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颂时注视着她，没追问，转而问她，“怎么闹到警察局来？和闵月闹矛盾了？”
“本来是和裴家的恩怨，裴矜赔钱了，没事了。”
“赔钱？”
唐歆：“剪坏我十三件手工旗袍，我让他赔了。”
第70章 硫酸
说完看向他，“你才回来？”
“有人没打招呼就回国了，连酒也不要了。”
那瓶佳酿被他从口袋里拎出来。
“拿好了。”
唐歆觉得他现在有些不对劲，可至于哪里不对劲，她看不清晰。
裴颂时打了出租离开。
唐歆看着他的背影，心口仿佛被湿棉花堵住一样，闷得她发慌。
下午回别墅。
门口堆叠着各种板材，水管。
唐歆爬到二楼，祖母房间门大敞着，房间里传出哐哐修理声。
她隔着门喊祖母。
苍老带笑意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小歆回来了？”
唐歆点头，“怎么给房间施工？”
“昨天你爸来闹，保镖没让他进来，他一气之下用石子砸窗户，把窗户砸烂了，小颂听说这件事，就找人给我安了防盗窗，顺便把窗户也给我换了。”
唐歆站在门外，看工人收拾地面上残余的玻璃渣。
她皱着眉，“怎么给他打电话？”
“没有打，”祖母精神头很足，笑呵呵，“保镖跟他说的。”
唐歆的心下面仿佛坠了什么东西，疯狂往下拉。
最后甚至和身体分离开。
她脑海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确实想的不周，再严密的防守，唐仲胤都能找到突破口。
想让他知难而退，只能比他更狠。
之前没想到找保镖，现在想，即使想到也不会做得这么好。
他派来的保镖都是退役的雇佣兵。
“帮我和小颂说声谢谢，有这样的孙女婿，真是祖上烧高香啊。”
唐歆愣愣“嗯”了声。
心里却不免觉得他狡猾，明明在国外，却不忘记讨好祖母。
第二天上班前，她在庄园外碰见堵门的程颐。
她坐在商务车里，一见她开车过来，就气冲冲踹了门下来。
“颂时在哪？”
唐歆上下打量她两眼，“把人跟丢了？”
“你少打岔，把颂时交出来！”
程颐五官妆容素淡，几个月不见，脸颊更小，脾气却更大。
“他不是我圈养的狗，我怎么把他给你？”
唐歆对他们的感情不感兴趣，避开她要往里面走。
旁边却一道黑影闪过。
“小心！”
她被按趴在地，偏过脸，看见地面黑风衣上呲呲冒烟。
她身上男人起来，狠狠拽她一把，把她挡在身后。
再看后面，程颐六神无主，双目失措。
红着眼朝裴颂时道歉，“不是我。”
盛硫酸的玻璃瓶还在她手里握着。
盖子丢了，硫酸一滴未剩，都溅在那条风衣上了。
唐歆扒住他衬衣，仔细瞅，看见了一个窟窿。
“是我太纵容你了，你才这么肆无忌惮。”
唐歆从没听他用这么冷的语气跟ᴶˢᴳ程颐说过话。
她疯狂摇头，抓住瓶子的手在颤，愣了两秒，胡乱把瓶子摔掉。
扑上来拉裴颂时的手。
后者却率先拿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程颐的脚停在两人三步开外。
她苦着脸，“能不能不曝光，你知道的，有案底，我的演艺事业就完了。”
裴颂时嗤笑，“你只是毁了事业而已。要是我不来，唐歆毁的是容还是命？”
唐歆一怔，想刚才自己背过身，程颐应该是想要自己的命。
“可她现在没事。”程颐克制不住地哭出来。
两排泪珠从下眼睑流出来，凄凄惨惨，我见犹怜。
唐歆看着她，猜裴颂时到底会不会心软。
应该会的吧，那么深的感情。
总不会为了自己真的惩戒她，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她悄悄松开抓住裴颂时衣角的手，往后面撤去。
正要离开。
背后他又轻笑一声，吊儿郎当道：“只要你能把地上那件风衣复原，我就不告你。”
唐歆脚步一顿。
那件风衣中心都被烧空了。
她知道，这是知名设计师的设计，每种款式只有一件。
而且面料特殊，完全修复得找顶级大师。
一点瑕疵也没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没着急走。
想听听，程颐怎么应对。
程颐愣了下，不可思议地哭喊，“颂时，你这是为难我，桑德老师不会接这种活的。”
桑德就是那位知名设计师。
裴颂时拧眉，“我是让你修复，和桑德什么关系？”
程颐哑口无言，泪都忘了掉。
“既然无法复原，那你凭什么要求我放过你。”
眼看他真的铁面无私，程颐哭闹，“我姐救了你的命，捐赠心脏给你，你说过好好照顾我一辈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裴颂时的眉心拧成疙瘩，黑眸之中压抑着很沉的情绪，似乎要把她烧掉一样。
他刚要开口，忽听一道清脆的女声道，“你姐姐叫什么？”
他微愕回眸，看唐歆一眼，见她神情专注。
程颐一字一句得意：“程虞，虞美人的虞。”
“不是，”唐歆轻笑，像听到什么笑话，“捐赠心脏的不是程虞。”
“胡说！”
“你怎么知道？”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程颐气红了脸，“我姐姐去世了，她出车祸后捐赠了心脏。”
裴颂时也看向唐歆，“为什么说她不是？你知道什么？”
唐歆看着他，他的眼神灼烫，异常认真。
她还是不想，告诉他那件事。
她说，“有这样的妹妹，姐姐也不会好到哪去，而且她还有个弟弟，程邃也是个惹祸精吧？”
程颐大闹，“胡说，我不许你诋毁我姐姐！”
裴颂时深深看唐歆一眼，“你先进去，我会给你个交代。”
唐歆看着那件烧毁的风衣，唇角牵扯，笑意讥讽。
“纵容不是让她成长的解决之法，今天敢来害我，之后就敢因为嫉妒毁掉别人，裴颂时，不管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都应该明白这一点。”
“就算你救了我，也不能否认。”
唐歆说完，推开旗袍庄的门。
绣娘放了一天假，回来看半个月的工作成果变成一堆废料，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唐歆把前因后果说了，绣娘长吁短叹。
“小歆，这简直太危险了，嫁人后这惹上的都是什么人，恐吓分子，人格不稳定，天天来搞破坏。”
“嗯。”唐歆虚心受训，“我离婚了，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
打算推门而入的男人突然顿住步子。
听了一会儿直接离开了。
绣娘也在说，“你外婆还在南城，这里要是待不下去，咱们换个地方也成，反正焰城的米好硬，鱼也不够鲜，我来了三年，一点都吃不惯。”
第71章 流产
绣娘桃姨是被她劝来的。
三年前还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拼到现在她手里有了积蓄。
大家也都富起来。
可雾莳庄园现在并非一片净土，前是被裴家当成砧板上的肉死死不放，后有裴颂时搬来。
她现在不清楚裴颂时的未来计划。
只知道，同在一个庄园共事的感觉不太好。
尤其昨天闵月剪坏旗袍、今天程颐想置她于死地，她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极大的威胁。
或许该好好考虑一下离开这件事了。
她心神不宁，仅有一墙之隔的男人也遇到了难题。
林叶专门过来，还带了女孩过来和他相看。
“晓婧是你龚叔叔的女儿，你龚叔叔认得吧？永安资本，搞数字金融的。”
龚晓婧长得很甜，杏眼圆脸，举止落落大方。
“早就对裴先生久仰大名了。您的摄影作品我都有看过，在国际上赫赫有名，我正好也是业余的摄影师，对这块挺感兴趣的。”
裴颂时情绪极淡，薄薄的眼皮未撩起，唇角放平，和刚才龚晓婧进来时如出一辙。
林叶瞥他一眼，高跟鞋在桌子下踹他，一边笑一边打圆场。
“要不说你们有缘，小夫妻俩就是要有共同语言才能处的长久，之前颂时的前妻，就是性子闷也不顾家，和颂时没什么聊得来的，才慢慢疏远，我看你们就不会。”
回应她的是裴颂时一道短促的嗤笑。
他扶着杯子，修长的指尖盘踞在青釉上，骨节上的筋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有种让人留恋的张力。
即使能感受到他的轻慢，龚晓婧还是不舍得对他冷脸。
搞艺术的，她知道，都傲气。
再者之前两人并未见过面，他排斥自己，在所难免。
可她总不会像他前妻一样，和他没有共同话题，分道扬镳吧？
龚晓婧依旧笑眯眯，“阿姨说的是，夫妻之间就是要沟通交流，才能保持新鲜感，夫妻感情才会越来越好。”
说着看向裴颂时，“裴先生，你说我说的对吗？”
裴颂时挑了挑眉，下巴微扬，目光透着淡淡的嘲弄。
“龚小姐不觉得我们还没成为男女朋友，就谈婚论嫁，说起婚后的事，有点为时过早了吗？”
这话无疑下了龚晓婧和林叶的面子。
林叶呵斥他，“晓婧是你龚叔叔的千金，谁教你说话这么没收敛的？”
裴颂时冷嗤，“是妈给龚小姐什么承诺了吧？让我猜，婚姻，寰祁股份，还是别的？”
“你给我闭嘴！”林叶站起身，气得嘴唇发抖，手指发颤，“如果不是为了让你重回裴氏，我至于这样做？”
龚晓婧弯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她不爽道：“林阿姨，我以为龚家的身份是配得上裴家的，但没想到，你们没有这个诚心。”
“我还忙，先走了。”
“诶晓婧晓婧，是他不懂事……”
林叶冲出去拉住龚晓婧，隔着玻璃窗子，他能看清林女士脸上讨好的笑。
那是在以前别的女孩身上没有的。
无论是唐歆，闵月，还是程颐，都没有过。
“以你的本领，想收回裴氏，应该没那么难吧？”
唐歆颇具质感的声音，清晰传到她耳中。
裴颂时不敢置信地回头，果真见她半披着长发，穿着珍珠白的针织衫，站在敞开的门口。
但没进来。
“我没那么大本事。”
他重新落座，恢复清冷，下颌上扬，从侧面看，厌世感浓烈。
唐歆现在怀疑，他就是故意在这躲清闲，不想回去争了。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她分外认真道。
“谈什么？”他指尖燃起清袅的雾，轻讽道：“谈你选择什么时候和我在一起？”
“你知道不可能。”
唐歆扬起眉梢，“谈你从这搬走，或者我搬离的事。”
“怎么，赶我走？”裴颂时笑得肆意却不容人反驳，“前段时间你爸来找我，我把项目负责人介绍给他了。”
唐歆狠狠拧眉，掐紧手里的手机。
他在他无尽讥诮、嚣张高傲的目光里，她嘴唇嗫喏，正要开口，后面却猛然一道力薅住她头发，狠狠地把她掼到地上。
“我说的你都当成耳旁风是吧？谁许你来找他的？”
林叶上来对她又踢又打，裴颂时没想到她会回来，伸手扯开林叶，把唐歆护在怀里。
“妈，你发什么疯？这里是唐歆的地方，你再胡闹，这里以后你都不用来了。”
头发被抓那两下，头皮都被扯得很疼。
林叶的高跟鞋也很猛，踹得她小腿腰上都是一块又一块的青紫。
她小腹也有点坠疼。
躲在裴颂时后面，她起初还能勉强站着，半窝着腰，听见林叶在吵。
“我不来也可以，你和她断得干干净净的，再尽快娶妻生子，让你爷爷放心。”
裴颂时轻嗤，“是不是妈你还没放弃，闵月肚子里的孩子是好是坏，起码是条命，你不盼着她生下来吗？”
“不是我亲孙子，我何必盼着？而且裴矜不会放过你……”
她话音未落，咣当一声，唐歆砸在地上，发出一道闷响。
“唐歆！”
唐歆疼得额角冒汗，好几次试图睁开眼睛，都没睁开。
只知道有人抱着她，上了一辆车，她被抱在怀里。
林叶的声音很慌还有点颤，“她裤子上有血，这是怎么弄得？”
唐歆回不了话，也没那个ᴶˢᴳ力气回。
但她迷迷糊糊的想，生理期还有十天才到，应该不是生理期。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推着她的推床跑得飞快，楼道理的白灯闪烁着，有种夺魂的错觉。
临被送入手术室前。
她死死抠住裴颂时的手，在上面留下一串指甲印。
外面林叶忐忑不安坐在铁椅上，“她的孩子是谁的？”
他素来冷静冷清的儿子烦躁地薅了把头发。
“妈，你为什么要推她？”
林叶嘴唇发白，痛苦地闭眼，“我没想到她……”
“你跟妈说，你们最近有没有过？”
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裴颂时和唐歆不要有牵连，这样她心里的负罪感能减轻一点。
可裴颂时冷冽的眉眼打碎她的期待和幻想。
“有。”
“如果孩子有事，你怎么办？”林叶深深低下头，这时候才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迭。
“妈，要看对唐歆的身体损伤大不大。”
裴颂时意识到自己有孩子的那刻，他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第72章 跳楼
如果林叶没那么冲动，孩子以正常的方式被查出来，唐歆会愿意和他在一块吗？
他苦笑。
唐歆出手术室，天际已经擦黑。
睁开眼，意识还残存在头顶大灯亮起、麻醉起效，她突然不省人事的瞬间里。
“孩子没事，好好照顾着，可别再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