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儿昨日去了北面的练习场?”谢楠竹回想了昨日的场面。
碧荷忙不迭点头:“是是,夫人遇上了卫小将军,是卫小将军指的路。”
她说的都是真话,只是隐去了云静珊命她找马奴的事情。
谢楠竹看碧荷不像撒谎。
在他心中,珊儿心地善良,绝不是会做出格之举的女子。
怪不得珊儿会反常去深林,原来是因昨日之事受了刺激。
“下去吧。”谢楠竹躺回床上休息。
碧荷见逃过一劫,抹着鼻涕眼泪,逃也似的出了帐子。
她双腿还是抖着的。
她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万一那个马奴那边将她们供出来怎么办?
…………
深夜。
瑞王营帐。
云沧澜和苏靖远在榻上对弈。
旁边地上,还残留着未洗干净的血迹。
他们在此处亲自将马厩的相干人等全审了一遍。
揪出了下药的那个汉子,叫罗子。
罗子哭着说是一个漂亮的丫鬟给了他赏钱,让他对赤骧动点手脚,但他不知道那到底是谁家丫鬟。
云沧澜让罗子先押下去严加看守。
所有人都审完后,云沧澜将苏靖远留下来,单独谈话。
“你如何看此事?”云沧澜手执白子落下。
苏靖远修长骨感的手指夹住一颗黑子:
“殿下心中已有定论,何须问臣?”
云沧澜:“本王想听听你的看法。”
苏靖远手中的黑子寻了一处落下:
“琼花散少见昂贵,绝非一个普通马奴能轻易拿出来的东西。
且赤骧是公主的马,向来有人悉心照料,怎会被一个马奴得逞?”
云沧澜不置可否,落一白子围堵黑棋:
“你觉得那马奴撒谎,并非人指使?”
“不全然。此次随行人中的确有人指使,但马奴背后许是另有势力,恰好借此机会兴风作浪。”
又一颗黑子出现在棋盘上,反过来绞杀白色棋子。
“不如撒饵出去,兴许会有一条大鱼。”
云沧澜看着棋盘上交错纵横的势力,胜负难分,他放了手中的棋子:
“今日就到此吧,你也累了。”
“与殿下对弈,实属荣幸。只是,臣有个不情之请。”苏靖远手中还揉搓着黑棋,目光落在挣扎的白棋上。
“说吧。”
“马奴背后的势力殿下必定会查,臣不敢插手。但臣恳请殿下,由臣处理营中指使之人。”
云沧澜盯着苏靖远,思虑片刻:
“看来你心中已有盘算,本王准了。”
“多谢殿下。”
苏靖远从帐中走出。
帐边篝火烧得热烈,蒸干了落下的雨珠。
在外面候了大半宿的司书跟上来,眼睛都迷糊了。
“公子,快回去歇着吧,别累坏身子。”
苏靖远目光遥遥地望一眼远处的营帐:
“谢夫人伤势如何,可去打听了?”
司书小声道:“公子,谢夫人真惨,浑身没一块好肉,肋骨断了,脸皮都破相了,养个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好。
她身边那丫鬟哭得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苏靖远眼神冷冽,如视死物。
养一年半载?
敢对容儿下手,这点惩罚太轻了。
也好,就由他来处理。
这种人,不配脏了容儿的手。
第86章 送你小狐狸
京城草长莺飞时,北境的嫩芽才刚刚冒头。
大瑜与北羌交界处,一列人马长途跋涉。
为首的是北羌使臣阿莫达,后面是几辆马车,在后面的队伍运输着一箱又一箱的财宝。
他们是从北羌前往大瑜进贡的队伍。
赶了一天的路,天色渐晚,队伍停下了行进的脚步,开始扎帐篷就地过夜。
一阵尖啸声划破安静。
孤鹰自长空划过,落在一个随从面前。
随从解下了鹰脚上的纸条,立刻就去交给阿莫达。
阿莫达的帐篷最先搭好,人已经坐在里面看路线了。
“大人,那边传信回来了。”随从将纸条递上。
阿莫达展开小小的纸卷,眯眼看了一会儿,喉间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又没成功。”
不过是让大瑜京中仅剩的几个眼线翻些风浪,这都做不到。
随从解释:“大人,我们的人也不敢太明显,怕被大瑜发现,也怕被大王知道。”
他们虽然被新任的北羌王派来做使臣,但其实之前是另一派势力,反对当今的北羌王。
这次争取到出使的差事,就是为了再度挑起大瑜和北羌的矛盾,一方面给大瑜造成猝不及防的一击,另一方面间接将当今的北羌王拉下台来。
“之前得力的眼线都被大瑜发现了,剩下的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阿莫达将手中的纸条扔进了脚边的火盆里。
“大人莫生气,您不是说我们手中还有一个绝佳武器吗?到时候必能给那狗皇帝一击。”
提及此处,阿莫达心中多了几分把握。
他手中的确有一个“惊喜”。
他就不信,这个“惊喜”拿捏不住大瑜那狗皇帝。
…………………………
大瑜京城。
半个多月的春猎落下帷幕。
皇上和臣子们各回各家,带着猎物或赏赐纷纷歇着了。
沈卿之也打到了猎物,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毛茸茸的,还没长大。
打到之后,沈卿之没杀,而是放在笼子里养了起来,时不时就给那狐狸喂点碎肉和果子。
沈雅芝看了都奇怪:“哥,你以前不是猎了野物都送去扒皮毛的吗?”
沈卿之摸着软乎乎的狐狸尾巴:“这是我要送朋友的。”
“送小狐狸?”沈雅芝不是很理解。
沈卿之也不解释,反而问:“就许瑞王殿下送你那什么祥瑞白鹿,不许我送人白狐狸了?”
瑞王打的那白鹿现在就养在沈府后边一个小院子,有人专门照料饮食,就差供起来了。
沈雅芝一日要去看个两三回,还亲手喂草。
“哥,你提此事做什么,我也没说不许你送狐狸。”沈雅芝脸上浮了一层羞意。
她也没想到那天瑞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就把祥瑞送给了她。
连皇上也在一旁说好。
后来祖父说此等祥瑞还是献给皇上养着好,但皇上摆手说,宫里的祥瑞之兽已经有很多了,快要养不下了。
瑞王后面隔了两天还找她单独说话。
他没头没尾地跟她说:“雅芝,本王认真思考过了,不会娶侧妃。本王不需要这种方式,也能够将林相掌握于手中。”
沈雅芝睁大眼,缓了一会儿才说:
“既然殿下有决定,雅芝愿与殿下站在一起,并肩向前。”
瑞王有点不高兴:“本王不娶侧妃,雅芝好像很失落,是不相信本王?”
“雅芝不敢。”沈雅芝端庄有礼得几乎有点生疏。
瑞王趁着没人,把她抵在帐篷角落,低声诱道:
“那你叫一句澜哥哥。”
沈雅芝的脸就红了,像个熟透的苹果,她半天不肯叫。
瑞王气得轻咬了一口苹果,逼得沈雅芝眼里水汪汪地叫了好几遍“澜哥哥”,他才满意地放过她。
沈雅芝生了几天气。
祖父他们都被骗了。
什么沉稳,什么心怀大局,他就是个浪荡子!
沈雅芝想得出神,脸上的羞意也更加明显了。
沈卿之看不下去了,这不气人嘛!
“你看你看,我都没说什么,你就脸红成这样,你眼里已经没有哥哥我了,只有你的瑞王好哥哥。”
“哥!你再胡言,我就告诉祖父了。”
沈卿之拎起狐狸就走:“你去告吧,等会儿我就要去庄子上了。”
沈雅芝奇怪:“又去庄子上住?你前些日子不是一直住那?”
“庄子离书院近,我要安心念书,才不回来看你和瑞王卿卿我我。”沈卿之说得理直气壮。
沈雅芝扭头不理他了。
心想,哥哥这么孩子气,说话口无遮拦的,也不知何年何月她才能有嫂嫂。
沈卿之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下午开开心心收拾东西就去了郊外的庄子。
沈老夫人很支持,难得孙儿这么用心,还让人打包了好多日常的物件一起送过去。
“林贤弟,我回来啦!”
沈卿之一进别庄,茶水都没喝一口,就迫不及待地拎着小狐狸找人。
“林贤弟呢?”
“回少爷,林公子在花园亭子里作画。”庄子里的李管事回道。
沈卿之折了方向就往花园走,不忘问:“我不在这些日子,可有好好伺候林公子?”
“少爷,您走时已经再三吩咐过了,都好吃好喝好用地照料着呢。林公子日日泡茶的水,都是遵照您嘱咐特意运来的山泉水。”
“不错。回头赏。”
说话间,沈卿之已经走到了花园门口。
一眼就望见假山叠石旁的亭子里,俊秀少年站在亭中执笔作画。
他画的是西侧的月季花,花开得浓烈。
花瓣是粉色的,少年身上的衣袍也是浅粉的,衬着他白皙的皮肤,也好似一朵展开的月季花。
沈卿之目光都移不开了,没想到男子穿粉色也这般好看。
沈卿之本来是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让管事把以前没用掉的粉色布料给林贤弟做衣裳。
谁让林贤弟看着像娘娘腔。
结果,穿上之后,就真的很好看。
沈卿之不自觉地带上笑意,他走过去:“林贤弟,你穿这身真好看。
你说你,才学又好,长得又好看,我祖父要是见了你,肯定希望你才是他孙子。”
正在作画的林桐伊闻声放下笔,朝着来人清浅一笑:
“沈兄,你回来了。春猎可有趣?”
“还行吧,本公子稍稍显露了一下身手,猎了好——大的猛兽,嫌麻烦没带回来。”
沈卿之夸张地用手比划着。
林桐伊只是笑,没有拆穿。
“喏,就带了只小家伙,送你的。”沈卿之把手里的笼子递给林桐伊。
林桐伊接过笼子,看见里面是一个小雪团般可爱的狐狸,心里一下就喜欢上了。
“多谢沈兄,怎想到带这个?”
“你不是说过,你小时候想养小狐狸,但是你大哥害怕小动物,家里就没让养吗?”沈卿之低头和林桐伊一起逗弄小狐狸,笑得一排牙齿又白又齐。
“你大哥不在,你在这,想养几只都行!”
林桐伊诧异地看了沈卿之一眼。
那事她只是随口提过一句,他竟然记得清楚。
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原来也有心细的一面。
“沈兄,我受你恩惠,也无其他的方法报答,这是我最近做的一个小册子,可助你习读经典。”
林桐伊拿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给了沈卿之。
“不必这么客气,前段时间你就在教我功课,夫子都说我进步了,是我欠你人情。”
沈卿之嘴上说着不用感谢,手还是很诚实地去拿了。
他翻开一看,两眼发光:“这、这都是你画的?”
小册子上,每一页都摘抄了一句圣贤经典,下面对应地画了小人儿。
有的小人在说话,有的打架,还画了些背景……很形象地把原话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他要是从小读的是这种册子,也不至于一看书就犯困啊!
“林贤弟,你简直来救我于难的菩萨佛祖二郎神!”
林桐伊:……??
沈卿之笑没了眼睛,拿着册子,扑过来就是一个熊抱,把林桐伊搂进了怀里。
“你虽然个子小了点,但是你在我心里已经是像山那么大了!”
林桐伊措手不及地被抱住,少年的气息和坚实胸膛靠过来。
他咋咋呼呼说话的气息就在耳边,林桐伊震惊得有一刹忘了反应。
待反应过来后,她推开沈卿之,劈头盖脸就是一掌打在脑门上:
“别碰我!”
林桐伊转身急匆匆地往院子走。
沈卿之脑门上顶着五个指印。
眼神茫然,一脸懵逼。
刚才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真讲究,抱一下也要生气。
殷子涵和刘泽宇跟他天天勾肩搭背也没说什么啊。
眼见着林桐伊真生气走远了。
沈卿之急了,左手拎起狐狸,右手拿着册子,追在后面:
“林贤弟,你等等我呀!我就是一激动,我错了还不行嘛?
你怎么那么讲究?
诶,林贤弟、林菩萨、林二郎神……”
第87章 碧荷之死
所有人都从春猎回来了。
云静珊和谢楠竹也不例外。
云静珊昏睡了多日。
等她真正清醒过来,第一日就和谢楠竹吵了架。
那日刚好是春猎的最后一天,夫妻俩都窝在帐里养伤。
云静珊一醒来,就眼泪婆娑地向谢楠竹控诉云朝容的恶毒:
“夫君……大公主她要杀我。她将我推下马,逼着我去做饵引来猛虎。她好狠的心……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夫君了。”
云静珊哭得厉害,因为是真的后怕。
时不时就做噩梦看见猛兽张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来。
谢楠竹躺在对面的床上,神色冷峻。
云静珊以为谢楠竹会像以往一般斥责云朝容骄纵恶毒,蛇蝎心肠。
可谢楠竹开口便是:
“所有人看见,你是被大公主救回来的。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如果要杀你,早就直接让猛虎吃了你。”
云静珊摇头,牵扯到了后颈的伤口,疼得脸都变了形:
“不是的,不是这样!夫君,你不信我吗?她总是欺负我……你忘了吗?”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吸取教训?”
“什么?”云静珊愣愣地看着男人,眼泪顺着脸庞滑下。
谢楠竹脸上不见动容之色,反而有一丝不耐:
“你既然总是被她欺负,在她那里讨不了好,就学聪明点避着些。
为什么总要去做自讨苦吃的事情?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