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后，顾启诗将香案上的灯油全淋在掰断的灵牌上，然后放了把火，火光映红了她的脸，眼中布满冷漠，她憎恨每一个顾家人，总有一天，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火烧起来后，她趁乱离开。
从顾家翻出去后，没走几步，她就遇到了廖三。
两人中间隔了十几步，廖三一开始觉得顾启诗的衣服有些熟悉，上前后，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急声道，“顾小姐，你这是怎么回事？”
顾启诗看了廖三一眼，“没什么，只是被狗咬了几口。”
廖三看出她不愿意说实话，没有再追问，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马车在那边，我先送您去医馆。”
“不必了，直接回裴宅。”
廖三有些犹豫，顾启诗舔了舔有些麻木的腮帮子，不容拒绝道，“回、裴、宅！”
“是，顾小姐！”廖三扶着顾启诗往马车走去，他们刚离开，顾家就乱了起来。
顾侍郎得知祠堂着火，立刻吩咐人去救火，他和顾夫人也赶了过去。
两刻钟后，火才扑灭，顾夫人看着焦黑的门窗，不顾还未散去的浓烟往里走去。
顾侍郎只当她担心供奉在里面的祖宗，用帕子掩住口鼻也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祠堂，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堆积成小山，还没烧完的灵牌碎块，顾侍郎看向空无一物的香案，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来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夫人听到顾侍郎的怒吼，心肝颤了一下，半张着口，犹豫了几息，低声道，“今日我让人将顾启诗带了回来，她言行无状，我便打了她几巴掌，让她在祠堂里跪着反省，没想到……她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顾侍郎一双利眸射向顾夫人，“打了她几巴掌？蠢货！你明知道她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还敢打她的脸？”
“我、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何况……”
顾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侍郎打断，“事到如今，你不必再狡辩，马上就到祭祖的日子了，族老那边，这件事定然瞒不过去，天亮后，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让他们把嘴闭上，否则顾家容不下你这样的太太！”
顾夫人没想到顾侍郎会这般无情，竟用休妻来威胁她，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过去。
顾侍郎理都没理他，转身朝外走去，吩咐管家，“尽快将祠堂恢复原样，再让人照着族谱，重新做一批灵牌。”
“是，老爷！”
顾启诗回到裴宅时已经是亥时初，见正房灯火通明，裴若兰和虞欢都站在廊下翘首以盼。
她心中忽然一暖，本来冰寒一片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
裴若兰和虞欢看到顾启诗回来，两人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待看到顾启诗脸上的伤，虞欢面色一寒，“是顾家人做的？”
顾启诗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我也没太吃亏，离开的时候见顾家祠堂的灵牌全部掰断，还放了把火。”
裴若兰握住她冰凉的手，“诗姐姐……”她想问她为什么不肯顺着顾家人，虚与委蛇一番，这样至少不会被打，但想到她的性子，又什么都没有说。
顾启诗见裴若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磕了下眼皮，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跟顾家迟早要有一个了结，这点伤，就当还了她的生育之恩。”
“先回去上药罢。”裴若兰轻叹了一口气。
回到后院，虞欢先帮顾启诗处理脸上的血迹，裴若兰则拿了珍珠白玉膏出来，帮她上药。
“这会不会留疤？”裴若兰有些担心的问虞欢。
虞欢还没开口，顾启诗先一步道，“他们可舍不得让我留疤！”
裴若兰听出这其中有内情，给她上完药后，问道，“顾家这次强行带你回去，是想让你履行之前的婚约吗？”
顾启诗听到裴若兰的询问，轻嗤道，“若是那样，我倒不至于那般恼火，他们向让我进宫！”
裴若兰万万没想到，顾家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意外，如今霍准后宫空虚，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见裴若兰的表情有些出神，顾启诗握住她的手，“你当真不打算进宫吗？”顿了顿，又道，“如今陛下对你尚有情意，你和君玉可以逍遥度日，可若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呢，到时他有了皇后、贵妃，甚至嫡子，你和君玉又该如何自处？”
裴若兰眉尖若蹙，沉吟许久后，道，“那就等到了那一天再说罢。”随即，她又道，“你好好歇着罢，我先回去了。”
目送裴若兰离开后，顾启诗看向坐在一旁有些出神的虞欢，“在想什么呢？”
虞欢深深的看了顾启诗一眼，“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做。”
顾启诗随口问道，“什么事啊？”
虞欢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在顾启诗跟前坐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刚才说，陛下若是有了嫡子，会对若兰不利，那他要是这辈子都生不出第二个孩子呢？”
顾启诗听到虞欢的话，脑子懵了一瞬，眼神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废了陛下？”
虞欢轻轻颔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也没有那么血腥，只需要一点绝嗣的药就好。”
顾启诗：“……”以前她觉得自己挺疯的，现在看来，还是虞欢更疯。
她只是想劝若兰早点进宫，占了皇后和太子的位置，谁知虞欢竟然想给陛下下绝嗣的药。
她沉默了很久才道，“这个我也做不了主，要不你去问问若兰，要是她同意，那我就同意，要是她不同意……嗯，我们两再商量商量。”
“好，那我去问问若兰！”虞欢帮顾启诗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朝外走去。
正房，裴若兰正在哄君玉睡觉，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去，是虞欢，她抿着唇，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第333章 诓他
“可是诗姐姐那边出了问题？”裴若兰一面轻拍着君玉的腹部，一面询问道。
虞欢摇了摇头，“她没事，是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裴若兰反问。
虞欢看向小床上的君玉。
裴若兰愣了一下，冲小红道，“你来哄君玉，我和虞欢出去说几句话。”
虞欢将裴若兰带到了自己房中。
落座后，裴若兰笑着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连君玉都得避着？”
虞欢压低了声音，将她方才的提议说了一遍。
裴若兰听完后，眼中布满震惊，“你的意思是……给陛下下绝嗣药？”
虞欢点了点头，“这样便一劳永逸了！何况，你也不想几年后陛下真的有了皇后和嫡子，视你和君玉为眼中钉肉中刺罢！”
裴若兰垂眸仔细想了想，虞欢的提议的确很动人，但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万一事情败露了呢，霍准或许会留她和君玉一命，但他绝不会放过虞欢的。
这般想着，她冲虞欢道，“此事事关重大，能否容我再想想。”
虞欢“嗯”了一声，“你慢慢想，不急的。”反正一时之间霍准也不会立后。
从虞欢房间出来，回到正房后，小红已经将君玉哄睡着。
裴若兰在小床边坐下，伸手轻抚上君玉的面庞，忍不住又想起虞欢的提议。
这样做到底还是太冒险了，不过她倒是可以利用先机，加深下霍准和君玉的感情。
次日一早，裴若兰用过早饭后，冲阿九道，“帮我送个口信给陛下，就说君玉想他了。”
阿九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上完早朝，霍准在乾元殿外看完阿九，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可是若兰出了什么事？”
阿九道，“姑娘让奴婢给您带个口信，君玉想您了。”
霍准闻言，原本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语气带着几分轻松，冲阿九道，“朕看完加急的折子，就去看他们。”
阿九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平时要看一个时辰的折子，霍准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完了。
他换了常服，带着姜公公朝外走去。
裴宅，裴若兰还以为霍准傍晚才会过来，谁知，日头还没升到中间，他就过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绣片，想要下地行礼，却听他道，“不必多礼！”
他朝她踱了过来，在罗汉床另一边坐下，眼底含着淡淡笑意，“在绣什么？”
裴若兰看了眼桌上的绣片，“给君玉绣个肚兜，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不出门时便穿这个。”
霍准拿起绣片，轻轻摩挲了一下上面的麒麟，“绣的很精致。”
裴若兰眸光闪了一下，看着他打趣道，“回头陛下娶了皇后，娘娘要是容不下我们母子，我便带着君玉躲去陇西，做绣活养他。”
霍准闻言，不悦道，“朕什么时候要说娶皇后了？”
裴若兰道，“满朝文武大臣都盯着您，他们能容忍您拖个一年半载，那三年、五年、十年以后呢？”
“别说三年、五年、十年，就算是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你不嫁给我，我也不会娶别的女人！”
霍准的话让裴若兰心念一动，眼眶微微发酸。
但下一刻，他又道，“成日里胡思乱想，哪里是君玉想朕，分明是你想诓了朕来试探朕，现在满意了？”
裴若兰原本跃动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谁诓你了，我现在就去将君玉带过来，陛下好好的问问他，是不是他说想你，我才让阿九去传话的！”
说罢，她就从罗汉床上下去。
霍准见她动了真格，忙伸手拉住她，“行行行，就当错话了，朕跟你赔礼，好不好？”
见他一副哄小孩的模样，裴若兰用力的抿了抿唇。
两人正僵持着，杏花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着急道，“姑娘，不好了，顾家的人非要将顾小姐带走，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快跟我爹打起来了！”
裴若兰一听顾家还敢来招惹顾启诗，顿时寒了脸，立刻就要下地。
霍准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叫了声，“姜敏行！”。
下一刻，姜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
霍准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你随杏花走一趟，将顾家人的人打发了，让他们以后不得再来闹事。”
“是，陛下！”姜公公答应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裴若兰心头大石落下，冲霍准笑了笑，道，“多谢陛下替诗姐姐解围，等她养好了伤，我让她亲自给你道谢。”
霍准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朕让姜敏行处理此事是为了谁，你当真看不出来？”
裴若兰眨了眨眼睛，“这天底下的人都是陛下的子民，您夙兴夜寐就是希望他们能安居乐业，诗姐姐也是其中之一，您为她解围，正合了情理，不是吗？”
霍准冷哼一声，“裴若兰，你就装罢！”
裴若兰低下头，端起矮几上的茶抿了一口。
约莫一刻钟后，姜公公回来了，他冲霍准行了一礼，道，“启禀陛下，老奴已经将顾家的人打发走了。”
霍准摆了摆手，“退下罢！”
姜公公顿了一下，才朝外退去。
霍准察觉到姜公公眼中一闪而过的欲言又止，忽然看向裴若兰，道，“顾家怎么突然上门要人了？按理来说，这件事这件事应该由顾启诗来处理的，她去了哪里，廖三为什么让杏花来找你？”
面对霍准的询问，裴若兰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事情的真相瞒不过她，便一五一十的将顾启诗和顾家的恩怨说了一遍。
霍准听罢后，表情有些复杂，“这才是你今日引朕来的真正目的罢？”
裴若兰轻咳了一声，这下没有反驳。
霍准沉吟片刻，道，“朕可以帮她一次，但不可能次次都帮她，想要真正离开顾家，归根结底还是要靠她自己！”
裴若兰挑了挑眉，“陛下有好主意吗？”
“倒是有个主意，就怕她吃不了苦。”
“说来听听。”
霍准道，“朕可许她以女子身份入伍，日后若是有了功名，朕再助她脱离顾家。”
第334章 家人
以女子之身入行伍？这是裴若兰从未想过的一条路，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委实危险了些。
“我回头问问诗姐姐罢！”她蹙着眉说道。
霍准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她若是愿意，就让人进宫说一声。”
裴若兰答应了一声。
霍准一直待到黄昏才离开，将他送走后，裴若兰去了顾启诗房中。
顾启诗躺了一天，听到敲门声，她扯着嗓子道，“进来罢。”
裴若兰推门走了进去，过了一夜，顾启诗脸上的伤口更加可怖，看的又心疼又恼怒。
顾启诗将裴若兰的反应看在眼中，故意道，“怎么这副表情，嫌我难看吗？”
裴若兰道，“怎么会！”
顾启诗转了个话题，“找我有事吗？”
裴若兰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顾启诗催促道，“我们这样的关系，你有话直说便是。”
“是这样的，今日顾家的人想把你接回去，陛下刚好在，就让姜公公将顾家的人打发了回去。”
“然后呢？”
“他说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你想要彻底离开顾家，最快的法子就是去从军。等你立了军功，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帮你脱离顾家。”
顾启诗听裴若兰这么说，眸光沉了沉。
裴若兰打量着她的表情，道，“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就好。”
顾启诗哼了一声，“我去。”
裴若兰看着她脸上的伤，软声劝道，“你要不再想想，等养好伤再告诉我。”
“不用了，我已经想的很清楚。”顾启诗语气坚决，下一刻，她冲裴若兰一笑，“等我做了女统领，你想要什么衣饰钗环我都给你买！”
裴若兰心中一酸，与她对视了很久，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等着你。”
顾启诗养了一个月，脸上的伤才好，裴若兰见她没有反悔的意思，让阿九进宫了一趟，将她的决定告诉霍准。
阿九回来时，带了一封信，冲顾启诗道，“这是陛下的手书，你到了碎叶城，呈给忠勇公，他会好生安排你。”
顾启诗接过信，冲裴若兰道了声谢。
裴若兰想到两人又要分别，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顾启诗安慰她，“我会经常给你写信。”顿了顿，又道，“等到年节时就回来看你。”
傍晚，虞欢从宫里回来，得知顾启诗第二天就要离开，她用力的抿了抿唇，眼中充满不舍。
顾启诗笑得没心没肺，“这么舍不得我，不如跟我一起去碎叶城？”
虞欢怔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个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