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还很漫长,她总得见缝插针睡上一会。
梦里仍旧是焦躁不安的。
一群露着獠牙的饿狼在身后追赶,宋音书疲于奔命,一路逃窜至悬崖边。
正双腿打着颤儿往悬崖下看呢,却见周渊和朱雀绿着一张脸浮在悬崖下朝她招手:“来吧,来吧……”
宋音书吓出一身冷汗,猛的惊醒了过来。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书房外正好传来动静。
“哐!”
孙太守气急败坏地踹门进来,一见宋音书就破口大骂:“你早就发现那个密道了是不是?!”
宋音书才刚睡醒,一副神智不清的样子:“孙大人好好的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你以为你让那群人躲进密道,老夫就拿你们没办法了是吗?”孙太守喘着粗气,用力挥翻了烛台,“老夫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然后再扔进火场!”
宋音书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别院的火已经熄灭了,藏于密道中的和亲队伍也定是被孙太守发现了。
援兵,竟然到现在还没到……
宋音书心凉了半截,尝试去安抚暴怒中的孙太守:“孙大人……你难道不觉得,别院那么大火都还没能烧死人,是天意吗?”
“天意?”孙太守怒极反笑,“你是想嘲笑老夫的无能吗?!”
“当然不是!”宋音书恳切道,“事实上,哀家想说的是……别院中的人都还活着,证明一切都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境地……”
孙太守还欲开口,却听得书房外传来了下人惊慌失措的通传声:“孙大人,不好了!摄……摄政王来了!”
孙太守闻言,眼神又陡然变得狠戾起来。
他一把扯过宋音书的胳膊,抽出腰间匕首抵住她的脖颈:“摄政王来怕什么?老夫有宋太后垫背!”
宋音书无奈地摇了摇头,手腕用力猛的扣住他握匕首的胳膊,脚下狠狠踢向他的膝盖,顷刻间便将他制服,压倒在了自己面前。
孙太守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经得起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击,当下不仅天旋地转地趴跪在地,连脑子都嗡嗡作响起来。
睚眦听见动静踹门进来,看见眼前这一幕,不由愣在了当场。
身后太守府的侍卫们同样面面相觑,一时都有几分手足无措。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孙太守,他不顾自己灰头土脸被宋音书压倒在地的惨状,厉声高呼道:“别管老夫!杀了他们!”
侍卫们得了指令,却也不敢往前,因为他们身后,还站着一群身着玄甲,高大威猛的摄政王亲卫呢!
宋音书遥遥望过去,见人群不约而同地让出了一条通道,身披墨色鹤氅的萧御辞气定神闲地朝她走来,脸上还挂着一丝浅笑。
“亏得本王日夜兼程,跑死了六七匹良驹才赶过来……”他戏谑地打量着被宋音书压倒在地的孙太守,忍俊不禁道,“原来只是这么个货色。”
孙太守羞愧难当,整张脸都埋到了地上。
睚眦赶忙上去将他押至一旁。
宋音书眼圈有些泛红:“哀家也没想到,摄政王能亲自赶来。”
萧御辞眼神游弋在她饱含情愫的星眸中,随后又移至她被宽松冬袄遮住的小腹,唇角微微勾起:“收到睚眦来信的时候,本王恰巧在临州,离这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索性赶过来了。”
第115章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临州虽比京城离锦州近,但也并不是三五日就能轻松赶到的地方。
宋音书知道他说得轻巧,实际上从他布满血丝的黑眸中就能看出,他这一路来得并不轻松。
而她也确实在听到他出现的那一刻,心里的大石才算是真正落了下来。
若是他没来,纵使她有制服孙太守的本事,为了别院里被困住的人,也断然不会轻举妄动。
“谢谢你。”她由衷道,“……能亲自赶来。”
萧御辞不满她这么见外,也不顾众目睽睽,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哑声问:“都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就瘦了这么多?周渊不给你饭吃?”
说到周渊,宋音书脸色陡然发白:“周太子和朱雀被孙太守逼得坠了崖,还请摄政王快派人去搜救!”
“放心。”萧御辞道,“周渊没那么容易死。”
听他这么说,宋音书的眼睛亮了亮:“周太子得救了?”
萧御辞点头:“本王的人马赶来时,正巧遇上周渊的手下在别院与孙太守的人对峙,说是周渊和朱雀都已经脱险了,朱雀受了伤,暂时赶不回来。”
“那真是太好了。”宋音书见尘埃落定,浑身都放松下来,又问,“余大年藏起来的账本,你可找着了?”
“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本王吧,你先找间屋子,好好睡一觉。”萧御辞没有否认,朝睚眦吩咐,“带宋太后去休息。”
放松下来之后,宋音书确实有些乏了,便也没再推拒,找了间太守府的厢房倒头就睡。
这一觉倒是睡得分外安稳。
只是睡到一半时感觉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揽进了怀里,好容易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后,她才又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窗外暖阳高悬,身边的位子还残留着几分温度。
惜夏听见动静进来伺候她洗漱:“娘娘这一觉睡了好久,可饿了?如牛已经去提膳了。”
宋音书拉住她来来回回打量了一圈:“大伙儿都没事吧?”
“娘娘放心,起火时十七皇子便带着我们一同躲进了密道,等火灭了,孙太守的人马找到我们没多时,周太子的人也到了,两厢对峙后不久,摄政王就带着亲卫赶来了,谁也没受伤。”
宋音书点点头:“谁也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啊,不对,朱雀大人受伤了。”惜夏道,“周太子倒是没事。”
“他们回来了?”
“是的,周太子说朱雀大人救了他的命,把人留在他院子里照料呢。”
宋音书觉得有些异样:“摄政王怎么说?”
朱雀毕竟是萧御辞的人,虽说于周渊有大恩,但就这么留在他院子里,也有些不合适。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正当宋音书想要命惜夏去请萧御辞来问问情况时,如牛提着膳回来了,同行的还有萧御辞。
“本王忙到现在也有些饿了,见如牛去提膳,便跟着来了。”他老人家倒是毫不客气,也不等宋音书同意,就一屁股坐到了她对面。
如牛和惜夏将十来样青花瓷碟装的菜肴摆好后便退了出去。
宋音书望着琳琅满目的一桌菜,不由感慨道:“谁能料到区区一个锦州,还能出这么个贪赃枉法的狗官……这成套的瓷碟怕是都价值连城了。”
“难得有机会跟本王同桌用膳,别提那些不开心的。”萧御辞夹了一筷鱼肉到她碗里,“尝尝这雪湖醋鱼,据说太守府的膳夫还是特地从宜州请来的。”
宋音书胃口不佳:“想到锦州城的百姓食不裹腹,孙太守却在这大鱼大肉,真是丧尽天良。”
“孙太守已经伏法,今后,锦州城的百姓不会再受苦了。”萧御辞目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宋太后真是有颗行侠仗义的心,和亲途中还不忘惩办奸佞。”
“误打误撞罢了。”宋音书被他说得有些脸热,“要不是摄政王正好来了,我都不敢想象会有多少人伤亡……我还是太冲动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萧御辞握住她的手,“正因为你珍视每一条生命,才能让所有人都毫发无伤地活着……”
“只是,”他忽然话锋一转,“作为我个人而言,并不想见你再像这次一样冒险。”
听他用满含深情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宋音书心尖忍不住跟着颤了颤,但旋即又低下头笑道:“我知道,我怀着你的子嗣,自然不敢乱来。”
萧御辞静静看着她,许久才轻声说道:“不光是孩子。”
宋音书不解地抬头看他,听到他薄唇微启,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在本王心里,舍不下的不光是孩子,还有你。”
宋音书心头克制不住地狂跳起来,全身的血液都恨不能冲至头顶。
她生生忍着,将与他之间的过往都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才强压下内心的激动。
再抬眸时,她眼底一片清明,似乎也含着几分柔情:“多谢摄政王厚爱。”
萧御辞下意识觉得她的反应很奇怪,心也跟着不自觉地揪了起来:“你知道本王这么说的意思吗?”
“知道啊。”宋音书开始埋下头大口地吃着饭,含糊不清地答,“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摄政王对我宠爱有加。”她抬起头,喝了一口汤,笑盈盈地答,“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萧御辞一直盯着她满含笑意的双眸,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此刻的她,明明是他最喜欢的乖顺模样,怎么却好像美得如同幻影一般不够真实呢?
“宋音书,”萧御辞再度重复道,“本王允诺过你,只要你乖乖听话,按计划回到本王身边,你要什么,本王都会给你,本王保证你们宋家上下,这一生都平安无虞。”
“我知道。”宋音书像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我会听话的,摄政王也多吃点,临州到锦州这一路都没好好吃饭吧?你还说我瘦了,瘦的分明是你才对。”
她满眼柔情蜜意,分不清真假。
萧御辞看了又看,最终选择不去细究,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第115章 他有这么好心?
卸下心事后的宋音书胃口也好了很多,一直吃到肚皮滚圆才放下筷子。
“我听说,朱雀如今住在周太子院子里?”宋音书沉吟道,“她毕竟是个女子,会不会不太方便?”
萧御辞也搁下了碗筷:“本王去见过周渊,他态度很是坚决,说朱雀伤养好之前,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啊?”宋音书自然察觉出了其中的深意,“他是不是对朱雀……”
“朱雀救了他的命,他会动心无可厚非。”萧御辞声线微沉,“本王不理解的是,朱雀为何也并不反对他这么做。”
“他们从前就认识。”宋音书道,“我看得出来。”
萧御辞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垂首沉默片刻后忽然站了起来:“本王再去见周渊一面。”
宋音书想跟着一道去,但觉得自己既不是朱雀的主子,又还没跟周渊完婚,名不正言不顺的并不适合去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只好作罢。
惜夏和如牛见萧御辞离开,进来将桌子收拾干净,又为宋音书沏了一壶水果茶。
“周太子说朱雀大人受了伤,不适合赶路,建议咱们在锦州多留几日。”
宋音书也想看看孙太守下场如何,点点头道:“哀家没意见。”
“娘娘,十七皇子求见。”睚眦在屋外通禀道。
“请进来吧。”
路修远也像是睡足了觉,脸色看上去十分精神:“阿音,你没事吧?”
宋音书示意惜夏和如牛都下去,又招呼路修远坐在自己对面:“师兄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体,哪哪都好得很。”
路修远认真端详她片刻,又拽过她的手腕把了把脉,才算相信了她的话。
“往后,莫要再孤身犯险了。”路修远道,“至于死遁一事,我自会安排妥当,不叫你伤着分毫。”
宋音书虽有些可惜这次的好机会没能把握住,但也没有完全灰心,当然,表面上还是要迎合路修远的:“多谢师兄。”
“我听说……萧御辞一来就跟你同吃同住了?”路修远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心中顾虑,“你跟他这样藕断丝连的,将来能狠下心跟他分开吗?”
和萧御辞的关系虽然在路修远面前不算什么秘密,但就这么被大剌剌地拿到明面上来说,宋音书面上有些顶不住,只好低下头佯装镇定。
“事实上,我跟他从来没有断过……”宋音书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他是什么脾气,要是叫他知道我有意借着死遁一事彻底离开他,谁知道他会发什么疯?”
路修远听她这么说,心里五味杂陈。
“我只是怕你戏演过了,连自己陷进去了都不知道。”
“师兄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宋音书抬起头,绝色双眸一片清亮,“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从未想过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你知道就好。”路修远望了望窗外渐渐昏黄的天,拍拍衣摆站起身道,“估摸着他也快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宋音书感激于他的体贴,一直将他送到了厢房门口:“师兄,再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到时候,我还是像从前一样给你煮面吃可好?”
路修远背影顿了顿,冲她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掌灯时分,萧御辞回来了,见宋音书已经卸了发髻,正坐在铜镜前梳头,如云如烟的秀发瀑布般垂在胸前和身后,说不出的娇俏柔媚。
心神微动,他走过去将人一整个拥进怀中,贴在她耳边问:“……想我吗?”
宋音书被他的气息烫得朝前躲了躲,不自在地嗔道:“摄政王又何必明知故问?”
“本王想听你亲口说。”萧御辞不满她的闪躲,将她牢牢按在怀中,从铜镜中欣赏她早已红透了的俏丽侧脸。
宋音书无奈,只得将脸埋在他衣襟处,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自然是想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男人唇角笑意难掩,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入了柔软的床榻上。
密密实实的轻吻随着呼吸变得绵长而深情,宋音书无力抵挡他的温柔,四肢百骸都渐渐酥痒难耐起来。
“……叫我的名字。”
男人用力扣住她的腰身,迫使她掀开早已意乱情迷的眼睑。
泛着春潮的双眸盈盈望进他早已暗黑一片的眸底。
“御辞哥哥……”
她显然很懂得如何取悦男人,乖顺到不可思议。
萧御辞心里的不安隐隐闪过,但很快又被她一声接一声的低吟给击退得一干二净。
因着她有孕,男人从头至尾都温柔而克制。
宋音书受用于他的极致温柔,身子越发顺从配合到了极点。
红烛随着微风轻曳,床幔亦不甘落后,跟着红烛的节奏不停舞动,满室春光无限。
直至最后,不可谓不是主客尽欢。
喘息渐止,萧御辞眸色由暗转明,声线还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问出的话却叫人心惊胆战。
“路修远午后来找你,说什么了?”
宋音书方才经历过极致的欢愉,此刻正是浑身发懒的时候,哪里有心情与他斡旋?
“他不放心我的身子,来给我把了个脉。”
“怎么说?”
“说脉象很稳,胎儿很健康。”
萧御辞冷哼一声:“他有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