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书越发觉得自己今日来赴宴是正确决定,能这样与宋家人见面说话,实在太好了。
宴席过半时,周可遇忽然被叫走了,说是她的铺子出了事,必须要她亲自到场解决。
周可遇一走,宋音书又觉得有几分无聊,便也离了席,打算四处走走。
黄氏见状特地迎了上来:“王妃可是乏了?摄政王一时半会走不了,您要不去厢房歇会儿?”
宋音书本想说不要,但怀孕初期确实容易犯困,便没拒绝她的好意。
杏雨扶着她在府上下人的指引下进了一间收拾好的厢房,刚躺下没多久,又听到了敲门声。
杏雨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是宋大公子。”
宋音书不疑有他,只好又扶着床框坐了起来:“大哥这时候来找我定然有事,请他进来吧。”
谁知宋淮之一进来就问:“阿音,你找我有事?”
宋音书心里一咯噔:“我没有找你啊。”
宋淮之的眼神也变了:“那我现在赶紧离开。”
“只怕骗你来的人正在外头等着抓你呢。”宋音书沉着脸道。
“那可如何是好?”
若是被人撞见两人共处一室,只有两种解释。
要么承认两人的兄妹关系,要么承认两人有奸情。
任何一种都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宋音书看了眼厢房,发现不仅没有窗户还无处藏身,只得赶忙吩咐杏雨:“快去请摄政王来。”
杏雨前脚刚走,黄氏就上门来了:“王妃,妾身瞧您方才席间用的不多,特地命人给您端了碗鸡汤来,您开下门吧。”
宋音书眼神示意宋淮之别说话,自己则是装作一副困倦的声音道:“本宫已经睡下了。”
黄氏有备而来,自然不依不饶:“王妃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妾身请府医来帮您瞧瞧如何?”
“本宫没有哪里不适,只是困倦了。”
“可妾身听着您的声音,像是很不舒服……”
宋音书慵懒的语气里含了几分薄怒:“怎么?本宫不同意你进来,你还想破门而入不成?”
黄氏沉默片刻,似乎是怕了,只讪讪地说不敢,却也并未离开。
直到萧御辞匆匆赶来。
“你们在这做什么?”
黄氏故作担忧:“回摄政王的话,妾身来给王妃送鸡汤,听王妃声音虚弱,正担心呢,可王妃不知为何,死活不愿开门。”
萧御辞冷笑:“送个鸡汤,要来这么多人?”
屋内的宋音书这才知道,原来黄氏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群人!
摆明了就是想要让她和宋淮之在众目睽睽之下百口莫辩。
她和宋淮之交换了一下眼神,娇弱地对屋外说:“夫君,我方才吃了席间的饭菜忽觉头晕目眩,确实很不舒服,但我怕是洪夫人不怀好意,所以不敢让她进来……你独自一人进来抱我出去吧。”
萧御辞闻言震怒,立刻命人将黄氏拿下:“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王妃下手!”
说罢,他推门而入,又反手关上了门。
他知道宋淮之被人骗进了屋,因此看到两人站在门后时也不意外,只是也头疼该怎么把两人弄出去。
宋音书似乎早已想到对策,狡黠一笑,对萧御辞一番耳语。
萧御辞眉头越皱越紧,颇为嫌弃地看了宋淮之一眼。
门再度被打开,在众人殷切的视线中,萧御辞脸色铁青地抱着一名被粉色披风从头罩到脚的人走了出去。
萧御辞脚步匆忙,众人也不敢过分细看,都默认他抱着的是王妃。
待他离开后,众人又凑到厢房里看了一眼,发现里头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人群一哄而散,都觉得颇为无趣。
“看洪夫人方才那鬼祟模样,还真以为王妃房里藏了人呢,谁知根本谁都没有。”
“洪府得罪了摄政王,将来的日子,自求多福咯,咱们快些离开吧。”
无人知道,在人群散去后,宋音书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满脸皆是笑意。
第219章 清算(1)
回府后,萧御辞满眼都是焦虑担忧:“阿音,你没事吧?”
宋音书在他跟前转了个圈,俏皮地笑道:“好得很呢,我的身手你还不知道?跳个房梁而已,根本不在话下。”
“你现在有孕在身,还是得当心些。”萧御辞将她轻轻抱住,在她耳边低语道,“今日这样的情况,即便真叫旁人瞧见你和宋淮之共处一室,只要本王不介意,就没人敢说什么。”
宋音书噗嗤一笑:“你不怕被人嘲笑戴了绿帽子?”
“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好怕的。”
萧御辞想了想又说,“便是真的,本王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宋音书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心里又柔软了几分:“放心,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不可能做出任何对不住你的事。”
萧御辞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本王对你,亦是如此。”
宋音书垂下螓首,娇羞地笑了笑,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洪夫人好好的,为何要设局害我?”
萧御辞脸色微沉:“肯定是受人指使。此事,本王定会严查,绝不姑息。”
宋音书点点头:“不过你查归查,不要牵连无辜。”
萧御辞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放心,本王近日心情好得很,懒得因为这些鼠辈动怒。”
“说起来也怪哥哥。”宋音书道,“他这人就是这样,对任何人都不设防,总是不知不觉就着了人家的道。”
萧御辞想到宋寅的话,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
宋音书想了想,凑到萧御辞耳边将当年宋淮之被设计与尹毓秀春风一度的事说了出来。
“此事……我亲口问过哥哥,应该不会有假。”宋音书道,“我相信哥哥的为人,他绝不会撒谎骗我。”
“这么说,那晚与尹毓秀苟且之人,很有可能并不是你哥哥?”
“我就是这样的想的,哥哥只是喝多了,怎么可能什么细节都不记得?”
萧御辞脸色一直波澜不惊,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直迟迟不发落尹毓秀,就是因为担心与她有染之人是宋淮之。
若此事真如宋音书所言,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栽赃嫁祸,那他就没必要再手下留情了。
“你哥哥虽然是宋相的骨肉,却丝毫没遗传到宋相的精明谨慎。”他颇为嫌弃地撇撇嘴,“身子倒是养得挺好的,抱起来有你两个那么重。”
宋音书哈哈大笑,又仰头问他:“那我呢?我遗传到我爹的聪慧精明了吗?”
“你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否则本王如何会被你俘获?”
宋音书闻言,满意地弯起嘴角:“该说不说,还得是摄政王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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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的事很快查出了眉目。
她胆小又怕事,没怎么一审便把尹毓秀如何用两箱黄金收买她的事给说了出来。
“求摄政王开恩!妾身只是听尹太后的吩咐将王妃安置在厢房,然后再给她送碗鸡汤而已,真的不知道当中发生了什么事…”
“叫什么尹太后?”萧御辞冷道,“她早就不是太后了!”
“是,是……”黄氏发丝散乱,泣不成声,“都怪妾身一时鬼迷心窍,还请摄政王不要怪罪我家老爷,他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啊!”
萧御辞点点头:“放心,本王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洪大人在大理寺勤勤恳恳多年,无论是办案能力还是人品作风,都是可圈可点的。
他不会牵连无辜,尤其这无辜还是朝中不可多得的忠臣。
玄武的脚步声匆匆传入审讯室。
“主子,妙空师太许是知道东窗事发,打算先下手为强,此刻正召集文武百官上朝,打算征讨您呢。”
萧御辞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正好,本王有的是账要找她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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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尹毓秀一改往日的素衣素服,穿上了从前身为太后时的华丽服制,一双精明的眸子在凤冠珠坠后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萧御辞缓步走上台阶,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怎么?皈依佛门之人还可以说还俗就还俗?妙空师太穿成这样,不怕佛祖怪罪?”
“为了大梁江山,哀家顾不得那些了。”尹毓秀道,“摄政王强占皇嫂,秽乱后宫,偷天换日,如今只手遮天,愚弄臣民,哀家实在是无法坐视不理!”
萧御辞看了眼朝堂上鸦雀无声的臣子,轻笑道:“你们也信她说的?”
尹毓秀捏紧双拳:“他们敢怒不敢言,哀家可不怕你!你做出这样有悖人伦之事,如何对得起先帝?如何对得起大梁?”
萧御辞好笑地看着她:“这番话,该是本王送给妙空师太才是,妙空师太是为何遁入空门的,相信太皇太后比谁都清楚才是。”
一旁坐着的太皇太后脸色也有几分难看,但抿着嘴没有开口。
尹毓秀眼神闪了闪,双眸喷火般望向萧御辞:“哀家那回……是被人侵犯的!谁知道那是不是摄政王故意安排的人?!”
此言一出,朝臣又开始喧闹不已。
“早听说尹太后遁入空门是因为出了那档子事……难道此事还是摄政王安排的不成?”
“虽说女子失节是为不齿,但若尹太后真是被人所害,那倒的确叫人心疼。”
“想必太皇太后就因为考虑这个,才一直都没有赐死尹太后吧……”
“这么说,那陷害尹太后之人,也太居心叵测了……会是谁呢?”
“还能是谁?别说尹太后怀疑摄政王,我都有些怀疑了,毕竟尹太后出事,摄政王就是唯一把持朝政之人了。”
“你小声些,摄政王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摄政王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便罢了,他自个儿跟宋太后的事还不清不楚呢,还怕人议论?”
“若摄政王真是那样的人,那我等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他再这般嚣张,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大梁拨乱反正!”
萧御辞一直没有开口。
许久之后才挑起眉梢望向尹毓秀:“趁本王现在心情好,妙空师太还是老实点,把自己的罪行都招了吧。”
第220章 清算(2)
尹毓秀听他这么说,心里的不安又扩散了几分,但还是强自稳定心神道:“摄政王休要扯开话题!哀家有罪,太皇太后英明,已经惩罚过了,但摄政王和宋太后珠胎暗结一事,又该如何解释?”
萧御辞冷哼道:“本王夫人是晋国舒家的四小姐,这件事人尽皆知,不知妙空师太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胡言乱语?”
“哀家会这么说,自然不是凭空捏造。”尹毓秀道,“哀家与宋太后从小就相识,对她最是了解不过,哀家知道她耳后有一颗红痣,后腰亦有一团桃形胎记,不会这么巧,摄政王妃身上也有这样两处特征吧?”
萧御辞并不在意她的这番话,而是眼神悲悯地看着她:“妙空师太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的眼神不仅毫不慌乱,还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威仪,好似高高在上的雄狮,轻蔑地注视着自己爪下渺小的猎物一般。
尹毓秀心慌不已,但还是咬紧牙关与他对峙:“摄政王不妨请王妃来殿上,给大伙儿瞧一瞧,是不是如哀家所言!”
“没有那个必要。”萧御辞道,“都是些捕风捉影之事。”
说罢,他眼神锐利地扫向尹毓秀:“而本王手上,却有着叫妙空师太万劫不复的铁证!”
尹毓秀越发慌乱,几乎要坐不稳:“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本王早已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萧御辞扭头对睚眦道,“将先帝遗诏呈上来!”
尹毓秀脸色已经开始泛白,后背大汗淋漓,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皇太后亦有几分惊色:“先帝还留了遗诏?孤怎么从未听闻?”
萧御辞扯起嘴角:“因为遗诏里白纸黑字写着希望本王能够继任大统,本王不乐意,才一直都没将遗诏拿出来。”
朝臣面面相觑:“先帝明明有后,为何要传位与摄政王?”
萧御辞站起身,展开遗诏,嘴角微凉:“是啊,先帝明明有后,为何还一心想要传位与本王?妙空师太,你可知道?”
尹毓秀早就吓得瘫坐在龙椅上,紧紧搂住怀里一无所知的小皇帝,神色惊恐又闪躲:“哀……哀家如何知道?你那遗诏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萧御辞将遗诏交给宋言礼:“烦请内阁众臣共同鉴别,此遗诏是否为先帝亲笔!”
宋言礼接过遗诏,与几位内阁大臣一同凑过去看,脸色都不由大变!
太皇太后见状也走上前查看,才看一眼,就踉跄了一大步,差点没摔倒。
“尹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太皇太后一把夺过遗诏,砸在了尹毓秀脸上。
尹毓秀吃痛惊呼一声,展开遗诏后看了一眼,便满脸死灰地跪坐在地,双肩垮了下来。
早就被吓坏了的小皇帝见状,也开始咧着嘴大哭起来。
谁都没料到,遗诏上除了命萧御辞继任大统外,还写着:朕愧对大梁,此生只与孝德皇后一人有过夫妻之实。
先帝甚至都没有碰过尹毓秀!
哪里来的孩子?!
萧御辞望向尹毓秀:“先帝因为顾念你从前的谎言,误以为你曾经救过本王的命,一路将你扶上贵妃之位,你呢?你如何待先帝的?为何你一有孕,先帝就忽然病得那么严重,以致昏迷不醒?你究竟对先帝做了什么?”
尹毓秀将嚎哭不止的小皇帝搂在怀中,满脸都是惧色。
太皇太后怒不可遏道:“枉费孤这么多年都对你疼爱有加,谁能料到你竟是此等水性杨花蛇蝎心肠!”
冲尹毓秀发完火后,太皇太后又对萧御辞道:“你为何早知此事,却一直拖到现在才说?就因为你不想做皇帝,所以就忍心叫先帝尸骨未寒吗?”
“本王最初也不知道遗诏的事……”
尹毓秀像是忽然惊醒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他为何明明知道遗诏内容,却迟迟不发落我!因为……那个在宫宴上因为醉酒侵犯我的,是宋太后的嫡亲兄长!”
萧御辞皱紧眉头看着她:“事到如今,你还要信口开河?”
“你就因为舍不得发落宋家人,所以连先帝被戴了绿帽子都无动于衷!”
太皇太后闻言,脸色难看至极,眼神扫向殿上早已跪下的宋言礼和宋淮之:“此话当真?”
宋言礼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回禀太皇太后,犬子虽不才,但绝对不是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之人啊!还请太皇太后和摄政王明察!”
宋淮之也赌咒发誓道:“那晚微臣确实喝多了,但并没有做出任何逾矩之事,请太皇太后相信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