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那我们只能分开了。”
陆吾没想到从孙丹阳的口中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他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嗓音发紧,嘴唇轻轻颤抖着,“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开罢,你的爱让我觉得窒息和害怕。”
“不,我不同意!”陆吾断然拒绝是,“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你。”
孙丹阳第一次觉得,陆吾是那么的冥顽不灵。
她本就长时间不进食,眼下被他气的眼前一阵发晕,缓过来后,强忍着心中不悦,道,“你先出去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陆吾迟疑了一会儿,轻轻答应了一声,起身朝外走去。
虞诠用了三日的功夫,才将长生草炮制好,他吩咐虞欢身边的丹青,“去将丹阳那丫头请过来。”
孙丹阳赶到药房时,身边要跟了个陆吾。
她有些歉疚的冲虞诠和虞欢道,“抱歉,我劝过他,但他不肯听,非要跟来。”
虞欢看了陆吾一眼,没有说话。
虞诠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陆吾,“你去那边药柜帮我抓点三分三过来。”
陆吾接过帕子,朝药柜走去。
他打开药柜后,回头看向虞诠,“要抓多少?”
虞诠还未开口,陆吾的身子突然踉跄了一下,下一刻整个人朝地上跌去,晕死过去。
虞欢看向丹青,“将他扔出去。”
孙丹阳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的问道,“他会晕倒,可是手帕上熏了黄木香?”
虞诠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你们两个都比孙落山有天分。”
虞欢听了这话挺高兴的,孙丹阳的表情有些微妙。
“行了,不说这些了。”虞诠看向孙丹阳,说起正事,“之前跟你说过,要用你的血来祛除长生草的毒性。”
孙丹阳道,“师祖要多少血,尽管取就是。”
虞诠安抚的看了她一眼,“放心,最多要你身上一半的血。”
孙丹阳脸色未变,“只要能救姐姐,我心甘情愿。”
“去拿碗来,”虞诠吩咐虞欢,虞欢转身走向斗柜,很快拿了一只青瓷碗过来。
虞诠拿起桌上的匕首,朝孙丹阳道,“你坐下,我来为你放血。”
等孙丹阳坐下后,他用匕首在她手腕处划了一道细线,孙丹阳起初没觉得疼,直到看到自己的血淅淅沥沥的落进青瓷碗里,才察觉到一点痛楚,眉头微皱。
很快,接满一碗血,虞诠拿止血膏替孙丹阳包扎完伤口后,道,“往后每日都需要接一碗血。”
“我没有问题。”
“好孩子,回去歇着罢。”虞诠拍了拍孙丹阳的手臂。
孙丹阳放下袖子,白着脸朝外走去。
回到客房,她发现陆吾被人丢在地上,还昏迷着没有醒,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在他身边蹲下,用力的掐了几下他的人中。
陆吾睁开眼睛,放空了一会儿才认出孙丹阳,“我怎么在这里?”
孙丹阳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地上凉,你回去睡罢。”说罢,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陆吾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腕,孙丹阳嘶了一声,她的手腕刚取过血,哪里禁得起他那么用力的拉扯。
陆吾听到虞欢的痛呼,下意识的放开她的手腕,这时他也清醒过来,想起孙丹阳是刚放完血。
“抱歉,”他站起身,眼神充满心疼,“我刚才没有反应过来。”
“没事,你早些回去歇着罢。”
陆吾不想离开,他静静的看着她,有些忐忑的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陆吾往前走了两步,绕到她面前,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的脸,“你说谎。”
孙丹阳心头涌起一股无力,“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明明知道跟你说不通,还一直说下去吗?陆吾,我想给你留点体面,也想给自己留点体面。”
陆吾还想辩解,裴若兰直接打断他,“我很累了,你能让我先睡会儿吗?”
听她这么说,陆吾用力的抿了抿唇,朝后退去。
孙丹阳径直绕过屏风,走向床榻。
陆吾透过屏风看着她脱下外裳,上了床,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离开。
门关上后,侧身躺着的孙丹阳眼中流出一行清泪。
她是真的很喜欢陆吾,但与此同时,她又没办法接受他的想法。
她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改变,她只知道,这样的他,她不愿意再和他相好。
一个时辰后,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孙丹阳从睡梦中醒来,哑着嗓子喊了声“进来罢”。
话落,她坐起身,将帘子打起来,看到来人是丹青,她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因着噬心蛊的事情,丹青本来很讨厌孙丹阳,但眼下她愿意舍出一半的血来救她师傅,她又觉得她没有那么讨厌。
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后,她轻声解释道,“师傅给你炖了药膳,你起来吃点吧。”
孙丹阳闻言,有些受宠若惊,“是姐姐亲自给我炖的吗?”
“是啊,炖了足足一个时辰呢!你快趁热吃罢!”
第280章 太难吃了
接下来几日,孙丹阳都天都要去药房放血,在她的滋养下,原本干瘪的长生草慢慢变得栩栩如生。
转眼就到了第七日,孙丹阳走进药房时,整个人都是飘着的,跟在她身后的陆吾紧拧着眉,低声问道,“就不能歇一日吗?”
孙丹阳转头看向他,虚弱却坚决的说道,“就只差这最后一天了,我不想功亏一篑,你出去等我罢。”
陆吾盯着她看了片刻,泄气道,“我在这里等你,”顿了顿,又道,“我不会打搅你。”
孙丹阳没有说话,她转身走向虞诠,朝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腕,“师祖,有劳了。”
虞诠轻磕了下眼皮,因为虞欢的缘故,刚接触到孙丹阳时,他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却对她有了很大的改观,她与孙落山和陆吾都不同,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忍着点,”他轻声安抚了一句,然后拿起匕首划破她布满伤口的手腕,血淅淅沥沥的落尽碗里。
随着血的流出,孙丹阳觉得越来越冷,明明外面骄阳似火,她整个人却像是在冰窖里一般。
忽然,她眼前一阵发晕,身子趔趄了一下,陆吾抬步就要上前阻止虞诠继续取血。
孙丹阳缓过来后,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跟着抬头看向虞诠,“师祖不必担心我,我还受得住。”
虞诠抿紧了唇,定定的看着碗里的血,等到足够多后,他飞快的将止血粉洒在她的手腕上,然后用纱布帮她包扎了一番。
他前脚刚包扎好,孙丹阳后脚就晕了过去。
陆吾上前,一脸心疼的抱起孙丹阳,朝外走去。
虞诠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了一句,“陆吾。”
陆吾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虞诠端着瓷碗,望着他问道,“你对虞欢,当真没有半分感情?”
陆吾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没有。”顿了顿,又道,“但凡我对她有一丁点的感情,都不会在新婚夜对她动用噬心蛊。”
虞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性子跟他那个不肖徒儿孙落山真是如出一辙。
药房外,虞欢吃完药,本想来药房看看,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师父喊陆吾的名字,接着就听到了两人对话。
要说心里没一点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后悔,她当初就该听师父的话,好好守住自己的心。
陆吾抱着孙丹阳出来时,正好和虞欢四目相对,他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跟她说什么,便打算走下台阶。
两人擦身而过时,虞欢忽然开口道,“若不是丹阳喜欢你,我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陆吾脚下步子一顿,他低头看了眼孙丹阳煞白的脸,轻声道,“彼此彼此。”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虞欢咬了咬牙,朝药房里走去。
虞诠见她面色不虞,宽解了她一句,“往好处想,至少你爱的人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虞欢柳眉倒数,“谁说我爱他了,我当初不过是见他可怜,所以才收留他。”
虞诠耸了耸肩,“其实你要了他的命,丹阳那丫头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虞欢拿起一株草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可她会不开心。”
虞诠将长生草处理好后,转过身在她肩头拍了拍,“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是吗?虞欢眼中露出几分迷惘。
很久后,她才想明白,是啊,没有什么比她自己开心更重要。
她抬起下巴,冲虞诠笑了笑,道,“等我身子恢复了,我就将他们都赶出去!”
虞诠见小徒弟终于恢复笑颜,心头压着的石头终于卸下来,他没有问她恢复不了青春怎么办,这件事不会有任何意外。
当晚子时,长生草终于处理好,晶莹剔透的药身上,布满红色血线。
裴若兰看着匣子里的药材,神情有些紧绷的问道,“这药材该怎么服用?”
虞诠看了虞欢一眼,“生吃药效最好,不过,你若是觉得腥得慌,也可以炒了炖了。”
虞欢舔了舔唇,眼中涌动着光芒,“既然生吃药效最好,我当然选生吃了。”
说着,她将匣子里的长生草拿出来,说是草,这玩意长的其实有点像白玉萝卜,婴儿小臂粗细,一拃来长,但内里的经络和缨子都是红色的。
“想来应该和萝卜的味道差不多。”她低声喃了一句,将手中的长生草送入口中。
下一刻,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将口中的长生草吞了下去。
“很难吃吗?”裴若兰疑惑的问道。
虞欢本就苍老的脸越发皱巴,一脸嫌恶道,“它长的有多正常,就有多难吃,我怀疑它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形塑自己的模样上了,以至于味道就随意发挥了。”
说着,她将长生草杵在裴若兰的面前,“你要不要尝尝?”
裴若兰下意识的摇头,顿了顿,又抿着嘴道,“这药材珍贵,又能救你的命,我怎么好意思染指呢,你多吃点,快点吃。”
虞欢在她催促的目光中,又吃了一口,表情越发难看。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地功夫,虞欢才捏着鼻子将整个长生草吃完。
咽下最后一口后,她整个人趴伏在桌子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裴若兰给她倒了盏茶,“真有那么难吃?”
虞欢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恹恹道,“有好几次,我都想放弃,觉得我现在的模样也还不错。”
裴若兰看了眼她如枯树一般的脸,看来那长生草确实难吃。
随即,她又看向虞诠,“老爷子,虞欢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虞诠摸了摸雪白的呼吸,“好好的睡一觉,也许明早就恢复了,也许还得再等上几日。”
虞欢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虞欢,“你早些歇着罢,希望明日一早,就能恢复以前的模样。”
“那就承你吉言了!”
裴若兰和虞诠离开后,虞欢又过了一会儿,才撑着桌子站起身,往床榻走去。
第281章 吃醋
当晚,整个药庐里,除了君玉,其他人几乎都没睡好。
次日一早,天刚亮,裴若兰就起身往西厢走去,走到廊下时,她碰到了同样早起的丹青,小丫头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眼底全是鸦青。
“裴姑娘。”丹青恭敬的唤了一声,而后有些忐忑的问道,“你说师傅她会好起来吗?”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裴若兰说着,将门推开往里走去。
两人进了寝房后,却没有发现虞欢的踪影,裴若兰在床褥上摸了一把,冲丹青道,“她离开有一阵子了!”
丹青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师傅、师傅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裴若兰没有说话,拧眉想了好一会儿,她看向丹青问道,“没有变老前,你师傅早上起来会去哪里?”
“药房,或者附近山上!”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朝外走去,到了药房,没有看见虞欢的身影,裴若兰猜测,“兴许在山上!”说罢,她朝外走去。
药庐外的桩子上拴着一匹马,裴若兰将马绳解开后,翻身上马,然后朝丹青伸出一只手。
丹青借力也翻身上门,“师傅以前很喜欢去小岳山北麓收集清晨的草药。”
裴若兰知道她说的地方,双腿用力的夹了下马腹,朝小岳山北麓跑去。
一刻钟后,就到了小岳山北麓,裴若兰翻身下马后,将丹青扶了下来。
丹青带着裴若兰找了几个地方后,终于在一处高地上找到虞欢。
此时她正张开双臂,迎面仰望朝阳,一副如获新生的模样。
不知为何,裴若兰看着这一幕,鼻子有些酸涩。
虞欢迎着朝阳站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身后有人,她转过头,见是裴若兰和丹青,冲她们笑了笑,“今日的朝霞很漂亮。”
裴若兰朝她走去,在她身边站定后,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面容,道,“恭喜,真为你感到高兴。”
虞欢伸手抱住裴若兰,下巴枕着她的颈窝,低声道,“这些日子,谢谢你。”
裴若兰抬起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拍,“好朋友就是应该相互扶持。”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裴若兰,我不是你最好的姐妹了吗?”
这声音……裴若兰松开虞欢,朝后看去,只见顾启诗双目泛红,悲喜交加的看着她。
“诗姐姐,”她艰涩的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顾启诗冷哼一声,“怎么,我打扰到你和别的姐妹谈心了吗?那我走就是!”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
他乡遇故知,裴若兰怎么可能让她走,忙追上去,握住她的手着急道,“诗姐姐你听我解释。”
顾启诗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她,脸上余怒未消。
裴若兰看着她的眼睛,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她正犹豫时,身后的虞欢突然“呀”了一声,她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她单手扶额,半合着眼道,“突然有些头晕。”
裴若兰心中一急,忙问道,“是不是在外头吹风吹的久了?”
“可能,你能不能过来扶着我?”虞欢虚弱的说道。
裴若兰想松开顾启诗的手去扶虞欢,但顾启诗却不肯松手。
裴若兰正要开口劝她,顾启诗却先一步开口道,“我力气比你大,这种体力活我来就好。”说罢,她走向虞欢,搀住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