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琢磨个办法,让京城的老油条们都吐点银子出来。
云朝容想得入神,一时没注意到外面忽然嘈杂起来。
马车急停,她咚地一下从塌上摔了个屁股蹲。
“公主!”
觅春和映夏自己也摔了一下,起身后赶紧去扶云朝容。
觅春拿出公主身边大宫女的气势,沉声问外面:“出什么事了?这样慌张。”
驾车的小风子立刻道:“觅春姐姐,前面人家的马似是受了惊。”
云朝容揉揉屁股,撩开纱帘一角往外看。
果然见到前面人群密密地挤在道路两侧,脸上的表情都写着“我很害怕,但还是想凑热闹”。
路中间是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此刻马匹已经不受控制,将赶车的车夫都甩了下去。
“嘶——”那马匹嘶鸣一声,猛地冲了出去,拖着车厢乱颠。
被摔在地上的车夫大喊:“我家二公子还在里面!二公子!公子……”
云朝容对觅春耳语了一句,觅春便吩咐两个擅长骑马的禁卫士兵去追。
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策马疾驰追上了马车,当机立断地提剑斩断缰绳,拦截下车厢。之后重新套上了马,牵引着车厢回来。
“公主,人已救回了。方才问了那车夫,此人是誉国公府的二公子。”
誉国公府?
云朝容闻言眉心一跳。
她对誉国公府有些印象,原因无他,就是觉得他们家真倒霉。
老誉国公苏浩旗年近四十病死了,长子苏铭远承爵没几年就病死了,老夫人不久后紧跟着儿子去了。而后二公子苏靖远承爵,过两年竟然也病死了!
家中本就人丁稀少,这一家人都死了,连个子嗣也没留下,爵位也没人继承了。
京中人家都以此训诫家中晚辈,早些开枝散叶才是大事,否则祖产都没人继承。
你不信?看看人誉国公府,信了吧。
连云朝容当年看书的时候都感叹,这家人的命太脆皮了。
“苏二公子如何了?”
“回公主,苏二公子不省人事,似是不大好。”
云朝容:……不是吧,不会这人当场就没了吧。
“本宫亲自去看看人。”
她吩咐将马车牵到个人少之处,打算亲眼看看脆皮一家人的二公子。
这苏靖远在原剧情中没啥戏份,就是“病态美”三个字干巴巴地描述了一下。
他唯一露面的戏份就是,谢楠竹与云静珊大婚时,他讥讽道:“攀着荣阳公主得来的富贵命,如今又娶了郡主,谢将军可真有福气。”
这么一句话,让谢楠竹脸色僵硬,也让当时看书的云朝容解气了不少。
就冲这一点,她今天就不能让苏靖远死在这。这种性子,怎么着也得多活两集,多怼怼谢楠竹。
云朝容下了车。
夕阳隐没在楼宇之中。
暮色沉沉,云朝容有些懒懒的。
她走到誉国公府的马车前,让人掀了帘子,好奇地往里看。
隔着帷帽,她望了一眼。
只一眼。
忘了懒散困倦。
忘了沉沉暮色。
忘了车马喧嚣。
唯见车内一人,美如谪仙。
仙人着白衣。
白衣上有血,他的嘴角亦有血。
像雪里开出的梅。
从他的衣衫上,一路盛开到她的心里。
第6章 谢楠竹的困境
晚风忽急,树叶沙沙作响。
一场夏日的暴风雨正酝酿。
云朝容的帷帽被吹落到地上。
眼前却突然一暗,万物失去光亮。
天黑了。
映夏急急地去捡了帷帽:“风大了,公主当心着凉。”
云朝容回过神来,让人放下了帘子,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立刻挑出几个禁卫军吩咐道:
“誉国公府离此处有些距离,你们几个先就近将苏二公子先送到瑞王府上,有什么问题来报本宫。”
“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去请御医来给苏二公子诊治。”
“还有你,去誉国公府报信,说苏二公子情况危急,先安置在瑞王府休息。”
“是!公主。”
云朝容吩咐完这些后,才躺回榻上,这时真的感觉累了。
“公主,时辰已晚,再不回去,宫里怕是要遣人出来找了。”觅春跪坐到云朝容身边,帮后者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云朝容摆手:“回宫。”
映夏凑上来继续给云朝容揉腿,嬉笑着问:
“公主方才怎么这般照顾那苏二公子?”
她也瞄到了一眼对面马车里的人,比庙里的菩萨娘娘还好看。
觅春没问,但是竖起耳朵听云朝容的回答。
云朝容捏捏映夏的小肉脸:“本宫一时兴起,想救便救了,哪需什么理由。”
她嘴里这么说,脑海却闪过之前惊艳的画面。
怎么有人生得这样美?还是个男人。
美男子她也见过不少了。
谢楠竹和云沧澜是好看的,充满阳刚之气,如巍巍苍山。
朝中文臣不少是好看的,如松如竹,君子端方。
就连宫中的小太监也有好看的,阴柔之至。
但没有一种像苏靖远这般。
他卧在那里,净如琉璃。
哪怕吐了血,也像一块雪中玉。
“咦?公主您系在身上的帕子怎么没了?”觅春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随后,觅春和映夏在马车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帕子。
毕竟是公主的帕子,可不能随便让人捡到。
换成原主,估计得让人回去搜寻一遍。
但云朝容是真不在意,打了个哈欠,懒懒道:
“一条手帕而已,可能掉在路上了吧。”
暴风雨席卷而来时,云朝容一行人刚好回到宫中。
云朝容早早地用完晚膳就睡了。任凭外面风吹雨打,她倒头就睡着了。
大雨一直下到半夜才停。
雨停后,圆滚滚的月亮爬上树梢。
清亮的月光从窗格泻入,照亮云朝容香甜的睡颜。
她知道书中的剧情已经开始改变了,因此睡得很安心。
同一时分。
千里之外的章淮城外,有人彻夜不眠。
月亮在云层间忽隐忽现。
映着地上的影子明了又暗。
谢楠竹躺在竹编床上,一双眼出神地看着帐顶。
长风吹的帐篷哗啦作响,他越听越心烦。
被俘之后,他就一直在北羌军营。
他尝试过在夜里逃跑,但是他伤势还没有好全。而且旁边紧邻的就是北羌女将厉月真的帐篷。
稍有动作,便打草惊蛇。
比起其他被俘的将士,谢楠竹其实没吃什么苦。他穿着干净的衣服,住着单独的帐篷,一日三餐有人照料。
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敌人的计策,想要利用他的才能,为北羌效力。
直到有一天,厉月真走进他的的帐篷,高傲地看着他:
“谢楠竹,本将军看上你了,待战事休停,本将就娶你。”
厉月真是北羌的女中豪杰,身材高大,带兵打仗很有些本事,地位不低。她想要收个战俘伺候自己,不是什么难事。
谢楠竹当即便嗤笑:“痴心妄想!”
多少女人倾慕在他脚下,连荣阳公主云朝容都得讨好他。他也不过迫于其尊贵身份,与之虚与委蛇罢了。
在他眼中,只有云静珊是不同的,远超那些庸脂俗粉。
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还不如云朝容,也配肖想他?
厉月真:“这有什么妄想的?本将把你一绑,今晚就可以入洞房。”
谢楠竹:“……我是人质,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换不到大瑜的好处。”
厉月真:“你长还是短,试试就知道了。”
谢楠竹:“粗鄙!……若非我心甘情愿,这样只会让我厌恶你。”
当初云朝容提过请皇上赐婚他俩的事情,他就是这么回的。于是云朝容红着眼,再没敢提过。
但厉月真不是云朝容。
“那又如何,本将军得了兴就可以。”
谢楠竹:“……”
最终,厉月真那晚还是没有睡他。因为她觉得这样不利于军纪。
虽然这小子真的很对她的胃口,又有武力,又有好皮相,可兄弟们都在打仗,就她去睡俘虏,这说不过去。还是停战后再享用比较好。
厉月真没有藏自己的心思,因此谢楠竹知道自己的安全只是暂时的。
他必须要先回到大瑜军营,想办法再立战功。
听说北羌愿意和谈的时候,谢楠竹就想方设法从北羌军营递出消息,送往京城,鼓动云朝容去和亲。
为此还暴露了一个他安插在北羌的眼线。
但只要云朝容去和亲,就是值得的。北羌人见到大瑜最尊贵的公主嫁过来服侍他们的王,他们必然在狂喜之中放下警惕性。
届时,他再通过和谈交换人质,重新回到大瑜军中。趁着北羌不备之际,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思及此处,他心中有些不耐。
大瑜和亲的消息怎么还没传来?
他安插在朝阳宫的人,应当有所行动
云朝容对他死心塌地,不可能没有反应。
难道,她为了他做出什么出格之举了?
第7章 临华宫走一趟
苏靖远在瑞王府住了两日才醒来。
还未睁开眼,就闻到淡淡的纤云香。纤云香是宫内调香师所出,多为御赐之物。
等他完全清醒,一眼就看见硕大的紫檀花鸟屏风,富贵喜人,绝非日渐没落的誉国公府能比。
苏靖远撑着身子半坐起来,眸色漆黑深沉。
刚有动静,两个身着宫装的婢女就从屏风后面绕出来:“苏公子您醒了。”
婢女想去扶苏靖远,却被后者冷淡地避开了。
苏靖远嗓子干涩:“此为何处?”
“回苏公子,此处是瑞王府。您身体抱恙,王爷正巧遇上,便将您带回由御医诊治。”
婢女回话时大方有礼。
瑞王已经吩咐过府中上下,就说此人是他带回来的,不得乱嚼舌根,坏了公主的名声。
“瑞王殿下?”
苏靖远是见过瑞王的,两人关系算不上有多熟,瑞王没有必要将他带回府。
他隐约想到什么。
那日他犯了旧疾,嗑了一身的血,马又突然受惊。若是无人相救,恐怕他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他昏昏沉沉,在夜色袭来之时勉强睁开了眼。
恍惚间,他看见一个少女的身影。
少女明艳不可方物,衣袂飞扬,罗裙上的洒金牡丹被夕阳照得鲜红欲滴。
随后,天色暗下,车帘也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条帕子却被风卷了进了马车。
他听见女子梦呓一般轻的声音在说:“真好看。”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捡了那条丝帕。丝帕上散着点点幽香……
苏靖远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深沉的目光。
“我身上可见一条丝帕?”他问向身旁的宫女。
随即有人呈上了他原本的衣物,上面整齐地叠着一条帕子。
“苏公子说的可是这条?”
苏靖远心下了然,不是什么幻觉,那女子是真的。
胆敢把人往瑞王府上送,还能使唤禁卫军。这样的贵女,京城也只有那一位了。
只是,她为何要救自己?
“苏公子,李御医来给您诊脉了。”婢女闻声提醒道。
两鬓斑白的李御医走进了房间,按照前两日那般把脉,又问苏靖远感觉如何了。
“苏公子,恕在下直言,您这病已然不是一两日之久了。早就应当好好调理,怎会拖成这般?”
李御医捋着胡子,连连摇头。
“见笑了,年少无知,便拖成了这般。”
苏靖远脸色苍白,眼底露出一抹冷冽。
早调理?
他府中那个好母亲和好大哥恐怕巴不得他早死吧。
“苏公子,老夫已写好药方,请公子务必每日服用。早晚莫要贪凉,切不可多费心神。”
“多谢御医。”
李御医又问道:“苏公子平日可习武?”
苏靖远:“少时练过些,近几年练得少了。”
“锻炼也是好事,只要不过度劳累,练练筋骨于病有益。”
李御医还细细叮嘱了其他事项,末了,安慰似地添了一句,
“这病虽有些难调养,但只要苏公子按老夫所说的做,半年便会见效。”
苏靖远再次谢过了御医,心中知道自己的病是难养好了。
府中那两条毒虫,断不会让他安下心神。
但如今,也无妨。不过一条命罢了,他死了,也无人伤心。
既然他的命保不住,那就送母亲和大哥先走一程。
………………
朝阳宫。
睡了美容觉的云朝容气色越来越好。
几日之前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今日脸色红润,顾盼神飞。
“今日好好给本宫打扮一番。”
云朝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抛了个媚眼~
玉嬷嬷笑:“公主不打扮也是第一美人。”
“公主要试试内务府新送来的脂粉吗?”映夏捧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盒子。
云朝容点头后,觅春也问道:
“公主今日可要挑拣亮色的衣裳?”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觅春欢欢喜喜挑了几条新衣裙供选。
但挑选头饰的时候,觅春的欢喜就淡了些:
“可惜那套金丝玛瑙荷花头面不在,不然配这件裙子正好。”
云朝容:“那头面放哪了?”
觅春惊讶地看云朝容:“公主您不记得了?”
“之前让丽贵妃拿去了。”映夏是藏不住话的。
这套头面做得极精巧,公主也喜欢的。可丽贵妃来了一趟,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鬼话,哄着公主就将这头面借给她戴。
说是借的,可是借出去后,就没再提过归还的事。
那也不是第一次了。
许是因为公主有的多,所以素来大方,不甚在意。
这几年,丽贵妃从公主这得到的好物,岂止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