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妇扯着小孙子朝沈青黎行礼,感激道:“多谢王妃,王妃大善,好人会有好报的。”
沈青黎连忙扶起两人,眼里流淌的笑意,轻柔温和:“婆婆不必客气,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算不上什么大善。”
有人看她好说话,便大着胆子问道:“敢问王妃施粥几日?明日来,是不是还能领到米?”
“自然是能的,此番施粥赈粮,是为了给祖母积福,希望她早日病愈,祖母一日没有痊愈,粥棚便一日不停。”
“世间最难得的,便是赤子之心,王妃至善至孝,我等佩服。”
百姓眼中皆是赞赏之意。
日头越来越高,天气越来越热,晒得人汗流浃背。
溟一打开水囊递给沈青黎,道:“王妃,不如先回府吧。”
沈青黎喝了两口,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溟一道:“民生多艰,百姓困苦。”
“是民心。”沈青黎轻声说着,乌黑明亮的眸子深静如海,“这世上,最无坚不摧的东西,往往都在芸芸众生里。”
溟一愣住了。
她侧首,朝他笑了笑:“天气炎热,容易中了暑气,我写张方子,你派人去抓药。”
“是。”
溟一派去药铺的人,很快就抓来了药,侍卫架起大锅,开始熬煮凉茶。
百姓顿时大喜。
“多谢王妃。”
沈青黎脸上带笑,顶着烈日施粥,得尽人心。
等施完粥,天色已经晚了,闭门鼓一声接着一声。
她坐着马车回宴王府,眼见着就要离开城西,一旁的巷子里,突然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
第35章 沈青鸾受罚
天边,落日西沉,残阳似血,整条巷子似乎都笼罩在一片血色里。
晚风吹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里面的打斗越来越激烈。
马车停了下来,沈青黎掀开车帘,对溟一道:“去看看。”
“是。”
溟一领命,很快,带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出来。
救人时,他大致探问了一下男人的底细,来到马车前禀道:“王妃,此人来自江南,一路被仇家追杀至此。”
男人奄奄一息,血不停地从伤口处涌出来,他痛得全身发抖,险些站立不住,却还是拱手作揖道:“草民金刀,见过王妃,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沈青黎神情一顿,眼底深光掠过,定定地看着他。
金刀,御厨传人,江南第一刀,刀功十分了得。
前世,他被仇人追杀,被沈青鸾救了,两年的时间,就帮她把酒楼开遍了整个西晋,成为景昭的钱袋子。
若不是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钱财,景昭如何能在朝中收拢人心?
没想到,今日碰上了。
沈青黎让溟一把他扶上马车。
金刀婉拒了:“草民身上都是血,莫脏了王妃的马车。”
沈青黎看着他发白的脸色,笑意温和:“马车脏了,洗干净了便是,倒是你,再磨蹭下去,血就流干了。”
仇家位高权重,王妃好心救他,他不能连累她。
金刀坚持要走:“草民命贱,没那么容易死,就不叨扰王妃了。”
他满身鲜血,浸湿了衣袍,一滴滴,滴在地上,很快就形成了一小洼。
虽然,她有私心,不想他被沈青鸾所救,为沈青鸾所用。
但更多的,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沈青黎道:“你伤得这般重,若不及时救治,即便活了下来,也会留下病根。”
“那也是命数。”
“都说,贵人不踏贱地,但今日,我来此施粥,正好救了你,或许,这就是命数。”
王妃心善,心肠也软。
大概,医者,天生就有一副济世为怀的胸襟吧。
溟一便道:“属下把人带去医馆,有大夫照料,定不会有性命之虞。”
“去酒楼。”沈青黎道。
金刀是厨子,当然是去酒楼了。
既然把他救了,就一定要留下他。
沈青黎看着金刀:“上车吧,救人救到底,本该如此的。”
金刀没再拒绝,溟一扶着他上了马车。
车帘一放下,血腥味浓稠得令人反胃,沈青黎神色如常,打开车璧上的暗格,取出药箱。
金刀愕然:“王妃不怕吗?”
“我是大夫,”沈青黎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酒楼t就在东市,到时,若觉得烦闷,也可出去逛逛。”
伤药洒下去,金刀疼得脸皮都抽搐了,却扬起了笑:“草民是个厨子,除了会做菜,一无所长,王妃若是不嫌弃,等草民伤好,给您做几道地道的江南菜。”
沈青黎脸上绽开了笑容:“那我有口福了。”
闭门鼓已经敲响,溟一挥鞭,赶着马车直奔酒楼。
酒楼后院离前堂颇远,十分清静。
金刀身上的血是止住了,但有几道伤口太深,几乎见骨,需得缝合。
后院有小厨房,叶管事轻车熟路,很快就煮好了麻沸散。
金刀喝了麻沸散后,沈青黎将伤口缝合。
金刀都震惊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一针又一针,动作优雅又灵巧。
“缝了,就没事了?”
“会好的快一些。”
溟一在一旁帮忙,偶尔递个东西,心里头有些骄傲,又有些激动。
王妃医术这么好,普天之下,没几人能与她比肩。
若她真治好王爷,他一辈子给她做牛做马。
见她缝好伤口,溟一把伤药递过去,沈青黎敷上药,包扎好伤口,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
“你失血过多,得好好休养一阵,酒楼原是沈家产业,如今在我名下,没人敢来闹事,你安心养伤。”
“王妃大恩,草民不胜感激,日后若有差遣,草民万死不辞。”
“不必如此,我救你,是医者本分,不存在什么大恩。”
金刀眼眶发热,对沈青黎充满了敬重和感激。
从江南到长安,他一路逃亡,几度生死,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和苦难,唯有王妃真心实意待他。
他一定要好好报答王妃。
......
天色越来越暗,最后一声闭门鼓落下,宵禁开始了。
沈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却十分压抑。
施粥赈粮,不但没挽回声望,反而一落千丈。
沈青鸾怎么也没想到,从前无往不利的事情,如今,狠狠地栽了一个跟头。
沈崇得知是她出的主意,对她十分失望。
原本什么都不用做,时日一久,事情就淡了,却非要招惹沈青黎,让沈家再次颜面扫地,也让沈青黎再一次踩着沈家扬名。
书房里。
沈崇声音不轻不重,目光看向沈青鸾时,深沉又威严:“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沈青鸾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轻抿着嘴角,低声道:“祖母病了,我想着做些善事,为祖母积福,我应该跟父亲商量,是我关心则乱了。”
一个人若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又输在何处,终究难成大器。
沈崇向来对她寄以厚望,极尽宠爱,罕见地冷了脸:“这几日,你去祠堂里跪着,好好抄一抄《女诫》和《女论语》。”
只有品行不端,有违私德,才会被罚跪祠堂,罚抄这些。
这惩罚太重了!
沈青鸾心里不服,但又不敢违逆。
她垂眸,掩下眼底的怨气:“女儿行事不周,理应受罚,但女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去一趟云雾山,可否等女儿回来再罚?”
“你去云雾山做什么?”
“女儿派出去的人查探到,紫炎草就在云雾山。”
沈青鸾原没打算亲自去,只要吩咐一声,底下的人自然会办妥,但她探听到,长公主的人也查到紫炎草的下落。
她做这么多事情,总得让长公主看到她的心意。
沈崇道:“多带些人去。”
“多谢父亲。”沈青鸾嘴角勾起笑容。
等她找到紫炎草,得到长公主的青睐,便是父亲,也不能轻易罚她。
第24章 王妃喜欢王爷
云雾山离长安城并不远,快马加鞭,半日的行程。
天蒙蒙亮,沈青黎刚起来,就瞥见一道冷冽的身影,从院中走来,哪怕隔着炎热的日光,也能感觉到冷若冰霜。
“锦一见过王妃。”
她一身青色劲装,满头乌发被高高束起,眉眼锋利淡漠,有股夺人的英气。
沈青黎对她十分熟悉。
在别院养伤的那几年,都是锦一在照顾她。
再见故人,脸上笑意比曦光还要明灿:“王爷让你随我一道去云雾山?”
锦一被她的笑容晃到,微微蹙眉,不懂她为何这般高兴,冷淡地颔了下首:“不知可否能出发了?”
“还不行。”
沈青黎坐到梳妆台前,捣鼓了好一会儿,已然是另一副容貌。
柳叶眉,鹅蛋脸,称得上俏丽,却没有半点原先的影子,就连手都不复白嫩细滑。
若不是亲眼看着,根本认不出来。
锦一眼瞳微微一缩,目光落在她脸上:“王妃还会易容?”
“略懂一点,你过来,我也给你弄一个。”
沈青黎伸手要拉她,锦一却退开了一步,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为何要易容?”
“自然是掩人耳目了。”
锦一以为她说的是府外那些监视的眼线,抱剑坐了下来,任由她捣鼓,很快也变了个模样。
两人又换了身行头,乔装成侍女。
溟一等在后门,给她们准备了两匹快马,看到两人乔装后的模样,根本移不开眼。
王妃真是什么都会啊!
沈青黎看着他眼底的惊艳,扬唇笑道:“若有兴趣,改日教你。”
溟一双眸发亮,高兴道:“多谢王妃。”
若是每个暗卫都会易容术,执行任务的时候,简直如鱼得水。
沈青黎翻身上马,飞扬的裙摆猎猎作响,掠出一道残影。
锦一紧跟而上,眼底的神色却凝了凝。
乡野之地,清贫困苦,别说马了,就是驴子也不一定买得起,可学不会这么精湛的骑术。
两匹骏马一路疾驰,直奔云雾山。
萧宴玄在院中练剑,听到溟一说起沈青黎的易容术,寒潭般的眸底,显出一抹幽深。
这么多年,一直探不到叶黎半点踪迹,是不是也易容了?
他淡声道:“传信给药王谷,问一问,叶黎是不是会易容术。”
“是。”
溟一拱手应下,看着萧宴玄,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属下觉得,王妃可能喜欢您。”
萧宴玄剑势一滞,冷冷地瞥了过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缝合术,王妃倾囊相授。
易容术,也是说教就教。
这等胸襟,就是圣人,也不过如此。
溟一道:“王妃对您,实在是太好了,就好像,把一颗真心都捧给您。”
萧宴玄站在晨光之中,玄色衣袍无风自动,每一处都透着清冷。
“喜欢?那是什么东西?”他薄唇轻轻勾起,带着一点凉薄的嘲意,“另有所图罢了。”
......
沈青黎和锦一在官道上纵马狂奔,晌午的时候,到了云雾山。
两人下马,背着竹篓就进了山。
云雾山,山势雄阔壮丽,连绵数十里,在重峦叠嶂之中,古树参天,溪河奔流,景致极为秀丽。
紫炎草喜阳,两人沿着山道,朝南面的山顶走去。
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座狭长的悬桥前。
悬桥被山间的风吹得摇摇晃晃,桥上铺了一块块木板,有些木板都有了裂痕,看着就很不结实。
桥下是万丈深谷,这要是掉下去,准得摔成肉泥。
锦一以为她会害怕,沈青黎已经沿着长长的悬桥,一步一步,从容地走了过去。
刚过了悬桥,就碰到长公主的人,他们也来到了悬桥边。
紫炎草在云雾山的消息,是她透露给长公主知道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沈青黎压低声音,对锦一道:“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过桥。”
锦一没有多问,只听“铮”地一声,长剑出鞘。
她剑气强悍,横扫过去时,那些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被逼退了回去。
为首的男子,是长公主府的侍卫长,江陵。
他抱拳说道:“我等来此,是为了给长公主寻药,不知两位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
他以为报出长公主的名号,沈青黎就会卖个面子,谁知道,沈青黎是要往死里得罪。
“我家二小姐是未来的昭王妃,她说了,任何人不得过桥,你们想过桥?”沈青黎换了个声线,抬起下巴,趾高气扬地嘲笑道,“摸摸你们那低贱的脸,问一问自己,你们配吗?”
锦一听她提起沈青鸾,终于知道她说的掩人耳目,是什么意思了。
江陵眼色一狠,戾气汹涌而出,冷笑道:“沈家这是要与长公主府为敌了?”
沈青黎唇角微翘,极其嚣张:“长公主都要死了,谁知道还能活多久,即便苟延残喘,多活几年,那时,我家小姐母仪天下,她是君,长公主是臣,还不是要跪在我家小姐脚下。”
“找死!”江陵勃然大怒,拔剑冲过来。
锦一长剑一扫,荡出凛冽杀意,江陵脚下的木板顿时碎成几块,整座悬桥被剑气一震,更是摇晃得厉害。
江陵不得不退回去。
锦一冷冷地盯着他:“想来送死,你就试试。”
她持着剑,只那么站着,就有一种,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迫人气势。
江陵不敢轻举妄动了。
沈青黎笑得更灿烂,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好歹是t长公主,怎么身边尽是废物?依我看,寻什么药,还是赶紧去死,别丢人现眼了。”
“竖子猖狂!你敢对长公主不敬?”
“我又没有说错,反正快要死了,还活着做什么?”
一句又一句,像利刃一般,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心窝里。
沈青黎顶着沈青鸾侍女的名号,张狂至极。
“这世上,没人能忤逆我家二小姐,忤逆者,都得死!”她得意地看着江陵几人,挑衅道,“把桥给我劈了!”
锦一面无表情,一剑把悬桥给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