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醒我了,我现在就订。”
舒瑶懒得理他,转过身轻轻擦掉刚才排练时留在脸上的汗。镜子里的自己双颊发红,加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渍,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你怎么这么好看?”
舒瑶已经能做到坦然接受并立刻忽略闪帆的夸赞,习惯之后她觉得这种不分时间地点的赞美有几分拍马屁的意味,只不过乐在其中也懒得阻止。这么想着,她顺嘴回了一句:“为了配你呗,你高大威猛帅的。”
“别给我灌迷魂汤,”闪帆不吃这套:“提醒你一下,虽然不好处理,但咱们得想个办法公开这事儿才行。你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我和许成杰在剧团打架,谢可看到了?我思来想去,又考虑到之前她告了赵丹阳一状,总觉得这事情不安心。回头要是真传出去,我倒是无所谓,你小心百口莫辩,毕竟许成杰做的那些龌龊事情说出来也没几个人相信,大家只会觉得你出轨。”
“我明白,这两天想想吧,”舒瑶向后靠在椅背上:“谢可呢?最近好像没见她?”
“好像去巡演了,我也不清楚,本来该多留意一下她,结果这两天事情太多给忘了。”
“意思是恋爱误事?”
“算是吧,”闪帆凑过来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过我很享受。”
第14章 我的爱人
闪帆是个在亲密关系中很有意思的人。自从舒瑶答应和他在一起,家里就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模拟萤火虫飞舞效果的灯、叉着腰斜着身子的柜子、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摆件。舒瑶不知道他都是从哪儿淘来的这些东西,只知道他把自己的家从极简风一步一步变出了活泼色彩,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儿童房。她不是没有抗议过,只是闪帆像认准了什么一样,嘴上虽然说着知道了,第二天依旧会搬来可爱而古怪的东西,一点一点填满原先有些空落落的房间。等到房间已经没有空位了之后,舒瑶总算松了口气。本以为闪帆会就此罢手,谁知他又从各种地方找来许多毛绒玩具,层层堆叠在沙发上,甚至呈现出连人也坐不下的趋势。
“我三十多了。”舒瑶这么提醒他。
“三十多又怎样,”闪帆不以为然:“只要你愿意,三百岁我都能弄来。”
又不是天山老妖。舒瑶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但却拿起沙发上各种颜色的玩具把玩了很久,挑了一只最喜欢的紧紧抱在怀里,窝到沙发的一角,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会儿家里也不是没钱,但每次买玩具总是先紧着舒达,舒瑶的需求总是一次又一次被“你是姐姐,让着点弟弟,下次给你买”这种理由搪塞过去,久而久之也理所当然地被遗忘。家里便顺理成章般找不出几件属于舒瑶的玩具,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曾经也像其他女孩一样,喜欢橱窗里花花绿绿又蓬松柔软的毛绒玩具。
不像舒达最爱的奥特曼,又冷又硬,掉在地上会扎到脚,生疼。舒瑶小时候几乎每天都会被弟弟乱扔在地上的玩具绊到,然后再不厌其烦却无可奈何地帮他收好。
这么想着,舒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认真看着整理玩具的闪帆。许久,轻轻走到他背后,搂住后腰。
“嗯?我这边马上,整理完了就抱你。”
“干嘛买这些?不过我蛮喜欢。”
“我当然知道,”闪帆笑了:“《子规》第一次联排之后那天晚上,我们十几个人一起出去吃饭,路过玩具店门口有些人眼睛都直了,就盯着橱窗里那几只小狗小兔子玩具发呆,要不是人家下班早,我都怕你把整家店买下来。”
“有吗?”舒瑶有些意外:“哎,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这些东西,但是你知道的,姐姐嘛,家里人总是很少愿意买给我,久而久之也就没兴趣了。”
闪帆能猜到原委,但此刻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把舒瑶搂进怀里,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风华》排练进度过半,舒瑶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和闪帆腻在一起,其他一切活动能推则推,惹得赵丹阳对着手机怒斥她重色轻友,害得自己逛街没有人陪。
舒瑶也是无奈,排练已经相当耗费精力,每天晚上的闪帆还像不知疲倦一样,关了灯就动手动脚,就算自己推三阻四也都一律被视作欲拒还迎,反而耗费了更多体力,半个月下来人都瘦了一圈。每天休息的那几个小时还不够补充透支的体力,哪有力气再出去逛街。自己以前是个从来不午睡的人,最近累得吃完午饭就找地方躺着休息,入睡速度快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今天也同样。舒瑶吃午饭的时候忽然发现食堂人多了起来,问了两句才知道前段时间出去巡演的人已经全部回来了。她在心里暗道一声怪不得,然后继续埋头把自己盘子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赶着回到休息室小睡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手边多了一块薄荷巧克力。舒瑶心知肚明是闪帆放着的,于是顺理成章地撕开外包装放进嘴里,顺便拿起手机查了查薄荷巧克力的意思:
“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
又哄人。舒瑶虽然这么想着,但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她把包装纸扔进脚下垃圾桶,接了一大瓶水往排练场走去。
闪帆还没到,但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人。舒瑶用眼睛扫了一大圈,这才在一堆不熟悉的年轻面孔中勉强认出谢可,赶忙窜进去把她从里面叫了出来:“这是干嘛呀?”
“巡演刚结束,团长说今天要在这里开个会。”
舒瑶“哦”了一声,想起来青年团刚刚结束第一次巡演,连忙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给闪帆发消息告诉他下午换个地方排练。谢可还没走,站着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手机屏,一眼就瞥到了舒瑶给闪帆的备注:一个爱心表情。
“谁啊?”她明知故问。
自从解决了许成杰的纠缠,舒瑶这段时间安心了不少,连带着脑子一起降低了转速,直到谢可问出这句话才想起来匆匆将手机锁屏,有些慌乱地笑了一下:“没谁,你去开会吧。”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逃离现场。
她刚拐了弯逃离谢可的视线,还没走几步就直直撞在了别人身上。舒瑶没来得及抬头,只是一个劲重复“对不起”然后抬脚就想跑,赶紧离开尴尬现场。结果被人拎了一下领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撞到了闪帆身上。
“是你啊,”舒瑶长舒一口气:“刚给你发消息看见了吗?今天排练场被占用了,我们换个地方?”
“看到了,你怎么走得这么急?”
“别提了,你前段时间说恋爱误事,现在我也一样。刚才谢可好像看到我给你发消息,还故意问我备注爱心的是谁,我脑子没转过来竟然也忘了找个借口。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来不及了,怕她追问,所以我这才赶紧跑……干嘛?”
闪帆尽力控制不要笑出声,却没注意到自己为了憋笑早就五官扭曲得厉害,直到舒瑶抬起头问了一句才舍得恢复了正常表情,却还是有几声笑从嘴角挤出来:“哈,没事,就是在想,你平常看着那么机灵,怎么每次遇上我的事都傻乎乎的,你也太爱我了吧?”
“要不要脸!”
舒瑶没心思理他,骂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拽着他的袖子往其他排练室走,好在今天下午排练的是两个人的对手戏,没有太多无关人员围观,换个小一点的地方也无所谓。
“你说得对,我真是要赶紧解决这个事情,不然就算她不出去乱说,我自己天天乱想也够受的。”
“她只是看到了备注,不一定知道是谁吧?”
“我就说咱俩都是恋爱误事吧,你看看你的头像,还需要认吗?”
闪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头像是旁人一般比较忌讳的黑白色调,但凡认识他的人随便看一眼就能分辨,只好点了点头:“那你怎么说,发条动态还是?”
“明天就是周末了,明天再发吧,”舒瑶说着打开闪帆的前置摄像头:“你拿着,拍张合影。”
闪帆也刚睡醒,脑子反应不过来:“合影?你不是要公布离婚吗?”
“干脆一起公布了不好吗,给我的大房一个名分。”
“那可要好好拍,我整一下头发。”闪帆刚说完就对着排练室的镜子一丝不苟地用手指梳理着发型,来来回回拨弄了好几遍才堪堪满意,转过头自豪地看着舒瑶:“怎样,够帅吗?不给你丢人吧?”
舒瑶笑得很温柔:“好啦好啦。”
天气热得很快,就算到了下班时间阳光也没有任何变温柔的迹象。舒瑶给自己戴了顶浅粉色的遮阳帽,站在剧团大楼的阴影下,看到闪帆把车开过来才又捏了捏帽檐,快步上了车。她关好车门刚想抱怨两句天气越来越热,回头却发现闪帆正开着免提打电话,表情也不太好,赶紧皱了皱鼻子,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闪帆见舒瑶上车,赶紧三言两语和对方结束交流,就连对面的“再见”都没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但舒瑶还是听出了谢可的声音。
“怎么?”
“莫名其妙,”闪帆也摸不着头脑:“她问我是不是喜欢你,还说虽然她也觉得你很好,但是你都结婚了,让我保持距离。”
舒瑶也觉得一头雾水:“大概把你当朋友,不想让你当小三?”
“她说当时排练《子规》的时候就看出来我喜欢你了,这倒没关系,”闪帆的脸色越来越奇怪:“她说你当年就是为了傍大款才结婚,阴阳怪气的,说我这个条件肯定入不了你的眼,小心被欺骗感情。”
“在她眼里我是这种人?看来赵丹阳说得真没错,我什么都不解释,别人就更容易误会我,”舒瑶无奈地笑了笑:“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干脆现在就公布吧,听她说这一堆我都头疼,真想发火,但又想着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不好意思撕破脸。幸亏你来了,不然再过两分钟我肯定忍不住骂她,咸吃萝卜淡操心就算了,排练《子规》那会儿你那么照顾她,现在说起你的坏话毫不留情。”
他心情很不好,恨恨地咬了一下后槽牙之后才挂挡起步,开车的时候紧紧握住方向盘,力气大到手背上的血管都更加凸起,似乎像是要把方向盘捏碎一样,脸上是单独和舒瑶相处时从未出现的严肃表情,时不时用深呼吸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把注意力放到开车上来。舒瑶坐在副驾驶编辑着那条动态,屏蔽了家里的亲人之后写了长长一段,思来想去之后又全部删掉,打开很少用的修图软件在两人的合影中加了一颗爱心,然后简简单单配了一句话:
“前几个月离婚了,现在不是单身。”
等到下一个红灯的时候,她举起那条动态在闪帆面前晃了晃:“给你名分了哦。”
刚才被一通电话惹怒的闪帆总算笑了出来,把脑袋凑到舒瑶旁边:“让我看看大家怎么夸我的?”
舒瑶赶紧把他的头推回去,不知道第多少次提醒他认真开车。闪帆抬头看见红灯还剩些时间,从自己口袋里取出手机递给舒瑶,让她帮自己也发一下那张合影。
“配点什么话呢?”
“我的爱人。”
舒瑶在嘴里咀嚼了很久“爱人”这个词语,突然品到了闪帆认真负责的态度。她打下这四个字的时候又转过头看了看闪帆,正好对上他深情的注视。
“绿灯了,快走吧,”舒瑶笑着摸了摸他的手:“我们回家。”
第15章 争执
我的爱人。我的爱人。
舒瑶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反复品味着最后两个字。爱人啊,说不上哪里就有一种安心,仿佛获得这个称呼之后自己就拥有了在对方心里的永久居住权,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在彼此心中最重要的地方留下痕迹。
她结过婚,就算最浓情蜜意时也只是唤过许成杰名字的后两个字,那声“老公”怎么都叫不出口。舒瑶曾经鼓起勇气尝试过很多次,但最终每次都会败下阵来,这让她很挫败,并且认为自己有什么亲密关系中的交流障碍,索性也不再追求什么亲密的称呼。可是和闪帆在一起没多久的那个淋了雨的夏夜,她喝了酒,回到家随便冲了澡就歪在床上,就依着闪帆把她抱进了被子里。
她困极了,眼皮仿佛千斤重,只能依靠感觉蹭到了闪帆怀里,就那样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老公”。
还只是男女朋友,甚至刚在一起没多久。那天晚上的闪帆又惊又喜,第二天追着她确认了很多遍。清醒之后的舒瑶少了酒精的助力,怎么说也不愿意重现那声撒娇一样的“老公”,但闪帆还是高兴了好几天。
闪帆毫不留情却又足够温柔地挤进她的世界里的每个角落,不容拒绝般住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她不知不觉间就叫出了最亲密的称呼。舒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什么障碍,只是上一段婚姻给不了自己这种感觉,所以才处处别扭。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太习惯随时随地都唤他“老公”。
爱人啊,“我的爱人”比“我的老婆”听起来正式多了,像是在婚礼上才会有的称呼,有种把对方正式纳入自己生命的庄重感。
闪帆在洗澡,舒瑶拿起他的手机又看了一遍那条朋友圈,在一片熟悉或陌生的评论下想要找到一些负面信息,似乎想要以此抓住已经几乎消失的不安全感。可翻了半天也只发现了祝福和赞美,她只好再点开那张合影,想要挑点什么问题出来。
很可惜,闪帆拍得很好,两个人贴在一起笑得相当开心。舒瑶把他的手机放到一旁,抬起头放松脖颈,忽然对自己刚才的心理产生一种强烈的厌恶感:明明闪帆在努力帮助自己放下对感情的不信任感,但那跟绳子仍然紧紧绷在心里,随时随地都控制着自己去挑错,从而得到“看,果然如此”的结论。
只是闪帆做得足够好,暂时还没办法得到这个结论。舒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使劲摇了摇头,试图把刚才的一切想法都甩开,无果后只能摊在床上,等着闪帆从卫生间出来。
“怎么了?”闪帆被忽然从床上弹起抱住他的舒瑶吓了一跳,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舒瑶想抬起头看他,正好被滴下来的水珠砸到眉心,赶紧走到一旁帮他拿出吹风机。
“你有没有觉得,我总在挑你的刺?”舒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比如说?”
“比如说,不管你怎样对我,我总能从各种角度找到证据来证明你对我不会长久……我刚才突然意识到的,我好像总是在挑刺,只是你做得太好了,所以目前没有引发任何危机。”
闪帆把用完的吹风机放回原位,仔细地把线缠好:“这倒没关系,我们需求相同,你要的是我百分之百的关注和坚持,我要的是你真正需要我,我们各取所需。”
“怎么看都是你亏了。”
“这有什么亏不亏的?”闪帆觉得好笑:“你要是一点不给我提要求,我才会心慌。像现在这样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我,有什么话都要和我说,是我最喜欢的状态。你得依赖我,不然这恋爱谈得多没意思。”
“总是被依赖,时间久了不会烦吗?”
“肯定是相对而言的。对于你这种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的人来说,当然依赖是越多越好,依赖多了才能相对平衡,我才能感觉到你是真的需要我。要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