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景澜淡淡的道:“我觉得,一切自有天意。”
他一时的仁慈换来一个万分合心意的太子妃,简直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划算的事儿。
第91章
养心殿内, 三皇子一进来便看到坐在皇帝身旁的凤景澜,眼眸中闪过一丝嫉妒,他微微勾起唇,恭恭敬敬的朝上面见礼:“参见父皇, 参见皇兄。”
他略微有些恶劣的勾了勾唇角, 想看看父皇在听到他将两人并列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上座的皇帝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三皇子,拿起手中的玉镇纸就往下丢, 裹挟着怒气的镇纸, 在空中成为一个抛物线,若不是三皇子侧过身,恐怕现在就直中他的额头了。
三皇子连忙道:“父皇饶命啊!儿子哪里做错了, 还请父皇明示!”
皇帝怒极反笑:“你还有脸来问朕?!”
“朕且问你,精盐的产量是否如你奏报上所言?工艺是否极其困难?”
三皇子心一沉,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额头上逐渐冒出冷汗:“工人第一次接触精盐制造,想来是还没有得到章法,所以产量可能不高……”
“可能不高,哼哼, 你这个可能不高, 可是折了六成, 凤景安,你的胃口不小啊!”
三皇子一听他报出来准确数字, 吓得脸色苍白, 两股战战,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三次头:“父皇饶命!许是儿臣有失察之罪, 纵然真如父皇所言,也是儿臣被他们蒙蔽了!还请父皇见谅啊!”
他怎么能承认!他怎么敢承认!若不是皇帝的精确度太高, 他才不会只听皇帝一言便战战兢兢的把责任全部推到下面去!
皇帝非常失望,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大齐正是用钱的时候,朕放心的把制盐之事交给你,如此器重你,你便是如此报答朕的吗?!六成!凤景安!你好大的狗胆!”
三皇子痛苦嚎叫,涕泗横流:“父皇明鉴呀父皇!儿子是有一些疏忽,并没有参与到制盐之中,只在幕后稳操胜券,儿臣都是看别人的奏报,才能上奏父皇!即便制盐之事有内情,也和儿臣无关——”
更何况还不一定有内情!
“父皇千万不要听了别人的一面之词,偏听偏信误会儿臣啊!”
皇帝简直气笑了,若说不认抵死不认便是,可偏偏凤景安连有内情之事都不敢否定,他怎么有一个这般窝囊的儿子!
凤景澜轻轻挑眉,漫不经心的叩了一下桌子,冷淡的眼神仿佛含了冰一样直直的砸向他:“怎么,你是在含沙射影孤?”
皇帝一听就炸了,恶狠狠的瞪向三皇子,仿佛只要他敢说出一个是字,就立刻让侍卫堵嘴把他拉出去!
“听信旁人的一面之词。”凤景澜淡淡的说了一句,微微咀嚼了一下话中的意思,冷笑道:“来人!取些粗盐来,当着我们的三皇子的面儿,制取精盐,孤倒要瞧瞧,三皇子还有什么话说。 ”
三皇子一惊,连忙阻止:“皇兄且慢!”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不想看看过程多么简洁,产量又有多高吗?”
三皇子额头上泛起细细密密的冷汗,薄薄的一层,他却丝毫不敢抬手擦,喏喏的说了一声:“兹事体大,并非寻常人能做,皇兄不要当成儿戏。”
凤景澜:“儿戏?”
他恍然大悟的道:“孤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制盐之法出自东宫?”
凤景澜的唇畔勾起一丝暖暖的笑意,但是难免带着一丝丝的捉弄,三皇子离的比较远,所以并没有看见,倒是身旁的皇帝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三皇子如遭雷击,连下跪的姿势都保持不了了,几乎瘫倒在地上,深深的扣头,不敢看上面人的眼神,但是就算他不看,他也知道,皇帝可能想吃了他的心都有。
他忽然想起那些似有若无的传言,联想到平日里父皇对凤景澜的看重,心中难免不犯嘀咕,难道真和传言中说的一样,凤景澜天生气运加身,非常人所能及!
那莫名出现的东西都与他有关?
三皇子心里打鼓,几乎怕到了极点,前有制盐,后有玻璃,他不得不怀疑,两者是不是都出自于东宫。若果真如太子所言,他恐怕……危……
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从东宫带进来的小宫人——甚至只是一个女子!正手脚灵活,一丝不苟的展示制盐过程。
等结果出来,三皇子的呼吸就停了,上座的皇帝眼神却愈发亮:“好好好!好一个国之利器!”
“我现在更加期待海水晒盐了!”皇帝看着凤景澜的眼神温柔极了,甚至带着一丝丝的小心:“这法子甚好,你调教出来的人也不错!澜儿,你费心了,你放心,海运之事我也会尽快落实。”
他真的很期待以后的日子了,凤景澜如此热衷于海运,怕是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看着百姓的生活在一点一点变好,甚至以后会更好,他甚至连做梦都会笑醒,想当年他爹和他哥哥都被抓壮丁,他年纪小所以才逃过一劫,后来跟着他娘一路颠沛流离,吃草根,啃树皮,隐山泉,藏深山,甚至饿极了,连观音土都不得不吃,他那个时候,最大的梦想便是能吃饱喝足,后来因缘际会,得了凤景澜,犹如三岁孩抱金于市,若不行动,早晚有一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所以他当机立断,加入揭竿而起的大军中!
唔……最后的结果想了一点,他成了最大的赢家。
不过,他最高兴的不是成了皇帝,而是终于能保住一家人的命!凤景澜也成了他的命根子,旁人说不得更动不得。
唔……除了他的老子娘。
凤景澜点头浅笑:“好。”
他顿了一下,并不想顺应历史,若是历史能有偏差,是不是说明,他还有一些生机?不让宋清寒参加海运之事,历史则会偏向另外一个轨道,不过,事关百姓民生……
他又岂能因一己之私,而罔顾因他这一个小小的变动,可能带回来的无限可能,哪怕只是一点点偏差,他都难以承受。
民为贵,他为轻。
凤景澜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的道:“关于海运之事,我倒是有一人选,爹可去查看,我不过听了一耳朵,行与不行,还是要看爹。”
皇帝眼睛一亮:“你说的那人是谁?”
于公于私,他都非常相信凤景澜!
凤景澜顿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呼吸也轻了两分,看着历史又一次走上正确的轨道:“宋清寒,今科举人宋清寒。”
皇帝立刻点点头:“好,我会差人去查探一番。”
“若是……”
凤景澜猛然住口,欲言又止的神情让皇帝有些好奇。
“若是什么?”
“若是此人不合适,千万不要看在我的面上勉强。”
皇帝心中推敲一下,微微挑眉:“你既然不喜欢他,又为何推荐他?”
凤景澜问道:“个人的喜爱,与国事比起来,自然有轻有重,爹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喜好,错过一个人才。”
皇帝沉思了一下,他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凤景澜因何不喜欢,听了他的话,反倒起了一丝好奇,凤景澜情绪波动向来不大,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惹他厌烦?
还让他如此慎重?
凤景澜骨子里透着骄傲,他从来不信天地不信命,向来信奉我命有我不由天,若非事关国家生计,凤景澜怎么着也要和所谓的历史过过招,而不是这样就认了,说到底,他始终是把百姓社稷放在了自己之上,哪怕有一丝差错,都有扼杀在萌芽之中。
给三皇子看过之后,他不得不认栽了,这可不是一个失察之罪能概括的,凤景澜施施然离开,泛着冷香的衣袖经过三皇子周围,他恨不能不顾脸面的去攀折他的衣袖,他手还没拉上去,就感受到一股冷意,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坐在上面的皇帝神色不明的看着他,三皇子瑟缩了一下,跟个鹌鹑一样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凤景澜离去之后,皇帝也没有出声,等确定他走远了,皇帝在猛然把手边的奏折扔过去:“拉下去,给我拉下去打!先按失责之罪,打他二十杖!”
三皇子惊叫一声:“父皇!”
皇帝一挥手,顿时有人捂住他的嘴,快速拉了下去,外面只听见杖子敲打肉肉的声音,完全听不到三皇子的喊声。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捧得太高,容易捧出错觉。
食盐的产量他一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按而不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他一举拿下,也让他在位置上多待两天,吸引吸引旁人的火力,没想到凤景澜竟然先提出了这个问题,那他就顺水推舟,这段时间,三皇子吃下去的已经够多了,他非要让他全部吐出来不可!至于治罪嘛……
皇帝沉吟了一下,还是顺势而为的好,三皇子空有野心,却没有相匹配的实力,留着也未尝不可,他倒要看看,他那些儿臣,谁更技高一筹,他还没死呢,一个个都惦记着澜儿的东西,若是他死了,那还得了!
第92章
放榜之后, 沐槿之知道了结果,便告诉了花冰烟:“我明日要出宫,你可要跟我一块儿去?去见见他?求一个结果?若是他愿意娶你,我也乐得成全你们。”
花冰烟轻咬唇瓣, 眼神挣扎, 最终还是狠下心道:“此生得遇太子妃,是冰烟的荣幸, 冰烟只愿一生一世在太子妃身旁侍奉, 别无他想。”
之前的一幕幕仍然历历在目,宋清寒身边从来不缺喜欢他的人,她已经亲手断绝了两人在一起的希望, 也亲口放他自由,她便不该再有多的想法。
那日在树下与他站在一处, 亲密无间的女子,便比她好多了,看起来简直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沐槿之一顿:“你不想和他在一起?”
难道历史上可歌可泣的爱情,只是宋清寒一厢情愿吗?的确有待商榷, 毕竟沐槿之那个世纪, 别说是和现在一样的盲婚哑嫁, 男人女人不愿意结婚的比比皆是,单身也成为一种主流的生活方式。
花冰烟郑而重之的点点头:“冰烟不愿。”
她永远也不会成为别人感情之中的第三人, 她虽然出身卑贱, 但是她的灵魂与人格,却并不卑贱。
沐槿之点点头:“好, 我知道了。”
花冰烟一愣,有些奇怪沐槿之淡然处之的态度, 她愣愣的看着她。
沐槿之挑眉,道:“你放心,你不愿意,我就绝对不会强迫你,我在一天,便能养你一天。我会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保护你。”
花冰烟心中一暖,为她的不询问,为她的保护。她会好好做一个宫女,一辈子守在沐槿之身边,安分守己,定不让沐槿之为难。
可是,世上之事,从来都是事与愿违。
她没想到,宋清寒为了她,竟然能疯狂到那个地步。
天气渐凉,不管外界之事发生怎样的变化,东宫倒是一如既往。一轮阳光,两杯清茶,便是一天。
天气越发冷了,沐槿之吩咐膳房准备了一些食材,准备吃一顿热热的火锅。
一字排开的食材,看得她眼花缭乱,沐槿之唇角一抽,她只准备吃一个火锅,可没打算吃自助啊!
不过准备都准备了,沐槿之去了一趟书房,看着正在批奏折的凤景澜问道:“你今天要不要试试和我一起吃火锅?还是让膳房另外给你准备一些其他吃食?”
凤景澜微微抬头:“又准备了好吃的?等我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说完便低下头继续批阅手上的奏折,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沐槿之看着他玉色的容颜,微微凸起的喉结,又到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有一些出神,果然,工作的男人更有魅力,沐槿之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可惜,此等绝色,偏偏不识人间情爱,怕是到死也不会谈一场恋爱。
不过,她也有些想象无能,凤景澜就该高高在上,怎么可能走下来,去亲吻任何一个人?
稳坐高台上,不染风与月。
凤景澜停下了手中的笔,微微一抬头便看到她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他一顿,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然后又拿起一份奏折,摊在桌子上,却半晌没有再次下笔,毛笔的墨汁滴落在奏折上,晕染出一团墨迹,让得到批复的大臣绞尽脑汁的想了一夜,也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太子殿下,抑或是他的奏折有什么问题!
太子殿下哎!有问题您直说不就成了吗?!何必留下一个不明不白的疑团让他猜啊!
热腾腾的雾气氤氲,模糊了凤景澜的神色,沐槿之倒是吃的很开心,真材实料,味道相当不错:“我以前最喜欢和室友一起出去吃火锅了!还以为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了,没想到他们炒出来的火锅底料也是一绝,我可不可以把这些引入酒楼?喜欢吃这个的肯定不少,冬天最缺的就是火锅了!”
凤景澜微微一顿:“你很缺钱?”
四季衣衫,金玉首饰,行卧起坐,任何东西的东宫出资,除此之外,每月还有万两花用 ,偶尔还有各种流水一般的赏赐,凤景澜从来没打算算沐槿之手中有多少银子,但是知道肯定不少,别的不说,肯定够她逍遥一世。
沐槿之眨了眨眼:“没有很缺,只是觉得不太够。”
凤景澜道:“我的私库没怎么进过,一会儿让栾平带你去,那些东西放着也是落尘,你若是喜欢,可选一些。”
沐槿之眼睛一亮:“你要给我发福利吗?”
“哎,算了,我不贪心……”
嘴上说着拒绝的话,一双眼睛却亮的厉害,好像在说,想要,想要都想要!
那表里不一的小模样,格外惹人喜欢。
凤景澜心中一软,唇角微微一勾,带起一丝温柔的弧度,温润地道:“放着也是放着,没什么用处,你我夫妻一体,喜欢就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