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蘅,你怎么……你快下来!”
韩氏这时候才留意到,赵昱竟然是背着李蘅上来的,她脸色骤然变了,伸手便要将她从赵昱背上扯下来。
李蘅这个狐狸精!狐狸精!这一不小心,李蘅又缠上她儿子了!还要她儿子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救她!
赵昱转身让过了韩氏的动作,皱眉道:“娘,她脚踝受伤了。”
他的不悦以及不耐已经有些明显了。
韩氏不敢造次,只能不甘心地看向趴在他背上的李蘅。这小蹄子到底给赵昱下了什么迷魂汤?能让赵昱对她这么上心!
李蘅偏头看了韩氏一眼,朝韩氏龇了龇整齐的碎玉牙,挑衅又嚣张,说出口的话却柔顺乖巧:“对不住夫人,我知道已经和离了,我不该和侯爷这样亲近。我是受伤了,才会如此,我这就下来……”
她说着,挣扎起来。
“别乱动。”赵昱回头低声开口。
他眸底隐着无奈,知道李蘅心里有气,这是故意气他娘呢。
罢了,由着她便是。毕竟三年的苦,怎么也要宣泄宣泄。
李蘅抱紧赵昱的脖颈,看向韩氏,一脸为难:“侯爷盛情难却,那位就勉为其难让他背进去吧。
就是怕你娘不高兴。”
如今脱离了武安侯府,再见韩氏,她就不必客气了。
虽然掉下山崖,但赵昱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她除了裙摆处沾了一些不起眼的草汁、发髻有点点散乱之外,其它完全看不出她曾摔下山崖过,甚至唇上的口脂都还鲜艳如初。
韩氏叫她这般姿态气的几乎七窍生烟,大庭广众之下,抱她儿子抱得那么紧,李蘅还要不要脸了?赵昱还怎么另娶妻子?
赵昱糊涂啊!到现在还不知道李蘅的本来面目。之前李蘅在武安侯府作出那般温顺姿态,都是装得!李蘅就是个没规没矩、有伤风化、大逆不道的女子!
她想想又后怕,万一李蘅真跟着赵昱回去,赵昱又这样纵着李蘅,往后又岂还有她的日子过?
她想不明白,她一向端肃守礼、最讲规矩的儿子,怎么能容忍下李蘅这样?
“娘……”
林婳看赵昱背着李蘅,李蘅要下来,赵昱还不让!
她心中嫉恨极了,手指死死捏着姚氏的衣袖,力道大的几乎要将那一料捏破。
李蘅已经同赵昱和离了,怎么还能和赵昱遭这样亲近?李蘅还抱赵昱,抱得那样紧,真是不知道廉耻。
都怪父兄,他们能干什么?搞出这么大阵仗来,李蘅居然还活着回来了,还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他们能干点什么?
她对这一家人真是失望透顶。
姚氏也没想到,连着马车一起摔下山崖的李蘅,居然还能完整无缺的生还。她小声宽慰:“这次不巧了,没想到武安侯也在她的马车里,应该是武安侯救了她。”
这李蘅,真是命大,运气也好。
她也觉得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大了,就怕赵昱追究起来。
不过,她那夫君做事一向细致稳妥,应当不会让赵昱查到有用的线索。
“他们都和离了,昱哥哥还背着她对她照顾有加,不肯放手,分明是旧情难忘。”林婳心里酸得泛疼。
李蘅哪里能和她比?赵昱为什么独独青睐李蘅,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到底因为什么!
赵昱背着李蘅往前头神殿走,恰好路过林婳母女跟前。
李蘅眼神落在林婳脸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李蘅。”林婳扯出一抹欢喜的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方才我和娘一直在祷祝,你果然平平安安回来了。”
娘说,要她将对李蘅的厌恶藏在心底,和李蘅做朋友。
李蘅是很讲义气的,娘告诉她,从前李蘅做兴国公府女儿的时候,送东西给别人,从来都不眨眼睛。遇见有人要帮忙,也会出手相助。
娘还说,若是将李蘅哄好了,李蘅不和她作对,她嫁给赵昱就再也没有阻碍了。
她虽然厌恶李蘅,厌恶到恨不得李蘅真的死了才好,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打起精神,陪着笑脸,讨好李蘅。
真的好讨厌要这样对待自己厌恶的人!
姚氏也跟着上前,眼眶有些湿润,一脸慈爱的看着李蘅:“蘅儿,你掉下山崖,把我和婳婳担心坏了,还好你没事。否则我该有多难过……”
她说着,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捂着胸口。
李蘅当真命大的不得了,占了她女儿十六年人优渥生活,占了她女儿该嫁的人,如今掉下山崖去了,也有赵昱陪着下去,还能活生生的回来。
老天爷到底有没有眼睛?她的女儿就该受这么多的苦吗?
李蘅都已经离开赵昱了,两个人和离了,却还是纠缠着赵昱。没有一颗感恩的心,一点都不知道替林婳的名声和未来考虑。
李蘅静静看着她们母女表演,心中毫无波澜,唇角已然抑制不住往上翘了。
待姚氏说完,李蘅笑着朝林婳勾勾手指头:“林姑娘,你来。”
她声音软软地勾着,又甜又娇。
赵昱不禁想去清早去接她,她勾了勾他的腰带,叫他“你来”。
他心酥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想,李蘅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好像是糖做成的钩子,能甜进人的心里,勾着人心不上不下。
林婳含笑走上前去,眸色楚楚望着赵昱,美眸水光朦胧,清纯的模样好似水中白莲,叫人不禁侧目。
但赵昱本就不爱留意旁人,这会儿心中又想着李蘅,哪会去看林婳什么模样?
林婳这功夫算是白费了,她只好往前走了走,看着李蘅:“你叫我有事?”
她看着李蘅下巴枕在赵昱肩头,很惬意自在的样子,险些绷不住,想上手将李蘅从赵昱身上扯下来。
但她还没失智到这种地步,双手交握在身前,用力互捏着。
李蘅眉眼弯弯笑看着她,轻声道:“林姑娘,你笑得太假了。”
说什么她们母女都在这祷祝,好像她能活着回来,是她们母女俩的功劳似的。
说了祷祝,没说祷祝什么,没准儿是祷祝她早死。说不准,这里头的事情就和林婳有关系。
不过,上次在马球场才闹成那样,林婳算是被抓了个现行,现在就能若无其事的和她说话,这脸皮也是姚氏口传心授给林婳的吧。
不愧是亲母女,一点就通,代代相传。
“你……”林婳被她轻飘飘一句话弄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走啦。”李蘅在赵昱背上扭了扭,催促他:“再不去祭祀太阳就下山了。”
大夏上京的习俗是,太阳下山之后,就不能再做任何祭祀了。
赵昱将她往上颠了颠,往前头走去。
李蘅回头看了看,一众人跟得远远的,只有子舒离得近。
她小声道:“我看这次也可能是林婳母女对我动的手。她们弄不来火药,可不代表兴国公父子弄不来。”
她看林婳母女失望的样子,是真巴不得她死在山崖下上不来。
“我会派人去查。”赵昱低声回应她。
没有证据指向兴国公府。不过,李蘅既然提了,他让人顺带查一下便是。
一个转弯,到了庙前。
庙祝已然带着一众手下,等在门口迎接,见李蘅和赵昱过来,连忙行礼:“见过武安侯,见过武安侯夫人。”
“我自己下来走。”李蘅踢了踢脚,挣扎着要下来。
她有敬畏之心,到了庙前了,神明有眼,不可再放肆。
赵昱俯身将她放在地上,不放心的扶着:“能走?”
李蘅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能走。”
脚踝处还有些疼,但不打紧。
“免礼。”
赵昱招呼庙祝等人。
“时候不早了,下官已经带人将前面的祭祀步骤都做过了,侯爷和侯夫人进去祭拜祷祝便可。”庙祝抬手相邀。
赵昱牵着李蘅,进了殿内。
这一大殿内,供着山神爷,金塑雕像立在供桌上方,看着威风凛凛。
赵昱燃了香,递给李蘅。
李蘅有样学样,跟着他一起祭拜了山神。
外面的一众人便跟着他们一起祭拜,这是祭祀山神土地最重要的一步。
土地庙在隔壁殿堂,两下相连,赵昱牵着她,进了隔壁殿内。
同样也是红木供桌,前面放着两个蒲团。
李蘅走到正面一瞧,供桌上土地公土地婆白发苍苍,笑容满面,憨态可掬。
她一看之下,便心生欢喜。
跟着赵昱祭祀过之后,她又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朝土地公土地婆磕头,直起身子双手合十,求二位神仙保佑祖母健康长寿。
赵昱在一旁等着她,虽不知她祈愿着什么,但看虔诚的样子,眉眼里又有了往日的乖顺。他看着看着便开始出神。
“好了。”李蘅起身,掸了掸裙摆:“可以回家了?”
“嗯。”赵昱颔首:“乘我的马车回去。”
李蘅的马车摔下山崖了,眼下,他们就剩下他那一辆马车了,李蘅理所当然该跟着他下山。
李蘅也不想去挤别人的马车,闻言便点头应了:“好。”
出了殿门,外头的一众人也散了。
林婳由姚氏牵着手,正往这里看着。
姚氏正在同韩氏说话。
韩氏回头,看到赵昱出来了,便迎了上来:“承晢,李蘅和你同乘一辆马车不方便,她还是去和我同乘吧。”
李蘅已然走到马车边,闻言正要回头,足下忽然一轻。是赵昱抱起了她,放在了马车上。
赵昱随后也抬步上了马车,并不理会韩氏。
韩氏伸出手去,还想再说:“承晢……”
“韩夫人,先走一步了。”李蘅从车窗处探出脑袋,笑眯眯地对着韩氏挥手。
想她受了韩氏三年磋磨,今日终于轮到韩氏受气了,她心里是有些痛快呢。
韩氏手捧着心口,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要不是顾及大家夫人的风范,她这会儿只怕已然忍不住跳脚了。
李蘅从前在她跟前,乖的跟个小猫咪似的,叫往东不敢往西半步。如今和离了,李蘅怎么这么敢,她看李蘅是无法无天了!
“我就说,李蘅会是个大麻烦啊。”姚氏看着赵昱的马车远去,走到韩氏身旁开口。
被她牵着的林婳,看着赵昱护着李蘅钻进马车,更是嫉恨到心都揪到一起了。她心中怨恨父母当初不让她嫁给赵昱,又怨恨父兄没本事,这样都没能除掉李蘅。
还有韩氏也是,嘴里说要娶她做儿媳妇,到如今都多少日子了?韩氏也没能说服赵昱。
她喜欢怨天尤人。左右,她的事情办不成,但凡是有关联的人,就都有错处。
“唉。”韩氏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先回府去吧。”
今日兴国公府所做的事情,已经叫她心里生了退意。
她只是想耽误一下李蘅,好撮合赵昱和林婳,并没有想害死李蘅啊,那得造多大的孽?
兴国公府竟然连火药都弄来了,还险些害死她儿子。这她哪还敢有别的想法?
就算是泼天的富贵,那也要有命接着才是。
经过这件事,她心都凉了半截,已经不太想和兴国公府做亲了。
“今日的事情,真是蹊跷。”姚氏露出奇怪之色道:“不知道是谁,竟然能弄来火药对付李蘅,李蘅到底得罪什么人了?”
林婳不禁看了她一眼,这不是爹和兄长弄来的吗?
姚氏暗暗捏了她一下。
林婳立刻收回了目光。
韩氏将林婳的举止看在眼中,顺着姚氏的话道:“谁知道呢,险些连累我儿,我得赶紧追上去,让她从我儿子马车上下来。
国公夫人还和我一起走吧,我当真是喜欢与你们同乘。”
她笑脸相邀,又焦急的回头看赵昱她他们马车离去的方向。
来的时候,她们三人就是同一辆马车来的。是她一直想和姚氏交好来着。
眼下却不同了。
“走吧。”姚氏见韩氏恢复了平日的姿态,顿时放了心。
倘若韩氏起了疑,回去和赵昱一说,必然是个大麻烦。她得提前扫平。
韩氏也不是傻子,心里早就有了数,这样应付姚氏,只不过是为了面上过得去罢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上了同一辆马车。
*
赵昱的马车已然行驶在山路上了。
“你回去之后,不要将岳父之事说与祖母听。”赵昱端坐着,叮嘱李蘅。
李蘅倚在马车壁上,点点头:“我知道。”
祖母年纪大了,禁不住大喜大悲,不能折腾。真要说,也得是找到了爹的下落再和祖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