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契书我也有呢!”说罢,她转身走向堂外,云舸见状,忙将契书递过去,顾启诗接过契书,看着裴若兰做了个口型:“放心!”
她重新回到堂中后,将契书呈上,许知州看过后,眉头紧紧皱起,一座宅子,在他面前竟然出现了两份契书。
沉吟良久后,他朝杨柳郎看去,“你说裴氏让人赶走你的家仆,故意纵火,可有证据?”
杨柳郎拱手,“草民的仆人杨伯,以及当初差点和草民一起被烧死在破庙里的乞丐小六子就在堂下。”
“传杨伯和小六子上堂!”
顷刻间,一个老者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弃儿上了公堂,他们一开口,无一不将矛头指向裴若兰。
顾启诗听罢,只觉得好笑,看来设计若兰的人是花了大功夫,竟然人证、物证都考虑到了。
“裴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启诗到底不是裴若兰,她想了想,正要开口将水搅浑,这时堂外的裴若兰高声道,“大人容禀,民女能证明这宅子的归属!”
许知州用力的拍了下惊堂木,“你是何人,竟敢在公堂上大声喧哗!”
“回大人,她是民女的妹子。”顾启诗开口说道。
“既与此案有关,进来回话!”
裴若兰入内后,徐徐行了一礼,而后道,“大人可否将手中的两份契书予民女一观?”
许知州冷睨了她一眼,“损毁证物,可是要打板子的!”
“民女并非要损毁证物,只是觉得两份契书里定有一份是假的。而民女恰好心细如发,说不定能瞧出点什么。”
许知州听她这么说,朝一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将两份契书递给裴若兰,“这份是杨柳郎的,这份是你姐姐的。”
裴若兰仔细对比两份契书,除了新旧略有不同,其他竟完全一样,偏偏新旧不能作为区分真假的证据。
不知过去多久,就在所有人耐心即将告罄时,裴若兰眸光忽然一亮,朝许知州都,“大人,民女知道哪份是假的了!”
“速速说来!”
裴若兰摇了摇头,“未免打草惊蛇,民女只想说给大人一个人听!”
许知州沉吟许久,“你且走上前来!”
裴若兰上前,冲许知州耳语了一番。
许知州思索片刻,又朝近身的衙役吩咐了几句,下一刻,衙役朝外走去。
堂中,杨柳郎目睹这一切,额头上有大滴的汗液渗出,双膝已经开始发软。
许知州看着这一幕,心中隐隐已经有了判断。
半个时辰过去,被许知州派出去办事的衙役回来,他遥遥的朝自家大人点了点头。
许知州印证了心中的猜测,直言道,“将本官命令你查的东西一一说来!”
“是,大人!”衙役嘲讽的看了杨柳郎一眼,“属下奉大人之命,先去查了户籍衙门近些年所用纸笔的情况,三年前,用的是官湖笔,李家铺子的纸,而近三年来用的则是秋玉笔,苏氏铺子的纸。”说着他又将这几种纸笔的特点介绍了一遍。
许知州朝杨柳郎看去,怒斥道,“你也是读书人,还要周成再将其他证据一一道来吗?”
第143章 把她接回京
杨柳郎被许知州一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草民知罪,求大人饶过草民这次!”
许知州见杨柳郎如此轻易的就认错,心中越发鄙夷,而为了对堂外百姓有个交代,他示意周成继续说下去。
“除此之外,属下还奉大人之命去找了帮裴氏物色宅子的牙人,那牙人虽拒不承认他曾帮裴氏牵线,但裴氏搬进宅子之前,他却有一段时间行踪不明,属下加以威吓,他才说了实话,甜水井巷的宅子的确是他帮裴氏买下的。”
“之后属下去了杨柳郎落脚的破庙搜查,从里面找出两张百两的银票,经汇通钱庄指认,这银票是萧家人兑走的,而萧家正是裴氏的外祖家!”
衙役每说一句,杨柳郎的脸色就难看几分,到最后直接瘫软在地上。
许知州大怒,“大胆杨柳郎,竟敢攀扯诬告,做假证,来人……”
许知州的话还未说完,杨柳郎突然抬起头,激动道,“我是受人指使的!”
许知州脸色微变,捏紧了手中的令签,“那你说说,是谁指使的你?”
杨柳郎大难临头,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道,“都是杨主簿指使我的,他说裴氏抢了他女儿的心上人,他只要想办法毁了裴氏,他的女儿就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地契和房契都是他给我的,牙人是他收买的,火也是他放的。”
听杨柳郎这般说,裴若兰总算明白今日这一遭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杨玥儿的父亲怜惜她,所以才想除了她。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顾启诗察觉到裴若兰的情绪,握住她的手,安抚的捏了捏。
许知州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电光石火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裴若兰,“此案既然和你们姐妹无关,你们可以回去了,杨主簿那边,本官会择日提审!”
裴若兰行了一礼,等许知州吐出“退堂”二字后,牵着顾启诗离开。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离开公堂后,顾启诗笑盈盈的看着裴若兰说道。
许知州虽然已经还了两人清白,但裴若兰还是有些心悸,她嗔了顾启诗一眼,“下次你可不能再这么做了,还好这次没被发现,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有多愧疚。”
顾启诗摸了摸她的小腹,“这里头的可是我小侄子,我怎能不护着,再说了,我不像你那么娇弱,从小到大都皮实的很,没少打人,也没少挨打,由我出头是最合理的。”
裴若兰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心疼,忽然,一阵骏马嘶鸣声响起,下一刻,跳下马的萧珩快步朝裴若兰走来,喘着气道,“表妹,你没事就好。”
裴若兰莞尔一笑,“表兄来的很及时,刚好送我们回去。”
萧珩却道,“还不知道是谁针对你,裴宅不安全,祖父和祖母让我接你……们去萧家住一段时间。”
“也好。”裴若兰点了点头,她上车后,隔着车帘将公堂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上京,霍准晾了陛下两日,直到陛下都忍不住要派人解决胡灵了,他才带人进宫。
乾元殿中,霍准刚一进去,远远就瞧见陛下瘦了两圈,本就尖的下巴如今更是挂不住一点肉,他拱手淡淡行礼,“臣见过陛下!”
看到霍准,陛下眼底闪过一抹惊喜,连忙让王公公赐座,然后问道,“皇兄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托皇上的福,已经痊愈。”
陛下紧紧的盯着霍准,“朕最近遇到了一桩麻烦事,皇兄大病初愈,本来不该叨扰你的,可其他人实在无能。”
霍准撩了下眼皮,眼底一片深邃,“不知陛下所说的是何事?”
陛下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叹息道,“前几日,胡维的孙女胡灵突然出现,要为她祖父伸冤,朕不知道她手里掌握了多少证据,这几日一直坐卧不宁,神思不属。”
见霍准不说话,他顿了一下,又道,“皇兄可愿意为朕分忧?”
霍准听陛下这般直接的询问,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一如前几日,最后还是陛下坚持不下去,咳了一声,“只要皇兄帮朕办妥这件事,朕就为你和裴氏赐婚。”
霍准轻磕了下眼皮,“好!”
陛下松了口气,随即又道,“天色已晚,御膳房那些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晚膳,皇兄便留在宫里用膳罢!”
“不必了。”霍准淡淡回绝,随后又道,“为陛下办事更要紧!”说罢,他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陛下看着他的背影,脸色越来越沉,直到在看不见霍准的背影,他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他是他的皇兄不错,可也是他的臣子!看来这些年对他的重用,到底还是养大了他的胃口。
不过,想到忠王,陛下又将眼底的恨意压了下去,他还用得上这位皇兄!至少现在不能撕破脸。甚至,他应该将他的软肋放在眼皮子底下,捏在手中。
这样想着,他朝张公公道,“安排人去一趟济州,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将裴氏完好的接回京。”
张公公闻言,有些疑虑,“裴氏是魏王心悦之人,陛下是否应该先与他知会一声?”
“朕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罢了。”
张公公见陛下主意已定,只得退了下去。
当晚,霍准去了一趟大理寺牢房,大理寺卿恭敬的行过礼后,霍准道,“胡灵在何处?”
“在最里边的牢房中。”
霍准径直朝牢狱深处走去,到胡灵所在的牢房外,大理寺卿上前一步,亲自给他开门。
胡灵听到锁链声,抬起头看向来人,眼底一片冷意,“若是来游说我的,免开尊口。”
霍准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半晌,道,“你长得很像你祖父!”
胡灵抬起头,下巴尖俏,眼神倔强而冰冷,“可惜他已经死了,死在你们兄弟手中!”
霍准仰起头,看向窗外月光,沉默了许久,直到杜林抱着一只坛子从外入内。
胡灵看到杜林手中的坛子,脸色顿时大变,浑身颤抖着道,“你、你们无耻!简直丧心病狂!”
第144章 赐婚了
霍准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那胡小姐觉得本王的手段有用吗?”
胡灵眼底一片猩红,恨不能生啖霍准的血肉,“堂堂魏王,竟如此下作,用死人的骨灰做要挟,就不怕被世人耻笑吗?”
霍准弹了弹衣袖,眼神轻蔑,“又如何?”顿了顿,他又道,“被人耻笑,总比只剩一抔灰被人装在坛子里,马上就要喂野狗好。”
他话音落下,似应景般,外头传来阵阵犬吠。
胡灵巴掌大的脸上血色尽褪,紧紧的抿着唇,自从决定要告御状后,被杖责、滚钉板、走碳火,她都不曾怕过,可此刻却浑身发冷,魏王他简直就是魔鬼!
霍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恩威并施,“你若是肯将你手中掌握的证据交出来,本王便将你祖父入土为安,再送你离开京城,可好?”
“你以为我会信你?”
霍准没有再解释,他冷下脸,叫了声“杜林”!
杜林温声,抱着坛子就要朝外走去。
胡灵大骇,尖利地叫道,“不要!”
霍准不开口,杜林继续朝外走去,眼看就要走到牢房门口,胡灵再也忍不住,脱力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魏王,求你……不要碰我祖父的骨灰!”
霍准抬了下手,杜林在门口站定,他侧头看向大理寺卿,“梅大人,既然胡小姐已经愿意开口,这里就交给你和杜大人了。”说罢,他朝外走去。
胡灵看着霍准的背影,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他早已万箭穿心。
出了大理寺,杜林一眼就看到等在对面巷口的杜峰,他侧头提醒了霍准一声。
杜峰也看到了霍准,他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道,“王爷,陛下派了人去济州,意图将裴姑娘接回京。”
霍准听杜峰说罢,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跟陛下之间已经隔阂到这一步,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想给他一个惊喜。陛下要将她接回京,只怕是为了牵制他。
霍准眼中闪过一抹冷意,示意杜峰附耳过来,低低的交代了几句。
杜峰匆匆离开后,杜林有些诧异道,“属下还以为王爷是希望裴姑娘回京的。”
霍准瞥了她一眼,“本王是希望她回京,但前提是她心甘情愿。”
乾元殿,陛下得知胡灵的事情已经解决,心中的巨石瞬间落地,眼睛眯了眯,道,“她到底是前首辅唯一幸存的孙女,便是诬告,也罪不至死,何况她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给她一些盘缠,送她离京罢!”
张公公眸光闪了闪,“就这样放她离京?”
陛下横了张公公一眼,“不然呢,一出城就横死?这样旁人会怎么想朕?”
“陛下仁恻!”张公公恭敬的赞了一声,朝外退去。
陛下看着他离开后,看向虚空处,吩咐道,“等胡灵到江南后再动手,就用沉梦罢。”
三日后,一辆极为低调的马车出了大理寺,往城南而去。
出了城,经过五里坡时,胡灵以要解手为由下了车,一刻钟后,她重新回到车上,马车扬长而去。
待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后,一个瘦小的男子微瘸着从驿站中走了出来,他回望京城的方向,眼中没有任何留恋,只有解脱。
他其实从不在乎祖父胡维的生死,还有他的骨灰会不会被喂了野狗,他在乎的只是他相依为命的姨娘。
与其假作女儿家才能活命,在那座深宅大院里苟且一生,倒不如与魏王合作,冷眼看着他高楼塌陷,尸骨无存,而他从此恢复真身,和姨娘隐居于山野。
至于受杖责、滚顶板、过炭火,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他根本没有痛觉。
一直等到正月十二早上,陛下才宣霍准进宫。
乾元殿中,陛下眼底一片幽深,“朕再问皇兄最后一遍,你当真非要娶裴氏为妻不可?”
“是!”霍准拱手,没有半分犹豫。
陛下拿起桌上一道圣旨,抬手抛给他,“拿去罢!”
霍准展开圣旨,确定是真的后,原本冷峻的面容顿时如冰雪消融,他郑重的将圣旨揣入袖中,然后朝陛下道谢。
陛下将他眼中的喜悦看得分明,话锋一转,道,“裴氏已经怀了身孕,你们的婚事可要尽快,便定在正月十八,皇兄觉得如何?”
霍准哪里听不出,陛下是想让裴若兰尽快回京,若是以前,他定然乐见其成,可现在他却不愿意勉强她,“回陛下,若兰身怀六甲,不便舟车劳动,等她生产完再办婚事也不晚。”
“这怎么行,皇室血脉绝不能生在外面!实不相瞒,朕已经派人去济州接她了,皇兄就等着做新郎罢!”
陛下如此霸道,霍准的眉头紧紧皱起,“陛下的好意臣心灵了,但接若兰回京一事,臣心中自有主意,还望陛下体谅。”
陛下见霍准一直推脱,脸色慢慢的沉下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她回来。”
“至少也要等到孩子生下来。”
陛下心中自是不情愿,但想到霍准之前对他的敲打,又不敢太过强硬,末了只得道,“既然皇兄心里已有主意,那朕就不多管闲事,惹人厌烦了。”
“陛下说笑了。”霍准淡淡的道了一句,随后拱手,“陛下若是没有旁的吩咐,臣就先退下了。”
陛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皇兄请便。”
他不知道的是,霍准出了宫,就直奔济州而去。
转眼间,裴若兰已经在萧家住了五六日,这天,她正在教顾启诗下棋,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云舸走了进来,“姑娘,万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