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突然鼓励的话语，沈巧雪有些惊奇，
以往家里还没出事时，两人会时不时的斗嘴，不知道是因为长大还是家里的变故，现在两人的聊天要平和许多。
公交车到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我先送你回家吧。”
公交车上没什么人，沈巧雪坐在了双人座位的里面，而许宗景则坐到了她后面。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的发生变化，放在以前，许宗景一定会指着里面的座位让她坐那里，自己则是坐在她身侧，其间还时不时会呛她几句话，可是现在……
他很沉默，不会打趣，不会嬉笑，不会自大，安静且温和的跟自己说话，难道真的是因为成长的缘故吗？
沈巧雪向后看去，正好对上了许宗景的眼神，曾经那双高傲自大的眼神中现在满是哀愁，
“许宗景，”她喊他的名字，有些不习惯现在的他。
“小心！！”
公交车来了个大转弯，沈巧雪没注意到，头差点磕到身后的玻璃上。
隔在中间的是许宗景的手，沈巧雪抓住扶手，摸了下头，看到了他那双满是伤口和厚茧的手。
许宗景赶紧把手收了回去，缩在袖子里，低声说：“别分心，抓紧。”
“你…”沈巧雪懂得他的拒绝，也知道他骨子里是一个不肯低头的人，他不想让自己见到他落魄的一面，她接下来询问的话也自然停在嘴边。
车到站，两人下了车，他们并排走着，全程无话。
家就在前面，沈巧雪与他告别，两人简短的嗯啊两句，中间像是隔了看不透的屏纱，各自怀揣着心事。
沈巧雪像是想到什么，停下脚步突然问：“许宗景，你有没有给别人写过信。”
许宗景站在路灯底下，苦笑哀怨的情绪藏在暗黄的灯光下，他摇摇头，沉着嗓子继续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随便问一下，我先回家了，”
确定不是，沈巧雪加快了步伐，背影逐渐消散在夜色中。
也是那一瞬间，许宗景承认自己确实是个胆小鬼，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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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菁菁收到了很多礼物，孟浩和朱涵的礼物早上就已迫不及待交给了自己，两人分别买了一男一女的娃娃，说是想他们的时候，摸摸娃娃，就像是他们在身边一样。
许宗景的礼物是一个装饰品，风车摇铃一样的东西，风吹过铃铛声清脆悦耳，而章之阳的礼物，则有些神秘，
里里外外包了三四层，把包装纸完全拆开口，是一个四方形的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她想买还没买的mp3，还有一张黑色的，跟指甲盖一样大小的内存卡。
里面不会是什么睡前故事或是催眠曲吧？
唐菁菁等不到熄灯就上了床，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插上内存卡，按播放键。
滋滋的电流声过后，首先是章之阳青涩温和的声音，
“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声音透过耳机传到耳中，就像是真的在耳边祝福一样，痒痒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温和透亮的声音继续播放：
“你说听我唱歌的时候，压力会小很多，我就趁空闲的时间多录了几首歌，希望你的压力全都消失。”
唐菁菁握着mp3的手因为喜悦有些颤抖。
“第一首歌呢，就是你喜欢的蜗牛，”
没有精致的伴奏，简短的吉他音弦拨动跟着温和清亮的歌声全都占据了耳中，杂音中可以听到窗外轰鸣的车笛，似乎能看到章之阳坐在自己书桌前，紧闭门窗后，一点点弹唱时的动作和神情。
十五首歌，每首歌都有他低吟哼唱的歌调，悠扬绵远，从耳边逐渐唱到人的心里。
而每首歌的最后，都有章之阳轻快的低语，
“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我们一起去北京吧。”十五首歌，他对唐菁菁说了十五遍。
唐菁菁缩在被子里，一遍遍放，一遍遍听，嘴边一次次低吟回应，
那一整夜，她沉浸在幸福里，只觉得那些杂志小说中告白承诺的话，不及这丝毫。
那天晚上，也迎来了那年的第一场初雪，预言说，初雪当天许下的愿望会成真，唐菁菁坚信，她跟章之阳，一定会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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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3
43.
时间飞快，漫长酷热的暑假过后，高三迎来了最后的冲刺，原本嬉笑打闹的同学少了，大家都窝在教室里，吱吱作响的风扇底下，都是埋头苦读的脑袋，和拼力想要用读书改变命运的多数人。
一个很寻常的一天，周末下午半天假期，朱涵和孟浩走在前面商量等会去哪吃饭，唐菁菁则和章之阳走在后面互相抱怨写不完的卷子。
校门口围满了人，道路两侧站满了等人的家长，探头寻找自己的孩子。
走在人群中央，唐菁菁总感觉周围有人盯着自己，视线向两边看去，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章之阳问她怎么了，唐菁菁摇头说没事，把刚才的疑虑当作是学习太久产生的幻觉。
只不过，刚走出人堆，就发生了意外。
不知道从哪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直接扑在了唐菁菁身上，意外来得太快，其余三人都没反应过来，都愣在了原地。
唐菁菁还没看清是谁，只感觉到自己身上一沉，那人直接向自己撞过来，脚步踉跄后，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倒向地面上的那一刻，唐菁菁觉得脖子像是被人扭断，后背磕在地面上生疼。
“你这个贱女人，勾引我儿子，我要把你的脸划破，让你勾引我儿子……”
唐菁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她伸手抓自己的脸，连忙用手挡住，全身缩在了一起，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怎么也争不过面前的疯女人。
周围人还以为是什么恐怖袭击，乱哄哄地围成一团。
章之阳反应过来，赶忙去拉扯那人，朱涵和孟浩也赶紧跑过来，扶起倒在地面上的唐菁菁。
门口的保安也拿着电棒走了过来，看着头发散乱，脸上被抓出血的唐菁菁，急忙拿起手机，想要报警。
这时街边突然出现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她脸上挂着泪，缓慢走到保安面前祈求道：“求求你先别报警，别报警，这是我女儿，她精神不正常，她不是有心的，求求你…… ”
保安看着老人，说：“阿婆，知道这疯女人精神不正常怎么还不关起来，现在她抓伤了我们学校的学生，指不定再次发疯后会干什么坏事。”
老人似跪非跪，泪如雨下，失去牙齿支撑的嘴唇一张一合，干瘪到像皮肉分离，“她、她突然受刺激跑了出来，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你先别报警，她不是什么坏人，求求你。”
保安有些犯难，但还是放下了手机，等待他们处理这一场闹剧。
女人的谩骂声还在继续，蛮力想挣开章之阳的束缚，她手脚并用，就像已失去自我意识的疯子，不停地狂叫、辱骂。
章之阳抱着张牙舞爪的她，承受着来自她无能的狂怒，直至她嘴边嘟囔着想要杀人，猩红的眼圈中都是狂躁，章之阳害怕她真的再发疯，擒着她的头往自己脸前凑，
他冲她喊了一声妈，掰着她的头让她看清，站在面前的人。
“看清楚我是谁！我就站在你面前，我没跟任何人走！”
嘶哑和狂怒的咆哮声，让女人安静了片刻，她情绪得到暂时安抚，眼神又恢复了从前的无辜平静，
“是你，阳阳，是你。”
李珍娟嘴边低喃，抱着章之阳开始大哭，“我以为，我还以为你走了，你跟坏女人走了，你不要我了。”
章之阳脸上都是沧桑无奈，他轻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安慰，低声哄她道：“我不会走，我不会抛下你。”
而旁边的唐菁菁过了好大会才逐渐清醒，她捂着自己在冒血的脸，身体上的疼痛袭来，让她忍不住皱眉喊疼。
“你感觉怎么样？”朱涵有些担忧。
“我还好，”唐菁菁摇摇头，看向她问：“出什么事了？”
“是章之阳的妈妈。”孟浩摇头叹息，视线看向人堆，“他妈妈好像是个精神病，把你当成坏人了。”
唐菁菁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女人冲自己辱骂的话，
可，前段时间她不是都恢复好了吗，怎么会受这种刺激。
她想要弄清缘由，却被身边的人按住。
“你疯了，过去干什么，”许宗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们身侧。
“我要过去跟阿姨解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唐菁菁挣扎着想起身，想起她之前跟李珍娟见过，一定可以有机会解释的。
“她是个疯子，你跟她讲道理，脑子是不是学习学傻了。”
“那章之阳怎么办？”唐菁菁拽着朱涵的手，脸上因为着急又扯开了伤口，很疼，她没想再忍，泪连续往下掉。
她无法想象这件事传到学校后，章之阳会如何学习生活，那些异样的眼光，周围人会如何想他？骂他有个精神病的妈？
“别担心，她是章之阳的母亲，一定不会伤害他的，倒是你，还是先去处理伤口，”许宗景安慰她，跟她承诺，“你放心，这里有我，上次他帮助了我，这次我也会帮助他。”
几人也都知道许宗景的为人，扶着唐菁菁，去了医务室。
还没缓和几分钟，在章之阳以为事情就要结束时，李珍娟突然意识恍惚，使劲推开章之阳，摇头狂喊，
“你骗我，你骗我，你要跟着那个女人去北京，那个坏女人要把你从我身边拐走，你们都骗我，骗我。”
她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抽开他拽着自己的手，在原地翻滚，狂怒，围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章之阳的姥姥在旁边劝她，喊她的小名，跪下来求她，“妮妮，不要闹了，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家吧。”
但陷入疯狂的人意识和理智都恍惚，更别说感情了，李珍娟冲周围的人吐口水，时不时仰天大笑，疯了一般地喊小三，不知廉耻。
章之阳喊她，抱着她的腿求她，可丝毫解决不了什么。
许宗景见状让保安打了医院电话，闹剧也最终以一针镇静剂结尾。
唐菁菁的脸上不算大伤，贴点药后也不会留疤，害怕多生事端，唐菁菁选择把这件事隐瞒下去，回家时没敢告诉爸妈，只谎称是自己不小心磕到桌角了，还好她爸妈够忙，没说什么。
几天后学校里都在疯传，说章之阳的母亲是疯子，讲她如何抓伤唐菁菁，还说以后一定要远离章之阳，不要被传染，甚至有拍下的视频，大家你说我笑，当成了苦闷学习中的一点乐子，那些流言蜚语像五月止不住的烈水酷铁，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浇灌在自己身上，是何种的疼和痛。
在听到n个版本的谣传和诋毁后，唐菁菁第一次和男同学争吵打架，他们看着恶搞视频狂笑，丑恶地指着章之阳的母亲说，长那么好看，自己不会是小三吧。
唐菁菁第一次打人，双方被叫到教务处后她的手还在颤抖，心慌乱不停，事后朱涵给她手上的伤口贴药，问她那么要强干嘛，这种流言是止不住的，不要跟那种小人一般见识。
唐菁菁摇摇头跟她说：“你不懂。”
章之阳身后本来就没人，要是自己不站出来维护他，他真的就只孤身一人。
过了好久章之阳都没来学校，起初唐菁菁害怕他到学校以后听到那些话会不开心，后来他真的没来学校，她又觉得失落，也不知道他家里是什么情况。
在连续多次的纠结以后，唐菁菁选择去问许宗景，至于能不能问出点什么，她也不抱多大的期待。
“你真的就那么想知道？”许宗景问。
唐菁菁点点头。
“那好吧，”许宗景手撑在脸上，认真思考了下，摇头说：“不算太好，”
唐菁菁听完心一紧，眼神直勾勾盯着他未完的话，
“不过也不算太差，他妈住院在治疗，姥姥最近身体不太好，最近他在家照顾，老人家身体也恢复得还好。”
听到没什么大事，唐菁菁悬着的心也放下，她对许宗景说了句谢谢，但又好奇他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我最近住的地方刚好离他家近，索性就多留心一些。”许宗景似乎恢复了原来随性的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痛不痒。
“那你家还好吗？”唐菁菁顺便客套几句。
“好，为什么不好，我爸给我留了点钱，我生活过得滋滋润润。”许宗景漫不经心说着，在唐菁菁告别后又喊住了她。
“听说你因为章之阳跟别人打架了。”
唐菁菁不懂他问这些什么意思，点头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勇敢的。”
唐菁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对了，他托我给你带一句话，”许宗景突然想起前不久章之阳交代给他的事情。
“什么？”
“他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嗯。”唐菁菁心里五味杂陈，她听这话，隐约觉得像是在告别。
“他还说什么了？”她又不甘心问。
“好像没有了，”许宗景思考，“怎么？你还有话对他说？”
“你可以代为转达？快高考了，学校不让出去…”
唐菁菁低下头，掰指头数数，高考近在眼前，可那个约定到底还作不作数。
“我可先说好，你们那些肉麻的话我可不带为传达。”许宗景哼一声，看着她瘪下去的神情，继续说：“口头话我不传达，有什么事写下来，再次说明仅限今天。”
“真的吗？”唐菁菁眼神放光。
“你要是不想写就算了。”许宗景作势要走。
“写写，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他。”
唐菁菁向坐在门口的同学借了张纸笔，利落地写下了话。
许宗景把那张纸放在自己口袋里，看着唐菁菁蹦跳远去的神情，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
有时候他还不止一次羡慕章之阳，羡慕他有那么多人喜欢，羡慕不管如何有个人是真的在意他。
可自己，除了没有音讯的母亲，早已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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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
44.
章之阳这些天的生活并不算好过。
母亲的病再次复发，不得不送往精神病院，而原本操持家务的姥姥心脏也越来越不好，花费的钱早已超出了开支，章之阳不得不拿着存折，去银行取出了原本为大学预留的学费。
也就是在取钱的途中遇到了来咨询业务的许宗景，如今两人碰面，本来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两人，现各有各的不幸，聊天的时候也有了很多共同话题。
许宗景父亲的事情已经判罪定型，事件恶劣，无期徒刑，名下所有的财产、车、房全都被充公收回，一夜之间，他真成一无所有的“孤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