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浮玉山前【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3 14:38:31

  她把蔡逯推搡到屋外,说要换身干净衣裳。
  不一时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一想到“女为悦己者容”,蔡逯便不禁傻笑。
  确定关系后,他明显感到灵愫待他比从前更热情,俩人之间那层隔膜彻底消失不见。
  他照旧慷慨地赠予她需要的资源,人脉、金钱、土地;也照旧用双深情眼看她,只不过眼神里多了股微微的“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们的确是才刚确定关系,但他寻觅她,却是从初春寻觅到了深冬。过去那些日子,他奔波不停,找她,见她,关照她,甚至是讨好她。而今,做这些热情事的人,终于换成了她。
  他享受她的热情招待,殷勤奉承,所以他把这些窸窣动静都当成了她的迫不及待。
  然而灵愫却仅仅是将赤蔷薇花束扔了,再推门出去,她笑意盈盈,“走吧。”
  到了北郊,俩人本想把货卸下后就去约会,哪想谢平说锅买少一个。
  “铺北边有一处集市,你俩谁去买都行。”谢平提议道。
  抬眼看见,自家老板娘与蔡逯连体婴儿似的黏在一块说话,谢平叹了口气,“算了,那你俩一起去吧。”
  集市不算近,灵愫估算着距离,思忖道:“先往北走一段路,路边有赁车的,咱们赁辆马车过去。
  说完转过身,瞥到蔡逯的脸被冻得略微发红。
  蔡逯总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裹着一身修饰身形却不保暖的衣袍,哪怕感到冷也会说热。
  反观她倒很务实,把自己裹成了厚墩墩的粽子。
  灵愫飞快嘀咕一句,蔡逯没听清,正要开口问,突然被她扯住手,顶着风一路疾跑。
  “做什……唔……”
  店铺与街景都被他们甩在身后,眼前风景不断变换,渐渐的,蔡逯的视线里只剩下她。
  风从他的喉管吹进胸腔,涨涨的,闷闷的。他感到一股诡异的眩晕,恍若要不省人事,但手又被她稳稳扯住,身只会不断向她倾斜,不会栽倒。
  等再一阵风袭来,他们止下了脚步,蔡逯嘴里被她塞进去半个炸油果。
  另一半在她嘴里,她一边嚼着,一边朝摊主付钱。之后她折返回来,“忽然好想让你尝尝路边小吃的味道,所以就冒失带你跑了过来。承桉哥,你不会介意吧?”
  蔡逯说没事。
  她问炸油果味道如何。
  其实并不如何,糖油混合,很腻。
  但因是她喂给他的,他便觉得腻得刚刚好。
  他说还不错,说罢解下一块玉佩,打赏似的扔到卖炸油果的摊主面前。
  “我来付钱就好。”他说,“你还有什么想买的?随便提。”
  灵愫只是笑,没再多说。
  俩人慢悠悠地走着聊着,走到赁车地,见一堆壮汉车夫聚在棚下等接生意。
  也许是干这一行有默认行规吧,这堆车夫穿着无臂汗衫,胳膊上纹着猛虎刺青,身材壮实,比土匪更像土匪。
  车夫们本是在喝酒闲聊,瞟到俩人有意赁车,“嚯”地同时起身,一群人乌泱泱奔来。
  灵愫与蔡逯飞快对视一眼。
  “要不……还是别赁车了吧,走着去集市也行。”灵愫放心不下。
  蔡逯也没见过这般阵仗,护住她,正想开口说行,那群车夫就已跑到俩人面前卖力吆喝。
  “内城走不走!内城差一位!”
  “东郊!东郊!随上随走,良心要价!”
  “市集直达走大道无中转!包供暖!”
  ……
  “还挺热情。”蔡逯犹豫着,准备从中选择一个比较可靠的车夫。
  这一犹豫,他与灵愫之间便插进几个车夫,将俩人隔开。
  这段时间里来赁车的仅仅只有他们俩,车夫一个比一个嗓门大,都想抢走这单生意。心一急,有人就开始动手动脚。
  有个车夫扯住灵愫的衣袖,“姑娘别犹豫了,跟我走你吃不了亏上不了当!”
  灵愫灵活逃脱:“不了大哥,我不需要,我朋友会来接我!”
  哪想这车夫竟再次厚脸皮地扯住她,“你朋友都在我车上呢,别啰嗦了,上车就能走!”
  匆忙拉扯间,灵愫只顾得把蔡逯拽来。
  迷糊上了车,灵愫执着问车夫:“我朋友在哪儿?”
  车夫:“姑娘,那都是揽客话,你还当真了……”
  车夫把门关紧,站在车窗旁,朝看起来人傻钱多的蔡逯说话。
  “小官人,单趟两百文,折返三百文。你跟你家娘子商量商量,点下头立马出发!”
  灵愫一听,手握拳蓄势待发。身越过蔡逯,把脑袋挤进车窗。
  “好黑心!别家都是单趟一百文,折返两百文。你这什么黑车,我们不坐了!”
  眼看她与车夫就要隔空对骂,蔡逯赶紧摁住她,再掏出三两银锭,潇洒地扔出窗外,“喏,不用找了。”
  他把车窗一关,低下头,脑里闪过“你家娘子”这四个字,傻傻地笑。
  灵愫捶他一拳,“承桉哥,你拦我干什么?你没去外面赁过车所以你不懂,这些黑心车夫,拉人的时候比爹娘还热情,拉到客就开始宰,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越说越气,抬眼看,蔡逯却是沉浸在他自己的小世界里。
  灵愫揉了揉眼。她怎么在蔡逯脸上看到了一抹“娇羞”?一定是看错了。
  这抹“娇羞”,在他脸上存在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俩人去集市买完锅回来,蔡逯才稍稍回过神。
  灵愫说:“承桉哥,以后我砍价的时候,你不要拦。”
  蔡逯点头说好。
  她说承桉哥你不懂,这年头挣钱不容易,以后我挣俩你花仨,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蔡逯心情大好,弹她个脑崩,“小穷光蛋。”
  看他神情恍惚,两腮发红,灵愫便知他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蔡逯忽然止住脚,“雍国夫人的嫡孙新任吏部侍郎,明晚会在留园办烧尾宴庆祝。”
  他拍了拍她的肩,“你来当我的女伴,陪我赴宴。”
  他在心里默念一遍“你家娘子”,转身回去时,脚步踉跄,喝醉酒似的。
  你家娘子、你家娘子、你家娘子……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只有他们俩当事人在搞一些不好意思承认关系的小暧昧。
  身后传来她热情的呼喊声,他听得满心感动。她可真关心他,她可真黏他。
  蔡逯摆摆手,期待明天再见。
  他好不听话。
  灵愫心很累。
  她喊了好几遍,让他“抬头看路”,然而蔡逯却跟没长眼似的,撞上一颗树,再撞,又撞……
  不知道他头磕得疼不疼,反正听声音“咚咚”的,应该是挺疼。
  *
  就这样一路磕绊地回了府后,蔡逯才后知后觉地喊了声“疼”。好在没破相,他抹了点药膏就不再管。
  这时参宴名单册已经送到了他手上,蔡逯一边快速浏览着参宴人员,一边亲自给他的小女友挑选参宴衣裳与首饰。
  看到册上写着“褚尧”这个名字时,蔡逯挑首饰的动作顿了顿。
  人是一种会竞争比较的高级动物,猫狗会比谁长得好看,比谁打架实力强,人也不例外。
  在年轻一辈的贵胄圈里,蔡逯很少服谁,褚尧算其中一个。
  俊美无俦,事业有成,洁身自好。
  没有小姑娘会不喜欢褚尧这类男人。
  蔡逯唤来小厮传话:“去跟雍国夫人禀一声,麻烦她把男女席的界限分得清晰一些。”
  好确保褚尧与灵愫不会单纯碰上。
  朋友妻,不可欺。
  蔡逯心里起了点焦虑,他莫名提前设想了许多可能,想完又觉得那些可能根本不会发生。
  神经病。
  他在心里骂自己。
  褚尧是他的好兄弟,怎么可能会来撬他的墙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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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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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尾宴。
  这是灵愫第一次混进上流人物的社交圈。
  教坊司的乐伎吹拉弹唱,乐音不绝;跳胡旋舞、折枝舞、筒裙舞的舞姬踮着脚转来转去,宴上以舞相属,主人先行,客人次之。
  宴厅顶上是块琉璃藻井,数盏纹着花鸟的六角宫灯自藻井倾泻而下,灯光黄澄澄的,把人脸照得虚晃不清。
  贵胄或笑或嗔,声音不聒噪,轻飘飘的,像隔了老远距离才传到耳里,听得不真切。
  窗纱外是冷冽的月色,窗纱里却是一个如梦如幻、流光溢彩的极乐世界。
  灵愫看他们,像看一群花蝴蝶起舞,各种高雅的脂粉味呛得她头晕,甚至令她难受得动了杀心。
  好吵闹的一群疯猴子。
  灵愫皱了皱眉。
  但当蔡逯牵起她的手出场,她还是像从前那样,笑眯眯的,纯良无害。
  蔡逯并没向大家介绍她是他的谁。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是未婚妻,不是外室小妾,他们之间是更隐秘暧昧的关系——情人。
  蔡逯跟贵胄圈的年轻男女已经混得很熟了,简单领她与几个重要人物打过招呼后,就把她牵到了膳食区。
  宴厅一角搁着一架长桌,桌上摆着各种金丝镶边的餐盘,盘里是甜水香饮子与各类精致小点心,供宴客自取。
  蔡逯将一盏甜水递到她手里,在她垂首呷饮时,打量着她的装扮。
  过去灵愫一向打扮得素气,是个家境穷酸的小姑娘。如今她鬓插珠钗,缭绫披身,姿态娴静,有大家风范。
  赴宴的她,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一幅杰作。
  只不过她看起来还是有些放不开,直往他怀里贴。
  蔡逯虚虚环住她,“吏部侍郎是我的朋友,等会儿我要过去陪他说话。你自己一个人可以么?”
  灵愫点点头,让他先去忙,她则待在膳食区溜着眼珠继续观察。
  女眷间以舞相属,地位高的邀请地位低的跳舞,旋脚拍手,共同跳完一套舞步。
  因她是蔡逯的情人,所以即便大家都不认识她,出于礼貌,也都邀请她来跳舞步。
  这堆女眷见了灵愫,仿佛是见了什么新鲜,围着她左问一句右问一句。其实意不在关心她,只是想从她话里套出蔡逯的消息。
  可惜灵愫仅仅是面上单纯,若论套话水平,她才是这群人里的老油条。
  一番问话下来,大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都自讨没趣地散了。
  过后又有一批人来请她和舞,灵愫并不拒绝,和完舞步后,她又回到膳食区这边。倒不是馋嘴想吃点心,而是这边僻静,不扎眼,能供她观摩四周。
  “表舅母?”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灵愫转过身,见一个少女正满脸好奇地盯着她看。
  “我是祝湘,祝渝他姐。”
  少女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绍。
  灵愫挂起微笑,“我听承桉哥提过你。”
  祝湘说是嘛,“我也听祝渝描述过你。”
  说罢神秘兮兮地凑到灵愫身旁,耳语道:“实话说,我早就想见你一面。祝渝说你凶神恶煞,可我倒觉得你挺有意思。”
  祝湘捏了捏灵愫的手臂,“不愧是‘代号佚’,浑身腱子肉。”
  灵愫笑容僵了一下,“我现在倒觉得,你也挺有意思。”
  她问祝湘:“你不怕我?”
  祝湘满不在乎,挑了个点心边嚼边说,“表舅都不怕你,我为甚还要怕。”
  听她这么说,灵愫的杀意消退大半。
  原本以为祝湘会对她不利,如今看来,无论是祝湘还是祝渝,心眼都还没半个大。
  祝湘毫无察觉,热情地搀起她的胳膊说话。
  “表舅母,以后你和表舅之间要是出现什么感情问题,尽管来找我倾诉。我这人很擅长解决谈情说爱那方面的事……”
  灵愫说好。
  她和祝湘没更多话题可聊,但祝湘却对她抱有莫名的好感,缠着她叫“表舅母”,一声声叫得可甜。
  “表舅母,你想去找表舅吗?你看起来好无聊的样子。”
  灵愫说没有啊,也开始说甜话,借此降低祝湘对她的警惕。
  “这边有你陪我说话,我很开心。”
  祝湘扯着她到处转,绕到紫藤花架后面,伸手往前指了下。
  “喏,表舅在那里跟别人聊天。”祝湘递去个“我都懂”的眼神,“表舅应酬多,表舅母你心里若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啊!”
  灵愫点了点头。
  借这时间,祝湘给她详细介绍了蔡逯身边的几个朋友。
  国字脸的是吏部侍郎,有小肚子的是雍王爷,爱歪嘴笑的是三司使……
  这些人的外貌特征、身份地位,乃至家里八卦秘辛,在赴宴之前,灵愫早已将其调查清楚。甚至她还了解祝湘的品性,了解这个小姑娘谈过几个小白脸,与蔡逯乃至蔡家关系如何。
  她都知道,不过面上仍旧在配合祝湘聊天。
  “那个站在表舅对面,正在跟他说话的是……是……”
  祝湘仔细望了望,“这是谁?我不认识。”
  灵愫顺势看去——
  蔡逯呷着烈酒,与对面叙旧。
  紫藤花架挡住了对面的大半身形,她看不清对面的脸与身,只能看到,对面伸手接过了蔡逯递去的酒盏。
  那双手是“完美”一词的具象化,完美到如果不能用来在床笫间取.悦女人,会是暴殄天物、令人叹惋的程度。
  灵愫脑筋飞转,迅速过滤着蔡逯的交际圈,最后终于想起了那双手的主人的身份信息。
  褚尧,与蔡逯同在辽国留学数年,五个月前归京,开了家医馆。
  留学数年,落在别人口中,不过是短短一句话。于褚尧而言,这短短一句,却是他真切经历过的厚重岁月。
  他与蔡逯碰杯,“好久不见。”
  蔡逯晃着酒盏里的冰球,“你小子……出来组局玩,叫你一直不来,我还当你家里出了事。”
  褚尧陪了盏酒,说最近在忙医馆里的事,“下次一定。”
  说完话头一转,反问蔡逯:“听说你谈了个女友?”
  “不是听说,”蔡逯轻笑一声,“是正谈得热火朝天。”
  “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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