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照顾自己。”
……
原来,是这么痛啊,整颗心脏要被一撕两半的疼。
喘不过气来。
似乎有一辆车朝他疾驰而来,“peng”地一声,眼前有白光炸开。
身体飘浮起来,先是没有任何感觉,等到感官慢慢体现,五官内脏被碾压的疼。
好疼啊,温慕寒。
他曾以为两个人只要相爱就够了,他终于等到温慕寒爱他了,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生病了,她甚至生病了,在他的身边。
她求他,甚至求他不要去找她。
如果当时他没有和她相遇,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
新电影杀青那一天,也是温慕寒离开的一个月后。
网上的负面舆论在慢慢消失,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去。
剧组聚餐完,耗子送谢逍回家。
晚上月亮又圆又亮,这些天的天气都很好。
耗子送完人车没开出去多远,隐约感觉不对劲,想起有耳机落下来,又掉头返回去取。
一打开门,浓烈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当晚,救护车的声音响遍整个小区。
谢逍于晚上12点在家中自杀。
第80章 滚烫
海岛的天依旧是那么蓝, 空气里裹挟着都是海水的咸湿,有的时候里面还参杂点沙粒,刮在脸上还有些疼。
蔚蓝的海面上波光泛动, 有一只轮船经过, 时不时响起鸣笛声, 划出白灿灿的浪花,像是蛋糕裱花时的花边。
脚边是堆的大大小小的礁石,身后是被绿色蕨类或者是苔藓类植物覆盖的植被。
温慕寒深吸一口气, 觉得胸腔的浑浊都被排了出去。
这是她来到这座海岛的第七个月, 刚来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日照太晒,晒得她皮肤经常过敏, 这里的人讲着地道的方言, 一开始听不懂只能尴尬笑着点头说“嗯”,现在也能听懂许多了,偶尔还能说了一两句。
从平芜离开后, 温慕寒从来不知道时光能过的这么慢,远离了城市和网络,耳边的声音也平静下来,她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辗转难眠,甚至听到一点声音都会惊醒。
海水拍打过来, 涌过她的小腿,春日的海还有些微凉, 风一吹,就越发凉了, 但比她之前经历的每一个深夜的海水暖多了。
当刺凉漫过身体的时候,胸腔被压迫者, 但感觉身体渐渐漂浮起来,腰部被托举,灵魂都开始轻盈,温慕寒觉得早就该如此解脱了。
但每一次都会有一束微黄的灯光照过来,梁佑庭一次又一次将她带了回去。
他不会责怪她,只会擦干她的头发,轻声说:“我知道很痛苦,再坚持一下好吗?”
温慕寒只是双目涣散地盯着墙面的影子,没有说话。
而他只会一次又一次用那些讨好小朋友的承诺,“诱惑”着她,又或者是说拯救着她。
“明天我带你去海边抓水母好不好?”
“后山有片茶园,我们摘点茶叶回来做奶茶?”
……
温慕寒于这些平淡的日子里慢慢治愈了自己。
有海风吹过,将她的长发吹起,鬓间的碎发刮蹭着高挺的鼻梁,轻隽好看,像一幅画一样。
双手后撑,温慕寒换了个姿势,踢了踢脚下的海水,闭上眼想起温书庭再信中的最后说的那句话。
“不是思念,不是倾慕,是无畏寒冷,因为每个冬天都会以春天作结,绽放吧,在每个即将到来的春天,它从来不是结果,只是这辆列车必须要经过的黑暗的隧道一般。”
所以,春天来了,她熬到了。
头顶有海鸥在叫,温慕寒抬起头拿起相机拍了一张,她已经很久没有动笔了,没有用文字去表达记录,开始学着谢怀用镜头记录。
这么长时间,她把《茗》写完就发给了何莹,没有在网上发表,直接通过实体发布,后续她就没有联系何莹了,换了新的手机号,和他们断了联系,就连许从音也没有。
至于谢逍,其实,温慕寒已经不太记得清他的模样了,总感觉他们都在模糊化,可能是药物导致她记忆退化了吧。
只不过她偶尔还能从村名的小孩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除此之外,全然不知他现在的生活。
“小寒姐姐。”身后有人喊她。
还没等温慕寒转头,小迪就窜到她身边,龇着口大白牙:“我就知道知道你在这儿。”
她看着身旁的小男孩,抿唇笑了笑:“小迪这么聪明啊。”
小迪是邻居家的小孩,热情好动,或许是少年身上独有的敏锐观察力,像是看穿她的情绪,拉着她到处跑,一来二去就认识熟悉了。
小迪挎上她的胳膊,姿态亲昵:“我妈做了好吃的,喊你去我家吃饭呢?”
“不会又是鱼茶吧?”温慕寒揶揄着。
想起之前吃鱼茶的经历,至今历历在目,想起来胃里还泛着恶心。
“哎呀不是,”小迪摇头,“是海鲜面。”
温慕寒松了口气,“好。”
“那快去吧,要不然都被梁哥哥吃完了。”说的自然是梁佑庭。
“好好好。”
刚准备起身,听到有人喊小迪,回过头看是小迪的哥哥,夏尘永远一身白t,神情冷淡的模样,温慕寒很少见他笑,话也不多,和小迪相比反差很大。
“回去吃饭了。”少年眉目疏淡,没有多余的神色,说完这句话就离开,只是转身的前一秒看了眼温慕寒。
“好的,哥哥。”小迪回应着,拽着温慕寒的手催促道,“快快快,妈妈喊我们回去了,再不回去真被梁哥哥抢光了。”
“……”
吃完饭,温慕寒想着去市里一趟,小迪妈妈非说让小迪爸爸送,这里交通不方便,还得坐船出岛再打车,她不想麻烦别人于是习惯性地拒绝。
梁佑庭在旁边推了她一下,温慕寒想起来他曾说说过不要总是想会麻烦别人,如果连羁绊和联系都不产生,那么留恋和怀念也只会是单一痛苦的事情。
她想了几秒,还是点头答应了。
淳朴的夫妻俩露出憨厚的笑脸来,温慕寒心中也滚过一丝暖流。
她说起要给他们带东西,小迪欢呼地蹦开椅子,跑到她身边,“好耶,小寒姐姐,我想要吃炸鸡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温慕寒莞尔一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小迪父母笑着摇摇头,倒是也没说什么扫孩子兴的话。
“那小尘呢,”她目光移向对面的少年身上,“想要什么,姐姐给你带。”
“没有。”夏尘抿了抿薄唇,盯着面前的碗。
气氛有些冷,小迪妈妈开始圆场,夸起温慕寒和梁佑庭两人:“你们俩真是郎才女貌,要是在一起该多养眼啊。”
梁佑庭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搭上温慕寒的肩,笑着说:“我努力努力。”
“那梁哥哥要追很久哦。”小迪朝他挤挤眼。
梁佑庭:“嗯,估计要辛苦一阵了。”
众人哄笑一堂。
椅子拉开的声音有些突兀刺耳,夏尘猛地站起身,撂下一句“我吃完了”就离开了。
小迪妈妈在后面嘱咐道:“吃完饭出去散散步,别老钻进房间里学习。”
回答她的只有一道清瘦笔直的背影,其余几人都没当一回事,温慕寒却放在心上,饭后在屋顶的天台找到了夏尘。
“在想什么?”
夏尘听到她的声音,身子一僵,单独的独处让他有些僵硬,他垂眸:“没想什么。”
温慕寒不太懂青少年这个时间段的心理,更何况夏尘本就和一般少年不同,他沉敛许多。
“那想清楚要姐姐给你带什么了吗?”她问。
他手紧了紧栏杆扶手,过了几秒后说道:“想要…一本书。”
“嗯,”温慕寒点头,“什么书?”
“《驾长街》。”
再次听到这三个字,温慕寒只觉得恍如隔世,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将谢逍的脸拉入她的脑海里。
那扇门一直被抽象的锁给锁住,她努力不去想,却在这一瞬间突然打开了,那些画面开始具像化,将自己拉回那段回忆中去。
再眨眼,门又锁住了,这回却很难再忘记了。
温慕寒鼻子一酸,眨眨眼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说:“好。”
去了市区,她先去给夏尘买了书,等到回去的时候再打算给小迪买炸鸡。
坐在出租车上时,香樟树再往后退,商场大屏上的人吸引了温慕寒的注意力,她瞥过去一眼,是粉丝剪的谢逍在驾长街里的视频。
原来才过这么久吗,剧才刚开始播。
温慕寒没打算深想,那段恋爱都谈的太累了,她真的不想了,更何况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谢逍。
毕竟,她已经是第二次抛下他了。
谢逍他也是有尊严的,不可能会在原地一直等她,也不会再二次伤害后再原谅她。
车在开,很快到了小迪说的那家炸鸡店,它旁边的一家店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弦青,谢与秋开的店。
鬼使神差地,温慕寒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是一位吗?”服务员领着她往座位上走。
“嗯。”她点头。
很快菜单被拿上来,过了这么长时间,菜单上的菜也更新了很多,将菜单翻了个遍,温慕寒心里冒出来一个名字,试探性地问:“请问这里有奶酪青提吗?”
服务员倒水的手一顿,瞳孔开始放大,快速扭头看向温慕寒,连忙点头:“有的有的。”
温慕寒有些惊诧,她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嘴,没想到真的有。
“还需要别的菜吗?”服务员看起来有些激动,“我马上联系后厨给你做。”
“嗯……”温慕寒看着菜单上的其他菜有些头疼,实在不知道怎么选,“那就帮我上几份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吧。”
到时候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去吃,她心里这么想着,却不知道服务员此时心里跟有火山爆发般激动,缓了几步后加快步伐冲向店经理。
“代经理,代经理。”
“怎么了?”代经理放下手里的物料单,“又毛毛躁躁的?”
“是那位顾客,”她想尖叫却只能拉低音量,“她点了奶酪青提!!!”
“奶酪青提?!”代经理也有些吃惊地瞳孔放大。
“嗯嗯。”服务员拼命点头。
“这样,你先那位顾客上菜,”代经理拍了拍她的肩,“我去打个电话。”
“好的,代经理。”
-
钟粵山。
身着私定西装的男人从山上下来,阶梯口几棵参天大树浸满了阳光,普照万物。
谢逍走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藏身于绿木丛中的寺庙,一半黄一半白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上攀附着飞龙。
日落西山,飞鸟横穿过澄澈的天空留下一道道白痕,四周寂静,偶有钟声伴着鸟鸣声响起。
他眉眼微敛,唇畔扯了一下。
点了那么多祈福灯,那温慕寒,你还好吗?
耗子见到他下来,赶忙迎了上来。
“谢总,光策影视的季总想跟您再聊聊收购的事情。”
“嗯。”
谢逍颔首点头,神情冷淡。
自从他接手了谢家,身上那副杀伐果断的劲儿就显露出来,说话的时候喉结下压,侧脸轮廓越发冷硬,但没变的是,还是那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
现在的他,习惯性地将情绪掩藏起来,旁人猜不透了,除了在傅翎、陆洋那里还会恢复从来的那副样子。
耗子替他拉开门,抿了抿唇,想起刚刚接到的电话,思忖半天还是决定不要说了,他怕谢逍染上关于她的一切都会发疯。
“有事说。”谢逍漫不经心地掀开薄薄的眼皮,在门前停下,指尖轻敲裤缝线。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耗子深吸一口气,说道:“刚刚连海市那边的连锁店打来电话了,他们经理说、说……”
“嗯?”
他眉轻挑,尾音上翘。
“说,说他们店里有一位顾客点了奶酪青提、”
话音刚落,谢逍眼睫颤了一下,很快,几乎察觉不到,他垂眸,手指蜷了蜷。
“嗯,知道了。”他喉结上下滚动着,嗓音疏淡,但仔细察觉会发现有一丝颤音,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耗子有些疑惑,当时分明是谢逍下令所有的连锁店只要听到“奶酪青提”这道甜品,就意味着温慕寒出现了,他做此举不就是为了找到她吗?
心虽有疑,但耗子没接着问下去,替他关上了车门。
车在往山下开。
这个季节,苦楝树开得很欢,浅粉色带着点紫的花芯的花缀在枝头,不仔细点看,还以为是丁香。
它们在后退着,谢逍打开车窗,任风吹了进来。
他头往后仰,脖子和下颌连成平滑的曲线,线条流畅而锋利。
姿态懒散,透着疲倦感。
指间点了一支烟,他吸了口,吐出绵长的烟雾来,手轻点几下,捻出点簌簌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