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她就站在门边，看他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有些尴尬，“我打扰到你了？”
他戴着耳机，微蹙着眉，朝她指了指沙发的位置。
第51章 助理
唐歆关上门坐过去，步子格外轻缓，像是一只小松鼠。
她手上提了医药箱，无处可放的手一只放下膝盖上，一只放在医药箱上，光洁的手心都是汗珠。
屋里充斥着他视频的声音。
只是为了程颐的病，就让他大费周折回国，设想一下，假设这件事放到她身上，他会不会回来？
不会，唐歆很快在心里自嘲地想。
不仅如此，她重病住院，恐怕连打电话通知他的心情都不会有。
这一切都在他无视自己的前提下进行。
她这样想着，心底就是一片密密匝匝的刺痛。
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只听见他喊她，叫她过去。
唐歆慢吞吞走过去，被他一扯靠近他的座椅，手掌也被他握住，她心神颤了下，勉强镇定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屏幕。
她心里一动，知道这是在做戏。
桑宛妲朝她打招呼，笑眼弯弯，说着工作上的事，她都一一礼貌回答。
快结束的时候，她促狭地看着两人牵着的手，捂嘴笑道：“师哥惹你生气了吗？”
随后指了指裴颂时嘴角的伤痕。
唐歆的脸红成了煮熟的螃蟹，她要说不是她干的，那该怎么解释？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唐仲胤，裴颂时也不会挨打。
也不至于挂了彩在这开视频会议。
她的沉默和害羞让桑宛妲哈哈大笑起来，“打是亲骂是爱嘛，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事明天视频见。”
裴颂时：“再见。”
屏幕黑屏的那瞬间，唐歆就要把手撤回，奈何裴颂时的力气太大，捂在上头跟块焊铁一般，她晃了晃手，人被掐着腰坐在他腿上。
禁锢她手腕的力量也随即消失。
“我惹你生气了？”
他喑哑的声音就压在她耳边，唐歆耳朵发烫，心道明知故问不就是戏弄？
“没有。”
双腿被他扣住，上半身她扶住桌子要往后退，裴颂时扯了扯唇角，因为伤口，灯光下的笑容有些好笑。
他说，“你再动，桌子就被你踹翻了。”
唐歆脸红成了大苹果。
桌子是胡桃实木的，她有多大力气，能把重逾百斤的桌子踹翻？
他还在打击她，“那你想好怎么赔了没有？”
“我去给你拿药。”唐歆几乎马上要从他的腿上跳下去，裴颂时的大掌不知是随意还是刻意，隔着平滑柔软的布料，摩挲了几下，他手心有薄薄的茧，抚摸的时候好似一股电流滑过，酥麻了全身。
她屏住了呼吸，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终于在她手脚都差点发麻的时候，他放开她，“去吧。”
短短几步路，她手脚都有点软。
裴颂时看着她纤袅的背影，深眸里落了几分笑意。
“你离那么远，是想把药涂我脸上吗？”他轻笑，凤眼里的笑意星子般铺满。
唐歆这才意识到她反应过激了，裴颂时坐着她站着，为了避讳，她刻意离他比较远，只想手拿着棉签够到他唇角就行。
却没想到，自己手也不稳，那药抿得有点多，差点上脸。
她靠得近了些，旗袍的衣摆离他西装裤只有一公分的距离，她很怕碰上，也更屏紧了呼吸。
好在他没再出声。
上完药唐歆整理医药箱的时候，试探着开口，“我爸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你是建议他直接宣告破产吗？”他反问，看唐歆背影蓦然一僵，他继续，“这样做他不但会不服气，还会把主意打到你祖母头上，他手上的项目自己丢了，就让他自己找回来，看看他有没有让公司起死回生的本事了。”
唐歆一顿，“他公司资金链断了，怎么找回来？”
她是害怕狗急了跳墙，唐仲胤才不会坐以待毙。
“他是什么都没了，不是还有情妇吗？”
唐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唐仲胤是个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连母亲女儿都能害，一个情妇有什么不能的？
也是从裴颂时口中她才知道，唐仲胤丢掉项目一是为赌，二是为情妇。
“明天开始，你把旗袍庄的工作交接下，来做我的助理，直到你父亲欠的漏洞补上。”
唐歆倏然回头。
“怎么，不愿意？”他挑眉，笑容想让人把他撕碎，“就算破产清算也没办法填补漏洞，你父亲欠合作商的钱都没数呐。”
“而且雾莳庄园也算是裴氏财产，裴矜要是成了总裁，你的旗袍庄也得落到她手里。”
旗袍庄才是命根子，唐歆绞着手，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我过去，你缺助理吗？”
“不缺，但我觉得能做到年市值过亿的苏绣传人，来做我的助理，我能尽快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唐歆心脏狂跳。
她原以为自己瞒的挺好，却没想到，裴颂时早把她的底细摸透了。
*
“工作处理好了？”
唐歆进衣帽间换衣服，正巧碰上他扣领带夹，白色衬衫严丝合缝，在略带光感的背景下，能看到那条银链若有若无的线条。
她想起，裴颂时很护着那条链子，动一下他就要黑脸的。
她失神之后点头，“都处理好了，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吗？”
“你自己去，我不想让人误会我们关系。”
唐歆心寒，那点对他的愧疚顿时消磨了几分。
一大早她在卧室交代工作，她以为自己好歹是有苦劳的，可她怎么忘了，在国外他能勉强承认自己和他的关系，回到国内的大本营，她还是不配拥有名号。
唐歆的奥迪坏了，她把车送回4S店，又把账单发给程邃，他这次没作妖，全额赔付了所有损失。
兴许是气不过她让他和她姐吃瘪，他约了她出去，美其名曰，认识4ᴶˢᴳS店的朋友，可以给她升级一下保修套餐。
唐歆当时在国外，听了就拒绝了。
现在想想，狗改不了吃屎，那样的选择是正确的。
徒步走了几十米。
唐歆想，没车终归不方便，还是得赶紧把奥迪开回来。
她到了公司，又跑上跑下，单是办理入职流程就感觉够琐碎复杂的。
她从大学毕业后就自主创业，哪当过普通职员？
而且等办理完打算大展拳脚时，一上午都被分配文员的基础工作，裴颂时也一上午不见所踪。
十点的时候，才见程颐挽着裴颂时的手臂姗姗来迟。
旁边小梓看她发怔地盯着两人，鄙夷地低声吐槽。
第52章 琥珀
“她脸真大，明明自己工作那么多，却天天跑过来找裴副总，真把自己当老板娘了？”
唐歆听见她说老板娘，掐了掐手心，状若无意地开口。
“裴副总结婚了吗？”
“没有啊，所以她才大张旗鼓以裴副总的女友自居，可是裴副总从没承认过。”
“也没拒绝，不是吗？”
“公司内部，裴副总对艺人很宽容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没关系的。”
唐歆很好奇，小梓为什么一直说裴颂时好话，她刚想开口问，对面却有道清隽的嗓音叫她。
她抬头，见是裴颂时身后的一位男特助，她之前也见过的。
“你怎么还在这？”这次是裴颂时叫她，语气有些不耐烦。
“助理不是在这工作吗？”她指了指工作区。
“让郑嵩带你去我办公室，交代一下工作。”
临走前小梓茫然地看着她，唐歆也不好解释，简单收拾一下就跟郑嵩走了。
“行程表我发给唐助理了，今晚寰祁和京泽有场合作要谈，裴总要去参加晚宴，你准备一下，晚上一起。”
唐歆看着郑嵩的背影，有些恍惚。
他其实很清楚，她和裴颂时的关系，但对她也能不假辞色，毫无破绽。
京泽的老总晏京泽是江城人士，是娱乐业的龙头，唐歆翻了下合同，了解这次是为了分京泽的一杯羹，一部S级的古装戏，同意让裴氏的艺人做女二。
隔行如隔山，她不懂演戏，但有明晃晃的一串零加持，她也意识到这场晚宴的重要性。
郑嵩拿来的文件里还有其他合作方的策划书，临走前他说这些要修改完，裴总要收。
她一时认真没留意时间，直到郑嵩送午饭过来，她才意识到已经中午。
办公室被她一个人占据，她试探叫住要离开的郑嵩。
“裴副总不在？”
“裴总陪程小姐做造型去了，唐助理也清楚，今晚很重要。”
是挺重要的，唐歆对着一份精美的淮扬府三菜一汤的套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是忙，忙到艺人的穿着也要事事亲为。
是为了让她给裴氏带来高收益，还是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亲密日常？
唐歆越想越难受，餐盒一直未动。
晚上七点，郑嵩送她去和裴颂时会合，她穿职场女性惯穿的一步裙，上身搭配的是荷花领白色衬衫，极普通的穿着，淹没在人群里，任谁都不会多看一眼。
裴颂时绕到迈巴赫的副驾，挽着程颐的手下车。
她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首先看到的是那双jimmychoo的镶着亮钻的金色尖头高跟，在活动现场更加璀璨鎏金、光彩照人。
她的水眸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不想看她身上那套玫瑰坊的高定礼服，团簇的海棠花纹，绣在真丝的水缎上，白底粉边，流光溢彩，似乎揉碎了满幕的星光。
她跟在郑嵩后面，看着一身Canali西装的裴颂时进酒店，始终低着头，看酒店的圆形地砖。
“这位小姐，再低头，就要跌跤了。”
一道带着低笑的磁性男声，吸引了唐歆的注意力，她抬头，看见一身范思哲黑西装的男人，温文尔雅，言笑晏晏，礼貌提醒她。
她挤出一个笑，站稳了，向他道谢。
他笑笑，视线往下一寸，落在唐歆的胸口上。
“这胸针是你买的吗？很独特，什么牌子的？”
唐歆也捏住那个水滴形的胸针，一条蛇镶嵌在里面，像是躺在琥珀中心。
“不是什么牌子，我自己做的。”
“那你还有式样差不多的吗？我想买一个。”
唐歆想了想，不忍心他失望，“暂时没有，下个月要是有空，我可以帮你做一个。”
“那可不凑巧，下个月我就回江城了，恐怕要和你的胸针无缘了。”
唐歆露出歉然的眼神，男人看起来却很洒脱，“不过没关系，要是有机会，以后我再来找你要。”
她来不及回，郑嵩就过来叫她。
“快走吧，裴总刚才在叫你。”
男人和她告别。
那种级别的酒宴，唐歆一个助理，和服务生差不多，陪在裴颂时和程颐后面，见机行事。
酒桌上觥筹交错，大家谈论着京泽的项目，同来的和寰祁的目的一样，也都想分一杯羹。
唐歆是想过京泽很牛，但没想到这么牛，而主位上那位，她进来了十分钟，他还没落座。
真的是气定神闲。
她无意望见程颐的侧脸，绷紧的面容下压着不耐烦，甚至想去扯裴颂时的手腕，反被裴颂时扣住手，压在她自己的裙装上。
“不好意思各位，让大家久等了。”
唐歆听见熟悉的声音，顺着男声看过去，眼神一晃，正巧和男人四目相撞。
晏京泽？
唐歆没想到是他，慌忙避开眼。
“宴总日理万机，等一等也无妨。”
裴颂时率先接过话，晏京泽颔首落座，看向他身侧的程颐。
“程颐也想做我们的女二号？”
唐歆就站在程颐右后侧，自然而然看过去，听她笑音柔腻，特意伪装过，“宴总大手笔，这部剧不是预定了金马奖嘛，我也腆着脸想分一杯羹。”
“你也挺会夸，但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去年那部戏，打戏的部分，被我们女一号嘲了，你要是去了，她肯定要指导你。”
能把话说这么直白的，除了晏京泽这种位置上的人，也就没别人了。
程颐脸色不好看，但得强忍着笑容不变。
唐歆看着她一身着装，难免可惜这身行头。
就在她都觉得没戏的时候，程颐又开口，“那晏总觉得女三号怎么样？女三号的内容没有打戏，戏路也和我的匹配，你看怎么样？”
退而求其次吗？
这倒是没想到，她原来也是能屈能伸的人。
“要当场定下来吗？”晏京泽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后的唐歆头上，摇晃着酒杯，问裴颂时，“裴总觉得怎样？”
“晏总是当家人，女二号女三号都没关系。”
“爽快，”晏京泽笑笑，“但这样未免有失公允，等她也来江城试镜再说。”
这算是答应了一半。
其他影视公司的人也都推荐了人过来，唐歆没心思听，她本来就不了解这方面的事，哪个被选中哪个被刷下和她没什么关系。
倒是很快又听见晏京泽的声音，好像在喊她。
第53章 伤害
“程颐，你后面那位小姐，是你的助理吗？”
唐歆被点名，抬首对上晏京泽含笑的眼。
程颐试探看裴颂时一眼，看他双眼古井无波，摁了下手心，大着胆子。
“是啊，晏总看上她了吗？”
这话轻佻到像是她唐歆当个物件换掉，唐歆冷着脸，余光扫向裴颂时，却见他眼神平淡，毫无波澜。
“程颐你真会开玩笑，看上你就能把她给我？”
也许是裴颂时的沉默，让程颐胆子更大了些。
“可以啊，只要小唐愿意走，我就可以给你。”
唐歆心脏快跳出喉咙，她眼神暗了暗，看向一直没开口的裴颂时。
他只给自己倒了杯酒，像是她在不在，根本无所谓。
“唐助理，你愿意跟我走吗？”
晏京泽桃花眼上挑，竟然真的问出来。
唐歆隔着澄明的灯光看他，一瞬间看不透他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想要她。
如果是，这也太荒唐了。
他们刚刚认识，还是只因为一枚胸针？
无边的沉默里，唐歆勉强挤出一个笑，“晏总如果喜欢我的设计，我可以把胸针送您，至于工作，我只想在焰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