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婳从前是没有学过马球的,就算这三年一直在练马球,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不是。”刘雅箐笑着道:“我的意思是,你当心一些。她瘦得跟个小鸡儿似的,可别是想上来讹你。
到时候磕着碰着的,可不好讲话。”
李蘅闻言转头看她,清澈的桃花眸睁大了:“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我离她远一些。”
李蘅记得,姚氏当初也爱教她一些勾心斗角的技巧,可惜她不爱算计别人,多数时候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林婳虽然长在梁国公府,可骨子里却像极了姚氏,确实能做出这样的事。
“开始了!”
刘雅箐喊了一声。
“驾!”
李蘅两腿夹着马肚子,催着马儿追着鞠球跑起来。
刘雅箐和几个贵女打了赌,对面四个人,她们这边只有两个人。
但她坚信自己和李蘅的球技高超,定然能赢她们四个。
马球场占地不小,六个人骑着马在上面奔驰,也不显得拥挤。
六个人当中有五个人在专心打球,只有一个林婳,催着马儿在一旁跟着转,眼神只盯着李蘅。
她在寻找机会。
终于,她和李蘅接近了,她悄悄将脚拿出了马鞍的蹬子,只用脚后跟踩着。
她打算假装失足掉下马,用手里的球杖,给李蘅来一下。
这球杖的头子,都是铁做的,这样比较耐磨。
来一下,李蘅倒是不至于死,但见血肯定是要见的。
不伤李蘅一下,她难解心头那口恶气。
就是这一刻!
林婳一手握着缰绳,倾过身子,假意往下掉,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球杖很自然的举起,对着李蘅的后脑勺打了过去!
第33回
有下属请了赵昱, 在球场边的亭子坐下。
自然有人奉了茶水点心上来。
赵昱坐姿端正,眸色澹清,神色淡漠地望着马球场上的情形。他的目光一直不自主的追逐着李蘅的身影。
李蘅马骑得极好, 在马上俯仰自如, 乃至于凌空拧身, 身形优美, 如鱼得水。
接二连三的见到李蘅不一样的一面, 赵昱几乎应接不暇。
他握着茶盏,缓缓送到唇边,即使吃茶, 他双眸也没有离开过场中情形。
他看到跟在李蘅后侧的林婳忽然扬起手里的球杖,正对着李蘅的后脑要打下去。看林婳的样子,像是要摔下马来。
“李蘅, 低头!”
赵昱猛然起身, 暴喝一声。
李蘅一手握着缰绳,一手举球杖, 正要击向地上的鞠球。
陡然听闻赵昱的喝声, 下意识勒住缰绳回头,手里的球杖自然的往后收回, 无意中一球杖打在了林婳那匹马眼睛上。
下一刻,什么东西朝她砸落下来,她下意识侧身,那东西擦着她耳朵砸在她肩头。
“嘶——”
疼痛袭来,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只听到耳边有惨叫声和马的嘶鸣,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腿下本能的一夹马腹,催着马儿嘚嘚让远了一些, 揉着肩膀回头看。
她得了赵昱的提醒,虽然没有依着赵昱的意思低头,却还是阴差阳错的躲过了林婳的那一下。只是肩膀挨了一下,但也并无大碍。
林婳就惨了。
她算计好砸到李蘅,再落下马,这下面都是草地,女儿家们骑的马也都不是很高,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人算不如天算,李蘅被赵昱惊动,回头之际,球杖打在了她那匹马的眼睛上。
马儿受惊,将她重重甩下来,发足狂奔时,后蹄踩在了她腿侧。
林婳从马上摔下来,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忽然惨叫——马蹄蹭着她小腿腹,直直踩下去,像是有人连皮带肉的在她腿上掐了一下,疼得她拱起身子,去抱着自己的小腿。
“蘅儿,你怎么样?没事吧?”
刘雅箐方才跑在前头,并没有看到这边的情形,这会儿看情况不对,催着马儿回来了。
见到李蘅揉着肩膀,她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没事。”李蘅蹙眉,看向瞬间被一群人围住的林婳。
“这怎么回事?”刘雅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李蘅眉心皱得更紧:“我不知道,我听到赵昱喊了我一声,回头就挨了一下。
等我催着马儿跑出来再回头,就这样了,好像是我的球杖碰到她的马了。”
她说着话,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方才的情景。
“鞠球在前面,没事她离你这么近做什么?”刘雅箐嫌弃道:“我就说她要讹你。”
李蘅闻言心中一动,侧眸看她:“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在我后面是想打我……”
她话说到一半,又停下来。
林婳再没有脑子,也跟着姚氏三年多了,要使坏不至于做得这么明吧?
而且,赵昱喊她那一声怎么算?赵昱总不可能帮林婳来对付她。
她想到这里,不由抬眸搜寻李蘅的身影,赵昱肯定看到了林婳想做什么。
赵昱身姿挺拔,缓步朝着这处来了。
“我想了一下,你说的好像有道理,要不然解释不了赵昱为什么要喊你。”
刘雅箐也看向赵昱的。
赵昱抬眸扫了一眼李蘅,见她无事,便转开了目光。
那一边,一众妇人、贵女都走过去关心林婳。
姚氏俯身查捉着林婳的脚,来回动了动,一时心疼不已:“还好只是皮肉伤,没有动到筋骨。”
林婳靠在她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娘,我好痛,是李蘅,李蘅打了我的马……”
她腿腹真的好痛啊,马蹄踩下来极重,不仅蹭破了一层皮,那腿腹部也瞬间红肿起来了。
原本想算计李蘅,却不料害惨了自己。
既然已经这样了,她干脆改了主意。反正是李蘅打了她的马,她就说是李蘅故意害她。
李蘅和刘雅箐此时也下了马儿,走上前去。
姚氏回头看看李蘅,美目里含着泪花,似乎很失望:“蘅儿……罢了。”
她其实看到了林婳的动作,知道李蘅是无意的。但事已至此,她总不可能向着李蘅。
“国公夫人,不知道您说什么罢了?我不太理解。”李蘅扶着球杖朝她笑了笑:“林婳想从后面偷袭我,不慎摔下马来,被马踩了。
我听着您的语气,怎么这事还怪我么?”
她直视姚氏的眼睛,将心底的酸涩压了下去,眸色平静。
姚氏将她养到十六岁,她曾对姚氏有着极深的感情。
原本想着,她即使不是姚氏亲生的,以后也定然会好好孝敬姚氏和兴国公。
但他们要她顶替林婳,嫁给赵昱,给了她嫁妆又要回去,后来又想将她赶出武安侯府,让林婳嫁过去。
如此种种桩桩,再深厚的感情,也会被磨灭。姚氏如今在她心里,已经什么也不算了。
赵昱望了李蘅一眼,抿了抿唇默默走近了一些,站在离她不远地地方。
“我是差点摔下去了,不是有意打你……”林婳哭着解释。
“是吗?”李蘅唇角勾着,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罢了,婳婳,娘带你去马车上,把伤口好好包扎一下。”姚氏扶起林婳,看来李蘅一眼,摇了摇头一脸惋惜:“你这个孩子,真是叫我失望。”
她若不说一句,别人很可能会怀疑,林婳是不是真的想动手打李蘅。
这样,会影响林婳的名声。
坐实了李蘅想欺负林婳,那么林婳想动手的事情,便不会有人察觉了。
“国公夫人不妨将事情理清楚了再走。”李蘅挡住了林婳母女的去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蓄意谋害林姑娘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姚氏想将过错都推到她头上,毁她名声,她可不答应。
“婳婳是险些摔下去,控制不住,并不是真的想打你。”姚氏心中气恼,神色无奈:“我不打算追究,蘅儿,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但……”
她真的开始厌恶李蘅了。之前对李蘅,她还有几分愧疚与怜悯。
眼下,李蘅与白眼狼何异?养了那么多年,对她没有一点感激的吗?这么一点事情,还这样较真。
“打住。”李蘅不想听这些,径直打断她的话:“国公夫人,我们不妨问问武安侯吧。
侯爷,你出言喊我时,一定是看到什么了吧?”
她转过昳丽的脸,看向赵昱,湿漉漉的乌眸含着点点笑意,翘挺的鼻尖因为方才骑马,沁出了点点汗珠,如露沾牡丹。
赵昱侧眸朝她望过去,目光与她相触。
李蘅唇角噙着点点笑意,毫不回避的与他对视,吃定他一般。
他心竟剧烈地跳了一下,他定了定心神,若无其事地转过目光。
“不知承晢看到什么?”姚氏与韩氏相熟。
韩氏待她热情,她自然而然将赵昱当成晚辈看待,这小字也喊得也很是顺口。
李蘅同赵昱已经和离了。韩氏明里暗里的示意,想与她家结亲的事。
这件事情该怎么做,赵昱心里应当是有数的。
边上众人见此情景,不由都纷纷看向赵昱,等着看赵昱要怎么说?
到底是向着“旧爱”呢,还是帮着“新欢”?
“林姑娘。”赵昱淡漠的眼神落在林婳脸上,眸色平静:“适才打马球,你为何一直要尾随李蘅?”
他说话算不上疾言厉色,但语气也是冷冽的。本就颇有气势的人,这样一来,更是压得全场鸦雀无声。
李蘅看来赵昱一眼。她一直知道,赵昱很聪明,这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
林婳是有意的,但这件事只装在林婳的心里,林婳不承认,谁也无法强迫林婳承认。
但赵昱从另外一个点,指出了林婳的居心不良。
李蘅含笑看向林婳:“林姑娘,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不知道林婳一直跟着她,但这么多人在边上看着,赵昱能说出来,肯定是有这回事的。
所以,事情的经过可以说是有目共睹。这一下,林婳是抵赖不得了。
“我……”林婳脸色煞白,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这会儿是既羞愤又伤心。羞愤的是自己所做的事情被揭穿了,伤心的是揭穿他的,竟然是她最心爱的人,她手已经忍不住在哆嗦了。
“对啊。”刘雅箐从赵昱的话里反应过来,大着嗓门朝林婳道:“林婳,好好的打马球,你不去追鞠球,反而跟着我们蘅儿,不就是想从后面搞偷袭吗?还想抵赖!”
“婳婳胆子小,长公主殿下你别这样,会吓着她。”姚氏见林婳脸白如纸,连忙出言护着她。
看到刘雅箐这样,她也是来气。刘雅箐分明是她家林婳的表姐,却反过来起帮着李蘅,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都这样明目张胆的要害人了,还胆子小。”刘雅箐“啧”了一声:“舅母,你不要太溺爱林婳了,会害了她的。”
她知道姚氏不高兴了,但她这人,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想如何便如何,哪里管姚氏什么想法?
自打认识林婳后,她一直就看林婳不顺眼,没有任何原因,就是没有眼缘。要她不帮着李蘅而去帮林婳,那不如直接叫她去死。
“罢了。”李蘅伸手拦了刘雅箐一下,笑看着姚氏,将姚氏最开始说的两个字还给了她。
事情真相大白,多余的话,她也不想多说了。
刘雅箐为李蘅打抱不平:“这球杖砸在脑袋上,轻者头破血流,重者小命不保。
今天敢偷袭人,明儿个就敢杀人,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林婳,赶紧赔罪,赔钱!”
她知道李蘅不计较这点事,但她就是气不过。
姚氏被刘雅箐气得胸脯连连起伏,却也知道林婳这次输的彻底。若是连赔罪的态度都不好的话,那林婳的名声就彻底的毁了。
“婳婳只是羡慕你,能在我膝下长大,一时之气,才会如此。”姚氏替林婳解释了一句,又道:“婳婳,你给蘅儿赔个不是,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林婳心理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此时,听姚氏开口,竟然还叫她给李蘅赔罪,她几乎要崩溃了。
脑子灵光一闪,她闭上眼睛,身子软软的朝边上倒去,装作昏厥过去了。
“婳婳,婳婳!”姚氏大急,连忙扶着林婳,朝下人吩咐:“大夫,快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