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达依然在沙发上坐着，盯着屏幕上和萱萱的聊天界面发呆。舒瑶走到门口的时候叫了他一声：“走了。”
“等一下，”舒达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冲进了自己房间，很快又回到了舒瑶身边，把手里的一串手链递给舒瑶：“萱萱前段时间去祈福的时候给你买的。”
舒瑶点了点头，顺手就将手链套在了左手手腕上。红色的朱砂倒是很衬她，舒达满意地点了点头，叮嘱姐姐：“巡演路上小心。”
任湘整了一下舒瑶的裙摆：“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
舒瑶简单地应了一句，拉着闪帆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她情绪很稳定，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拉着闪帆的手一步步离开自己从小生活的小区，然后走到马路旁叫了出租车。闪帆使劲拉了一下她的指头，只得到了微弱的回捏。
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不爱吃鸭肉，甚至很少吃凉性的东西，只有夏天才会喝冰的饮料，生怕加重手脚冰凉的毛病。这是闪帆认识她不久就记在心里的事情，但她的爸妈却不知道。
舒瑶回了酒店就说要去洗澡。闪帆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迟迟不见她出来，叫她也没反应。他只好推了门进去。
她确实开了水龙头，但是忘了脱衣服，就那么有点呆滞地坐在水流旁边的马桶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溅起的水花几乎淋湿了半个身体，面料极薄的白色裙子已经有些透明，混着水汽牢牢贴在身上。
闪帆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帮她拉开身后的拉链，然后耐心地慢慢脱掉那件半边湿透的衣服扔在一边。他伸手试了试水温，又把胳膊绕到舒瑶身后，试图去解开内衣。
眼前的人乖极了，就那么低着头，配合着他的动作，耸起肩膀脱掉了衣服。闪帆手慢，用了好几秒才解开了背后的内衣扣子，帮她顺下来的时候正好迎上了那双迷茫无助的双眼，任凭他脑海中此刻有千百种欲望，眼神交错之后也只剩怜惜。
闪帆自己的衣服也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不少。他三下两下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把舒瑶往怀里抱了抱。
她的肤色不算很白皙，但皮肤却相当光滑，此刻又有潮气，闪帆使了点力气才把手固定在她身上没有乱摸。许久，他终于听见怀里的舒瑶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把以一个几乎把自己憋死的姿势把头埋在闪帆胸口，嗡嗡地说：“我们提前去下一站吧。”
“嗯？”
“我不想在这儿待了。”
闪帆应了一声，从洗手台上够到了自己的手机。巡演的下一站倒是不远，高铁也就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他看了看怀里几乎什么也没穿的舒瑶，选了三个小时之后的车次。
“下午四点多的车，洗快点，我去收拾行李，好吗？”
舒瑶点点头。闪帆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站起身出了浴室。
靠窗的位置、晴朗的天气、刚刚好的行车方向，一起在舒瑶身边的窗户外造就了一片美丽绚烂的夕阳。可她太累了，连闪帆递到嘴边的零食都没吃，只是搂着他的胳膊睡觉。似乎是生怕火烧云的绚烂所带来的紫外线伤到她的皮肤，闪帆甚至拉上了窗帘，把整片美景都隔离在了窗外。
窗边的人睡得不好，梦里是小时候自己求了无数次也没得到的黄色毛绒小狗玩具，是上大学时数额不小但却被斤斤计较的生活费，还有当年求婚的许成杰。
他说：“你跟了我吧，会有好日子过的。”
她不是柔弱藤蔓，不必依附男人而活，为什么要用“跟”这个字？
舒淮忠说：“你看看人家的家底，再看看咱家，好几代都追不上，你说扔就扔。”
追不上，难道不应该靠自己努力吗，逼着女儿嫁给对方是什么操作，难道这样就能挤进人家的阶层了吗？
舒达说：“姐，许成杰对你不好吗？”
明知故问的事情。你既然当初心里有数，那为何欢欢喜喜地接过许成杰的红包，转身就催着爸妈给自己买房呢？
自己是个物品，价高者得。所以在许成杰心里，自己只是高价买来的美丽花瓶，所有权在他手上，怎么处理都不为过。所以自作主张地离婚才会引起舒淮忠的愤怒，毕竟哪有物品要求主人忠贞的？
自己早应该明白的，当年婚礼上舒淮忠把自己的手交给许成杰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明白的。
舒瑶没醒，她在梦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审视着自己的经历。正当她想为自己发疯，冲进这群人里破口大骂拳打脚踢的时候，身边传来闪帆的声音。
他说：“我能亲你吗？”
连酒后的接吻都要征得同意。好真诚，好温柔，原来自己也配享受这样的真心，也配被这样温柔对待。她吻了过去，然后一个舒瑶被过去的事情纠缠折磨，无法逃离。另一个舒瑶沉浸在温柔的爱里，每分每秒都在被治愈。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闪帆关心的面庞。他正用手抹去舒瑶脸上的泪痕，另一只手有节奏地轻拍舒瑶的后背。舒瑶恍惚了一下，使劲抓住他给自己擦眼泪的手，确认是真实世界之后，猛地吻了过去。
两人还在高铁上，但好在这节车厢人不多，没人注意到这里涌动的情绪。闪帆温柔地磨蹭了两下她的下唇算作回应，然后微微后撤，将唇边的距离拉开了点。
“不想亲我吗？”
“快到站了，”闪帆摸了摸舒瑶的手腕：“我们该下车了。”
舒瑶这才反应过来还在高铁上，忙用手背蹭了蹭脸上残余的眼泪，然后深呼吸了好几下，调整自己的情绪，冲着闪帆笑了一下。
依旧是南方，但巡演的这一站比舒瑶老家繁华不少。天刚擦黑，地面的霓虹灯已经连成一片，默默预热着整个城市的夜晚疯狂。闪帆提前问了剧团在这里订的酒店地址，打电话过去得到还有空房的答复，索性拉着舒瑶去了剧团定下的酒店，也省得明天再换。
“还真是闹中取闹，”闪帆打开窗户看了看：“订到这种地方，晚上零点之前是别想睡觉了，太吵。”
舒瑶依然像在车上一样，紧紧抓着他一边的胳膊，整个人歪歪斜斜地靠在他身上。
“想不想出去转转？”
“我好爱你。”
闪帆被她突如其来的表白搞得有点不知所措，激动之下愣了几秒，然后伸出双臂，笑着把她抱在怀里：“怎么突然说这个？”
“做了一个很让人心慌的梦，把前三十年里最讨厌的记忆都重复播放了一遍。我都要疯了，结果最后你出现了，果然是有了对比才有意义，”舒瑶抬起头看他：“为什么当时亲我还要征得同意？我都喝酒了。”
“接吻不应该你情我愿吗？”
舒瑶笑了，继续紧紧窝在他怀里犯懒。闪帆就一边抱着她拍拍后背，一边捏起她一撮头发放在指尖把玩。
“一直没告诉你，许成杰当初追我和求婚的时候，说的是让我跟了他。我以前不明白，后来还是上网查了才知道，这是他们那个圈子的说法。跟了他，我就是他的人了，但不代表他不能找别人，是我一开始就理解有误。”
“所以你想说，在他的理解里，他出轨不算错误？”
舒瑶点点头。
“那其他的呢？”
“既然他觉得我是他的人了，那自然是做什么都有道理，”舒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哎呦，怪我自己，难怪许成杰当初给了我家里那么多钱，合着是把我买走啊。”
她的语气里是明显的自嘲。闪帆把她的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里：“何必把他的错揽到自己身上？婚姻和恋爱本来就应该是一对一的，他既然有他的规则和想法，怎么不提前告诉你？这不就是摆明了想利用信息差占便宜吗？”
“这倒也是，”舒瑶有些释怀：“那你呢？”
“我只爱你。之前就说过了，尽我所能地只爱你。”
第33章 管不了
《子规》的第二轮巡演相当成功，就连赵丹阳这个戏份不多的女配也连带着沾了光。她看着银行卡余额里多出来的几位数字，笑得夸张，转头就把旁边的舒瑶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
“神经病啊你，”舒瑶笑着骂她：“回家抱你老公去。”
“沾你的光了，不然哪儿来这么些奖金，哈哈！你真是我的大福星！”
闪帆今天没上班，约了中介把自己那套房子打算租出去。前两天已经清理了个人用品，所以他谈好价格之后也就没多停留，锁了门回到了舒瑶这边。
舒瑶这边离话剧团近，小区也相当安全，所以楼里租的租，买的买，住了不少同事，就算不认识也能混个脸熟。一梯两户的格局，闪帆早就和对门那家有了点头之交，这次下电梯之后竟然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舒瑶家门口。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走错了，后退半步回到电梯里，确认了一下楼层。女孩见他确认之后又回到门口，也有些怀疑自己，打开手机确认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请问这里是舒瑶家吗？”
“是舒瑶家，你是？”
女孩明显有些犹豫，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方法介绍自己：“额，我是舒瑶弟弟的妻子。”
“萱萱？”
闪帆反应挺快，瞬间在几周之前的记忆里翻找出了这个名字。萱萱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刚才敲过门了，她好像不在，打电话她也没接。今天她们话剧团好像有什么事情不让外人进，所以我才找到这儿来的。”
“她排练的时候很少看手机，应该还没忙完，”闪帆用指纹开了门：“你进来等吧，外面太热了。”
虽然闪帆用指纹解开了舒瑶的房门，但萱萱还是警惕地站在原地没动。闪帆见她没进来，只好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是她男朋友，需要给你看看合影吗？”
原来如此。萱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闪帆进了门。
她穿了件盖过小腿肚的长裙，大热天的早就已经汗流浃背。闪帆招呼她随便坐，然后把空调打开，又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果汁出来：“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这是瑶瑶买的，你要是不感兴趣的话，我给你倒杯水，加点冰块？”
萱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个就挺好的，麻烦你了。”
闪帆点了点头。他最不擅长和不熟悉的异性单独相处，赶忙逃回了卧室给舒瑶打电话求助。
客厅和卧室的两个人坐立不安了半个小时，舒瑶才终于下班回来。闪帆赶紧接过救星手中的包，顺便问问她今晚吃点什么。
“萱萱来了，我们出去吃吧？”
舒瑶看了一眼萱萱，像是在征求同意。坐在沙发上的女孩站起来点点头，准备跟着两人一起出门的时候被舒瑶看到了后背的汗渍，又被她拉住。
“穿太多了吧？”舒瑶摸了摸萱萱又长又厚的裙子：“要不你先在这儿洗个澡，我衣柜里还有新的内衣，换上了咱们再去吃饭？”
“可以吗？”
萱萱向来保守，虽然很喜欢舒瑶，但总觉得在别人家洗澡怪怪的，有些放不开。舒瑶以为她顾忌着闪帆，赶紧指着浴室：“我们两个平常就用卧室里的那个浴室，这个浴室还没用过，放心。我去给你把衣服找出来，看你热的，怎么穿这么厚。”
舒瑶比萱萱瘦高一些，她翻遍了衣柜，选了一套自己极少穿的短袖短裤，然后又找了一套洗干净的新内衣裤，一起放进了浴室里。
萱萱在浴室洗澡，舒瑶把剧团统一的黑短袖换了下来，穿了件宽松的露背吊带裙，用闪帆之前在巡演时买的簪子把头发盘起来。闪帆总说她胳膊好看，莫名其妙往回家搬了不少无袖的上衣和吊带裙，让她不要吝啬展现自己的美。反正夏天穿无袖和吊带更凉快，她也没反抗，做好防晒就是了。
萱萱洗澡倒是快，舒瑶刚换了衣服没多久，就看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穿上了那身短袖短裤。舒瑶把她换下来的长裙扔进洗衣机，听见她在背后小声叫自己：“姐？”
“嗯？裙子洗好了回头我给你送过去，这衣服你要是不嫌弃就穿着吧，我买回来也就穿了一两次。”
“不是，没找到吹风机。”
舒瑶这才反应过来，喊着闪帆去卧室里取吹风机给她。
夏天天黑的时间虽然晚些，但是太阳已经落山。舒瑶没像平常一样坐在副驾驶，陪着萱萱一起待在了后排。
“你之前说在这边做住家家教？感觉怎样？”
“还可以，”萱萱笑了一下：“还以为这么多年早就把当年学的东西还给老师了，没想到都还记得。”
萱萱从小成绩好，人也聪明。舒瑶一直想不明白当年本科都没考上的舒达怎么就能一直吸引着重点大学毕业的萱萱，看来初恋滤镜实在是太重。
“是我高中同学家里孩子缺个家教，她也信不过陌生人，所以才找到我，本来是想问问我有没有推荐的人选，结果正好撞上了。姐，其实我想出来挺久了。”
舒瑶点点头。车子正好开进了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四周一下就暗了下来，三人不约而同地没再说话。萱萱不是个挑食的人，由着舒瑶把自己带进餐厅，然后把点餐的权利也扔了出去，目不转睛盯着舒瑶发呆。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舒瑶给她倒了杯柠檬水，又让服务员拿了冰块加了进去。等餐的时候她用桌上的餐巾纸叠了两只小熊，一只递给萱萱逗她开心，另一只放在了闪帆头顶，也是逗萱萱开心。
闪帆无可奈何地笑着，只好听女朋友的话努力保持脑袋的稳定，好不让小熊掉下来，然后也叠了一只小熊放在了舒瑶的头顶。两人互相迁就的样子更加剧了萱萱内心的想法，她点了点桌子：“姐，我想离婚。”
这个想法在舒瑶意料之中，毕竟她自己都受不了舒淮忠的思想和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没资格要求其他女孩忍受这种公公。她点了点头，纸巾小熊从头顶滑落到手中：“还喜欢舒达吗？”
“我不知道，习惯了吧。”
“那这段时间不联系他，会想吗？”
萱萱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忙起来的时候还好，晚上睡前会有点。但是想到家里的环境，我就觉得，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理解，前段时间巡演正好回家了一趟，结果因为离婚被我爸好一阵冷嘲热讽，要不是你离家出走，我估计都很难脱身，”舒瑶有些愧疚：“其实上一次巡演的时候，我正好碰上舒达在外面勾肩搭背的，但是没告诉你，只是把他教训了一顿。”
“我知道，他在外面酒后伤了人，还是问你要的钱。”
闪帆瞬间有些佩服这个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的女孩。舒达做了这么无法原谅的事情都没关系，最后竟然是舒淮忠的指责让她下定决心逃离，简直是宽宏大量。换做是自己在马路上看到舒瑶和别人卿卿我我，非得过去同归于尽不可。他忍不住插嘴：“你不介意？”
“介意，但是习惯了。”
“可是婚姻和爱情中，专一是必须的啊。”
“我知道，”萱萱抿了抿嘴：“但是我真的习惯了，舒达是我的安全区。我知道走出去之后很大概率会碰见更好的人，只是我实在需要很多勇气。爸那套理论我听过无数次了，这次其实说得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