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帘,躬身道:
“在下苏靖远,见过荣阳公主。”
云朝容:“觅春、映夏。”
“奴婢在。”
“奴婢在。”
“去把这院中的闲杂人等都清出去。”
云朝容扫一眼苏靖远如松如竹的身姿,继续吩咐道:
“这院子本宫包了,把门看好了!”
第19章 在下,可以身相许
苏靖远的房间简单雅致。
一床,一案,一桌,四椅。
床在屏风后的里间,桌椅在外间。
窗口朝东,紧邻摆着书案。
书案左侧是笔墨,右侧放着一小盆文竹。
云朝容和苏靖远在茶桌前对坐。
“公主,请用茶。”苏靖远亲自沏茶,将清亮的茶水推到云朝容面前。
云朝容拿起茶盏,却闻到淡淡的药香。
“这茶里加了药材?”
苏靖远摇头,解释道:“在下因体弱长年服药,因而身上带了药味,冲撞了公主,还请见谅。”
“不冲撞,这药香很好闻。”云朝容把茶送到嘴边,“茶也是好茶。”
苏靖远看着盏中茶,若有所思。
他身上饮药的苦味怎么都去不掉,她却说是药香?
云朝容:“你身体如何了?听闻你近来病重。”
“有劳公主费心了,在下这病时常反复,好一阵,差一阵。”
苏靖远修长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挲。
公主竟真的关心他的病情。
“既然不好,为何你府上之人还拦着李御医不让进来?”
苏靖远谦和道:“母亲和大哥也是担心在下的身体,才一时失措,望公主见谅。”
府中那些脏事,不该污了公主的耳。
但这话听在云朝容耳朵里,以为苏靖远这个病弱性子,还不知道母亲大哥不怀好心。
“你,真这么想?”
“是。”
云朝容观察着苏靖远的气色,好像也不是那么差,至少比上次见好许多。
他似是刚沐浴过,发尾还带些湿气,玉骨冰肌,皮肤细白,眼周因午后燥热而微红。
云朝容喉咙吞咽了一下。
???这,这也太让人想疼爱一番了吧
谁能顶得住啊!
云朝容:这个小可怜,知道真相,那还能撑得住吗!
不行,这只能靠她来罩着了。
“嗯。”苏靖远感受到云朝容直勾勾的目光,“公主,为何一直看在下?”
“自然是因为你好看。”云朝容把头上的帷帽摘下,露出俏生生的面庞,“你若觉得不公平,也可以一直看我。”
苏靖远想到梦中云朝容轻声呢喃的画面,喉间发紧,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开:
“在下不敢。”
可没坚持一个呼吸,就又把眼神移回来。
对面的少女明眸善睐,朝他一笑,比梦中还要百媚千娇。
少女的美貌,比起初见时黄昏中惊鸿照影地一瞥,更真实地展露在他眼前。
云朝容逗弄他:“你不是说你不敢看吗?”
苏靖远沉默了一下,继而道:“公主既让在下看,在下便看。”
“……?”
云朝容琢磨出点滋味了,这个苏公子对她,好像不是完全没意思的嘛。
但苏靖远的目光并没有久留。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拉开最下面一层抽屉,再打开抽屉里的暗格。
暗格中是一条丝帕,金丝镶边,角落一朵盛放牡丹。
苏靖远动作轻柔地将丝帕取出,转身回来,递给云朝容。
“多谢公主那日救命之恩。这是当日公主遗落之物,在下不敢私藏,今日归还。”
他一直想问公主为何对他多有关照,可是真的站在公主面前,却问不出口,只想到将那日她的帕子还给她。
帕子一直被他藏在暗格中,一次不曾拿出来,就怕被有心人看见,拿去做文章,损了公主的名节。
云朝容没接帕子,只看那双递帕子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有力。
好看得不像是久病之人的手。
“你知道那日其实是我救了你,并非皇兄?”
“是。”
“我送的东西收到了?”
“多谢公主赏赐。”
云朝容挑眉:“不问问我为何?”
“为何?”
“自然是因为想到你了,就送你了呗。”
云朝容语气随意,苏靖远却敏锐地捕捉到那个“想”字。
他耳根微红。
云朝容见他不说话了,又继续逗他:“那你说说,救命之恩,如何相报?”
苏靖远被云朝容的目光看得胸口发烫,全身都热起来。
刚沐浴过的身体,又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云朝容把苏靖远手里的帕子推回去。
“你先擦擦汗。”
苏靖远看着手里的帕子,犹疑之际,毫无预兆地咳嗽起来。
一咳,就止不住。
他连忙后退两步,以袖捂唇:
“咳咳……在下……咳咳……失礼……”
心里第一次如此恨,身体这般孱弱,让自己在她面前,显出了这样狼狈脆弱的一面。
任谁家女子,也会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他在心中冷笑,胸口咳得更厉害了。
而云朝容此时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她见苏靖远咳得眼角愈红,少了一分疏远,多了一分柔情。
被这一幕完全震撼了。
像,太像了!
这简直和她脑中勾勒出的美人如出一辙!
不,比她脑海中的形象还要动人,摄人心魄。
“我帮你擦擦汗。”云朝容不由分说,就上去动手了。
一只白嫩的手,抓着帕子在苏靖远额头上胡乱擦着。
苏靖远没有躲也没有退,站在原地任云朝容动作。
他眼里闪过诧异。
公主原本只是推了帕子给他,可看他咳嗽,竟然走上前亲手为他擦汗。
她眼中满是关切,甚至有一丝……兴奋。
兴奋?
联想到之前他咳血卧榻,她在马车外面感叹“真好看”。
好看。
到底是什么好看?
电光火石之间,苏靖远貌似明白了什么。
他垂眸,余光看见她红扑扑的脸颊,眼里散了满天星辰,一副雀跃欢喜模样。
不见一点嫌恶。
“公主,你方才问在下救命之恩如何报。”
苏靖远终于平复下咳嗽。
他声音这会儿哑得很,一字一字,听着让人勾起欲念。
“在下,可以身相许。”
第20章 你愿以色侍人?
风停了。
树静了。
连蝉都闭了声。
苏靖远听见自己胸膛中如雷的心跳。
他扪心自问,原本对他人已无期待。
无人想,无人念,人死魂销,一切归于尘土。
人世十八载,他不是没遇到过别家贵女,亦有人初见时惊艳于他的皮囊,但知道他病弱后,都变了态度。
好一些的,感慨可怜他是个短命相;差一些的,对他避如瘟神。
可意外出现的云朝容,突然打乱了他的心思。
她是富贵骄人的荣阳公主,却对他出手相救,不仅牵上瑞王这根线,还安排御医为他调理。
她赠他药,赠他玉,赠他衣。
听闻他因病受困府中,她赶来探望。
没有怜悯,没有嫌恶。
她的目光里只有欣赏、沉醉还有灵动的雀跃。
从未,从未有人这般做过。
从未,从未有人这般看他。
他的确对公主有了旖旎之念,但不敢以病体连累公主。
直到,他发现——
公主似是喜欢他的病弱之态。
虽不能理解缘由,但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念头一旦出现,便如蔓草疯长。
他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手上有了可以抓住的东西。
“在下,可以身相许。”
他横下心,一赌。
在给他擦汗的素手不动了。
云朝容的嘴巴惊得张成一个o
苏靖远看见樱桃小口里粉色的香舌和珍珠贝齿,口里干涩,长睫下眸色转深。
云朝容拿着帕子:这么猛!(◎_◎;)这么突然的吗?
他不应该是说些什么做牛做马报答的场面话么?
一上来就18禁话题了?
这苏靖远看着文文弱弱,出口是一鸣惊人呀。
真是给她个大惊喜。
她想伸手去挑他的下巴,发现有点高。
“呃,你坐下来。”云朝容指着凳子。
苏靖远依言坐在凳上,云朝容这才比他高了一点。
她拿出霸道危险的气势,一根玉指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
本来想说那她就笑纳了,但是脑子里突然乱入了古早台词:
“男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靖远看着云朝容的眼睛,眼眸深邃如湖:
“公主放心,在下并非是心生攀附之意,也绝不会借公主的名号招摇。”
云朝容:“你愿意以色侍人?”
“只愿意侍公主。”
“以色?”这才是重点!
“……嗯”
云朝容的手指转了个方向。莹白的指腹,从苏靖远的下巴往下滑。
从脖颈向喉间游走,划过精致的锁骨,再一路向下挑开衣襟,抵在他胸口……
苏靖远呼吸灼热,室内的氛围一时亲昵非常。
察觉到那只手还欲向下,他抓住了柔软纤细的指头。
“公主!”他抑制着胸口的喘息,眼中染上一丝情欲。
在云朝容的眼里,几乎是赤裸裸的勾引。
云朝容戳戳他的胸口,质问道:
“你,是不是早发现了本宫馋你的身子?所以诱惑本宫!”
明明是严肃的口气,说出的话却让人脸红。
苏靖远听到云朝容如此直接的表述,胸腔到小腹都燃起了一把火,灼灼烈焰中藏着一丝隐秘的甜。
“……并非早发现。”
“那是什么时候!”
“今日。”
云朝容:哈?她馋的这么明显吗!
她放软了些语气:“你说以色侍我,那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苏靖远:“公主于在下有相救之恩,在下并无所求。”
他执着的东西并不多,只是,想她眼中能一直有他。
他要她的目光。
“那,那顶多只能抵一、两次吧。我是正经人,可不随便占人便宜。”
云朝容给自己打足了气势。
她得让他知道,这是长久买卖,不是一两回的事儿。有来有回,才能长久。
苏靖远看她那强作霸道的模样,忍俊不禁,唇间溢出一抹笑。
公主,果真是可爱有趣得紧。
“在下体弱,常需珍药良医,那就劳烦公主多照看几分。”
云朝容听了这话,笑容忽地绽开,得意道:
“那是自然的,我肯定罩着你。有我在,不让别人欺负你。”
她又往前靠近了一些,小脸堪堪停在苏靖远眼前。
“——只有我能欺负你。”
两人呼吸缠绕。
“公主,在下……”
“不许说‘在下’,要说‘我’”
“公主,我——”
云朝容堵住了他没说完的话,用唇。
窗外大风忽起,树影又开始疯狂地乱摇。
窗内,身长玉立的年轻男子,怀里拥着娇艳的少女。光影在两人身上快速游走,迷失了方向。
少女微微倾身,男子抬头,两人唇舌相触。
云朝容本来只想戏弄般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谁料吻上去后,苏靖远竟轻轻舔吻她的唇。
她闻到他的气息,微苦的药香混着醇厚的茶香。她迷离起来,张开口,对方的唇舌无师自通地滑了进来。
划过她的贝齿,攫住她的舌。
他轻柔地吮吸,呼吸却越来越浓重。
云朝容身子发麻,有些站不稳,双手搭上苏靖远的肩头,然后抱在他脑后。
下一瞬,她感到苏靖远的手按上了她腰,稳稳地扶住她。
手掌火热,隔着夏日的衣料,她感到滚烫的温度。
云朝容忍不住轻嘤一声,反吻下去……温柔缱绻,极尽缠绵。
等两人终于分开时,云朝容恶作剧地咬了一下苏靖远的唇,然后退开。
被咬得措不及防的苏靖远先是愣一下,随后勾唇,哑声道:
“公主……真是顽劣。”
“公主,时辰不早了,宫门快要落锁了。”觅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云朝容看看窗外微黄天色:“啊,都这么晚了。我得走了。”
苏靖远点头,站起身来,很体贴地拿着帕子给云朝容擦唇边。
云朝容照照镜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口脂花了,不过头发和衣衫都是整整齐齐的。
她再转头看专心给自己擦嘴的苏靖远。
苏靖远么……后面头发被她揉得松散,胸前的衣襟也被她抓得皱巴巴,唇边沾了她的口脂,面上浮着潮红。
妥妥一副被她蹂躏过的样子。
而她蹂躏完马上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云朝容:……oh!我怎么那么像欺负良人的恶霸?
“公主,”苏靖远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这都是我自愿的,公主高兴,我便高兴。”
他帮云朝容擦干净了脸,把帕子放在桌上,也不说要还了。
“平日也无甚机会见到公主,只愿公主当下愉悦。”
苏靖远这么一说,云朝容想到,自己平时好像确实没什么机会见他。
苏靖远的身份不能进宫求见,就算进了,也不能进后宫。
她也不想总跑誉国公府,多来几次,那苏老夫人估计要撒泼打滚地去告御状了。
她得想个法子才行。
“哦,过几日,宫中就要办赏荷宴了,朝中各家应该都拿了帖子,男女家眷都在邀请之列。你可愿意来?”
“公主相邀,我乐意之至。”
“好,”云朝容仰头看他的下颌线,“回头我让人单独给你送份帖子来。若是那天身子不爽利,也不用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