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青秞——顾梓北【完结】
时间:2024-05-06 14:53:54

  翠娘心细又是给青秞过生日更是打叠起精神,忖度佩兰的话,疑惑温云洲是要去的,等前一日姐妹个商量了,还是与李氏说了游玩之事,少年游船在甜水镇是常事,李氏不以为异,只说要带了潘大娘去,一路有人跟着照料才好,姐妹自然应下。
  李氏安排妥当笑说:“我也好难得松快一日不必下厨,那日我就去蔡婆婆馄饨铺里吃碗混沌,再去挑些好的丝线,再去鲜花铺子买些花回来。”
  青秞听李氏要买花瞧着翠娘笑了起来:“娘是糊涂了,自姐姐定了亲,咱家的四时鲜花都叫施都司包了,哪里还要你买呢,就是平时的闺阁玩意,屋里也没处放了。”
  翠娘微红了脸啐了青秞,姐妹俩又闹做一团。
  好容易盼的了约定好的日子,翠娘姐妹收拾停当,带了潘大娘一车子去了码头,果然温云洲候在码头,佩兰在船上与船娘说话,见她们来了快步迎了出来。
  码头停靠一艘简单飞檐画舫,四面都是窗子一色新挂的山岚绿绢纱,船舱不大,坐十几人倒绰绰有余中间又有山岚绿绢纱隔断门,船老板是一对四十出头的夫妻,男的黑瘦结实,女的颧骨略高,干净利索,见客人来了,忙不迭迎进船舱,又上了新出的桂花陈皮茶。
  翠娘姐妹与佩兰进里仓坐了,温云洲坐在外仓看着小六、秋荷与潘大娘把带来的食盒装盘。
  船桨点岸,画舫随水荡漾,离岸几尺,夏日轻衫薄,风起飞扬,青秞将头探出窗外,白云低御,水暖泛波,梁河沿岸皆有铺面此时隔着谁也听得见叫卖,河宽几十丈对岸便是影影绰绰了,佩兰指了岸边的铺面的热闹拉了青秞笑呵呵的说:“瞧着和平日里我们逛的不一样,倒像你桌子上的画。
  温云洲隔着山岚绢纱听佩兰和青秞说话,闻言瞧去,佩兰与青秞抵了头说笑,翠娘站在她们身后看柳叶儿在河面打旋,温云洲眉眼都笑开了又是一样景。
  画舫转了河道,铺面渐渐远去,两岸翠绿,隐约可见骏马在岸上驰骋,河中船来船往,也有人撑了小筏子沿河叫卖,风吹了绢扇,起了些凉意,三人俱坐了下来饮茶。
  竹月青茶盏盛了春芽黄的茶汤,青秞甚是欢喜,抿了一口细品,唇齿间又见桂子与陈皮余韵说:“咦,这桂花纯得只有草木之香,我喜欢。”
  温云洲隔着绢纱听见,嘴角似被牵引露出几颗白牙,又悄悄转头往里瞧去,青秞笑得眉眼儿弯弯,青丝挽了双环髻,几朵嫩黄桂花花钿点缀在乌黑的发丝间如同春暖花开,纤白的手指捧了茶盏,雾气晕染,恍如梦境,温云洲不敢多看,再转了头盯着着河里的鸭子戏水,白皙的耳根泛起红晕,久久不得消散。
  佩兰见青秞似得了宝一般的笑,也端起茶盏浅尝一口说:“我尝着还没有平日里的桂花香,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翠娘也低头啜了口笑着与佩兰说:“正是青秞往日里喜欢的,你不知道,这桂花损货极大,一框子晾晒出来也只得一小捧,她都收了起来任谁也不肯给,高兴时自己泡了喝,每每笑得像偷了钱的小贼一般。“
  青秞不依要去抢翠娘的荷包,佩兰说:“这桂花香气甜腻馥郁,我不喜欢,你怎么喜欢它呢,”青秞又抿了一口品过才说:“人都说桂花甜腻太盛,其实皆因桂花晾晒后其实是没甚香味的,制作的人便凭想象着添加些香料,都如此制作已成习惯,世人便以为桂花香甜腻,以致桂子香清浅悠远,人所不知罢了。”
  佩兰不耐说桂花了便问青秞:“我姐姐的嫁衣的画好了没,你应了我要好好画的,不能耍赖的。“
  青秞笑说:“那是你姐姐,也是我大嫂子,我做什么耍赖,自是要画得精细,别的都好了只裙裾那里还要斟酌下,我又去首饰坊子里定了套首饰与嫁衣搭配的,必定不敢耽误事的。”
  潘大娘与秋荷端了记得糕点进来放在几上说:“姑娘们,这糕点外面买的,有些油腻,河里有风,多喝口热茶别腻住了。”
  船速慢了下来,船老大在外面喊:“快到来仪寺了,这里景色最是妙极,等我稳住了船缓缓而行,郎君与姑娘们可到仓外来瞧。”
  温云洲先起身出了船舱四处细细看了,回首说:“表妹船稳了,和师妹们出来吧,船里闷久了,外面清阔。”
  三人出来,潘大娘和秋荷一一扶了,温云洲说,这里是已是出了梁河了,再往南去进入淮河,顺河而下两日可至金陵府,这里衔接两河之间,也不知何年月形成一处妙地,来仪寺也久远了,我竟也查不到来处。
  外面河道比之梁河狭窄许多,两岸声可相闻,却是无人能至,悬崖峭壁直指云霄,崇峦障叠间,白云如梭,天清地阔。
  仰头四顾,云层叠起翻涌,风轻轻吹动,又散了开去,阳光散落,坠在水里,像金子一般,黑山白水,波光粼粼,青秞长叹说:“若是有酒才当真一大快事。”
  温云洲闻言忙端正了神色拱手施礼说:“小师妹不可,此处虽安然,总是野外不宜饮酒。”潘大娘瞧着温云洲的神态也忙连连点头。
  青秞莞尔说:“我就是随意说说,并不是当真要饮。”心里却想若真有一坛桂花蜜才不负此处景色,只不敢再说了。
  翠娘与佩兰在船头看峭壁上有一窝鸟筑了巢,青秞找船老板要了吊杆鱼线,在船尾坐了钓鱼,温云洲吩咐小六了几句,转头看船尾,青秞随意坐在船板上,手里握了鱼竿,乌发间嫩黄桂花花钿闪烁,微风卷起麹尘绿衣裙,隐约露出嫩黄色鞋子,白云不语,深水静流,温云洲脚步转弯,依依船尾行去。
第26章 生日游湖
  如同青秞一般,温云洲也在船尾席地而坐,青秞瞧见生怕惊了水里的鱼低低的叫了一声,温师兄,温云洲点了点头不说话,只看了水面。过了一会才说,有一坛桂花酒等回去叫小六送去,等你生日时可饮。
  青秞望去,温云洲与自己隔着鱼篓坐了,石蜜色长衫,温和雅正,正似此刻船底流水,静霭无声又潺潺不息,青秞双目微闪若清水兴波说:“桂花纸,桂花茶,桂花酒,师兄在哪里寻来这许多呢。”
  温云洲转头看来,眼中隐有悱恻,眼神只落在青秞手臂处略停又转头看水里低声说:“我家在金陵府有两个茶叶铺子,与这些原是有些相干的,只要使了伙计去打听,并不是难事,些许小事,能让小师妹开心就好。”
  青秞此刻似闻心底有金玉之声,正欲说话,有箫声从云间落下,清越绵长似拨云见月,转而婉转豁朗若明亮笑颜,船里众人听见箫声一时都停住了手里的事,这箫声倒似清风一般吹之而散,船老大笑而对众人说,今日佑乔郎君来了来仪寺你们或可能得见了。
  这名字似曾听过,青秞一时也想不起来遂看了船老大笑说:“船老大竟然识得箫声,好厉害。”
  船老大朗声大笑,佑乔郎君的箫声听之令人忘俗,谁人不识呢,绿意远山里的姚行首因听佑乔郎君一曲便从金陵府追来了咱们甜水镇,自此不肯离去,咱们甜水镇才有了绿意远山里众人羡慕的姚行首。
  时下行院里的歌者吹拉弹唱,诗词歌赋多有精通,行止礼仪也风度翩然,多有文人墨客、五陵少年追捧,以为雅事,她们也出入各豪门大户的宴席间陪坐清谈或弹奏助兴。
  与那挑了红色灯笼在简陋巷子里经纪者截然不同。
  船老大停船搭了行桥以便众人行走说:“郎君与诸位姑娘,前面上去便是来仪寺了,里面清幽深远,是个极好的去处,上香祈福都是灵验的,若运气好时,或可得见佑乔郎君,说毕一笑。
  众人下了船没多远便看见古旧的麻石台阶渐入高处,看不见尽头,台阶已见岁月斑驳,旁边胡乱倒了些石头雕像,石缝间偶有青草冒出来。
  众人兴致勃勃并不为难,拾阶而上,攀爬了几段台阶后见一平台,有石桌椅可供人休息,地上摆了新鲜竹笋,果子等山货,一些山民围坐在石桌前斗纸牌玩,看见人来并不叫卖,只打量了又低头玩牌,青秞问:“这些山货卖的吗,他们为何不叫卖。”
  温云洲笑说:“他们是附近山民,受来仪寺福佑几百年不受灾侵,故而自愿奉养来仪寺,这些山货,咱们若买,你随意给钱他们都不讨价,若不买时,等下他们也都送往寺庙里供奉了。
  青山绿水,凉风习习,几人都不觉得行路辛苦,行走间亦有休息处,或赏景,或说话,不知不觉已经能看见寺院屋顶的飞檐处了,再走不远,有小沙弥迎了过来。
  寺院建筑也已见岁月痕迹,偶然也看见墙皮剥落,但洒扫得甚是干净,花鸟树木各自安然,等进去恭拜也无金光闪闪,只是整洁,人虽不多却也不间断,香火袅袅。
  再出来,小沙弥又迎过来说,“诸位,今日只有琅云亭处可歇息了,诸位若辛苦可去那里稍坐,自有香茶奉上。
  等到了几人到了琅云亭青秞忍不住笑了,一个硕大的圆顶茅草棚撑了,下面石桌石椅,简陋如斯,佩兰与温云洲叽叽喳喳起来,温云洲无奈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这般简陋的,原来来了不过站站就走了。”
  四周树木葱郁笔直而上,仰头时蓝天清远,白云飘浮,仿佛皆可伸手触摸,几人坐下,就有一个利索干净的婆婆端了茶送来。
  佩兰福礼问:“婆婆,寺庙怎么这般简陋,是没钱修缮吗?”
  婆婆合十微笑说:“寺庙每年得金银无数,来远大师都用以捐往各处,或赈济灾民,或修善堂以养独孤。”说完放了茶便走了。
  秋荷与众人斟茶,翠娘端起抿了小口,等了片刻方缓缓咽下,含笑去瞧了佩兰喝茶,果然佩兰才入口便叫起来道:“苦茶?!。”
  众人哄然笑了起来,佩兰不依定要青秞也尝尝,青秞笑着端起茶盏,入口虽苦涩不已,却有回甘,习惯了倒觉得很是解渴。
  一时都各自端起茶饮了,潘大娘又摆出几色糕点果子,佩兰扯了温云洲问:“你见过佑乔郎君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云洲踌躇似不愿说,又见翠娘与青秞都望了他,似有好奇之色便笑了说:“听说他来历不凡,不知因何落在甜水镇,小时候偶尔也见过的,只觉得甚是好看已非寻常之人,说又通四书五经,精六艺骑射,家里大人都拿来教训家里的孩子,后来长大就难得再看见了,只是听人说起仙人之姿。”说完又苦笑,与他比多有自愧不如。
  青秞只觉得是个故事笑说:“又没见过,想来是说书的杜撰吧,与一个传说比什么呀。”佩兰也点说:“就是,甜水镇都没见过这人,想必是说书人杜撰的,不过为了多赚几文钱罢了。”
  温云洲摇头说:“那倒未必,那芙蕖阁成衣铺便是他母亲经营的,他侍母甚孝,定是在甜水镇的,只是他每出来,就是金陵府那样人才济济的地方也是鲜花满车,或者不愿惊动人罢了。”
  “师兄,你这个故事不怎么好听。”青秞只觉得无聊,四处看去,温云洲听了,不知怎么心中生出丝丝喜悦,也不辩驳了,只笑而不语。
  咦---,青秞看远处有几支花在风里摇曳,心里喜欢说:“我去摘了那几支花来。”潘大娘要去摘,青秞不肯,说要自己摘才有趣,翠娘伸头去瞧,不过几十步远的小山包上有几支蓝紫色的花,在绿叶间微微摇摆,便说:“这里看得见由她去罢。”
  青秞边走边玩,渐渐隐没在两边翠绿色草木里,看着不远走起来却着实不近,等累得额头冒出细微的汗珠,才终于离那几支花只有几步之遥了,青秞正要冲过去下手摘了,旁边树丛里突有清朗声音说:“止步,下面悬崖。”
  青秞惊讶侧头寻声音看去,绿色树丛中隐约可见一白衣少年身影背对而坐,乌黑的头发用发带束在头顶,嵌金丝白玉色发带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那花青秞非常喜欢,又近在咫尺了,青秞不肯舍弃,又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看大约够得着了,想伸手去摘,斜刺里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白色暗纹锦缎袖口嵌金丝木槿折枝花,手指修长如玉,握了一支青色竹箫,右手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随意往下掷去,石头夹带风声呼啸而下,片刻之后才听得石头溅起水声哄然作响,可以想见悬崖之高。
  青秞望着脚底只有几步远的悬崖边缘真有些害怕了,眼睛落在那只握着竹箫的手上说:“方才那箫声是你吹奏的?”白衣少年淡淡嗯了一句。
  “是彩云追月吗?”青秞再问。
  等了片刻不见那人说话,青秞觉得无趣,不能摘花,便只能回去了,有些留恋的看了看那几支在风中摇曳的花朵,好像舞动得更欢快了如嘲笑她一般,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又想起一事对着那身影诧异说:“你是佑乔郎君?”
  “嗯。”那身影又答了一句。
  青秞呆滞,不是传说,真有那样的人!?
  等青秞走远白衣人才回头看着小路上渐渐远去的绿衣身影。
  青秞几人下山正欲上船,有小沙弥急匆匆追过来,走到青秞面前递上那几支风中蓝紫色的花朵,再双手合十说:“那处悬崖的栏杆送去修缮,幸得郎君察觉去那处坐了,因我一时过失差点陷姑娘于险境,师傅已经罚我抄经书了。
  青秞看了手里的花说,你摘的?
  小沙弥摇头说,摘花人让我告诉你,这花叫崖壁风铃,用水养几日若能长出根来,便可种植于土盆中,好养活。
  青秞捧了花如同得了宝一样欢喜,朝小沙弥施礼说:“你帮我谢谢他。”
  几人上了船,青秞凑到佩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佩兰惊讶出声,“什么,你见到佑乔郎君了,你竟然不叫我去看,他长得什么样,真的如同谪仙吗?”
  等听说青秞只看到背影才偃旗息鼓了,又说,并没瞧见真人,谁知道是真是假呢,或许是假冒了的,青秞想着那支竹箫心里却肯定那人必定是佑乔郎君。
  等寺中人渐渐少了,人烟稀少的西侧门外停了一辆四面皆有围栏的蓝色马车,一白衣身影一闪而入,身后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朝四处看了看也跳了上去。
  李佑乔看了手中的青色竹箫低低自语,彩云追月,彩云追月,倒是好名字。
  多木闻言说:“是郎君新做的曲子吗,早上不是还说没有想好名字吗,此刻竟有了,这名字好听,只是与平日的似有不同。又朝外面的车夫说:“老张,船备好了吗,主母叫我们今日定要赶回去的。”
  外面车夫说:“放心,早备好了,必定不会误事的。”
第27章 精细茶盏
  天色已暗,李佑乔进了家门,才至院中便听到屋里杯碗落地之声,面色不动,依旧缓缓而入,倒是身后的多木身体瑟缩了下,无奈紧跟着李佑乔身后。
  屋内一年约三十出头,修眉俊眼的女子端坐罗汉床上,手里捏了个素白茶碗,作势欲砸,旁边又有个穿棕色褙子的妈妈木着脸,端了托盘在一边伺候,托盘里还摆了两个如同女子手中茶碗一模一样的茶碗。
  见李佑乔进来,那捏着茶碗的女子手势一滞,然后咬牙用力将茶碗摔到李佑乔脚下,碎片将那衣角划出个口子,李佑乔眼风都未往地上扫,只朝那罗汉床上的女子躬身行礼,也不看那女子径直往右侧梨木椅子上坐了转头去问穿棕色褙子的妈妈说:“秦妈妈,叶小娘又因何气恼?”
  秦妈妈忍了笑躬身施礼说:“回郎君,今日姚行首去芙蕖阁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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