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打开微信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朋友圈多了几十条消息。
她点开,盯着自己在凌晨五点发的朋友圈出神。
睡在她身旁的王幼琪已经清醒,刷到唐棠发的朋友圈后,她也笑得直拍被子,“你真猛。”
“我什么时候发的?”
“我可不知道,这时候我已经睡了,你可能是气不过,又爬起来发了吧。”
唐棠抓了抓脑袋,正打算删除朋友圈的时候,她收到了陈谌的消息。
他问:「……你这是分手了?」
“好啊,这些男人这时候倒是敏锐了啊。”
她气冲冲地回复陈谌:「都该死。」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将那条「我杀贱男!」的朋友圈留了下来。
可就算她将那极具怨气的四个字留在朋友圈里,阿辉也没来找她。
气了几天之后,她冷静下来,回想那天之前阿辉和她相处的状态,可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就像她对王幼琪说的,阿辉明明还很喜欢她,明明还很需要她,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绝情呢?
跟王幼琪说了自己的疑惑后,王幼琪骂她是恋爱脑,“唐姐,人家都跟你提分手了,你问他喜不喜欢你,他也没回答了,你真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被王幼琪这么骂了一顿之后,唐棠清醒了一点,也下定决心要和他断干净。
可嘴上这么说,她还是会无意识地想起他,甚至,每次出去吃饭都会故意绕去中山路的餐厅。她不想直接去娃娃天堂,担心阿辉会觉得她是在低头,但她又实在是想他,所以只能在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晃悠,想着,有没有可能看他一眼。
王幼琪懒得骂了,随着她去了,“留恋吧,作吧,等你碰到新帅哥,你就会把他忘了。”
唐棠一开始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太黏糊矫情,听了王幼琪这话后,反倒是放开了,“对哦,我现在就是处于留恋期,等新的男人出现,我自然就断了念想,到时候,谁还来这破地方吃饭啊。”
王幼琪觉得唐棠荒谬,嘴上还是说:“嗯嗯,大小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所ᴶˢᴳ以之后,唐棠来中山路的频率更高了,有时候王幼琪不肯陪她来吃饭,她就喊陈谌,她也自己一个人来过好几次。
但奇怪的是,分手后的一个月,她几乎每天都会来中山路,甚至有几次会忍不住去娃娃天堂的那条街逛,可她就是没再见过阿辉。
直到那天,她在中山路上碰见了娃娃天堂的老板娘。
老板娘像是记得她,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拉着她问她最近阿辉怎么样了。
这是这一个月来,唐棠第一次听见别人提起阿辉这个人。
明明讨厌他讨厌得要死,可在这刻,她还是生出了点激动的情绪,着急地问:“嗯?你说什么?”
老板娘以为她听不懂,将话说明白了点,“他请了长假,说是要回家休息,可是我再问他最近的状况,他没再回我了。”
唐棠愣住,一下子没办法消化这么多消息,几秒之后,她对老板娘抱歉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老板娘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表情奇怪。
唐棠说:“我们分手了。”
老板娘惊讶地挑挑眉,“这样啊……”说完,她低声嘟囔道:“这小子,我早就让他定下心了,怎么还是这副模样。”
唐棠没再说话,问候了老板娘几句后就和她道别。
她一个人在中山路上走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回头,直奔娃娃天堂。
她走进去,望向前台的位置。
果然,那里换了个人。
不再是总是低着头的阿辉了。
🔒57.幸运
那晚和唐棠不欢而散后,阿辉又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风才回去。
夜里的风很凉,他的脸都被吹得有些僵,可大脑还是火辣辣地烧着,眼眶和鼻尖也都是暖暖的。
应该是因为难过。
他钝得体会不到什么情绪,只能依靠身体的生理反应来判断自己的心绪。
回去之后,他破罐子破摔地又吃了药。
但梦魇依旧不放过他,但这次梦里不仅有他的父母,唐棠甚至也出现了。
她大骂他是个坏蛋,说自己其实一点都看不上他,跟他分手之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更好的人。下一秒,陈谌就出现在她身边,而唐棠面带微笑地握上了陈谌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吃了药却依旧在梦中惊醒。
凌晨五点钟,天阴阴的将亮未亮,压抑低郁的气息将他包裹住。
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捂着胸口,在床上蜷成一团。
之后,耳边出现了些可怕的幻听,争吵、辱骂以及唐棠愤怒的控诉声……
他迷迷糊糊地,身处混沌中,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左手腕已经出现了几条鲜艳的红线。
他猛地一愣,像是初初反应过来一样,手忙脚乱地去用纸巾压住伤口。
纸巾吸饱了血液,变得柔软湿润,附在他的皮肤上,凉意带起他的一阵战栗。
他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在绝对寂静的时刻想起段宇朋跟他说过的话。
最后,他拿起电话给段宇朋打了电话。
他说:“我好像搞不定了。你能不能来看看我?”
说的是求救的话,可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什么平常的事。
那边的段宇朋刚从酒吧下班,躺下没一会儿,接了电话后本想发火的,听见阿辉的话后,他一下从床上跳起,严肃地说:“好,你等我。”
见到阿辉的这幅狼狈模样后,段宇朋一句话没说,迅速地拿了阿辉的外套,带着他出门,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副驾驶座的阿辉也沉默着。
其实伤口并不深,但段宇朋还是急哄哄地,一路上开车狂飙的。
将阿辉送到急诊科之后,医生帮他处理好了伤口。
接下来发生的那些事之前他们就经历过一遍了。
不过这次,阿辉主动向医生提出需要心理帮助。
段宇朋没怎么说话,只是在阿辉迷迷糊糊躺在病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低声说了句:“睡吧。”
等阿辉睡着之后,段宇朋找出通讯录里他之前存下的阿辉爷爷的电话,也不管现在是几点了,直接打了过去,一接通,他就气冲冲地说:“你孙子割腕自杀了,你管不管啊?”
那边顿住,几秒之后,才迟疑开口,嗓音发涩,“你说阿辉自杀了?”
段宇朋说是。
后来段宇朋才知道,当初爷爷并不知道阿辉也是自残,段宇朋当时说的是“出意外了”,他以为是阿辉在外闯祸了,当时他和阿辉闹得正凶,又正在气头上,便梗着脖子说不想再管他。
如今听到了直白赤裸的“自杀”二字,年近八十的老人竟然有些没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又问了段宇朋几个问题后,他们问阿辉现在在哪个医院。
段宇朋报了名字之后,问他们是不是要来,“我去接你们?”
“好。”
挂断之前,段宇朋先给爷爷打了预防针,“阿辉这病不是简单的吃药开刀就能治好,而且可能要花不少钱。”
那头一点都不犹豫,“那也得治!怎么都得治。”爷爷嘟囔着,“不然我下去,得被他爸妈指着骂死。”
挂了电话之后,段宇朋走进病房,阿辉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走过去,一看,是上班闹钟。
他匆忙将闹钟关了,在阿辉的通讯录里找到“老板娘”这个联系人,打过去后请了假。
老板娘问阿辉是怎么了。
段宇朋没说太多,“就是身体不舒服。”
“嗯,那你让他好好休息,我看他最近状态不对。”
段宇朋挂了电话后才发觉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
他本以为阿辉是孤零零一个人,可出乎意料,阿辉的身后也有不少人在支持他。
他本还想给唐棠打个电话向她报告阿辉现在的状况,转念一想,又担心自己自作主张会让唐棠太过担心,最后还是没打出那个电话。
他收了手机,重新进到病房里。
医生给阿辉注射了精神稳定的药物,所以阿辉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
先苏醒的是听觉,周围很安静,接着,他睁开眼,看到了爷爷奶奶,两个老人坐在他的床边,就这样盯着他看,浑浊的眼里满是担心,眉头皱着,似乎又能因此添上几条皱纹。
阿辉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侧头去看站在床边的段宇朋,哑着嗓子问:“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事,可不能胡来。”段宇朋这样说。
阿辉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重重闭了眼,却也没力气再说什么。
他奶奶起身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保温壶,对阿辉说:“喝点汤,今早一煲好就出门赶车了,现在还是热的。”
爷爷嫌弃地看了一眼,“他刚醒,哪里有胃口喝这个!”
奶奶反驳,说他什么都不懂,生病的人就是要喝补汤。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见讲不过奶奶,皱着眉去掏口袋里的烟,正想点起来的时候,段宇朋制止,“爷爷这里不能抽烟。”
他爷爷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起身,抓着烟和打火机,出去了。
奶奶对着他的背影又叽里咕噜地骂了几声。
段宇朋表情尴尬,站也难受,坐也不舒服。
阿辉静静看着眼前吵闹的景象,闭了眼说:“我想再休息会儿。”
见他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奶奶也没强求他起来喝补汤,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后,拿了几个苹果去洗了。
段宇朋向他解释眼前的状况,“今天一大早爷爷奶奶就坐了最早的班车来这里,其实刚到没多久。”
阿辉没说话。
段宇朋又和阿辉说了爷爷奶奶会花钱给他治病的事。
阿辉依旧闭着眼,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哦,我本来要给唐棠打电话的,不过想了一下,担心她太担心你,”
阿辉终于动了,他睁开眼,双眼失焦地看向前方,低声说:“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段宇朋震惊,问:“什么时候?”
“昨天。”
段宇朋眉尾颤了颤,“……你不会是因为分手了才这样的吧?”
阿辉看了他一眼,皱眉说:“不是。”
“那就好。”段宇朋松了口气,他可真想象不出阿辉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模样。
想起什么,段宇朋有说:“早上你上班闹钟响了,我直接帮你给老板娘打电话了,直接帮你请了长假。”
阿辉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过我挺意外的,你那老板娘挺好说话的。”
“她人很好。”
“的确,听声音是很精明的商人呢,没想到还挺有人情味,还让你多照顾身体。”
阿辉看向窗外,现在是下午,褪了一层炽烈的阳光洒在被风吹动的树叶上,他盯着摇晃的光面出神。
其实他很幸运,碰见的都是些好人,不管是段宇朋,还是老板娘,或者是唐棠……他们都善良热忱,只是他自己不够坚定,还是一脚踏进了伤害自己的陷阱。
他本打算自救,但他似乎没这个能力。
好在他足够幸运,周围的人都愿意帮助他。
耳边响起奶奶和爷爷斗嘴的声音,该是爷爷ᴶˢᴳ抽烟回来了,奶奶也洗好了水果,两人还在就他该不该现在喝汤而争论。之后,他又听见段宇朋畏畏缩缩的劝架声。
这些声音流进他的耳朵里,仿佛带着温度,让他冰冷的身体变得温暖。心脏也像是慢慢注入了新的血液,他甚至能挺起它在他胸膛中震动的声音,扑通扑通,生动有力。
他扭头看向正在争吵的老人,对奶奶说:“我喝一点吧,嗓子有点干。”
奶奶立刻丢下爷爷,走到桌边给他盛汤,而爷爷气得又出去抽烟了。
段宇朋追上去,“爷爷少抽一点,肺会黑的。”
……
做完基本检查,确定身体没什么大碍之后,阿辉出院了。
爷爷奶奶跟着他回家,帮着他将东西都收拾好之后,要带着阿辉一起回老家。
段宇朋觉得这样也不错,阿辉请好了在娃娃天堂的假,跟唐棠也分手了,他在这个城市的确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老家房子大,环境也好,阿辉在老家,至少还有人看着他,而且两位老人似乎抱着补偿阿辉的愧疚心思,恨不得一步都不离开他。
段宇朋也托人找到了能够给阿辉做心理治疗的医生,每周见一次,他只需要一周过来一次就行了。
对于他们的安排,阿辉没有任何意见,他似乎也想要离开这里。
两人此刻正在阳台处,一眼望过去就是连绵的绿色山峰,看得人心情轻盈。段宇朋记得阿辉刚搬家时他来帮忙,当时的他觉得对面山上的墓园很是瘆人,阿辉当时还笑他胆小。
如今,他也能坦然望着这一片墓地,甚至还会被这样的景色治愈。
过去几年了,人会成长,也会改变。
他看向身边的阿辉,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希望阿辉能好起来。
🔒58.王八蛋
就这样,阿辉回家了,每周特地过来接受心理咨询,段宇朋有空的时候就会专门去接送他,等他治疗结束后再和他一起吃顿饭或者是喝酒。
阿辉总是来去匆匆,上午过来和医生见面,晚上和段宇朋吃过饭后就又会坐大巴回去。
他没再去过中山路,也不联系任何人,像是故意在和过去做个了断。
段宇朋也不知他这种情况算好算坏,他虽然看起来依旧没什么精神,但肯定是比一个月前来得好的,应该是在家里被奶奶逼着吃了不少好东西,脸上也添了点薄肉,所以段宇朋没有多去过问,只是尽力做好他身为“好朋友”的职责。
*
唐棠在知道阿辉已经不在娃娃天堂工作了之后,气得郁闷了好几天,她甚至好几次专门绕到他家楼下,可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透过那扇窗子,都看不出有人在里面生活的模样。
她这才终于意识到,阿辉彻底消失了。从她的世界中彻底消失了。
和王幼琪臭骂了他一顿之后,王幼琪气汹汹拿起手机,说:“我帮你问问!”
唐棠着急问:“问谁?”
“段老师。”
“别!他能这么潇洒抛下过去,我也绝对不会低头,好马不吃回头草!”
王幼琪存疑地看她,明显是不相信的模样,“你最好是吧。”
“真的。”唐棠信誓旦旦。
却没想到两周后就被自己打脸了。
阿辉已经接受了几次治疗,自觉状态好转,但依旧提不起什么劲,医生鼓励他可以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多出门走走,不要一直待在家里,所以他决定在家附近找个短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