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
趁这个空隙,温慕寒抓住时机拼命往前跑,风往喉咙里灌,来不及吞咽,像锋利的刀一样划破喉咙,一股股铁锈味漫上来。
来不及回头,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
真的如此吗?
她抓不住梦里的野兽,现实中的也逃脱不了。
下一秒,温慕寒撞入熟悉的怀抱里,他身上冷硬生长的骨骼硌得她快落泪,她的手腕被谢逍攥住而后向后翻转而去。
这一刻,他遮住了黑暗,将巷子外的光留给了她。
再也坚持不住,温慕寒腿软无力地倒在他怀里,双手用力抓住他的手臂。
李成蹊见到谢逍,眼里闪过阴鸷,唯独没有胆怯,他朝两人扑了上去。
“小伙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别怕。”谢逍轻声安抚着温慕寒,而后旋身踹了男人胸口一脚。
淤血凝在胸口,伴着血沫被李成蹊吐了出来,他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眼神更加阴狠,仿佛要将人置于死地。
“你他妈的,去死吧。”
他恨恨地痛骂。
“你有种可以试试。”
谢逍歪了歪头,眉骨稍扬,下颌微抬,轻蔑地看着他,眼里都是挑衅和轻傲。
昏暗的路灯下,在他一般的轮廓上凝聚成雕刻过的阴影,看不清什么神情,只觉得有种诡异的冷。
他在逼李成蹊动手。
这一次,他要让他牢底坐穿,再也出不来。
若是之前的李成蹊,根本不吃这套明晃晃的陷阱,放在现在,已是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决心,他从口袋里掏出把水果刀。
突然晃过的银白色让温慕寒心里一惊,她轻呼:“谢逍小心,有刀!”
李成蹊双手攥着刀就要朝谢逍腹部,跟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冲上来。
……
有血涌出来,不是鲜艳的,而是深红的。
像是世界都褪了色,只剩这一抹红慢慢从衣料经纬里慢慢渗透开来。
一朵一朵花在盛开。
将夜色都染红,显得今夜的月亮格外的诡异。
这一刻,童话里举起剑保护公主的,不是骑士和王子了,而是国王。
当那把剑刺下去的时刻,所有的噩梦都将被唤醒。
野兽被击倒在地,一直凝聚在头顶的黑雾终于散去,天光乍破,那些可怕的东西终于消失了。
困在那个下午的梦魇,被梦魇本身给打破,解决问题的本身从来不是说囚住野兽,而是……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即使,这个代价很大。
也会有爱,义无反顾地冲出去。
那句话也开始被验证:“这个世界的悲惨和伟大,不给我们任何真相,但有许多爱,荒谬当道,爱拯救之。”*
可是,故事的开始源于爱,结尾也源于爱。
开始于万君姝奋不顾身的爱,结束于温书庭向死而生的爱。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温书庭,温慕寒瞳孔一缩。
李成蹊双眼瞪大,身子僵住,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痛意开始清晰。
“你!”
怕他再做出什么伤害温慕寒的行为,温书庭牙一咬,本来在发颤的手突然下定决定将刀抽了出来,朝着李成蹊的腹部又是一刀。
是冰冷金属刺进肉/体的闷声。
刀掉了下来,砸在满是污泥的地上。
有个空调外机流出的水形成的水坑,映照着慢慢倒下去的人影。
警笛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巷子口挤满了人,往里张望着。
直到身穿警服的人将温书庭按住,温慕寒才反应过来。
她眼眨了眨,一滴泪无意识地从眼角滑落,砸在地面。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有一层膜将她的喉咙口给堵住,说不出话来,又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单个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全身的血液在凝固,温度在散去。
谢逍摸上她的手,冰得吓人。
瞥到那一颗眼泪,温书庭眸光一顿,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寒寒别怕,怪物已经被爸爸打倒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他眼里有泪,声音温柔。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原谅你自己。”
“别再自责了,你妈妈做的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爸爸也是。”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警察带走了。
-
头顶的白炽灯好刺眼啊,刺得温慕寒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医院的走廊好长啊,一眼望不到头,消毒水的气味冰冰冷冷,一点人情味都没有,那些病人家属的祈祷都不会被听到。
门一开一关,就决定着人的生死。
灯一亮一灭,就调动着人的喜悲。
她第一次觉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句话是这么的残忍。
耳边回荡着医生的话,一字一句那么清晰。
“肺癌晚期,一直拖着没有治疗,活不了几天了,准备准备后事吧。”
机器在叫,滴答声拉得很长,刺激着人的耳膜。
那条跳动的曲线慢慢变成了直线。
“病人呼吸暂停了,上除颤器。”
“电流加大。”
那声音好刺耳啊。
“节哀。”
她终究谁也留不住,眼泪开始决堤,唇瓣颤动着却哽咽到失声,肩膀下垂缩在一起,似乎这样能缓解压抑到窒息的疼。
外面夜色依旧,脑中浮现的都是那天温书庭站在她门口的身影。
那么孤独,那么落寞。
温慕寒没想过,那会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
如果当时,她态度再好点就好了。
可是,没有,她没有,她一直在恨他,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了他身上。
他打给她的每一通电话,他都没有接。
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他都会做好饭菜在家里等她,期盼着她能回家吃一口,可她一次都没有回去过,饭菜一次次地变冷。
覆在汤表面的油渐渐凝固,可他依旧十年如一日地坚持。
她现在,明白的太晚了。
为什么不等等她呢。
温慕寒哭到不能自已,蜷缩着身子努力将自己包裹住。
谢逍手指嵌到肉里去,忍住喉间哽咽,张开手抱住了她,他不敢用力,生怕她下一秒就要碎了。
他轻拍着她的背,“睡一觉就好了。”
温慕寒没说话,大颗大颗的泪水往下掉。
好不了了。
空调的冷气好冷啊。
她知道,好不了了。
第79章 滚烫
温书庭的骨灰葬在了离万君姝不远处, 他留下了一封信。
“亲爱的女儿,我是爸爸……”看到开头,温慕寒就忍不住落泪, 明明他从来都知道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信纸上有深色的印记晕开了。
“你妈妈估计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那就把我葬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我远远地看着她就好。”
“爸爸做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个错误需要我用一生来赎罪,但寒寒, 这不该由你来承受, 我只希望你活得自由开心一点。”
“爸爸知道你遇到了一个男生,我不确定他爱你会不会比我的更长久,但我观察了他很久, 是个可以托付余生的人。”
“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留下的, 给你存了张卡,还有公司45%的股份,公司我交给张阈打理了, 他可以值得你信任,你不喜欢管理公司,所以他每年都会把公司的盈利转给你,我名下的车和房到时他都会转交给你。”
“这样,就算那个臭小子辜负了你, 你也有底气地离开他。”
“我收购了好几家出版公司,我不在, 他们也会帮你的。”
“最后,爸爸只想说一句, 我的乖女儿,好好吃饭, 按时睡觉,生活是个很美好的词,放下过去,往前走吧。”
“我和妈妈会一直在你身后的。”
信纸被泪水打湿,温慕寒握着那张卡,手颤抖地收紧。
这些年,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可是她明明知道这些事,却还是让他那么孤独。
明明妈妈走之后,就剩他一个人了,可是……
一想到那天的场景,她就悲恸得无法呼吸。
回到温家整理遗物的时候,是一个很平常不过的下午,太阳很晒。
院子里的爬藤月季开得正盛,中间的乌桕树也茂盛,在那个熟悉的秋千下撒下树荫,有风吹过来,拂起温慕寒鬓角的碎发,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拥抱她。
霎那间,眼角有一颗泪珠落了下来。
再往里走,所有的布局都没有变,跟以前一样。
从记忆里翻找出来,她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来这个家了。
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她想见的人一个都没有了。
谢逍看着站在客厅的温慕寒,此刻的光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了层光,很浅,颜色开始褪散,记忆开始恍惚,似乎又回到那颗蓝花楹下。
淡紫色的花瓣纷飞,一个眨眼的功夫,树下的人就不见踪影。
他久久地看着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记忆又开始抽离,回到了在邮轮上重逢的那晚。
风很大,像刀子一样,刮得他脸颊钝钝地疼。
深夜里,海上黑漆漆的什么也望不见,温慕寒穿着一身红裙就这么闯进他的视线里。
她说:“谢逍,你愿意当我的男主吗?”
“我只是想拉你一把。”
明明不过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感觉已经过了很久。
有多久呢?
久到身份开始对换,变成:温慕寒,我想拉你一把。
全身的血液被冻住,先从脚底开始蔓延,到心肺无法呼吸,再到喉咙疼到说不话来。
周围的一切都静得可怕,就放佛是一场梦核,虚幻的诡异的。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后这个世界再无生机。
所有的建筑都在,但显得他们极其渺小,明明他们是世界的主宰,最后因为内心的荒芜而选择了结。
破碎的光屑落在谢逍的睫羽上,他喉结微滚,走上前握住了温慕寒的手。
刺骨的凉。
-
温慕寒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只不过因为谢逍在身边,作息开始变正常,白天赶稿子,晚上休息。
谢逍也在拍最后的戏份,快要杀青了。
前段时间拍的综艺播出来,反响很好,再加上营销和团队的运作,“禾逍”cp上了好几次热搜。
很多时候不是温慕寒刻意想去搜,只是偶尔看到热搜词条会不由自主地点进去看。
[啊啊啊啊啊,不羁狼狗vs骄矜小白花,太好磕了吧。]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谢逍看我们家禾禾的眼神,毫不掩饰,好深情。]
[快点,杀了我给他俩助助兴。]
有一段特别剪出来的视频,是幕后的采访。
镜头有些晃,谢逍往化妆间里走,和姜禾擦肩而过,她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像在发亮一样。
[wk,姜禾的眼神是一点也不藏啊,算是给我们喂了顿饱饭了。]
采访人员似乎也是有意在炒热度,跟着剧本走,问:“拍《驾长街》和之前的剧有什么不一样?”
她对镜头笑了笑,“都挺好的,可能导演比较严格?”
姜禾歪了歪头,开了个玩笑。
“季导很好,做事比较认真,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然后,”说到这儿,羞赧地轻弯唇,“和剧组的人员相处得也很愉快。”
[这你要是说没什么,我可不信。]
[kkkkk,这表情一看就是意有所指啊。]
[嗷嗷,太甜啊。]
[什么时候剧才能抬上来,两个人的综艺片段我都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了,求撒糖。]
手机自动熄了屏,映照出温慕寒的面容。
有一瞬间,她都会认为谢逍的眼神是认真的。
她有些恍惚,盯着窗外发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经常走神,有的时候得谢逍喊她才会反应过来,看着电脑上的字手会发抖,明明才刚敲下那些字,转眼就忘的一干二净,她一遍遍翻回去看,反复确认,心已经疲惫了,可是大脑却控制着行为不休。
梁佑庭说她的病又严重了,于是她吃的量又加量了。
吃这些药的时候,温慕寒都是背着谢逍吃的。
其实她很说犯病的时候很疼的,拿起手机却又不知道打给谁,爸爸妈妈都不在了,谢逍在拍戏,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
慢慢地,她陷进沼泽里越来越深。
直到那天。
剧组杀青后没两三天,官博加急发了一条先导预告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