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喜善哄捧及重亲轻贤,导致如你文龙之辈的能人在钱庄和银庄无法施展才能,无法成就事业,故皆陆续离开。人们常言说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这乃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我却将其抛之于脑后,还能有不败之理。这是三败之因。”
“四败之因为混乱无章,有法无治。”乔之雍接着说道,“曾记何时,通宝钱庄和通宝银庄能做如此大的规模,那都是因有规矩而得方圆,有法治而得大展。而到了后期,钱庄和银庄上下乌烟瘴气,有章不发,有法不治,有令不通,有度不制。以致于取私利者众多,贪腐者丛生。如此长久,还有不倒闭之理。”
🔒在世71
【乔之雍的表情突然不那么轻松了,显得凝重了许多,“我和黄晧之妻,还有跟陈阿禹老婆的事都是真的。”】
说到这里,乔之雍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当然,也许你听的最多的还不是以上四个败因,你应该听得最多的是我乔之雍的第五个败因,也是坊间传得最多的,就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老来老来竟然色心尤重,且还不论是谁皆生歹心。”说着,乔之雍的表情突然不那么轻松了,显得凝重了许多,“我和黄晧之妻,还有跟陈阿禹老婆的事都是真的。”
这乔之雍色心尤重之事,在街坊之间传得言之凿凿,所以,这么多年来,我觉得不会有假。不过,现在乔之雍在我面前如此坦诚的承认,也还是让我有些意外。
“与陈阿禹的老婆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乔之雍继续毫不隐藏地说道,“从现在算来大约得有十六七前年了吧,似乎是在认识你的前两三年。当时,我那妻弟陈阿禹也才刚刚结婚。结婚之后,在我老婆的要求下,我便将陈阿禹安排到了通宝银号来当差。于是,陈阿禹两口子便常到家里做客。陈阿禹老婆姿色甚好,且为人大方,礼数不多,于家中与我常有手足接触,故对其有所动心。话说有一夏日,我已忘记所为何事,我老婆和陈阿禹出门办事,许久不归,只留我与陈阿禹老婆在家中。那日,天气甚热,陈阿禹老婆便脱去了外袍,在我面前露出玉臂香肩,撩得我心潮荡漾,竟有意无意地与其发生了身体接触。而那陈阿禹老婆竟也不躲闪,似还有意迎合。结果这么一来二去,我与她竟在堂中的卧榻上扭合在一起,行起了云雨之欢。”
“不过,与陈阿禹的老婆只有那么一次。”乔之雍苦笑了一下说道,“最开始的时候,这事我不提,陈阿禹老婆也不说,便这么过了三四年。大约是你来到通宝银庄之后的事情了,这事不知怎的被陈阿ʟᴇxɪ禹知道了。可是,让我意外的是,陈阿禹并没暴躁生气,居然很平静地来找我,说他已经知道我与他老婆的事了,跟我提了三个条件,第一个是,让我给他老婆在通宝钱庄或银庄安排的差事做,而且月银要高过别人的两倍。第二个是,他也要涨薪,月银也要是最高者的两倍。第三个是,要求每月除了正常的月银收入,还需要另外给其家里五十两银子用以日常耗用。”
“我只能答应他。他那个媳妇虽然姿色甚好,但其人甚憨,能力也极差,我便在通宝钱庄安排了一个闲差。而后两个条件,也不能不答应,便也都答应了。”乔之雍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所以,这些年以来,陈阿禹虽然才具与你们相差甚远,但一直是月银挣得最多的,而后来,每个月另外给他的家资耗用已经二百两不止了。本来大家都以为我给陈阿禹如此多的好处,是因为他为我的近亲,所以,我与陈阿禹的丑事便也就没有张扬出去。但,不知道为何后来又被传出去了,我猜想可能是陈阿禹老婆那个憨人说走了嘴了。”
关于乔之雍和陈阿禹老婆的事是怎么传出来的,后来听钱玉虎跟我说,确实如同乔之雍猜想的一般,是在一次陈阿禹老婆上差时与同事私聊乔之雍桃事花边的时候说走了嘴,然后,才被传出来的。但是,此时,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乔之雍了,便只是一皱眉,没说话,继续听乔之雍往下说。
“而跟黄晧的老婆既让我后悔,又让我气愤。”一提到黄晧,乔之雍竟有些恼了,“当然,确实也怨我色心不改,结果被人家给下了套了。”
说着,乔之雍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黄晧那个年轻貌美的老婆,原来本就是风尘女子,因为黄晧常逛花街柳巷,两个人便结识了,没想到居然还很投机。黄晧一表人才,而且黄晧老婆也知道黄晧是举人出身,且家中极具官商背景,便极力贴近黄晧,后用恶招驱走了黄晧的原配,她便理所当然地上位了。”说着,乔之雍气愤地重重出了一口气,“谁会想到,黄晧拖人造机会来到通宝银庄从一开始就是想将通宝银庄夺为己有的。他邀请我到他家做客,并与其妻认识,再令其妻勾引我,且制造机会让其妻与我私通。哪怕没有我迁调他去路北坊分号,他也会想办法给我私通其妻的机会。”
说着乔之雍用力摇晃了两下脑袋,继续说道:“你都有所不知,哪怕黄晧的阴谋得逞了,我给他迁升至银股主事的差职,还给他加了双倍的月银,他还不善罢甘休,居然,时不常地还让其妻私下里来找我,而他却从中谋利,跟我索走了多数经营银庄的权力。银庄经营权力的旁落也是我最后被黄晧赶出银庄的一个原因。”
我听着乔之雍和黄晧之间的事情,竟更惊讶了。这些事是我之前没有听说过的,真没有想到其中还有如此奇葩之事,让我怎么想也不会想到。
而这时,我突然回想起来,当年我在青龙河边城山桥头创业的时候,被凤龙票号针对的事情,心里不禁再次涌起一股酸楚。
“你当年在青龙河创业的时候,是不是非常恨我?”我心中的酸楚刚刚涌上来,乔之雍如同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凝视着我问道。
我听了乔之雍的问话,轻轻一抿嘴,长出一口气说道:“乔掌柜也说了莫恼昨日,当惜当下,过去的就过去了。”
听了我的话,乔之雍不禁叹了口气说道:“要说文龙真乃难得一遇的人才呢,我乔某真是亏待了人才呀。”说着乔之雍又摇了摇脑袋,继续说道,“本来那个凤龙票号我是不想开的,要知道那时候,通宝银庄经营状况并不好,我哪还有心思去开一个分号呀。可是,当听到你在青龙河边开了一个券号之后,陈阿禹竟坐不住了,三番五次地来找到我,与我讲你的不好,讲你的背叛,讲通宝银庄应该在你的券号对面开一个分号,一定要把你的券号针对打压下去。开始的时候,我是不同意的。可是,架不住他总来讲,甚至还动员了我那个不懂事的老婆。最后,我没办法只能同意他开那分号了。可是,即使他开了分号,我也一趟没去过,一点也没管过。”
🔒在世72
【“是啊,是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乔之雍紧皱着眉说道,“再说,后来文龙自己出息了,没有我借的钱款,也一样购置了房产,没有在通宝银庄得到主事的差职,在宝丰做得也是风生水起。”】
一听到乔之雍最后一句话,我心里细一琢磨,还真是这样,我当时还真的没在凤龙票号里看到过乔之雍。
“那时凤龙票号针对你的惠利之策完全是陈阿禹自己搞出来的。当时,我看到惠利之策的时候,真没把我气死,那不就是赔钱吗。”说着乔之雍又苦笑了一下,“那时我也是太天真,实际不管是之前的,还是之后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虽然陈阿禹是我的近亲属,但是,他也没有真正为我着想过。反正当时他的目的就是想开一个自己说了算的银号,还能针对打压你的券号,且又不用花他自己的钱,所以,他便为所欲为了。还有,就是去你们券号闹事的陈赵高三个主顾也是陈阿禹找的,那个姓陈的实际上是陈阿禹的近亲。”
乔之雍说的那个陈姓主顾,后来我也打听到是陈阿禹的近亲属,所以,当乔之雍提到他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少惊讶。
“陈阿禹做凤龙票号的那段时间里,他让账房给我做假账,将亏损做多,然后让通宝银号多给凤龙票号调拨钱款,而多出来的那部分,全都被他自己中饱私囊了。”说着乔之雍咬了咬牙说道,“而当我在通宝钱庄和通宝银庄没有经营实权的时候,他居然联通黄晧将我驱离了钱庄和银庄。后来,他做事更甚,见我已经落魄不如以前,竟怂恿其姐逼着我写休书,将我和老婆分开了。而我那两个逆子纨绔已久,也不辨真伪,竟也抛我而去。”
一听到被逼写休书,我不禁又一股心酸涌了上来。心说真没有想到乔之雍曾经这么大一个钱庄和银庄的掌柜都要被妻逼着写休书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要说到陈阿禹对不起我之事,我竟需向文龙老弟道歉呢。”说到这里,乔之雍突然倍显惭愧地说道。
“乔掌柜有何事向文龙道歉?”我一脸惊色地问道。
“我曾许过你两件事,然而,我竟件件都没实现。”乔之雍继续摇晃着脑袋说道。
我实际真的很怕乔之雍提这两件事,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一定要说当初承诺借款与我购置房产和迁升我为主事的事。
“乔掌柜你多虑了,事已过去多年,一切都人非事逝,何必再提。”我急忙回道,口气竟带了些许沉重。
“是啊,文龙老弟说的对呀,事已多年,何必再提。可是,这是我多年以来的一个结,不吐出来,我心里难受。”乔之雍有些纠结地说道。
今天,乔之雍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既然他想说,就由他说吧。所以,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往下说。
“当时我答应借你银两购置房产的事,不知道怎么让陈阿禹知道了。陈阿禹便来找我说为什么要借钱给一个外人购买房产,他很不服,便说也要买房,跟我借钱。”乔之雍继续说道,“要说陈阿禹是个无赖的无底洞呢,我问他要借多少,他说要借八百两。我质问他为什么要借那么多,他竟不要脸地说他看上了一套房产,总房价就是八百两。我自己知道借给他的银子,就是打给狗的包子,不管多少肯定是还不回来了。便有心不借。可是,陈阿禹竟怂恿他老婆来央求我,他老婆人憨便总提当年与我的那次风流之事。最后,我没有办法,便只能将八百两借给了陈阿禹。而最后就如我说的,这八百两借出去便是出去了,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有还过。”
我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心说不知道那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底下都传开了,陈阿禹就是靠着近亲属的关系吃你乔之雍拿你乔之雍,能不能帮事不重要,做不做成事不重要,甚至你乔之雍ʟᴇxɪ做不做成事都不重要,只要能吃拿你乔之雍就可以了。
不过,这些话我也只能在心里说说,不能讲给乔之雍。
“于是,我便甚生气。那时,我看得出来,你也在各种找时机与我说借钱购置房产的事。不过,我那时得有多愚蠢,竟把跟陈阿禹生的气转架到了你的身上,便找各种理由搪塞你。”乔之雍又显得很惭愧地说道。
“还有迁升之事。”乔之雍也不停顿,继续说道,“迁升你为主事,那是我的本意。但,也是怨我,迁升之事操持晚了,若是在黄晧来到之前操持了,便也不会成为空诺了。可哪知黄晧到来之后,我被他和他老婆给要挟住,没办法只能将你的主事差职让给他了。而后来,我竟寻了一个五千万操管总额的无理条件,在你面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乔之雍又提到五千万的话头,不禁让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波澜。那时,当乔之雍提出五千万银股操管总额的时候,我便知道我的迁升已经不可能了。所以,那两年一直对这个五千万耿耿于怀。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经历如此多的变故与喜哀,我已经早不再想那件事了。而实际这么多年一直让我对乔之雍耿耿于怀的,还是我独立门户,创业开建龙凤券号的日子,若是没有凤龙票号的针对打压,我可能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乔掌柜,这两件事已经过去多年了,我早已不再挂念,请乔掌柜也莫挂在心上。”我轻轻回道,说完之后,竟不禁咬了一下牙。
“是啊,是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乔之雍紧皱着眉说道,“再说,后来文龙自己出息了,没有我借的钱款,也一样购置了房产,没有在通宝银庄得到主事的差职,在宝丰做得也是风生水起。”
听了乔之雍的话,我只是静静地喝了一口茶,没有回话。
一看我没有回话,乔之雍突然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说着乔之雍犹豫了一下,“既然你已经从胡学彦那里离开了,此事说说倒也无妨。”
🔒在世73
【我听了文龙的话,似有一些颓废,又有一些不负责任,便有些埋怨地问道:“那云凤你就不管了吗?”】
我急忙抬头看着乔之雍,有些疑惑地盯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当年你独立门户时,遇到了多起针对与滋事事件,我想你一定认为都是陈阿禹所为,文龙老弟一定恨透了乔某,是不是?”乔之雍凝视着我,面带着笑容问道。
这话要是当时问我,那定是如同乔之雍所说的,我恨透了陈阿禹和他。不过,也是过去很多年了,虽然对此事仍耿耿于怀,但是,若是说恨,倒是不那么强烈了。
“恨倒谈不上,倒是确实有些耿耿于怀。”我笑了笑回道。
“耿耿于怀也罢,恨也罢。”乔之雍突然表情又凝重起来说道,“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要与你澄清,当时针对龙凤券号,以及找人去龙凤券号闹事并非我乔某一人所为,这其中还有胡学彦所为之事,而且比乔某手段更甚。”
“什么?”乔之雍的这一句话,便把我真的惊到了。
“当然,你可能不信。毕竟那时在你的眼里我乔之雍是一个绝对的坏人,而胡学彦是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乔之雍苦笑了一下说道,“但是,可能你有所不知,胡学彦乃一笑面虎,人前可以千般好,可是背后便是冷酷无情,甚至不择手段了。”
胡学彦的为人,我也是知道的,不过,在我创业的时候,他对龙凤券号做了什么,我却不知道,便急忙说道:“还请乔掌柜明说。”
“除了凤龙票号的利惠之策和陈赵高三个主顾闹事事件,文龙一定还记着张家石铺和合生木场两家银股暴跌之事吧?”乔之雍问道。
“当然记得,那是直接导致龙凤券号关门的事件。”我紧锁眉头回道。
“也许在你的心里一定认为那也是陈阿禹所为。”乔之雍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就太高看陈阿禹了,他没那么大的能耐。实际上那件事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胡学彦,,他不可能让你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出来独立门户,以后成为他的行市对手。”
“不知道张家石铺和合生木场你是否去过?那两家铺号根本不具备发放银股的条件。但是,胡学彦借着官家背景,硬是要来了发放银股的执照。然后,又借助自己的市井关系,大肆宣传渲染此两家铺号的银股会大涨的假消息,以欺骗银股主顾。尤属龙凤券号和凤龙票号的中小主顾们更易上当,因为中小主顾多数都不明是非,不识真相,且还都是些希望以小本图大利的家伙。然而胡学彦也知道你文龙老弟是懂真相的,只是如此不能搞跨龙凤券号。于是,他便从市井之中找来了痞子,带着一众中小银股主顾跑去了龙凤券号闹事。逼得你没有办法,只能从了那些主顾买入两家铺号银股的要求。之后,你又因假执照的事情被抓去了府衙大牢,而就在你不在龙凤券号的当空,胡学彦再用官家的关系关停了两家铺号,以致于两家铺号银股暴跌,主顾们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