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客27号——阿盖【完结】
时间:2024-05-05 23:07:37

  温嘉瑞还以为霍止是带舒澄澄来赔礼求和的,没想到反而是自己被捏住七寸,反倒得给舒澄澄道歉,表面从容,肢体语言却有些紧张,付宁连忙给霍止和舒澄澄都倒了杯茶,“有、的确有这事。”
  霍止没理付宁,他一推自己和舒澄澄的茶杯,叫服务员重新斟茶,“换杯子。”
  杯子换上来,霍止看着温嘉瑞,“温总的园区被耽搁,的确委屈,可舒总怕温总生气,这几天绞尽脑汁想办法,也受了委屈。”他看看她,“昨天东山中心要确定材料,该由她来决定,但她没来,在四处想办法,想怎么能让温总开心一点。”
  到这里,舒澄澄总算明白了这顿饭真正的意思。
  霍止一直知道,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没能搞定温嘉瑞,才定下来这顿饭,她想破脑袋费尽周折,但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杯茶的事。
  霍止在向她示威。
  太阳穴一扎,像有冰渣子往血管里钻似的,她想站起来,手腕却被霍止一按,她牢牢地坐在桌前。温嘉瑞没敢说话,当看见空气。
  霍止把她面前摇摇晃晃的刀叉推开,接着说:“温总,今天这顿饭,也是我的私心。舒澄澄在这一行上的才华有几分,信念有几分,你和我都看在眼里,但她起点没有别人顺遂,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我希望她有一段好走点的路,所以叫温总和她来,站在一条线上,看看事情的全貌,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配得上这一路的故事。现在温总应该清楚了?园区还要做下去,内耗只会平添辛苦,既然双方都有责任,那是不是将来应该同舟共济?”
  温嘉瑞想给他斟茶,拿起茶壶才想起霍止这人小气得泾渭分明,连付宁碰过的茶杯都不要,于是又放下茶壶,抽了张纸擦手汗,“是、是。同舟共济。”
  霍止转头看向她,“至于你,舒老师,你是我的合作者,我们要做最好的东西,就要把自己放在最好的位置上,不需要受没必要的委屈,更不需要费心讨好任何人,明白吗?”
  “我们”,舒澄澄嚼着这个词,“我们”。
  霍止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心急,她周五没去开会,所以他拿出筹码,要她回去。
  这顿饭进行到尾声,霍止去接了个电话,桌边只剩下她和温嘉瑞付宁,温嘉瑞把一盘菜换到她手边,殷勤周到。
  温嘉瑞再也不会对千秋动毁约或者压价的心思了。霍止的权势,美丽的春药。
  舒澄澄像霍止刚才推开茶杯一样推开盘子。温嘉瑞看着她作威作福,只对她皱起眉眼笑。
  那是个挺恶心人的笑,又谄媚,又同情,像宫斗剧里输了的那方正被扇耳光,赔笑望着对手,但也可怜对方,小人得志,迟早要跌下来。
  她从来都是个小人得志的人,但小人得志的快感烟消云散了。今天温嘉瑞的确狼狈,但她和温嘉瑞有什么区别?都是被霍止叫到这来,近距离观看霍止的权力,霍止拿出筹码摆在桌上,然后提出条件,只不过他向温嘉瑞和她索要的东西不同而已。
  只要她听话,千秋会ᴶˢᴳ一帆风顺,和她一起套在霍止织的金丝笼里,野心、理想,全都是囊中之物。
  但如果她不听话呢?给出去的东西同样可以收回来。
  真好,终于懂了,这个人装了几天君子,现在终于肯把獠牙露出来了。
  舒澄澄拢起衣领,起身下楼,在手机上叫车,沿着江边步道往前走,她走得很快,像身后有妖魔鬼怪。没走多远,霍止在身后叫了她一声:“回来。下雨了,别淋着。”
  是在下雨,豆大的雨点啪啪哒哒敲打在脸上,像一记耳光。
  她转回身,霍止站在步道尽头,芦花荡飞白,在夜色中像招魂幡似的无风自荡。
  霍止看她没反应,撑伞走过来,舒澄澄动作更快,三两步走回去在他胸口一推,说不清自己怎么这么愤怒,“吃饭?你他妈的把我骗过来,就是要给我看你一手遮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逼我回去?霍止,我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你就这么看得起我?”
  霍止抖开西装披在她头上,顺势拉着两只袖子往自己面前一拉,低头冷冷逼视她,“舒澄澄,我也想问你,你想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我让你去慢慢想,你是怎么想的?相亲、装修、过夜?我不叫你来吃这顿饭,你是不是连婚都快背着我结了?”
  她去相亲,跟旧相识玩闹,给闻安得装修,他全都知道,还知道她跟闻安得在那个小屋子里耽溺了一夜。
  她往后退了一步,离远些打量这个人,奇怪,有时候看他真陌生。
  她又退一步,天边滚了道雷,倾盆大雨密密麻麻砸下来。
  天气预报说天气失控,失控的岂止是天气。
  舒澄澄又退一步,忽然转身就走。
  雨线连成幕,她差点就看不清路,擦了把脸,没头苍蝇似的往前走,脚底踩进雨水坑,又一脚滑进江水里,爬起来接着走,霍止一弯腰就把她扛到肩上,大步回度假村房子里。
  她用力扑腾,大概是愤怒憋出来的力气,霍止都没抓住她,她还真踉踉跄跄挣脱出来摔下了地,重重砸在走廊地上,幸亏地毯厚,霍止弯腰摸了把她的后脑勺和腰,确认她没摔断骨头。舒澄澄本来就冻得一身鸡皮疙瘩,这一摔更是摔得腿软,任由霍止扛着她踢开房间门,板着脸把她放进浴缸,拿浴巾把她头脸上的雨水擦了一遍,又放了热水,一面拨开她湿答答的衣领,一颗颗解开扣子扒开湿冷的衣服。
  四肢百骸都热起来,他总能把她照顾得舒舒服服。但反过来想,霍止擅长把她从泥地里捞起来冲干净,在她最饿的时候给她喂饵料。
  舒澄澄推开花洒,慢慢喘了口气,低头看见自己锁骨上牙印清晰可见,又红又肿,是新鲜咬的,腰上被掐出个红手印,大腿内侧也是一片红。
  她都不记得闻安得力气有那么大。
  霍止也看见了,动作停了,静静看着她身上的印子。
  舒澄澄从没见过霍止这种表情,又冷又静,透着股寒气。她迈出浴缸往外走,还没走出浴室,霍止一脚蹬上了门。
  舒澄澄几乎没见过霍止动这么大的力气,门撞出“砰”的一声,灯都震黑了,浴室里陡然一片黑,舒澄澄活像被扒皮抽筋的龙太子,腿一软就滑到地上,霍止弯腰掐住她的脖子吻下来,舒澄澄分不清是冷还是脖子疼,总之喘不过气,在绵长的窒息中越来越软,霍止半天才放开她,“你真跟他睡了?”
  舒澄澄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不然呢?”
  霍止掐得更紧,“舒澄澄,你又来这套,我和你,你以为说声算了就完了?”
  她勾了勾唇角,“什么我和你?不是假的吗?”
  霍止显然被戳中痛处,手都凉了三分,但力道一分都没松。舒澄澄逃不了,也就随遇而安,仰起脸松了松下巴,在黑暗里对他笑,“我说什么无所谓啊,你不是怎么都有本事把我弄回来吗?”
  霍止大概彻底被惹毛了,打开热水把她劈头盖脸浇了一遍,舒澄澄想走,霍止把她困在浴缸里,牵起她的下巴吻,舒澄澄不肯张嘴,朝他的下巴一头撞过去,霍止闷哼一声,她爬起来就迈出浴缸,但霍止伸手一拽领带,又把她拽回去。
  舒澄澄浑身都打颤,从浴缸到床上,霍止毫不容情地炮制她,她想咬紧牙根也不行,因为霍止拿牙刷撬开了她的嘴,抽皮带勒住,舒澄澄的牙关被这么一撑,喉咙里的声音只好滚出来,她精疲力竭,嗓子哑了个透。
  最后是在床边的地上,霍止撞得又快又重,她用力扶着床脚才能不被撞到床底下去,时间久了手都麻了,手一松,脑袋就撞上床柱,撞出一声闷响,霍止动作顿了顿,把她扯起来,冷着脸问:“……撞哪了?”
  舒澄澄坐都坐不稳,脸色煞白,牙关都在颤,快要把皮带咬断了,只低低哼了一声,像被皮带勒得疼。霍止扯开皮带,没想到舒澄澄像只野兽,一抹嘴,扑上来张嘴就咬,一口咬到他脖子上,被霍止一翻身压回去,扣在地上接吻。
  说是接吻,其实完全是发泄撕咬,谁也不放过对方,谁都想征服对方,这两个人天生肉食,争强好胜,没人甘心做失控的那个,谁都想要自己当帝王对方做俘虏。窗外划过几道闪电,白光亮起时舒澄澄视线余光看到窗子里的倒影,几乎是在演动物世界,雌豹子和雄豹子在争夺控制权。
  可怕的是霍止这个人永远在上风。
  舒澄澄被霍止死死压住,掐着脖子,看她在窒息里的表情,“……舒澄澄,谁准你跟别人睡的?”
  她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他,“闻安得、他,”舒澄澄扯起嘴角微笑,听见自己声音嘶嘶的,“他技术比你好多了。一点都不疼。”
  只要能离开这个人,她撒什么谎都行。
  霍止定定看着她,脸色从来没这么冷过,像是忘了还掐着她的脖子,舒澄澄起初用力挣扎,徒劳无功地蹬他、掰他的手,渐渐力气耗光,她折腾不动了,手指无力地挂在他小臂上,在窒息中哑声说:“你放我走吧,我不喜欢你了。”
  霍止终于怔然一松手,舒澄澄剧烈咳嗽起来,像只虾似的弓起背,咳得天昏地暗,脖子火辣辣的疼,就差没背过气去,一边咳,一边拿起地上的包站起身,霍止忽然把她手里的包一抽,拉开窗,往窗外扔去。
  包里有她的笔记本,舒澄澄一时间脸色都变了,猛地扑上去,却抓了个空,笔记本在窗外画了个抛物线,轻轻砸进江水,她就差恨不得跳窗出去找,霍止顺势一拽她的腰,就把她推回床上。
  霍止以前多数时候都很克制,偶尔也有手重的时候,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像是真恨不得弄死她,舒澄澄头一次领会到霍止动真格是什么样,她嘴唇破了,舌头也流血,浑身上下没一块好骨头,从来没这么疼过,最后几乎是疼晕过去了,但没多久就又醒过来。
  天色蒙蒙亮,霍止站在窗边,正抽着烟看江水奔腾,看得出神。
  她爬起来,站下地才发觉腰疼得钻心,佝偻着腰一把扶住柜子。
  动静惊动了霍止,他走过来让她坐在床上,蹲在床边,掌根按了按她的后腰,声调刻意压平了,“……腰疼?”
  舒澄澄低头看着他,“我要跟你分手。”
  她嗓子哑了,舌头也破了,六个字有六个发错音调,霍止像是没听懂,愣怔地看着她。
  舒澄澄走到门边,披上他的衬衫,系好扣子,手搭上门把手,霍止突然走过来扣住门把手,舒澄澄回身就踹,霍止由她踹,拦腰把她抱起来,舒澄澄又挣脱下来,愤怒至极,一耳光甩到他脸上。
  又是一场声嘶力竭的搏斗,她从来没愤怒到这种程度过,血管里像烧着团火,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剩下,抽过能摸到的所有东西往他身上扔,最后霍止死死扣住她,几乎带着股偏执的疯劲,用力掐开她的嘴,往她舌根上放了片安定,“……睡一觉,澄澄,等你睡醒,我们再说。”
  舒澄澄最近吃安定都没用,但也许今天实在累得虚脱了,被霍止按回床上,他好像在拿什么东西擦她的伤口,她还没来得及太疼,头往枕头里一埋,就睡了过去。
  但睡得并不好,她梦见自己浑浑噩噩地走出房门,站在东山客 27 号院子里的大树下,仰头看见头顶上有很多鸟呼啦啦地飞过。
  陈傲之说,这个季节里,北方的鸟会飞回温暖的苏镇,于是她也跟着鸟飞的方向走,光脚在树林里走得真吃力,她出了一头汗,砰地撞上一片透明的玻璃。
  她这才看见树林上空罩着个巨大的玻璃金丝笼子,密不透风地罩住她和东山客 27 号。
  闻安得在笼子外面对她说:“你看,你成蚂蚁了。”
  不用他说,她自己ᴶˢᴳ也知道,她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霍止,不该欠他的债,不该领他的情,不该跟他纠缠,霍止那张干净冷淡的好皮囊下是另一个人。
  她拿起石头,用力砸那片玻璃囚笼,咚咚闷响,砸到石头碎成了粉,玻璃都没碎,反倒是她手上汩汩流血,手上的痛觉很真实,喘不过气也好像是真的,她朦朦胧胧地醒了几秒。
  原来是霍止,他在睡梦中死死攥着她的手,她手都快被捏麻了。
  她听见自己叫他的名字:“霍止。”
  霍止嗯了一声,好像醒了,也好像没有。她也不太清楚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只颠三倒四地说:“你放开我吧。”
  不知道霍止听清了没有,他下巴在她发顶上蹭了蹭,好像是在做梦,她只听见他沙着嗓子模糊不清地梦呓:“别把我留下。”
  手是舒澄澄吃饭的家伙,她哪怕是做梦也最在意这只手,在困倦颠倒中轻轻一抽,霍止反而攥得更紧,一根一根地握住她的指头,舒澄澄又疼又醒不过来,僵着胳膊用力了半天,反倒又睡着了。
第62章 去找弗洛伊德(6)
  等那片安定的药效过去,一天都睡过了,天又要黑了,舒澄澄去按了按门把手,发现打不开,她这才想起这个度假村也是东仕投的,还没投入使用,难怪荒无人烟,她就算是跳江也没人知道。
  她索性蜷在沙发上,看外面的江水奔流。
  下了一天雨,江水涨潮,淹了芦苇荡,舒澄澄脑子里窜过个念头:雨要是就这么一直下就好了,把度假村淹掉,把她和霍止都淹掉,淹成书里说的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她要是条鱼是只鸟就好了,不会喜欢建筑,不会在意千秋,没有软肋就不会被霍止抓住。
  霍止没有在房间里,舒澄澄一个人醒醒睡睡,天黑透时,服务生送来餐点和药膏,替她打开灯,叫“舒小姐”。
  舒澄澄从沙发上回头,只问他:“他走了?”
  她身上就只穿着件深蓝色的男士衬衫,服务生不敢看,低着头说:“霍先生在江上,叫我来给您送餐。”
  她又算错了霍止的耐心。她和闻安得弄成这样,霍止还是不打算放过她,好像哪怕是不死不休也好过松开手,但大概是知道她嘴里没一句好话,他把她关在这,算是让她闭门思过。
  服务生留下东西还不走,站在那要看着她吃,舒澄澄二话不说,端起东西走进卫生间,一股脑倒进马桶,把碗“当啷”扔回餐盘上,“让他回来。”
  服务生看她这么凶,夹着尾巴默默出了门,过了几分钟,又回来对她说:“霍先生还在忙。”
  不知道江上有什么好忙的。
  他不见她,打定主意要熬到她松口,像古人熬鹰,工匠听钧瓷开片,猎人等猎物出洞,舒澄澄从来都钦羡霍止身上那种近乎宗教性的耐性,现在这种耐性用在了她身上。
  舒澄澄知道霍止总带着一些安定,她从霍止的外套里翻出来,只剩下三片,她当着服务生的面嚼着吃掉,他吓跑了,她又爬上床。
  大概是累狠了,又吃了过量安定,舒澄澄睡得很沉,模糊感觉自己被霍止拖起来捏喉咙,他声调带颤,“你吃了多少?吐出来!”
  她吐不出来,垂着脑袋又睡着了,一连一天都不大清醒,一直断断续续地做那个梦,梦到她终于凿穿了玻璃鸟笼,玻璃天穹轰然化成碎片倾塌下来,砸了她一头一脸,她爽快疯了,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轻盈得像插了翅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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