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用，我是那些孩子的师叔，供她们读几年书还是供的起的。”
裴若兰还想坚持，沈阔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我听闻魏王和裴大公子现在都在陇西，他们可有找过你？”
裴若兰听他问起这两人，轻轻的点了点头，“找过。”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裴若兰望向沈阔，眼神有些复杂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我现在只想经营好绣坊，好好的将君玉带大。”
“师妹的意思，我明白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裴若兰便以担心君玉为由离开了。
顾启诗冲沈阔道，“我送大哥出去。”
沈阔正好有事想问问顾启诗，便随她一起朝外走去，出了绣坊，他试探道，“这段时间，魏王来找过若兰吗？”
顾启诗眸光动了动，压低声音道，“这段时间倒是没有，但我听绣坊中的绣娘说，若兰刚到陇西时，魏王时常登门。”
听到最后一句，沈阔的表情有些讳莫如深。
顾启诗打量着他，故意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喜欢若兰啊？”
沈阔听顾启诗这么问，没有出言反驳，而是道，“如果我说是，那你愿意帮我吗？”
“……大哥想让我怎么帮你？”
见顾启诗的表情有些为难，沈阔道，“偶尔帮我通传下消息便好。”
“那我尽量罢。”
“多谢！”沈阔冲顾启诗笑了一下，才登车离开。
顾启诗眯了眯眼，直到马车汇入车流，才往绣坊里走去，径直去了裴若兰房里。裴若兰看了她一眼，问道，“有心事？”
顾启诗将她刚才和沈阔的对话说了一遍，裴若兰听完后，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让他对你死心了！”顿了顿，她又道，“你放心，我跟他说的每句话都会经过你的同意的。”
裴若兰无奈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当晚，裴若兰打算就寝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她拢了拢衣襟，走过去将门打开。
在看到外头站着的人影时，她愣了一下，才唤了声“王爷”，随后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本王刚从碎叶城回来。”缓了口气，他道，“能进去说吗？”
裴若兰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心一软，侧身让他进来。
她先拧了条热帕子给他，又帮他倒了盏茶。
霍准擦过脸，又喝了茶，整个人都熨帖下来。
“碎叶城那边的情势怎么样了？”裴若兰关心的问道。
霍准嘴角噙起一抹笑，“城已经守住了。”
“是因为王爷吗？”
霍准摇了摇头，“献计的是叶统领新招募的军师。”
“那这人倒是有几分本事。”裴若兰轻声赞叹。
霍准盯着她，眼神忽然复杂起来，“那位军师你认识的。”
裴若兰蹙起眉，“是谁？”
“陆鸿鸣。”
“陆……鸿鸣？”裴若兰提起这个名字，语调有些生涩，“他怎么会去碎叶城？”
“这本王就不知道了。”能说出陆鸿鸣的名字，已经算他大度，其他的他一句都不想提。
见裴若兰陷入沉思，霍准忽然咳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放在桌上，“喜欢吗？”
裴若兰拿起匕首，慢慢抽开，凛冽的刀光映在在眼中，让人胆寒，用来防身，倒是不错。
“是把好匕首。”她轻声说道。
“送给你。”
裴若兰将匕首放回到他面前，“无功不受禄。”
“那就当是本王送给君玉的，先由你收着，等他长大后再给他！”说着，他将匕首又推了回去。
这下，裴若兰没再拒绝，她将匕首拿起来，细细的把玩。
其实小时候，父亲也教过她一些拳脚功夫的，只是在进京后，慢慢就生疏了。
第287章 刀鞘
霍准看得出，裴若兰很喜欢他送的这把匕首，思绪不觉又回到在碎叶城那几日。
当时，叶统领一行人执行完一项任务，遭遇伏击，各自走散，他带人打探消息时，刚好遇见陆鸿鸣，便救下了他。
回城的路上，他们又遭遇几次伏击，夜里根本不敢合眼，长夜漫漫，两人不知怎的，就说起裴若兰。
他口中的裴若兰，陆鸿鸣一点都不意外。
但陆鸿鸣口中的裴若兰，对他来说却很陌生。
陆鸿鸣说她不但会凫水，还会舞刀弄剑，是到了上京之后，才收敛了性子……
碎叶城危机解除后，他离开时，路过一家兵器铺子，看到这把匕首，忽然想起她，然后就鬼使神差的买了下来。
所幸她喜欢。
“王爷还有事吗？”把玩够了匕首，裴若兰看向霍准问道。
霍准哪里听不出，她这是在逐客，但多日不见她，他心中实在思念，便当做没有听出她的意思，看向一旁的小床，道，“本王去看看君玉。”
他走到小床边，君玉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忽然睁开眼睛。
父子两四目相对，霍准唇角勾起一抹笑，将君玉抱起来，哑声道，“还认识爹吗？”
听到霍准的声音，君玉眸光一亮，响亮的叫了声“爹”！
霍准眉目顿时舒展开来，他低声和他说起话。
君玉虽然听不懂，但是很配合，时不时的附和一句尾音。
裴若兰坐在桌边，只觉得困倦，不知不觉就撑着头睡了过去。
霍准一直没有听到裴若兰的声音，得空扭头看去，才发现她已经睡着。
他不觉缄默下来，君玉见他不理自己，着急的叫了一声“爹”。
霍准忙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你娘睡着了，小声点，别吵着她。”
君玉忽闪着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霍准收回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你也该睡了，”君玉到底还小，精力有限，在霍准的诱哄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将君玉放回到小床里，又帮他掖好小被子，霍准才转身朝桌边走去。
他盯着裴若兰浓密的睫毛看了一会儿，又伸手在她瘦削的肩头轻轻的拍了两下，见她没有醒来的意思，他弯腰打横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床榻上，又帮她盖了被子，他正打算离开，这时裴若兰忽然睁开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霍准伸手揉了揉她缎子似的发心，“睡吧。”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裴若兰又闭上眼睛。
等她睡熟后，霍准看着她光洁的额头、微翘的鼻头，还有红润的唇，喉头不禁咽了下，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他站起身替她将帷帐放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霍准从绣坊出来，正要上马离开，忽然注意到对面的巷子里站着一道身影。
他肃了脸色，不动声色的走过去。
到了巷子里，他正要出手将对方拿下，逼问一番，却发现对方竟是他认识的人。
“沈阔，你在这里做什么？”霍准紧紧的皱起眉，沉声质问。
黑暗中，沈阔浑身紧绷，直直的盯着他，“王爷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霍准听出他语气里的冰冷和幽怨，轻哼了一声，“本王的妻儿都在此处，出现在这里不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倒是你，最好不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
“若是我没记错，若兰已经跟王爷分开。”
“那又如何？”霍准反问，“皇家玉蝶上，魏王妃的名字还是她，不是吗？”
沈阔沉下脸，“她的心不在你那里！”
“但君玉是我们的孩子。”霍准的话毫不留情，“所以本王能进去，而你只能站在黑暗中，悄悄的窥视她。”顿了顿，他又道，“你说，若是若兰知道她一向敬重的师兄竟然这般贪婪的在暗夜中盯着她，她会怎样？”
霍准的话像是一柄尖刀，狠狠的扎进沈阔的心中，他没有再继续和霍准针锋相对，而是转身离开。
霍准在原地又站了片刻，杜林悄悄出现在他身后，“王爷，可需要属下去查查国舅爷来陇西所为何事？”
霍准淡淡的“嗯”了一声。
主仆二人这才离开。
次日一早，裴若兰醒来时，还有些迷茫，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她只记得昨夜就寝前，霍准突然过来了，他送了她一把匕首，然后一直和君玉说话。
她有些撑不住，就先睡了过去，然后就到现在了。
她正恍惚着，外头突然传来君玉的声音，口中喊着“娘”。
裴若兰只好暂时抛开霍准，掀开帷帐，下地走向君玉的小床，她摸了一下，他身上的襁褓有些潮湿，应该是尿了。
飞快的帮君玉换好襁褓，裴若兰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匕首上。
她抱着君玉在桌边坐下，君玉伸手就要去抓桌上的匕首，裴若兰忙将匕首拿开，“这不是你现在能玩的，小心伤到你。”
君玉却执拗的要去够匕首，裴若兰没办法，只能将匕首外头的刀鞘拿下来，放入他手中。
君玉拿到刀鞘后，爱不释手的喊了声“爹”，裴若兰失笑，“你倒是喜欢他！”
君玉挥舞着刀鞘，又叫了几声“爹”！
裴若兰被他叫的烦了，伸手去捂他的嘴。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敲门声，裴若兰抬起头道，“进来罢！”
君玉趁着她松手，又喊了一声“爹”！
房门被打开，霍准笑着的走向君玉，“爹来了。”
裴若兰：“……”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将他爹叫来了。
霍准从裴若兰手里接过君玉，看了眼他手中的刀鞘，问道，“怎么把刀鞘给他玩？”
裴若兰无奈道，“起初是想玩匕首的，我不给就一直闹，没办法，只能将刀鞘给他玩了，有我看着，不会伤到他的。”
“本王的儿子倒是随本王，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停了下，霍准又道，“回头本王给他找一把木剑，或者是玉剑让他玩。”
第288章 嗯…父凭子贵
裴若兰没有接霍准的话，而是问道，“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霍准笑睨了她一眼，“前些日子不在陇西，如今回来了，便想多陪陪君玉。”
裴若兰与他对视，淡淡道，“要不要将他接到你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裴若兰语气温和，但霍准却听出几分疏离的意思，他心中梗了一下，随即道，“本王身边都是些粗人，哪里会照顾孩子。”
“那就让小红跟着一起啊！”
霍准沉默下来，他没有问裴若兰是不是不愿意他来绣坊，干脆转了个话题，“昨晚本王离开时，见对面巷子里有道黑影，就追了上去，还以为是什么宵小，没想到竟是沈阔。”
裴若兰听他这么说，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师兄此番来陇西，是为了帮皇后娘娘办事，兴许是路过罢！”
“原来如此，”霍准笑了笑，“本王还以为他是为你而来。”
“王爷说笑了。”
裴若兰话落，玉奴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早饭好了。”说着，她从外入内。
看到霍准，她愣了一下，将早饭放在桌上后，问道，“可用再加一份早饭？”
裴若兰看向霍准，霍准冲她点了点头。
“那就再加一份罢。”裴若兰吩咐玉奴。
玉奴答应一声，很快又送了一份早饭进来。
霍准示意裴若兰先吃，他喂过君玉后，才开始用饭。
等他吃完后，裴若兰看向他，蹙眉直言道，“王爷频繁的登门，对我的清誉不利。”
霍准以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的提醒他，抿了抿唇，反问道，“你是觉得本王的存在影响了你给君玉找后爹？”
裴若兰：“……”她是这个意思吗？
“这不是我给君玉找不找后爹的事。”
“那你怕什么？”霍准一脸淡然，语重心长道，“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管旁人说什么呢！”
裴若兰哼了一声，“王爷当真问心无愧吗？”
“本王的确问心无愧。”霍准看向裴若兰的表情异常诚恳。
要不是跟他认识好几年，裴若兰差点就信了他！
“不管王爷怎么说，我意已决，你来若只是为了君玉，大可以将他接去万源街，若是为了别的，恕我不接待。”
霍准看着她绝情的面庞，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良久后，他轻磕了下眼皮，掀唇道，“那本王就将君玉带回万源街住几日。”顿了顿，又道，“三日后，再将他给你送回来，你使人来接也可。”
“那我就不送了。”
霍准从她脸上收回目光，低头哄了君玉几句，抱着他朝外走去。
君玉抱着霍准的脖子，还在朝裴若兰笑。
裴若兰冲他挥了挥手。
君玉被带走后，整个房间都空荡下来，裴若兰正失神着，外头传来吴嬷嬷的声音，“姑娘，裴大人过来了，他想见见您。”
裴日文？裴若兰估摸着，他应该是为了君玉来的，但她并不想再跟他有牵扯，便嘱咐吴嬷嬷将人打发了。
吴嬷嬷得了吩咐，有些失望的往楼下走去。
茶房中，裴日文听说裴若兰不肯见他，眼底有失望一闪而过。
沉吟片刻后，他看向吴嬷嬷，试探着问道，“本官放在看见有个男子抱着个孩子离开，他和你们姑娘感情很好吗？”
吴嬷嬷想了想，犹豫道，“这有些不好说。”
“那便将你知道的说给本官听听。”
吴嬷嬷道，“那位公子对姑娘应该是有些感情的，但姑娘对他的态度却让人捉摸不透，她很忌讳下面人将她和那位公子凑成一对，但又一直容许他出入绣坊。”
吴嬷嬷的话，让裴日文有些拿不定主意，看来，他还是要亲自见若兰一面。
外头传来敲门声时，裴若兰还以为是吴嬷嬷来复命，唤了声“进来罢”。
但房门被推开后，她却看到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紧紧的皱起眉，她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裴日文，道，“你怎么上来了？”
“有件事我想找你问清楚。”裴日文语气温和的说道。
“什么事？”裴若兰没有请他坐下的意思。
“你对魏王，当真再无半分感情了，是吗？”
裴日文的表情有些严肃，在裴若兰记忆中，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她了，她眉心微蹙，“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裴日文上前两步，看着她轻嗤了一声，“你以为我为何会出现在陇西？”
裴若兰听他这般反问，心中一动，“大人的意思……是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