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黎一时气噎。
萧宴玄已经上榻,揽着她就要躺下,沈青黎往里侧滚了一圈:“王爷气息太重,吵着我了,不许过来。”
萧宴玄眸中染了笑意,应道:“好,听阿黎的。”
沈青黎拉高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见萧宴玄规规矩矩地躺着不动,心神松散下来,渐渐就睡着了。
这一夜,梦里没有凶兽叼着她,睡得极为踏实。
可一大早醒来,整个人都在萧宴玄的怀中,手臂还搭在了他的腰间。
她悄摸摸地想收回手,一道带着哑意的声音懒懒地响起:“天色还早,再睡会儿。”
沈青黎抬眸看着萧宴玄,他闭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沈青黎搭在他腰间的手,轻轻地拍着:“王爷再睡会儿。”
柔软的小手撩起一阵阵电流,倒不像是让他睡觉,而是让他睡她。
这个觉,最终没睡成。
萧宴玄起身,提着枪,练武去了。
沈青黎洗漱完,坐在廊檐下,晒着清晨淡薄的暖阳,看他晨练,然后,一起用早膳。
用完早膳,沈青黎看了一会儿医书,过了辰时,才坐着马车去蓬莱阁。
天气寒凉,玥娘染了风寒,正恹恹地侧躺在贵妃榻上,丰腴的身段被日光一勾勒,在地上投下妖娆妩媚的剪影,雪白的酥胸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似要撑破衣衫。
沈青黎踏进屋里,被这香艳的一幕刺激得脸顿时红了。
玥娘噗嗤一声笑了。
这纯情的模样,真是便宜宴王了。
她坐起身,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王妃离我远些,莫过了病气。”
“可看过大夫?”沈青黎关切道。
“吃了几副药,好得差不多了。”玥娘递过去一块金令,热情相邀道,“明日的拍卖会,有很多的奇珍异宝,王妃和王爷一起来玩,看中什么,只管拍下来。”
玥娘说得豪气,沈青黎忍俊不禁,她本就是为了玄阳草而来,便收下金令。
“玥娘就不怕我全都拍下来?”
“能博王妃一笑,是绝杀阁的荣幸,王妃不必替绝杀阁省钱。”
沈青黎早就见识过绝杀阁的豪横,但她也没想让绝杀阁破费。
“听闻蓬莱阁收了一株玄阳草,玥娘可否割爱?”
“已经昭示要拍卖的,都不能再私下交易,若我知道王妃想要玄阳草,定不会添加到拍卖名单中。”
蓬莱阁有蓬莱阁的规矩,挟恩图报,不是沈青黎的行事作风。
“也无妨,总归明日还有机会。”沈青黎说着,话题一转,提起绝杀阁,“你们阁主可大好了?”
玥娘道:“王妃妙手回春,阁主身上的毒都解了,如今重掌大权,副阁主和姚先生也已伏诛。”
沈青黎问道:“玥娘可知副阁主为何和龙影卫合作?”
能让副阁主枉顾祖宗规矩,刺杀萧宴玄,必然图谋不小。
玥娘脸色变幻了一下,有些冷凝。
沈青黎道:“若是不方便说,玥娘可当我没有问过。”
玥娘摇了摇头,眉眼间又恢复了妩媚的笑意:“王妃于绝杀阁有恩,没什么不能说的,副阁主勾结龙影卫,是为了他们的训练之法。”
沈青黎不由地有些愕然。
龙影卫是皇室暗卫,副阁主要龙影卫的训练之法,他想干什么?
绝杀阁只是江湖组织,莫非也有问鼎天下的野心?
沈青黎若有所思地问道:“副阁主背后,可是另有人指使?”
玥娘再次摇头。
直觉告诉她,玥娘定然是知道副阁主的图谋,但这事恐怕牵扯到绝杀阁的核心秘密,沈青黎便没有再问下去。
玥娘心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对沈青黎的喜欢又深了几分。
宴王妃通透豁达,与她相处,实在令人自在又愉悦。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沈青黎才离开蓬莱阁,等着明日的拍卖会。
第155章 本王妃的快乐,你体会不到
时过傍晚,暮色沉沉笼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千盏万盏地亮起,连绵成片,宛若星河,映着长安城的繁华与热闹。
宽阔的街道上,往来马车煊赫熙攘,俱是朝着蓬莱阁而去。
今夜来蓬莱阁的人太多,道路两旁停满了马车,挤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沈青黎掀开车帘,触目所及,灯影璀璨,人满为患。
流光之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她还是认出那是沈青鸾。
蓬莱阁每次拍卖,世家豪族趋之若鹜,像沈青鸾这样的贵女,过来凑个热闹,比比皆是。
只不过,那些大家闺秀都是随自家长辈或兄长过来,沈青鸾却是独自一人。
沈青黎和萧宴玄下了马车,缓步朝前走去。
喧闹之中,隐约还能听到歌女的轻吟,柔软娇媚。
蓬莱阁中,笙箫作响,姑娘们抱着琵琶低吟浅唱,一曲才落,一曲又起。
高台上,舞姬身着薄纱,纤腰款摆,舞袖翻飞间,妖娆动人,勾得人神魂摇动,眼底的痴缠,比灯火还要炽烈。
沈青黎和萧宴玄就在这靡醉的旖旎景致中,走上蓬莱阁的四楼,不想,碰到了容婼一行人。
看到沈青黎,容婼眼里就像扎了针。
她走上前来,讥嘲地笑着道:“宴王妃怎么还有脸招摇过市?”
沈青鸾被贬为侧妃,最高兴的,就是容婼。
如今的沈家,是长安城最大的笑话,新仇旧恨,容婼恨不得狠狠踩上沈青黎一脚。
沈青黎挑眉浅笑:“本王妃为何没脸来?与人为妾,被一顶小轿抬进门的,又不是本王妃。”
看着容婼身上锦红色的披风,言笑晏晏:“容大小姐这身倒是好看,不知还能穿几时。”
越是世家皇族,规矩就越森严,尊卑也越分明,妾室不能穿正红。
容婼奚落不成,反被戳了痛处。
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丢人。
她身后跟了不少世家的公子和贵女,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解围。
这么多年,容婼仗着自己是容家嫡出的大小姐,有个得宠的贵妃姑母,嚣张跋扈,看她不顺眼的,犹如过江之鲫。
如今,脸被沈青黎摁在地上摩擦,他们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容婼怒火中烧,不撒出来不痛快,又嘲讽道:“今夜拍卖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宴王妃银子可带够了?”
沈青黎出嫁之时,沈家给的嫁妆并不多,她又没执掌王府中馈,容婼料定她囊中羞涩。
沈青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容婼在她手里吃了不少亏,她是怎么还敢来招惹她的?
这样的蠢货,在沈青黎面前,不过就是一只褪去了爪牙的小兽,除了令人生厌,真的毫无威胁之力。
沈青黎姿态悠闲地看着她,笑眼吟吟地说道:“有王爷在,本王妃还需要自己掏钱吗?倒是容大小姐,要及时行乐才是,昭王为将功赎罪,倾尽家财,本王妃的快乐,容大小姐是体会不到了。”
筒车一事,本来都已经揭过了,因为容婼,再一次被提起。
临州一行,说好听,是将功折罪。
事实上,不过是晋元帝给自家儿子遮丑罢了。
原本,容贵妃让容婼结交这些公子小姐,是为了替景昭拉拢人心,让他们背后的父兄支持景昭。
这下好了,只要有脑子,谁也不想上一艘注定要沉的船。
众人心中所想,容婼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小到大,不论走到哪里,她都是众星拱月,无所顾忌。
可在沈青黎面前,却讨不到半分便宜,反而,接二连三被落了颜面。
她哪里能罢休。
容婼拿出一张金色的请柬,得意地扬起下巴:“不知宴王妃的请柬是何模样,不妨拿出来,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她的请柬,与旁人的不同。
请柬上有蓬莱阁专门的印章,还绘有一株鎏金的莲花,是拍卖会最高级别的请柬,能拥有这种请柬的,长安城中不足三人。
论尊贵,那么多世家勋贵,谁又比得过容家?
沈青黎淡淡道:“本王妃没有请柬。”
容婼愣了一下,终于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轻蔑大笑道:“没有请柬,你就敢来拍卖会,宴王妃打算怎么进去,靠你这张脸吗?可惜啊,蓬莱阁最不缺的就是美色。”
蓬莱阁为何不缺美色?
因为,蓬莱阁有着全长安最大的青楼,多得是国色天香的美人。
可再美的美人,也只是低贱的娼妓,岂能与宴王妃相提并论?
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且死寂。
众人不着痕迹地离容婼远了一些。
宴王妃和陛下对峙都能不落下风,她是疯了吗,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羞辱。
“锦一。”萧宴玄淡淡出声。
众人只觉得那道声音清冷得犹如刀锋刮过耳膜,还不等他们看清,容婼已经t被锦一一巴掌扇翻在地。
嘴角溢血,脸颊肿痛,整个人狼狈至极,直接被打飞两颗牙齿。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锦一冷漠地俯视着容婼:“王妃乃正一品命妇,容大小姐无品无秩,竟也敢出言不逊,容家诗礼传家,就没教你,何为尊卑贵贱,规矩礼仪吗?”
“你个贱人,你敢打我!”
容婼从巨大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冲上去就要教训锦一。
锦一扼住她的手腕。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锦一直接卸了容婼的胳膊。
在容婼的惨叫声中,锦一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如此没有教养,也难怪青天白日,就与人无媒苟合。”
顿了顿,又带着戏谑的口吻,冷嘲道:“原来,容家从始至终,就没有礼义廉耻这种东西。”
听到这诛心之言,容婼的理智瞬间被怒火燃烧殆尽。
“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容婼因为手臂上的剧痛,不停地颤抖着。
她双目赤红,气势汹汹,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在她即将要扑上去的时候,侍女死死地拦住。
这冷面女侍卫武功高强,又有宴王撑腰,自家小姐冲上去,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要真有个好歹,她得陪葬。
“小姐何等的矜贵,何必与一个下人计较,还是治伤要紧。”侍女一边劝慰,一边安抚,“萧家如此欺辱小姐,自有太傅大人为小姐做主。”
容婼到底是听进去了,手臂钻心地疼,让她的理智又回笼了。
她恶狠狠地盯着沈青黎,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我父亲定不会放过你!”
第185章 起疑心
小辈之间的冲突,容太傅若真来兴师问罪,那才是真正的贻笑大方。
沈青黎扬了扬唇角,轻声笑道:“本王妃就恭候大驾了,我想在场的诸位也很想知道,容太傅到底是属狗,还是属王八的。”
这话太促狭。
若是明面上针锋相对,那就是疯狗乱咬,难免落下一个心胸狭隘的恶名。
若是暗地里出手,便是缩头乌龟,颜面尽失。
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容婼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人,平日里,讨好她,巴结她。
眼下,一个个都在看她的笑话。
都给她等着!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容婼灰溜溜地走了,不回去治伤,反而往厢房里走。
沈青黎玩味一笑。
不管容家是不是对玄阳草志在必得,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因为,容家抢不走。
沈青黎摩挲着玥娘给她的金令,一行人也往厢房里走。
众人看着她和萧宴玄离去的身影,暗暗咂舌。
世人皆知宴王宠爱宴王妃,但也仅仅只是传闻,此刻,亲眼所见,方知传闻到底是传闻。
宴王对宴王妃何止是宠爱。
那是疼进了骨子里,是心尖上的珍宝,容不得任何人冒犯。
同时,他们也很好奇,宴王和宴王妃没有请柬,要如何参加拍卖会。
然后,就看到有侍女上前,屈膝行礼,先是赔罪,后又亲切客气地笑道:“见过宴王和宴王妃,蓬莱阁招待不周,但凡贵人拍下什么,皆由蓬莱阁买单,贵人请随奴婢来。”
看到侍女亲自在前面引路,众人心中再一次掀起波澜。
奉为座上宾,已经足够震惊的,蓬莱阁竟还如此大手笔。
宴王和宴王妃真是不可小觑啊!
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句:“容大小姐幸亏走得早,不然,脸又得肿。”
四楼发生的事情,玥娘一清二楚,给沈青黎撑完腰,才让人给容婼请了大夫,还叮嘱大夫,医治时不必怜香惜玉。
......
各厢房门口,都立有侍女,既是检查请柬真伪,也是在外随时听候差遣。
一行人正走着,有厢房的门开了,侍女端着果茶进去。
沈青黎脚步忽而一顿。
她看到了沈青鸾。
厢房里,还有一年轻公子,容貌俊美,身形高大,颇有武将之风。
萧宴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道:“那是神机营参将,姜洄。”
沈青鸾的身边,总围着各种倾慕者。
很显然,姜洄可比秦愈有用多了。
秦愈只是家学渊源,自身没有一官半职。
姜洄不一样,年纪轻轻,就已经在神机营占了一席之地,是神机营中为数不多,能与周尘相提并论的青年才俊。
他的父亲,更是探事司的指挥使,权柄极大,人人畏惧。
探事司是晋元帝登位后所设,直接授命于晋元帝,替晋元帝行监查之事,掌管刑狱,有巡察缉捕之权。
沈青黎忽然想起一件事。
前世,是周尘为沈青鸾所用。
但现在,因为她救了周策,又查出景昭算计周策,险些害死周策,周家和景昭结了仇。
所以,沈青鸾找上了姜洄?
萧宴玄看她想得入神,问道:“怎么了?”
沈青黎道:“觉得沈青鸾有些古怪。”
沈青鸾的身上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傲气,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尤其是女子,觉得她们只能依附于男子,是男主的附属品。
这样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人,不该依靠男子来行事。
可先是秦愈,再是沈青羽,如今又是姜洄。
她在利用每一个能利用的人。
萧宴玄听她说完,漫不经心道:“品行不端罢了。”
侍女奉完果茶,退了出来,厢房的门便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