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瑶脑子里乱得很，抓耳挠腮了许久忽然想喝自动贩卖机里的冰可乐，索性打发闪帆去走廊里给自己买一瓶。他离开之后，两个女人面对面沉默了许久，舒瑶才像祈求一些安慰般开口：“至少团长是信我的，对吧？”
“不是他信你，是《风华》首演之后就要开启《子规》的二轮巡演，这两部戏都没有替换演员，他可不希望你们出问题。”
还没等舒瑶叹气，她又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跳了起来：“我想通了！舒瑶！如果你因为和闪帆的事情而耽误了这两部重要的戏，团里领导肯定会把你换下来，把她扶上去，给她开女主戏！你想想，咱们剧团里和你差不多大的女演员没几个，她就比你小两三岁，说实话业务能力也还行，要是想再团里找一个替代你的八成就只能选她。而且，我听说团长本来考虑把《风华》的女主给她，最后是闪帆硬把你拉来的，对不对？”
舒瑶茫然地点了点头。
“总之肯定不是你的问题。要么就是我说的，她想把你拉下去，好让自己出头。要么就是，她喜欢闪帆。”
“啊？”手里拎着可乐的闪帆刚回到休息室：“我怎么不知道？”
第17章 摊牌
那瓶冰可乐舒瑶只喝了一小半，剩下多半瓶最后被放在了餐桌上，等待一个晚上之后失去大部分二氧化碳，然后化作普通的甜水。
闪帆睡不着，听着舒瑶发出沉稳的呼吸声后轻轻把她从自己怀里挪出来，走到阳台对着夜空发呆。许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也没放进嘴里，就拿在手上看着橘红色一点一点往上爬。
舒瑶最终决定装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反正团里领导向着自己，想必谢可又什么心思也很难成功。闪帆不赞同这种鸵鸟做法，却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情总是很难改变，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来。
但他知道这个应对措施根本没用，迟早会出事。
闪帆看烟看得认真，没注意到舒瑶推开阳台门站在他身后，反而被她轻轻的拥抱吓了一跳：“嗯？怎么起来了？”
“以前不知道你抽烟。”
“戒了有段时间了，”闪帆坐在躺椅上，顺势把舒瑶拉着坐在自己怀里：“刚才想了好久，还是不愿意前功尽弃，没抽。”
“心情不好？”
舒瑶穿了件吊带睡裙，面料垂顺贴身，轻而易举勾勒出身上的每个弧度。闪帆忍不住来回摸了许久，最后将手掌停留在她的小腹，轻轻去捏她因为坐下而挤出的一条软肉。
手感极好。
“担心而已，”闪帆没说实话，下午在休息室吵的那两句依然回荡在他脑海里，他不愿意再有争执：“下午的事，给你道歉，我好像又不顾及你的情绪了。”
舒瑶没说话。她坐在闪帆腿上，要稍微弯下些身子才能尽量靠在他的肩膀，很不舒服，于是又往下滑了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缠在他身上。闪帆想抱着她回卧室也被拦住，嘴里小声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抗议着什么。
“我只是那一瞬间忽然很想知道你的过去。许成杰之前和我说，他拥有你再也回不到的过去，可能是为了刺激我吧。当时我满脑子都是那个u盘，没细想这句话，今天赵丹阳说起他以前做的事儿我才又想起来。”
“没什么可知道的，”舒瑶捏着自己的手指：“和他在一起就是我目前为止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我只是嫉妒他。”
“好幼稚。”舒瑶嘴上抱怨，说话的时候却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我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多好。”
“那我就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然后早早喊着要和你结婚，哪有今天的事业？”舒瑶笑着去吻了吻他的嘴角：“不过也对，咱俩要是早遇到，还有那两个前夫前妻什么事儿啊。”
“那你会和我结婚吗？”
“如果我二十多岁遇见你，肯定恋爱不到三个月就急着要和你领证，自己的什么事业啊自由啊都没有这事情重要，谁敢反对我就和谁绝交。但是现在，说实话么？”
舒瑶抬起头看了一眼闪帆，他点点头示意继续往下说。
“现在吧，我会考虑很多事情，比如你我的事业、婚后怎么相处、经济来源、双方父母之类的。哎，太复杂，懒得想。”
闪帆没再说话，只是把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一点点从发际线吻到下巴。晚风稍微有点凉，舒瑶把他的睡袍解开，自己钻了进去。闪帆便借势把她裹进自己衣服里，用带子把两个人系在一起。
“瑶瑶，我有点害怕你哪天不要我了。”
“反了吧？一般不都是女方患得患失，生怕被抛弃，所以哭天抢地要一个保障吗？”
“时代在发展，男女都一样。”
“那你想要什么？”
闪帆没说话，只是把她抱紧了些，眼神发直地盯着地面发呆。舒瑶见状只好凑上去又吻了吻他：“别瞎想。你今天去找谢可，是不是她说了什么？”
“说了，你怎么知道？”
就这么靠在躺椅上实在不太舒服，闪帆没再管怀里人的抗议，直接把她抱起来一起回到卧室，解开睡袍带子让她掉在床上，然后再亲手把她抱到被子里。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卧室没开灯，舒瑶借着月光重新摸索到闪帆怀里：“不用猜都知道。不过今天丹丹说谢可喜欢你，我思来想去挺久，觉得确实有可能。”
“我就压根没把她当异性啊，怎么可能？”
“可是你很帅啊。”
舒瑶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她实在受不了自己还有这么花痴的一面，赶忙把头蒙进被子里，转过身用背对着闪帆：“总之，就是有可能，你好好回忆一下她对你的态度就知道了。之前在食堂，她还嫌你只给我拿蛋糕呢。再往前，还故意在飞机上把咱俩隔开来着。”
“是吗？管她呢！”
“怎么不管，都怪你！”舒瑶背过手轻轻打了他一拳：“棕颜祸水！”
舒瑶装傻的能力实在一绝，不管别人小声议论什么一律装作没听到，就连闪帆都忍不住在排练间隙问她：“你这根本不用出戏啊？”
“还不都怪你！”
这句话没逻辑，但舒瑶的脾气却有理有据，不算胡闹，闪帆只好赔笑然后照单全收。
总算到了最后一次联排，第二天就是首演的日子了。舒瑶坐在化妆间里，任凭化妆老师在她脸上叠加一层又一层的深色粉底，好遮盖住她本来的肤色。手里却紧紧攥着手机，盯着话剧团总群里的几条消息。
说话的人舒瑶并不熟悉，只能隐约想起来是这两年刚进剧团的几个新人，这也就意味着在工作中和谢可接触比较多。屏幕里，这几位新人正用文字张牙舞爪地阴阳怪气舒瑶和闪帆，并且质疑团长为什么让这种婚内出轨、私德不修的演员来负责这么重要的一部戏。舒瑶的手指在对话框里点了好几下，想为自己辩解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退了出去，什么也没发。
脑子一团乱，等会儿再说吧。她这么想着，连赵丹阳发来问她怎么办的消息都没回复，直接把手机关机扔在一旁，上台排练了。
闪帆也看到了，但舒瑶没有回复，他也不好说话，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就惹得舒瑶不高兴，只好也把手机放在一旁去排练。等到排练结束的时候，手机上几十个未接来电把他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全是赵丹阳。闪帆心中暗道不妙，赶忙打开群聊。
果然，赵丹阳受不了舒瑶受这么大委屈，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都在群里说了一遍，说得群里鸦雀无声，最后还是团长出来打了圆场。再往前翻，那几个新演员说话也是实在难听，最后甚至直接要求剧团重新调整《子规》和《风华》的选角，这才彻底惹怒了赵丹阳。闪帆暗笑现在的年轻演员也太幼稚，木已成舟，已经排好甚至巡演过的剧目怎么可能重新选角？然后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正在和化妆老师一起讨论妆容的舒瑶，走出休息室给赵丹阳回电话。
“她把手机关了，我联系不上才找你的。”
“我知道，我们刚才在最后一次联排，所以我也没看手机。”
“今天最后一次联排？”赵丹阳有些意外，紧接着语气中又露出了难以压制的愤怒：“怪不得谢可选今天。”
“什么意思，她指使的？”
“不是她还能是谁，”赵丹阳哼了一声：“肯定是在那群小孩面前摆出一副受委屈的傻大姐样，故意说这个角色本来是自己的，结果被你强行给了舒瑶。再加上她之前对外说的那些话，这群傻子为她出头骂两句你们再正常不过。”
闪帆听着她抱怨，忍不住又往休息室里看了一眼，见舒瑶依然没有拿起手机的意思才放心，走到墙边继续和赵丹阳打电话：“现在团里的态度肯定没问题了，但是我不保证瑶瑶不会生你的气，她很有自己的主意。”
“我知道，打乱她的计划了，不过生气就生气吧，你看看他们说的都是什么话？”
群里刚才说的话确实难听，闪帆没办法反驳，只好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开口：“瑶瑶那边，我会劝她的。只是现在搞得以前那些破事人尽皆知，她生你的气是跑不了了。”
“我知道，多谢你。”
闪帆挂了电话回到休息室，正好碰上舒瑶和化妆老师调整好了最后的妆容，拍照存档之后准备卸妆。他赶忙讨好般帮她把卸妆油放在手边，又去隔间给她接了一小盆温水洗脸。许是闪帆平日就足够体贴，舒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而专心致志地对着镜子检查起自己的脸颊，生怕厚重的化妆品再闷出一颗痘来。反而是闪帆在旁边有些坐立不安，思来想去之后还是觉得主动交代了比较靠谱。
他正这么想着，舒瑶竟然拿出手机准备开机。闪帆赶紧按住她的胳膊，结果大脑突然宕机，一时间连应该说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只是看着舒瑶发呆。
舒瑶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喔，”闪帆这才回过神来：“你排练前看到群里消息了吗？”
“看到了，不知道怎么回所以装死，怎么了？”
闪帆抿了抿嘴：“后面他们说话实在不好听，赵丹阳没忍住，替你说话来着。”
舒瑶暗暗感到不妙：“她说什么了？”
“所有都说了。”
“哎呀！”
舒瑶使劲叹了口气，把自己重重地砸进了椅子靠背里。
第18章 聊天记录
联排结束之后已经挺晚的了，但舒瑶不想回家。
她害怕出门之后迎来各色各样的目光，或者虚情假意的问候，索性准备一直躲在休息室，等大家都离开之后再回家。她没和闪帆说话，也没回复赵丹阳的消息，只是静静坐在椅子上盯着剧本发呆。
闪帆把外卖来的夜宵热了又热，怎么也等不到舒瑶舍得吃一口，只好掰了一小块三明治放在她嘴边。
舒瑶把头转到另一边：“不想吃。”
“排练太累了，吃一点。”
他的表情相当执拗，舒瑶也懒得争辩，于是张开嘴让他喂了一块。心思到处乱飘，她的牙齿和舌头机械般配合地工作了半天，最终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只好喝了口水把嘴里的东西顺了下去。
闪帆见好就收，把剩下的三明治又包了回去。休息室的空调开得很足，他把刚才买来的凉牛奶隔着瓶子烫了很久，然后放到了舒瑶手里：“暖暖。”
舒瑶怕冷体寒，一年四季除了夏天都容易手脚冰凉，只有排练的时候运动量足够大，会和大家穿一样的衣服吹空调，回到休息室就喜欢披上小毯子，好保存住那点热量。此刻，她背上盖了一件藕粉色的毯子，顺带着连脑袋一起裹了进去。毯子自带的两只熊耳朵正好在她的头顶，怎么看都像一只受伤的粉色小熊蜷在那里，等人过去亲亲抱抱，安慰一下。
牛奶瓶子太烫，舒瑶把它重新放回了梳妆台上，继续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许久，忽然转过头看着闪帆：“我有点害怕。”
她刚卸了妆，脸颊因为刺激有些微微泛红，披着毯子窝在椅子里，头顶上两只小熊耳朵歪歪斜斜，眼神相当迷茫。闪帆看愣了一两秒，反应过来之后赶忙走到旁边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从头到尾你没做错什么，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是你有问题，别怕。”
“我知道，但总有人会认为是我的问题。是我当时不够体贴许成杰，所以他才会出轨；也是我不够百依百顺，所以他才会想尽手段来对付我。总而言之，他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因为我没有当好一个合格的妻子。”
闪帆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他不知道舒瑶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但仔细斟酌又意识到这些话耳熟得几乎能倒背如流，仿佛有记忆起身边的每一个女性都在被这种强盗逻辑审判拿捏。但他是男性，就算从心底里尊重心疼舒瑶也说不出这些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同样无法组织语言一一反驳，更想象不到舒瑶三十余年的人生是如何背负着这些包袱艰难前行，最终却依然成为了自己面前温和善良的样子。
女人真是坚强。他这么想着，毕竟如果是自己，早就开始发疯了，谁说这种混账话就把谁揍一顿，一个也别想跑。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语言系统如此不听使唤，连一句安慰的话都组织不出来，只能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了又拍。
“我能帮你什么吗？”
舒瑶吸了吸鼻子，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帮我和丹丹说一声，我没有生她的气。我现在情绪不稳定，怕吵架。”
闪帆把手机接过，依然维持着一只手搂着她的姿势给赵丹阳发消息。舒瑶也顺势搂住他的腰，正准备哼唧两句的时候赵丹阳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舒瑶抬起头，示意闪帆接电话。
“瑶瑶和你在一起吗？”
闪帆看了一眼舒瑶，见她摇了摇头之后才回答：“她出去买吃的了，怎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瑶感觉到电话那头的赵丹阳也松了口气，仿佛也因为情绪激动不敢和自己直接对话：“没什么，她一直没接我电话，想和她道个歉而已，我总是脑子一热就去做事。”
“她说现在情绪不好，不想说话，害怕和你吵起来。明天吧，明晚首演结束之后，我再提醒她给你回电话。”
赵丹阳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把头埋在闪帆怀里的舒瑶，莫名有种奇怪的落差感，不知道是应该为舒瑶终于找到知心爱人而高兴，还是为自己不再是第一个感知到她情绪的人而失落。
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舒瑶从椅子上站起来和闪帆一起收拾东西才匆忙离开。
夜已经很深了，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大雨，于是吹来大雨的妖风从今晚开始就来势汹汹。舒瑶裹着休息室的毛毯，却还是在出门的那一刻被冷风兜得抖了一下，顺势躲在了闪帆后面。
“你回楼里等我吧，我去开车。”
车里还有另一条毛毯，舒瑶坐进副驾驶后就被闪帆用两条毯子把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她赶忙把另一条盖在自己腿上：“吹风了，腿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