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環感觉到声响,费力睁开眼,看清柳璵的动作后定定看着他垂下的眼,最后问,“柳璵……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无非是不愿她出去,又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冻死在这里。
柳璵将最后一个结打好后,看了好一会王環,才僵硬地弯着眼笑了起来,“女郎……不能出去……但璵……可以……”
说完后,柳璵从袖中拿出那朵自己藏了许久的白色小花,轻轻放到了女郎的手中,而后一步一步转身离开。
小小的花洁白盛开,只是因低温的原因而隐隐带着霜意,落在王環手中,像是冰锥一下一下刺着。
雪原花,独独生长在冬围雪原的边缘雪线处,来的路上可隐隐看见。
郎君赠予女郎,表思慕之意。
王環握住掌心的那朵小花,记事与现实,这一刻在她的脑海中交融闪动。
她与柳璵,曾情于雪原。
但现在,一切掺杂着算计。
雪原上,私卫清出一条道后王璲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着。
冰屋并不是连在一块的,往往有一段距离,每找一个王璲就觉得自己的心更冷。
会不会,会不会……
王璲颤着眼,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根脉络都在害怕,每一根颤抖的经脉都像是在扭曲,要变作一条巨蛇将他缠绕杀死。
就在这时,忽然有私卫大喊,“郎君!这里有个人!”
王璲骤然回眸,看见是柳璵的那刻目光闪了闪,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柳璵的衣领,死死看着他,“柳璵,阿環在哪儿?”
柳璵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但看到王璲后却笑了起来,指着后方,“在……第……二十七……个……”
说完,柳璵的手就无力地垂了下来,最后一丝力气都堆在了衣领处。
王璲冷冷看了柳璵一眼,像是扔掉一个东西一样将他扔到一旁,“不用管他,去找女郎。”
王璲已然下令,私卫无一人敢擅自做主将柳璵带走。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柳璵眼前,冻得僵硬的柳璵却轻轻弯着眼笑了起来。
老天实在眷顾他和女郎。
让他踏入风雪,便见生机。
王璲找到柳璵说的那个冰屋后,持剑一剑劈开从外堵着冰门的那块冰,弯着身快步走进冰屋,看到垂着眼生死不知的王環时心中一颤。
“阿環,阿環,你醒醒。”王璲伸手轻轻拍着王環冰冷的脸颊,每一声都带着颤抖。
听到声音,王環手微动,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柳璵……”
“救……柳璵。”
王璲手一滞,向下盖住了王環颤颤想要睁开的眼。
目光向下,王璲看到王環身上打着死结的披风,暗下眼,向一旁的私卫伸出手,“拿刀来。”
私卫递过刀,王璲接下,向死结交汇处划去——
裂锦声响,白色披风应声掉落。
王璲抱起王環,用自己身上的裘披将王環包裹住便带着她出了冰屋。
从始至终,王璲都一言不发,暗沉的眼蕴着要将他燃烧殆尽的怒火。
“阿兄……柳璵……”王環拉着王璲的衣袖,虚弱开口,声音里带着哀求,“带……柳璵……回去。”
王璲停下身影,眼中阴沉得让人不敢抬头看他。
许久后,王璲才沉着眼开口,“去救柳璵。”
听到这句话王環才松下心,抓着王璲衣袖的手虚虚放下,在王璲怀中闭上了眼。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王環忽然想,她或许有点后悔了。
后悔以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如果记事中的一切都会发生,她宁愿柳璵从未遇到过她。
所爱之妻芳年而亡。
双玉不复,孤玉残存。
经历一切的柳璵又会变成何种模样?
就在王環要彻底陷入黑暗暗的一片虚无时,她听见王璲说。
“阿環,我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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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没写好啊啊啊啊好想一头撞死啊啊啊啊(崩溃大哭)
一开始设定时,在记事(或者说前世里),这是带着他人算计的意外,脑子里的画面非常唯美,但这一世带上了阿環的特意算计后,啊啊啊啊啊,突然不知道怎么写了,最后拼了老命加上了阿璵两世都在这一刻送了的雪原花。
然后阿璵告诉大兄阿環在哪里被扔下狼狈倒地溅起一地雪,在大兄走后弯着眼笑,和后面大兄抱着阿環出来阿環却拉着他的衣袖让他救柳璵这两幕,我在设定的时候磕得嗷嗷叫,写的时候:没有文采的我真该死啊
我真的大哭,啊啊啊啊啊
第13章 马上遥相望
王環醒来时,已过了一日。
榻边唯坐着婵月,动作轻柔地替她揉着受了些冻的手,见到王環睁开眼惊喜开口,“女郎,您醒了?”
王環撑起身,环视了一圈室内,问婵月,“柳璵在哪儿?”
婵月一滞,无声扶着王環坐了起来,又倒来一杯热茶,递给王環,“女郎放心吧,府医来看过了,柳郎君并无大碍,只不过同女郎一样受了冻,要好生养着罢了。”
婵月的话没问题,王環却意识到了不对,抓住了婵月的手腕,紧紧看着她,“阿婵,我问的是柳璵在哪儿?”
婵月又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话会让女郎察觉到端倪,不过是她有意为之。
因此听到女郎的问话时婵月并不慌乱,低眉顺眼不慌不忙道,“女郎,柳郎君已经被郎君着人送回淮阴了。”
王環手放下,“何时走的?”
婵月叹了口气,“女郎醒来不久前,事发突然,若不是月昙去客院过问柳郎君的状况,只怕这消息还传不到我们青松院来。”
“是大兄的命令还是大父的?”王環问。
婵月抬起手中的茶盏,“奉老家主之命。”
但行的是王璲之意。
王環呵笑出声,“我要见大兄。”
婵月又叹了口气,劝道,“女郎,事已至此,您先养好了身子再说吧。”
王環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冷淡,“阿婵,我要见王璲。”
见女郎态度明确,婵月无奈起身,“阿婵这就为女郎去请郎君。”
“不必了。”王璲的声音突然在屏风后响起,却并未迈出屏风一步,影影绰绰的身影倒映在屏风上,带上些晦暗,“阿環找阿兄,可是有事?”
婵月见状,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起身默默离开此处,为两人腾出说话的空间。
等到屋内只剩下两人,王環才开口,“大兄要杀的,是谁?”
她问的是昏迷前听到的那句话。
王璲低笑出声,缓缓迈步从屏风后走出,俯身坐在了榻边,温柔看着王環,“阿環昨日还唤我阿兄,今日便又成了大兄,阿環真要与阿兄生分至此?”
王環垂眸,沉默片刻,而后道,“阿兄要杀的,是柳璵吗?”
听见阿兄二字,王璲弯起了唇,“是或不是,重要吗?总归王環见不到他了。”
王璲拿过一旁婵月放下的热茶,摸着杯壁试了试温度,然后递到王環面前,“温热正好,润润嗓。”
王環偏过头避开,“大兄根本不需对柳璵动手,環不打算让他留在王氏了。”
王環虽自私,却难得心软,不想让柳璵再踏进这一滩浑水了。
也不想让他,再经失妻之痛。
王環不愿喝,王璲也不强迫她,抬起的手落于膝上,语中带笑,却像一条幽幽的毒蛇。
“阿環,阿兄还不了解你吗?”
“你说着不让柳璵留在王氏,可实际上,你却希望着柳璵自己主动回来吧。”
“可阿環,你觉得柳璵,会回来吗?”
王璲笑着,明明白衣温柔,却无端让人觉得像是被一条蛇缠绕在了身上。
王環闭上眼,“環累了。”
王璲将茶盏放至一旁,从容起身,“既然阿環累了,那便歇着吧。”
王環转过身,拉起被褥向上一分,不再说话。
但王璲却未立即离开,而是临榻站着,看了好一会王環,才轻笑着迈步离开。
就算阿環再喜欢柳璵又如何,依旧要被困在王氏,与他永远纠缠。
驿道上,马车轱辘的声音连绵不断。
赶马之人急着将人赶紧送出汝阳,因此赶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马车摇晃不止。
柳璵的头在摇晃中一下撞到了车厢上,忽袭的痛意让他隐隐清醒了过来,尚未开口,便听到了阿婆带着怒意的声音。
“慢一些!慢一些!你们王氏就算再急着赶走我家郎君,也不至于急成这幅模样吧!”
赶走他?
柳璵挣扎着睁开眼,茫然看向仆妇,“阿婆,这是怎么了?”
见柳璵醒了,仆妇喜出望外,但转眼就用帕子遮住脸欲哭不哭,“郎君啊,这王氏可真是心狠,郎君救了王女郎他们不道谢便罢了,可郎君尚在病中,他们竟然直接要将我们赶回淮阴,真的是没有良心!”
柳璵越听脑子里越混乱,捂着头起来,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的车夫,声音虚弱,“回去。”
车夫不为所动,“郎君您还是好好歇着吧,小的接到的命令是把您送回淮阴,必然是不能让您回去的。”
当然,也要这位柳郎君有命回去才行。
柳璵尚在病中,阿婆又是年老妇人,两人都无力与年轻力壮的车夫争斗。
柳璵放下车帘,咳嗽了一声,“下个驿站可否先将璵放下?璵略有不适,想找个地方先休养着。”
柳璵便是要回淮阴,也不能是现在回去。
若他真的回了淮阴,他或许会因此愧疚一辈子。
车夫又挥了一下马鞭,语气不咸不淡,“郎君有令,不得停留。”
王璲,又是他。
柳璵忍着头部的眩晕,在身上摸索着找到了一个荷包递出帘外,“小小心意,可能通融一二?不求停靠几日,只望能停下休息片刻便可。”
车夫拿过荷包,掂了掂其中的重量,满意地眯起了眼,“行吧,夜里停下歇会儿。”
柳璵伸回手,“柳璵谢过。”
回过头,阿婆已掩面而泣,“早知如此,我们便不该来汝阳!”
柳璵知道阿婆是在担心自己,抚了抚阿婆的后背,轻声安慰,“阿婆别难过,璵无事的。”
说完后,柳璵手虚虚落下,半倚在车厢上,声音细微,“璵有些头晕,先睡会儿,阿婆莫要担心。”
王環虽也受了冻,但到底不像柳璵一样被扔在了雪原上躺了半天,因此醒来后虽有些不适,却也不影响她行动。
王璲走后,王環就唤了婵月进来。
“入夜召人出府,去追柳璵,不要让大兄发现。”
王環平静开口。
婵月犹豫着点头,“是,女郎。”
王環并非想让柳璵回来,而是要亲眼看着他回到柳氏。
她不放心王璲。
谁也不知道,王璲会疯到什么地步。
到了夜里,王環披着墨色披风,在婵月的掩护下悄然出府,行至街道处与只听令于王環一脉的侍从会和,乘着马车拿着薛氏的府令暗中出城,未惊动任何人。
及到了城外,侍从才敢扬鞭而行,快马加鞭一路向淮阴的方向赶去。
而此时,一直休养生息的柳璵也终于找到了机会。
车夫倚在马车旁昏昏欲睡,缰绳被绑在树上,夜里一片寂静。
柳璵掀开车帘,打量了车夫好一会,见他并非装睡才下定决心。
临动之前,柳璵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倚在车厢上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的阿婆,最后还是小心翼翼下了马车。
马是精敏的动物,哪怕柳璵再小心,那匹驾车的马还是发出了一丝声音,立马惊动了昏昏欲睡的车夫。
柳璵见状立马躲到车厢后,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幸好车夫困意浓浓,被马的动静惊醒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见马没什么异样就再次闭上了眼。
柳璵呼出一口气,不敢赌车夫会不会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向前挪步,想要尽量远离马车。
此时此刻,柳璵只想庆幸此时是冬日,他们又在驿道旁,不然若是在夏日,路边绿荫葱葱,他稍踩到什么就会发出声响。
但幸运未一直眷顾柳璵,他不过挪了十多步,车夫就意识到不对立马睁眼,上前掀开车帘,见里面除了仆妇空无一人后怒火中烧,“柳璵!你竟然敢跑?!”
听见声音,柳璵也不再隐藏,撒开腿就一直向着前面跑。
车夫立马寻声望去,看到柳璵的身影冷笑一声,跳上马车就要驱马去追他。
但阿婆早已被他一声怒喊惊醒,没在车厢里看到自家郎君立马掀开车帘,待看到眼前景象后当机立断扑出来和车夫争抢起缰绳来。
为了不让柳璵回来,阿婆大喊,“郎君!有阿婆在!不要怕!不要回来!”
虽然不知道郎君为什么要半夜偷偷离开,但自小看着他的阿婆尊重他的一切决定。
郎君要走,她老婆子就帮郎君走,绝不会让郎君有后顾之忧。
阿婆虽然年迈,但到底是干过粗活的,哪怕是面对车夫这个壮年也没落下什么下风。
而车夫坐于外略有顾忌,不敢和阿婆大力争起来,恼怒之下一把扔了缰绳跳下了马车,向柳璵追去。
他就不信了,他还追不上一个病秧子。
柳璵一路向前跑着,不敢回头,但到底尚未痊愈,身上越来越沉重,可即使如此柳璵还是不停向前迈着步子。
他不能一句话都不留下就离开女郎。
这对女郎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王氏的马车上,王環闭眼假寐,忽然听到马车外侍从报,“女郎,前面似有一个人,好像是被追着,我们可要管?”
到底是在夜里,哪怕马车上挂着灯笼,侍从也不太看得清前面的人。
王環睁开眼,“差一个人去看看便是,其余人继续走。”
王環不欲多管,但柳璵却看到了灯笼上白纸黑字写的薛字,大喊出声。
“我乃淮阴柳璵!认得府中贵女薛婉!还请薛氏帮我!”
听到柳璵的声音,马车立马停下。
王環掀开车帘走出,立于马车上俯身看着前方模样有些狼狈的柳璵,心中像是忽然出现了一条蛇,无情地撕咬着她。
看见女郎,柳璵一下愣住了,仰着头,呆呆看着她。
“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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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環(蛇蛇咬版):我也不想留下他,可是他自己回来了哎~
(最近几天新年就不保证日更啦~可以留着过几天一起看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