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疑案事务所——雪地黑猫【完结】
时间:2024-05-06 14:49:12

  《一更疑案事务所》作者:雪地黑猫
  简介
  唐樱桃的父亲是纽约唐人街“一更疑案事务所”的侦探,被一个连环杀手杀死。
  她在父亲好友陈警长和房客许晨的鼓励下,决定继续事务所的业务,并寻找杀父真凶。
  许晨原本是中国的刑警,父母在911恐怖袭击中去世。他来美国寻找失联的弟弟时,认识樱桃父亲,并成为他的助手。
  从此,两个年轻侦探在寻找自家案子谜底的同时,也一起联手共同破解纽约唐人街各种疑案。
第1章 蜘蛛人疑案(1)(2)
  1
  纽约的唐人街有两个地方,一个比较小,在纽约市中心曼哈顿,有一个小小的区域聚集着一些华人商铺。大多数来纽约市的游人会游览这里的唐人街,而鲜少去另外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其实,另外一个才是名副其实的华人聚集地。
  从纽约市中心的时代广场坐五号线,大约坐一个小时一直坐到最后一站下车,就到了法拉盛,这里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城镇,不管是华人的人口还是区域面积,都比曼哈顿要大出十几倍。
  一进入法拉盛的商业区就像到了北京市中心,繁华的商铺,拥挤的人群,车来车往,黑头发,黑眼睛的人群如羊群一样在大街上移动,外国人的黄头发就像天亮时的星星,零星地点缀其中,几乎看不见。
  主街旁的各类商家鳞次栉比,父亲的事务所就在其中的一栋灰色楼房中。上个周,我刚把事务所的房间退租。今天,我约了搬家公司,打算把里面的桌椅、材料卷宗、挂在门口的牌子,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搬进市郊的家里。
  父亲的名字叫唐一更,是个私人侦探,他的事务所叫“一更疑案事务所”。上个月我刚办完他的葬礼。葬礼是在法拉盛的大教堂里举行的,来了不少我不认识的人。
  听父亲的老友陈警长说,这些人都是以前父亲办案时的委托人。由于父亲的出色工作,帮他们解决了疑案,他们一直心怀感激。我一方面为父亲的办案能力而自豪,一方面在心里也叹了口气,自己没有继承到半分父亲破案的天分,随着父亲的去世,这个事务所也只能关门大吉。
  装着办公室杂物的搬运卡车停在法拉盛市郊一片居民区内的一个独栋屋前,房子不大,两层,红砖墙,被一圈冬青环绕,前边还点缀着一些鲜花。
  我让卡车上的工人帮忙,把桌子椅子和装着卷宗的箱子往房子里搬,东西都放在可以从房子侧面门进入的半地下室内,那里有一个房间,原来放一些杂物。我和弟弟几天前把里面的杂物都扔了出去,空出来,专门装父亲事务所的东西。以后,这个房子里就只有我和弟弟相依为命了。不对,里面还有一个房客和一只猫。
  “真希望你能把你爸事务所的业务继续进行下去!”陈警长上门探望的时候,一边摸着“一更事务所”的白底黑字的招牌一边对我说。
  这个大招牌正斜靠在半地下室房间的门口,厚厚的木制招牌看起来很结实稳重,牢牢地压在地上,好像在宣誓着自己百年不倒的地位,让哪怕心气浮躁的人看了都能被压得沉下心来,就像父亲给人的感觉。我和弟弟总是觉得强壮的父亲会永远屹立不倒,用他结实的身体和手臂守护着我们姐弟俩,就像传说中的不死战神一样。可他还是在上个月被人杀死了。
  “我没有破案的天分。”我对一脸络腮胡子的陈警长实话实说道。
  我大学专业是教育心理学,毕业以后就在纽约的一个中学里教书。每天面对着一群激素分泌旺盛的青少年,跟他们斗智斗勇,我经常感觉自己脑袋里像驻扎了一个蜂窝,里面的蜂群嗡嗡地让人晕头转向。以至于我每天一整个白天都处于一个不怎么清醒的半昏迷状态,只有下班以后到了射击场或跆拳道馆才精神起来。
  如果没有这两个娱乐,我很怀疑自己是否还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虽然说是学心理的,但我自己好像就有点焦虑的问题。不过,反过来,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个问题,我才选择了心理学。
  我把陈警长送到房子门口。四月的天空像海妖清澈的眼眸,中午的阳光很明媚。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一米九的又宽又结实的身体好似一个大肉塔把灿烂的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我仰起头,处在肉塔的阴影中,眨巴着眼,只看到阳光给他的身体边缘镶了一层金边。他鬓边有些发白的头发支棱出去,也变成了浅浅的金黄色。
  他居高临下地对我说:“樱桃,我还是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毕竟,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的神枪手了,可以胜过大部分警员。另外,你不是纽约东区跆拳道冠军吗?以前想让你加入警局,你父亲不同意。可我总觉得如果你加入,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警员。而且,你难道不想抓住杀死你父亲的凶手吗?”
  即使我一直对警察这个职业唯恐避之不及,对于父亲一直热衷的探案也没有任何兴趣,但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加速蹦了几下,脑中好像有一盏灯泡突然一亮,还伴随着发出微波炉时间到了的“叮”的一声。
  陈警长敏锐地抓取到了我大概自己都没觉察出的一亮的眼神,再接再厉地建议说:“你可以把这个半地下室作为私人侦探事务所,你父亲有许多老客户,你可以试一下。”
  我低下头,小声说:“陈叔,我会考虑一下。”这话说得虚弱又言不由衷,但对方还是欣喜地点点头,像慈父般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作为鼓励。我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也许,自己真的应该试试?
  2
  可能就是因为自己这天生胆小如鼠的性格,让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他才让我从小就练习跆拳道。拿到黑带后,我又在父亲粗声大气地督促下,去参加格斗比赛。
  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柄长枪,连我那些桀骜不驯的男同学们知道此事都觉得十分惊讶。父亲的爱就像北方野蛮的巨熊给予自己小熊崽的一样,强势而不容分辨。我拿着这吓人的生日礼物跟随父亲去山林打了整整三年猎。
  在我二十一岁的生日那天,一拿到父亲满脸慈爱递给我的盒子,我就猜到了里面是什么。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一只黑色格洛克手枪,虽然看起来崭新发亮,拿起来手感也不错,可我费尽力气也挤不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只能勉强把嘴角往上提了一下。
  当别的女孩都挑选着漂亮的衣裙,化着美美的妆,干净优雅地像一个个小公主一样在参加各种聚会,或跟男孩约会时,我却一身草绿或棕黑,伏在泥泞的湿地中或荆棘丛中,瞄准对面的猎物,或是在靶场,鼻子里满是硝烟的味道,枯燥地练习着射击。
  成为陈警长口中的神枪手也好,跆拳道得冠军也好,顶多是把我胆子里那原本瘦弱的小老鼠练成了一个肌肉强壮的小老鼠,不管怎么强壮,本质上却还是一只老鼠。
  父亲应该是看穿了我的本质,在陈警长建议我加入警队时坚决反对。“女孩子,找个办公室的工作更好。而且,她胆子太小,不适合。”他一口回绝,他来自北方的大男子主义即使在移民到美国还是一点没变。
  我从来不看恐怖片,哪怕带一点恐怖元素也不行,我怕黑的习惯一直持续到二十多岁才勉强改观,我几乎害怕一切虫类,家里经常能听到我发现小蜘蛛和蟑螂时的惨叫声。
  尽管我已经是玩枪的老手,但一看到电视上枪战的镜头,我还是会变得脸色煞白,因为这总让我想到,万一我处在别人黑洞洞的枪口下,该是一种怎样绝望恐惧的心境。我经常虔诚地祈祷各类神仙,这辈子也千万不要让自己处在那种境地之下。
  我最喜欢穿的一件圆领衫是白色的,前面竖行写着几个笔墨浓重的毛笔字:安全第一。我从那家服装店一口气买了七件,天天穿。至于警察、侦探这种职业,除非是阎王爷用枪抵着我的脑袋说:“如果你不做这行,立刻让你来我这里报道。”否则,我连想也不要去想。
  可到底是谁杀死了父亲,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没看过现场,但当看到陈警长递过来的现场照片,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涌起一股贯穿身心的强烈冲动,我想让自己枪中的子弹贯穿那个杀死父亲的人的心脏。照片上,父亲的身体被倒挂在林中的一棵树上,滴下的鲜血让地上的泥土变成一汪黑色,他的眼睛被人挖走了。
第2章 蜘蛛人疑案(3)(4)
  3
  看着陈警长肉塔般的身体逐渐变成小笋尖,溶入远方的阳光中,我正在发呆。一个声音把我惊醒:“请问这里是一更疑案事务所吗?”声音缓慢而苍老。
  我转头,看到旁边站立着一位衣着严整的老妇人。我住的街区离市中心比较远,靠着一片小树林。街道平整,一幢幢红砖独栋小屋模样都差不多,规整地排列,就像盖章一样分散在道路两旁。
  看着这个腰背有些佝偻,满脸皱纹,至少有七十多岁的老人,我不由自主地恭敬回答:“是,是。”“你是负责办案的侦探?”老太太用一种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唔……”我紧攥着拳头,抵着下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我听朋友说唐一更是一个中年男人。”她举起手中的名片。我接过来,名片上父亲的名字旁是一只熟悉的黑猫标志。地址是法拉盛市中心的那幢主街大楼内,父亲原来的事务所。
  “唐一更是我的父亲,”我回答道,“这是他的家,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名片上地址的房间门上贴着公告,说事务所搬到这里来了。”老太太指指名片,又伸长脖子,打量着我身后的房子,眼神中透漏出焦急,还时不时瞅我一眼,好像是怪我挡了她的道。
  是哪个不长眼的贴的公告?不可能是陈警长。那会是谁?想到这里,我脸一沉,等那个臭小子回来我要他好看。
  “我有急事请唐侦探帮忙!请问他在哪里?”老太太自来熟地迈着小碎步,急不可耐地绕过我,往房子里走,边说边絮叨:“听说唐侦探办案很厉害,多亏了他,我朋友才……”
  “家父正在地面六英尺下。”我板着脸打断她的话,“不久前,刚办完他的葬礼……”还没等我说出“您请回。”这句话,老太太的脸就全然垮了下来,就像蜡做面具被火炙烤融化一样,她的眼泪也随之汹涌而出:“那我怎么办?我已经回不了家了!”
  看她穿着讲究的呢子大衣,灰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彬彬有礼,像是个中产以上,受过良好教育的老妇,怎么一听到这个消息,不仅不有礼貌地说一句“请节哀”,反而立即像泼妇一样地嚎啕痛哭,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正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往老太手中递,脑子里竭力抓取着词汇,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一个低沉的声音身后响起来:“怎么?在欺负老人?”声音略带沙哑,好似半透明的冰糖,清冽爽利,语调里带着一丝戏谑。一听就知道是谁。
  我瞬间沉下脸,扭头,毫不客气地说:“许晨,你少胡说!”
  “我刚买点面包回来吃,你挡了我的道。”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微笑着说。他是我家唯一的房客。这个独栋屋二楼有四个房间,父亲,我和弟弟一人一间,他住客房。他二十九,大我一岁,皮肤淡褐,头发很短,是个无所事事的游手好闲之徒。
  许晨看了看老太太的脸,突然说:“哦,您就是马老太吧?那个据说家里闹鬼的?”
  听罢此言,老太太找到知己般地拉住他的手:“是啊!是啊!我现在只能住在旅馆里。警察搜了好几遍房子,都一无所获。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找私家侦探来帮忙。”
  许晨注意到我看他的奇怪眼光,解释说:“我看新闻知道的,马老太在背景里露过脸。这是个杀人案。”
  老太太一听,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泪又奔涌而出:“是啊,我的侄子被杀死了,老伴也被打得昏过去,进了医院,现在还没醒呢。”
  许晨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老太,自然而然地迈着腿往房子里走去:“马奶奶,这边走。请您具体讲一下。”
  “哎,哎……”我虚弱地喊着,无助地把手伸向他们完全无视自己、靠在一起走进屋的背影,这个厚脸皮的房客看起来比我还像主人。这个人是父亲半年前从街上捡回来的,父亲让他住在客房,自然而然成了我家的房客。他偶尔会出去打打工,付一点房租,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白吃白住。
  父亲却很喜欢他,经常把这个无业游民带到自己办公室,让他帮忙处理案件,他看起来对研究案子也十分感兴趣,几乎成了父亲的全职助手,过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为什么。这次父亲去世,跟陈警长一样,他应该也不想让事务所关门,难道我想错了,那个公告不是弟弟,而是他贴的?
  4
  我急忙追随他们进了屋,关门的时候,我不禁想起半年前的那个晚上。屋外是黑夜和气势磅礴的大雨。一到春季,雨水就特别多,伴着雷声轰鸣。我和弟弟正在厨房外的饭桌边吃饭,父亲回家的时间没有定点,甚至有时还不回来,所以,我们并不在意。
  我下班后,从曼哈顿坐地铁回家,会在主街买一些吃的回家,这样就不用做饭了。我做的饭只要是味蕾健全的人类都难以接受,包括我自己在内。那晚买的是肉包子。弟弟快考大学了,功课很紧张,饭桌上,他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着书。
  突然,门“砰”地弹开了,门口,父亲正把他的黑色雨伞收起来,放到墙角,雨水立刻在地上积起一小滩水。雨很大,他的头发和大衣的肩膀处都打湿了,皮鞋上也亮晶晶的全是水。让我和弟弟双目圆睁的是爸爸身边的那个人。
  他很年轻,个子高高的,身材清瘦,全身都湿透了,看不出具体什么颜色的深色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雨水顺着他的裤脚往下滴着,他脚下积起的雨水洼是旁边雨伞的两倍。他像一根被火烧焦了的枯木棍一样在门口直挺挺地戳着,唯一让人看得清楚的就是他脸上那双眼睛,好似清水中的两颗棋子,有神而锐利。
  “小晨,进来吧。”父亲亲切地唤着他,“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一会吃点东西。”父亲掸了掸身上的水珠,笑着对那个陌生人说。
  枯木棍看着我们,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接着他就被父亲拉走,进了卫生间。父亲从衣橱里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送进卫生间,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哗哗的沐浴声。
  “爸爸,这个人是……”弟弟终于把嘴里含了半天的包子咽下去,指了指楼上卫生间的方向,问道。
  “在街边看到的。”父亲一屁股坐在饭桌边的椅子上,抓起盘子里的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流浪汉吗?纽约流浪汉到处都是,我可不记得你带哪个回家。”我微微皱了下眉头,小心地说。
  父亲个子不高,体型圆圆的像个桶,脸盘也圆圆的,不笑的时候双下巴,一笑下巴变成三层,一副邻家大叔的和气样,但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尤其是我练习射击打偏了的时候,这使我养成了每次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习惯。
  “不是流浪汉。”父亲瞥了我一眼,“几个月前在飞机上见过。我不是回国一趟吗?回纽约的飞机上,他是我邻座。我们聊了一路。好巧,今天在路边看到他,就领他回家了,反正他也没别的地方去。”他说着笑起来,一副遇到老朋友,又得意又兴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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