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匀霁赶紧提起箱子准备离开。
妈妈和邻居聊天的位置是楼的侧面,是看不见楼道口的,趁现在赶快走。
可是这时,她却又听到妈妈的声音。
“要我说,就不该去会所上班,她本来挺单纯挺好一孩子,现在却学坏了!”
邻居阿姨一听,正色道:“沈妈妈你可真的敢!要是我闺女,再多钱我也不让她去会所工作,这说出去多那个呀。”
沈妈妈皱眉:“哪个?”
邻居阿姨撇撇嘴,阴阳怪气道:“反正我儿子肯定不会娶会所工作过的姑娘。”
如果这些话是刀子,那此时沈匀霁背后已经被扎满了。
她决绝地提起箱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嘲讽和诽谤她听够了。
如果家不再是港湾,那她便选择漂泊。
第28章 顺路
辰华大厦的楼下, 看着缓缓驶来的库里南,眼见的迎宾小哥立刻走了过来。
待车停稳,他立刻走到后侧门想要帮大佬开车门。
谁料, 主驾的门却打开了。
江渡岳长腿一跨,迈了出来。
迎宾小哥傻眼了,面前的这个人直肩阔背,眉宇凌厉,气质不俗, 一看就不是司机, 但如果是老板, 怎么会自己开车?
江渡岳可不管他吃惊与否, 只是把钥匙递给他, 然后便走进了大厦。
刚进大厅, 宋辰远远地便迎了上来。
“江大少!你可算来了!盼星星盼月亮呀!”
江渡岳不冷不热地回道:“宋总好。”
宋辰连忙摆手:“哪敢呀哪敢呀, 我就是一小弟。”
这个自称小弟的宋辰是辰华娱乐公司老总的儿子,现在也算是二把手, 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但业务能力也算可圈可点。
他指着楼上,道:“不如,江少移步到我办公室谈?”
宋辰的办公室和他的人一样华丽而夸张, 水晶吊灯和虎皮地毯遥相呼应,墙上挂着的除了奖杯就是各种动物标本,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宋辰自豪地向他展示放满私藏好酒的酒柜,问道:“江少喝点什么?”
江渡岳并不想和他多废话, 开门见山道:“找我什么事。”
宋辰也不着急, 先是挑了一瓶法国的干红,倒了两杯拿了过去。
然后他坐到江渡岳对面, 搓了搓手,笑嘻嘻道:“也没什么大事,好久不见了,随便聊聊,上次喊你出来玩你不是没来嘛。”。
江渡岳看都不看酒,只是瞥了他一眼。
宋辰见状也不再拐弯抹角了,道:“嗐,不就是那个音乐节的事儿。本来批文都下来了,结果哪知道他们内部班子换了,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我可是连舞台都搭一半了啊。”
江渡岳一听就明白了,他欠了欠身,道:“那你不应该找我,应该去找我爸。”
宋辰讨好地笑了起来:“江少,这是兄弟我第一个独立负责的项目,我想做点东西出来给我妈看看,别让她总以为我只能跟着她玩儿。可我要是找了江董,那他肯定会和我妈说,到时候我又成了搞不定的那个人。”
江渡岳没有接话。
宋辰又说:“我该打点的都打点了,但就是那谁,油盐不进,连见我一面都不见。”
江渡岳神情有些捉摸不透,道:“秦叔叔的确是这样。”
宋辰眼睛一亮,道:“兄弟,只要见一面就行,我理解肯定有困难,但我有钱。”
江渡岳冷笑一声,道:“钱谁没有。”
宋辰有些着急了:“那他喜欢啥?我立刻去准备!”
江渡岳看了他一眼,道:“省省吧,你先把规范弄弄好,尤其是消防还有场内规划。”
宋辰一听,激动了起来:“这么说你愿意帮忙啦?”
江渡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下周找个时间吧,具体我来安排,你别整花里胡哨的,正常点就行。”
宋辰直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咱们这圈最不正常的就是你了吧?
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宋辰开心得不行,和江渡岳聊了起来:“对了,江少,夏小姐要来参加我们公司新的恋综系列,这事儿你知道不?”
江渡岳皱眉,凉凉道:“关我什么事。”
宋辰有点意外,讪讪地解释道:“夏小姐说你和她……”
他话刚说一半,就被江渡岳森寒的眼神吓了回去。
“我和她没有关系。”
宋辰很识相,道:“哈哈,是我误会了。但不管怎么样,她挺想来参加的。不过我其实有点犹豫,因为高学历清纯名媛的人设最近不是很吃香,我本来想换个素人的,但是你知道的嘛,她总说不让她上就要找你帮忙,我也不好说啥。”
江渡岳没心思听他絮絮叨叨,直接起身道:“你想选谁就选谁,这是你的节目,你自己做主。”
宋辰赶紧去送江渡岳,一边走还一边说:“下次一起喝酒啊江少。”
江渡岳敷衍地嗯了一声,便径直向电梯间走去。
宋辰坚持要把江渡岳送到楼下,而江渡岳的车也早已在那里候着了。
见到二人走过来,萧司机赶紧迎了上去。
江渡岳看到他,便问:“你怎么来了?人呢?”
萧司机微微颔首,答道:“江少,人已经安全送回家了。”
江渡岳这才上车。
宋辰目送着江渡岳的车驶出大门,不禁自言自语道:“是我的错觉吗?他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啊?”
车上,萧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问道:“江少,回家吗?”。
江渡岳扯了下领口,道:“从商场绕一圈。”
—
沈匀霁拖着箱子回到江渡岳家的时候,小小的迷茫了一下。
她不知道该把箱子里的东西放到哪里,只能暂时把它放在玄关。
家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冷清。
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添置了一个新的茶几和电视。
沈匀霁拿出一本书,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在地毯上看了起来。
这样的下午对她来说是奢侈的。
安静、无人打扰,完全是属于自己的时光。
她沉浸在书中的世界,连到了黄昏都没有注意到。
“哔哔”
房门外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
沈匀霁这才抬头,向门口望去。
江渡岳走了进来,见沈匀霁在看书,便问:“怎么不开灯?”
说着,他按了下开关,客厅一下就变亮了许多。
“回来这么早?”沈匀霁随口问道。
江渡岳一愣,忽然笑了一下,答道:“啊,事情谈完了就回来了。”
接着,他又问:“箱子怎么放这里?”
“不知道该放哪儿。”
“哪儿都可以放。”
说罢,江渡岳便把沈匀霁的箱子提了进来。
“你带了些什么啊?还挺沉。”
沈匀霁答道:“书和换洗的衣服。”
江渡岳指着一楼靠里面的房间道:“那是书房,你可以把书放里面,换洗衣物的话,房间里空的衣柜你都可以放。”
沈匀霁点了点头。
江渡岳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沈匀霁有点吃惊:“你又要做饭?”
江渡岳挑眉:“不然你做?”
沈匀霁并无所谓,道:“可以啊。”
江渡岳瞥了她一眼,道:“算了吧,你收拾东西去吧。”
沈匀霁也不和他假客气,推着小箱子就去书房收拾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江渡岳已经换了一身居家服,正在流理台上专注地切菜。
“需要帮忙吗?”
沈匀霁走过去问道。
江渡岳把备菜放进盘子里,道:“不需要。”
接着,他朝电视柜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你去那儿看看。”
沈匀霁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电视柜放在靠墙的一侧,上面的照明灯没有开,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旁边竖着一个黑咕隆咚的大玩意儿。
“那是什么?”
沈匀霁问道。
“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渡岳笑了一下。
沈匀霁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她刚刚靠近,眼睛就倏地睁大了。
那不是什么大玩意儿,是一个个垒起来的泡泡玛特!
看着比她还高出半个头的“泡泡玛特墙”,沈匀霁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你买这么多干嘛?”
“嘶啦”
回应她的是油锅爆香的声音。
不一会儿,江渡岳端着一盘小炒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沈匀霁还愣在那儿,便说:“你不是说挺可爱的吗?我回来的时候顺路就买了。”
沈匀霁转头看着他,道:“那也太多了啊……”
江渡岳不以为然:“盲盒的乐趣不就是抽的一瞬间吗?我就摆这儿,你每天过来抽一个,没几个月就抽完了。或者你要愿意,一天抽五个也行。”
“……”
“抽一个试试?”江渡岳道。
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江渡岳硬朗的线条变得柔和,声音也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沈匀霁犹豫片刻,伸手拿过了放在最顶端的盒子。
这是她第一次拆盲盒,动作都有些小心翼翼。
等她把小玩偶从银色的袋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喜欢吗?”
“嗯,喜欢。”
沈匀霁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很浅很淡,像蜂蜜水一样,没有颜色却沁入心腑。
江渡岳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说:“过来吃饭吧。”
今天的晚饭是烩肉、炒菜和米饭,沈匀霁望着一桌的菜很不好意思。
“明天我来做吧。”
江渡岳看她也不动筷子,便问:“怎么?不合你口味?那我明天把厨师叫回来好了。”
沈匀霁道:“你总是做饭不会耽误你吗?”
江渡岳笑了,又是那副没个正型儿的样子:“你觉得会耽误我什么事儿?”
沈匀霁一下子也答不上来,毕竟江渡岳看起来的确很闲。
她只好找了个牵强的理由:“既然我也住进来了,也要分担一些家务吧。”
江渡岳唇角似弯非弯,道:“我家没家务,做饭是我的爱好。”
然后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洗碗也是。”
“……”
好特别的爱好。
吃完晚饭,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江渡岳收拾了一下碗筷,给沈匀霁递过一块抹布,道:“你不是要干活,那去把桌子抹一下吧。”
行吧,再小的活儿也是活儿。
沈匀霁接过抹布,转身去擦桌子。
餐桌上不算很油,来回擦两遍也就干净了。
她动作很麻利,但也许是有些快,擦到桌角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一个盒子。
沈匀霁弯腰去捡,却在看到盒子的时候微微一愣。
“盐酸氟西汀?”
她念出了有些拗口的名字。
有些好奇的她刚准备翻过盒身去看说明,一只大手却从背后伸过来,迅速地抽走了盒子。
回头一看,江渡岳正垂眼看着她。
沈匀霁有点尴尬,毕竟吃药是很隐私的事儿,于是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看的。”
江渡岳平淡地嗯了一声,便把药盒塞进了口袋。
他顺手拿过沈匀霁手里的抹布,转身走向厨房。
“没什么事儿了,你去休息吧。”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在这个普通的夜晚激起什么水花。
沈匀霁整理完衣物,冲了一个澡,然后便坐在了床沿。
她看着灯下那个玫瑰花装扮的skullpanda,突然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江渡岳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在弥补她吗?
可是这样的弥补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她倒不是觉得江渡岳会喜欢自己,这种离谱的担心大可不必,但是她却怕自己会依赖上这种受人帮助的感觉。
依赖一旦成为习惯,就像是上了瘾的毒药,危险又难以察觉。
哎?药?
沈匀霁思绪忽然一闪,想起了她从地上捡起的那个药。
那是什么药啊?
她忽然心血来潮,拿出手机查了起来。
不一会儿,搜索引擎便返回了结果。
“盐酸氟西汀主要用于治疗各种抑郁性精神障碍,包括轻型或重型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的抑郁症?”*
这个夜晚似乎突然也没那么普通了。
此时此刻,沪市某处别墅内,玻璃器皿炸裂的尖锐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