云婵坐在驴车上,细细思索李掌柜的话。
毛线生意如无意外是要长久做下去的,而如果能谈成这笔点心合作,更是锦上添花,每次捎带脚运点心回来就能拿酬劳。
这慢慢不就发展成走商了?
在山上打猎很辛苦,时常蹲守两三天也就只能猎几只兔子山鸡,危险不说且收入不稳定,时多时少,除了看手艺还要看天意。
虽然薛家二老嘴上不说,可能感觉出来每次男人上山,他们都提心吊胆,生怕出意外,然云婵亦是如此。
哪怕知道他有武功傍身,行事谨慎,可依旧放心不下。男人算数是一把好手,也有身手,走商是更好的选择。
沉默半晌,云婵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只听男人回道:“听媳妇的,我做什么都行。”
她欲想再多问两句,便被男人止住了。
“好了回家再说,路上风凉,别灌进肚子。”
谁的身子都不是铁打的,薛明照也知道累,从前唯有两个选择,一是进城干苦力,二是上山干苦力,上山赚的多,便选择上山。
眼下有了其他选择,他也觉得走商可行,行路再辛苦可比在山上捕猎强,而且如果毛线坊真做起来了,走商也是必须的。
夫妻二人到家一合计,达成一致,就这么办。
物料全部备齐了,当晚云婵就通知了毛线坊的十一位女工,明天一早,开工!
没错,都是女工,这里的女人手上功夫都巧得很,再就是她们比较有空闲。
再过月余就可以种土豆了,家里的男人们必须忙着开荒种地。
清早云婵梳妆整齐,挽着王香月在前,薛家父子在后牵着驴车,带着一车羊毛到了毛线坊。
此时女工们都在院门口等着了,大家进到屋里坐好,云婵将之前想好的细则一一讲清。
在这里做工是按件计费,一件合格的毛线毯子十二文钱,工钱按月结算,以后毛线坊要是生意好,还会再给大家涨银钱。
至于头开始的五、六天,要洗羊毛、染羊毛、晾羊毛、弹羊毛,这些日子就按天结钱,每天五文,能织出新花样的,再给奖金!
一连串句子从云婵嘴里吐出来,有条有理,所有人都望着面前这个漂亮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年轻姑娘,服气了。
王香月最清楚整个制作流程,就留在毛线坊指点她们干活,花娘和庄雪儿帮忙打下手。
云婵是想好了的,两个小姐妹人品好心眼也好。
花娘心思缜密,庄雪儿果断大胆,还都非常心灵手巧,有她们在这里她很放心,当然以后银钱上都不会亏待的。
洗羊毛时要烧水,厨房里没有柴火,但这根本不算事儿,女工们一声招呼,家里男人便风风火火担来了柴火,还生怕不够用,又去山脚劈了来。
这份工钱在普通家境的村人眼里都十分丰厚,更别提这些穷苦人家,被选上时有些人甚至都红了眼,分外珍惜,也格外感谢薛家。
另一边,薛家父子和云婵也没闲着,背着背篓就踏上野荒山,眼下最后一件事就是寻找能给羊毛染色的植物。
第54章 售卖
初春冬末, 山上一片荒芜,周围甚少看见绿色,就算找到些绿植也不适合染色, 搜寻一大圈后, 薛老汉不禁面带愁色。
“这可咋办,草都没长出来呢, 非要染绿的?”
他这句话忽然点醒云婵, 对哦,倒也不是非要染成绿色呀!
“走, 咱剥松树皮去!”
“松树皮?”薛家父子不明所以。
云婵拽拽背篓,边走边解释:“松树皮煮出来的水是棕红色的,一样能染色,而且还有股松木香味呢。”
“等到了春夏时节,咱们就可以多摘花果染些鲜亮颜色了, 现下红棕色也不错。”
山脚处松树成林, 几人手起刀落剥下大片树皮,但也知道不能太过分, 每棵树上只取一些,这样不至于伤了松树根本。
山上泥土还有些软滑,下山时男人牵着媳妇慢慢走, 忽然想起年前说要教云婵练武的事, 差点就忘了, 等过几天不忙了,得提上日程。
毛线坊在村子中部, 他们下山后从村尾回家不会路过, 云婵让薛老汉先行回去,自己与男人带着松树皮过去一趟。
早上便与工人们说好, 日落后将羊毛放进堂屋里、仓房内,关好屋门走了便是,但二人放心不下,得自己最后再去上锁。
现下还可以将就,等毛毯正式开卖就得找人来看着点儿了。
松树皮水染出来的羊毛别有一番韵味,控制好深浅染出来的就是淡淡木头色。
云婵将袖子用布带绑在手臂上,与大家一起在厨房干的热火朝天。
特意从于村长那里借来了纸墨,削出一根细木笔蘸墨汁,记下了所有数据。
一斤松树皮配十桶水,熬煮半个时辰,放入羊毛浸泡两个时辰,然后再浸入配比好的明矾水中泡一个时辰。
记录好详细数据才能保证每一批货品的质量,免得这一批颜色染深了那一批颜色染浅了,最后织出来的毯子不好看,虽说纯手工制作不免有瑕疵,但能避免的还是要尽量避免。
旁边花娘看着云婵拿木棒写写画画,她也来了兴趣,拿去画了两笔,不禁大呼云婵聪明。
“这可比毛笔好用多了!”
这也是下策,毕竟毛笔云婵是真的不会用呀。
“回头你也削支木笔,我教你记数。”
“我?”花娘一愣。
“是啊,我想着到时候如果我忙不过来,你和雪儿姐可以多帮帮我,每天记一下谁都做了多少张毯子,到时候也好结工钱,这个不难,很好学。”
说罢她凑过去小声道:“我再另外给你们工钱。”
花娘一听连忙摆手,刚想拒绝便又听云婵道。
“就这么定了!我可是说过要养你的!”少女笑靥如花,俏皮地冲她眨眨眼。
片刻后她清清嗓子,认真点头:“学,我肯定好好学。”
头几天云婵每天都在毛线坊泡着,生怕出纰漏,家中半数银钱全投进去了,且早已应下张玉儿,不敢不尽心。
当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织出合格的毯子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从家中摸出白色绣线分发出去,让大家在毯子的右下角绣上一个半指长的月牙,说这就是咱们的商标。
没人懂云娘子说的商标是什么意思,但都依言照做。
既然决定做长久营生就不能总借吴家驴子,在云婵忙活的当间薛明照去牙行买下一辆驴车,特意选了贵一些但体力好的壮年驴子,取名小壮。
当晚云婵回到家,看见院子里的驴子一阵欣喜,绕着它转了两圈,摸摸它毛茸茸的头。
男人从旁递了一句话来:“张玉儿托李掌柜转告你,这段时间她准备长住元县,宅邸在杏花街第二户,到时候毯子直接送到那里就行。”
她掰着指头开始算。
因为是计件付费大家手脚都很麻利,除了头开始的几天手艺生疏做得慢,后面基本可以保持两天半到三天织出一张毯子,如今已攒有二十多张。
“再过两天,等攒到三十五张毯子,一齐送过去。”
在张玉儿的计划里,这毛线毯子的买主不会是平民百姓,所以在定价上不含糊翻了一倍还多,要三两八钱。
云婵知道了也仅是点点头,她卖给张玉儿以后,张玉儿卖给别人多少钱她不管,只要能卖出去,卖三十八两都算她的本事。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攒到三十五张毯子以后,云婵第一时间送到了张家府邸,拿到了五十二两五钱货款,以及下一批的定金。
两天后,郑大从酒楼休沐回家,跟媳妇讲了件趣事。隔日上午,庄雪儿便兴冲冲拉着花娘跑去讲给云婵听了。
话说张玉儿那日拿到毛毯后,并没有着急去卖,而是送了几张到县尉夫人那,而后县尉夫人便邀请城中富户,还有县薄、县令家的小姐,组了个围炉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