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歆被他盯得背脊生凉，表情也有点僵硬，差点失去控制能力。
可他的话也让她心惊。
前男友三个字更让她难以回答。
如果仅仅是前男友，唐歆不会痛苦成这样，能让她找替身也要缓解的悲伤，所爱一定是锥心剔骨的。
“这和你什么关系？”
唐歆垂下头，不想让裴颂时看见她的悲伤。
“怎么和我没关系？你隐瞒这段事实让我以为你深爱我，再让我爱上你，难道你一点错都没有？”
裴颂时说完，感觉自己的尊严掉了一地。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歇斯底里，为了感情失去理智和自我？
裴颂时之前从没有这种情绪，可恨她还不知道忏悔，难道她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唐歆当然早就心虚，当初在一起，也很怕露馅。
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他对自己的伤害是实打实的，他还说什么，喜欢上她？
“你是在开玩笑吗？”
裴颂时其实不该想到她说的是哪句，可是他该死的期望回应，所以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唐歆却是无情至极。
他唇角讽刺一勾，“是，我是开玩笑。”
然后报了裴颂时的病房号。
唐歆没继续问，擦身而过的时候，只轻轻道了一句，“谢谢。”
裴颂时回她一道冷嗤。
唐歆奔到房间门口，周兰弈正好醒了，隔着窗子看她。
他的目光不似以往排斥冷漠，带了几分没缓过神来的迷茫。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右脸上一道青紫痕迹。
朝她轻轻扯了下嘴唇，却没张口说话。
他住的是独立病房，唐歆往里走，站在门内距离病房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和他道歉。
“今天的事对不起，我替裴颂时向你道歉。”
唐歆满脸愧色，“我不知道他会去找你。”
“你以什么名义替他道歉的？”
周兰弈的眼神有些冷，凝着唐歆，不屑的哂笑。
唐歆觉得奇怪，可她没想问，只说，“因为我，你才挨打住了院，我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道歉，医药费我会……”
“我去年坠崖后，忘了一些事，曾经做梦睡醒的时候，我问外祖，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人？”
外祖说，“只是忘了一些事，没忘记任何人。”
唐歆听得心里一痛，她没反驳，颔首，“你外祖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我日日夜夜里头痛，失眠，睡不好觉。”
周兰弈突然开口，目光炯炯。
唐歆没想到这茬，她心里难过，可是她想和过去挥手诀别了，尤其是他有了未婚妻。
“那你也许该好好治病。”
周兰ᴶˢᴳ弈没理她，继续自顾自道，“一睡着，梦里就会有人，我们感情很好，我陪她出差，她陪我去国外，我们去看过极光，去南极看过企鹅。”
第79章 乌龙巷
“但她始终没有脸。”
周兰弈苦笑。
“昨晚裴颂时让我查一查，他说我们之前谈了七年，是真的吗？”
七年的感情，差点就谈婚论嫁。
“不是真的。”
唐歆半弯着唇角，迎着灯光，眸光亮晶晶的。
心如刀绞，却笑脸相迎。
“他跟你开玩笑的，你别介意，这几天他心情不好，总是到处乱发疯。”
周兰弈又深深看她一眼，“真的吗？”
“当然。”
唐歆话说完，“我加你一个微信？”
周兰弈目光落在她脸上，停顿了很久。
把微信界面调出来，让唐歆去扫。
唐歆看了一眼，果真是和过去的一切一刀两断了。
他换了手机号，换了新微信，忘记旧人旧事，迎来彻底的新生。
唐歆把医药费转给他。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再打给我，我请护工照顾你。”
她说完，也不见周兰弈应，她低声说了句再见，随后步子很快地往外走。
“唐歆。”
再次听见他喊自己，唐歆脚步一顿。
“如果我有一天记起来，能去找你吗？”
唐歆没回答，拳头蜷缩起来，但无论抓再紧，以往所有的一切都如彩云消散了。
“周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也没回头，离开的时候把病房门也关上了。
唐歆出了医院，就给姥姥打去电话，等了五分钟，舅舅的车就到了。
舅舅开的是老式拉货的车子，车后座堆满了绣线。
“舅舅。”
赵晋看见唐歆，惊喜又激动地喊她，“快上车，你姥姥着急见你呢。”
舅舅降下车窗，唐歆坐上副驾驶的时候，才发现后座有人。
黑色长款风衣，一顶贝雷帽，还戴着墨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手里没有吉他，看起来就像是个非主流的流浪歌手。
赵晋也注意到唐歆的视线，小声解释道:“刚才车子发动机坏了，这位先生刚才帮我修好的，他正好也要往康远县去，我就载他一程。”
唐歆点点头。
可心里还是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
那身风衣牌子很不错，裴颂时也有一件，这种豪富什么车子打不上？
非要赖在舅舅车上？和那堆绣线挤在一起？
从车内的反光镜看过去，那人长手长脚的，根本伸展不开，看起来憋屈死了。
唐歆半途没忍住和他搭话，“先生，要不我下车，你来副驾驶坐着？”
男人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
“不用了。”
像是被砂子磨过一样，还有点微微的熟悉，但不确定是谁。
舅舅说，“可能是感冒了，不太爱说话。”
唐歆点点头，也小声道：“应该是。”
康远县在南城西北角的位置，舅舅带着唐歆坐了三个小时的车，才进县里。
经过水果店的时候，唐歆让舅舅停下。
“家里有水果，你忘记姥姥家种着果园吗？”
舅舅捞住她的手，唐歆说，“家里有梨吗？”
舅舅松开了她手，“这倒没有。”
“舅舅，我马上回来。”
唐歆买了三斤鸭梨，没放中控台，而是自己抱着。
之后绕去县里乌龙巷，又花了大约15分钟。
姥姥家的宅子很大，是那种老式的三进宅院，桐油木漆大门，颜色鲜亮，姥姥路上打了好几个电话，就为了等她回来。
刚一到，就发现姥佬在门口守着，一身墨翠色修身旗袍，腕上一只帝王绿翡翠镯子。
见她下车，亲热地搂过来，“终于回来了。”
唐歆小时候和姥姥很亲，后来母亲去世，她带着旗袍庄搬迁后，就没有回来过。
一是当时受唐仲胤的挟制，要是她随便回来，唐仲胤也会跟着回来搞破坏。
二是她那时候真的很忙，过年有时候都不在国内。
唐歆回报姥姥，因为一只手拎着梨，只能一只手抱住姥姥。
姥姥也察觉她手里的东西，皱了皱鼻子，“怎么带梨回来？”
正巧这时候裴颂时下车，贝雷帽压得更低了，雨不下了，日光正盛，正巧把他颧骨上的红痕看得清楚。
舅舅看出来了，张口就问，“先生怎么脸受伤了？”
对面男人刻意压低声音，但无意他怎么伪装，唐歆还是听出来了。
这人嗓子没问题。
而且他的声音听着更熟了。
她走到裴颂时面前，因为身高差需要把手抬高才能把够到他的贝雷帽。
她随手就掀掉了。
男人猝不及防。
舅舅觉得她的动作不礼貌，可也来不及拦。
唐歆下一瞬就认出他是裴颂时，帽子掀掉，带动墨镜也往下滑了一点。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露出来。
有点惊慌失措，但旋即又恢复冷静。
“诶呀，先生，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姥姥问舅舅裴颂时是谁，舅舅又解释一遍。
“对对对，这是打架打的吗？快去拿药。”
舅舅说着就要去找，被唐歆拦住，“舅舅，这位先生不是说他着急回家吗？这伤一看就是旧伤，他忍着一路没治，说明回家挺重要的，说不定是什么急事。”
裴颂时看唐歆一眼，捡起地上的帽子，然后在舅舅疑惑的目光里，声音也不伪装了，“是啊，我这就走了。”
“先生，你说你家在乌龙巷，你家是哪家啊，这一块我都很熟，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认识。”
裴颂时推脱，“不了，我这位亲戚也是今年刚搬来的，不爱出门。”
唐歆叫住他，冷笑得有点瘆人，“那你也小心点，把伤养好了再出门，省得再被人揍一顿。”
裴颂时步子一顿，飞快走了。
舅舅和姥姥都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怎么了，歆歆，你从来不对人说话那么冲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唐歆在他们眼中，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就算几年未见，人性本善，也是不可更改的。
突然性情大变，一定有她的原因。
唐歆低哼一声，“没有。”
随手就把买的梨扔了。
舅舅看着丢进垃圾桶的梨惊了，“这……发生什么事了？”
姥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怎么感觉……她生气了？”
“的确，生气了。”
唐歆在里面喊，“姥姥，我的房间还在吗？”
“在，我让刘姨给你收拾。”
*
另一边的裴颂时，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
拿手机拨通了程煜的电话。
程煜正在当地旅游，正在为当季要开发的旅游线路做准备。
第80章 谈合作
接到电话，听见裴颂时在这，也吃了一惊。
“哥们儿，你生意不在南城，你来这干吗？别跟我说，你也来旅游？”程煜调侃他。
“废话少说，你派辆车来接我，我受伤了。”
把自己鼻青脸肿的英俊脸拍过去，程煜笑话他的微信消息三十秒后就弹了出来。
【你这被谁打的？】
裴颂时没回。
十分钟后，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把他接走了。
唐歆站在二楼往外看，正好能看见街边的风景。
程煜亲自来接，把人送去新开发的高档中式餐厅——惠林庄。
包厢环境清幽，香炉青烟，屏风摆在角落里。
包扎药品一早就摆好了。
程煜上手要给裴颂时上药，被他拒绝了。
“这是女人打的，还是男人打的？”程煜坐在对面沙发上玩味笑问。
“你少看热闹。”
裴颂时：“乌龙巷赵家，你曾经去拜访过吗？”
程煜摸着下巴觑他一眼，“你是打算抢我饭碗吗？”
“你觉得我对旅游感兴趣吗？”
裴颂时把棉签甩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长风衣脱下，衬衫袖口往上挽了一大截，动作利落帅气，又恢复了当时的那股痞气。
“不是为事业，那就是为情。”程煜分析着，迎面一个抱枕砸在他脑袋上，幸亏他眼疾手快，不然一准要被砸个结实。
“你就说去没去过。”
程煜看过去，裴颂时确确实实是生气了。
周身冷气四溢，配合脸颊上的伤口，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还没有，”程煜不敢再捅马蜂窝，“你说的乌龙巷赵家，是南城苏绣传承人赵万秀吗？”
裴颂时“嗯”一声：“除了她还能有谁？”
“你找她做什么？”程煜自顾自道，“我肯定要跑一趟的，不然这条完整的旅游线路打不下来，高端奢侈品也做不好。”
程煜做的事业很广，其中也有珠宝手表行业。
其中精密仪器手表表盘制作可以加入苏绣元素，和当地旅游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销往全国各地乃至世界，是他们这个季度的主要任务。
“你什么时候去？”裴颂时终于开口。
程煜端起茶水随口道：“过两天吧。”
“明天就去。”
裴颂时斩钉截铁，替程煜决定。
程煜炸毛，“你怎么这么着急？”
“求老婆的事，你不着急，我着急。”
“你说什么？”程煜噌地站起来。
老婆两个字像是踩在他神经上，“你之前不是和唐歆离婚了？”
“你找ᴶˢᴳ的新老婆是赵家人？”
沙发上的另一个史努比的圆形抱枕又一次砸出去。
“什么新老婆，只有一个老婆。”
程煜瞪大了眼睛，任由那抱枕把自己脸砸中，原本潇洒的发丝随随便便贴在脑门上，把眼都盖住。
“你是说……唐歆是赵万秀的外孙女？”
裴颂时之前还不完全清楚，今天见了赵万秀一面，见了乌龙巷那间三进大宅的高门牌匾，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南城只有一个赵家，窝在小小的康远县里，却声名远扬，让身家过亿的投资商屡屡前来拜访。
程煜猛然坐在沙发上，自嘲一声。
“不厚道啊，之前没听你说过。”
“最初收购的雾莳庄园，最初就是她名下的财产，唐仲胤犯的错，一直和她没关系。”
这事听他提过，“之前以为她是唐家那不中用老头子的女儿，没想到看走眼了，赵家外孙女，国际上声名远扬，代表的是苏绣的另一个高度，一直想通过赵万秀找到她，没想到原来近在眼前。”
“颂时，我需要你的帮忙。”程煜突然殷切起来。
这家伙对待能赚钱的合作伙伴向来热情有加。
裴颂时白他一眼，“我可帮不上你，我现在要追老婆。”
“切，”程煜不爽，“看你没出息那个样子。”
*
唐歆当晚在姥姥家吃的饭。
松鼠鳜鱼，糖醋排骨，红烧肉，都是姥姥的拿手硬菜。
唐歆起初还好好的，后来吃了两口，就捂住嘴没忍住干呕起来。
姥姥拍着她的背，“怎么了？之前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唐歆捂住嘴往洗手间跑。
舅舅也放下筷子，“这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赵万秀斥赵晋，“胡说什么？也没听见歆歆说结婚啊，她不是这么不稳重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