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旁人的话显然影响不到甘棠，她跟在谢之凉和林露雅身后，想到十二年前同样被打断的告白，不由又想到了自己那套宿命论。
帅气的王子终会迎娶善良的公主，而那个一过午夜十二点就得躲回南瓜马车的灰姑娘，此时是待在自己的故事中，还是误闯了别人的故事？
甘棠不知道，或许也只能等待时机吧。
第78章 最后一排的同学
“后来车上只有你们两个人？”
“嗯。”
“那他没有问你那句被打断的话是什么？”
“他问了——但我怂了。”甘棠将头埋在枕头。熙熙今晚会跟 齐云飞他们在KTV通宵，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可她的声音还是轻轻的，有气无力的样子。
赵依歌没再说什么，也没有挂电话。只是安静的将手机举在耳边，就这样静静陪着她的闺蜜。
她的面前是一本有些泛黄的笔记本，最新一页只写了一句话，【他还是柠檬味的，淡淡的，酸酸的。】
她将本子盖上，放到书桌左上角，拿出自己的图本打算赶设计稿。
手拿过本子带起的风轻轻翻开了第一页，扉页上夹着一张照片，是张初中毕业照。
蓝白校服的青涩面庞齐齐看着镜头，左下角第一排是肩并肩站着的甘棠和赵依歌。而最后一排的居中位置，赫然是青涩帅气的谢之凉。
甘棠是跳级上完的小学，她那时被家族长辈称作天才少女。但这一称呼更多是她父亲吹嘘的结果。比起天生聪颖，她的跳级其实得益于她母亲的悉心教导与她父亲的虚荣心作祟。
甘棠的母亲是大学教授，虽然只是大提琴教授。但她自甘棠会牙牙学语时便带着她去上课，甘棠的文化课启蒙自有一群大学教授和重点大学学生辅导，想学不会都难。
然而这一切却也止步在小学，自甘棠母亲因癌去世后，甘棠再没去过那所学校。
祁川中学的校风很开明，除了一些大型活动，不强制学生穿校服。刚刚发育的女生们在小学毕业后一下子就拔高长开了，穿着好看的衣服叽叽喳喳在班里互相说着小学学校的名字，好不热闹。
而在这群花季少男少女之中，第一排的角落，小两岁的甘棠正处于将要发育的尴尬阶段，穿着一身童装顶着娃娃头显得格格不入。她此时个子矮矮的，带着黑框眼镜看不清神情，浑身笼在丧母之痛中，透着生人勿近的气质。
赵依歌一眼就认出了父亲说的那个同事的女儿。甘阿姨是个很温柔很有气质的人，没想到她女儿是这个样子的。赵依歌又想到父亲得知自己和甘阿姨女儿同班时的千叮咛万嘱咐，咬咬牙这才下了决心走了上去。
结果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主动，却是给两人带来了终生的友谊。
甘棠其实没有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她上学本就早，隔一两年又要跳一次级，等同于就要换一波同班同学。顶着天才儿童的光芒，加上她本就不善与人打交道的性格，最后竟是整个小学生涯都没能交到一个相熟的玩伴。
赵依歌是第一个主动跟她打招呼的人。
而谢之凉，是第二个。
他们那时坐在同一列，一个坐第一排，一个坐最后一排。
班里发试卷或者收试卷的时候都是从第一排往后传或者从最后一排往前传，于是甘棠总能看见谢之凉的卷子。卷面总是很干净，字秀气又有力道。很漂亮，甘棠第一眼便被他的字吸引了。
趁着下课她拿着水杯走到后排灌水，偷偷看坐在最后一排的人。
字如其人。
第79章 第一排的同学
初二的时候，甘棠和赵依歌已经成了交心的闺蜜，无话不谈。她们都不是性格张扬的人，在班里默契地透明着。
大多时候她们都坐在第一排自己的位置上，即使下课也只在位置上或轻声交谈，或交换零食。班里人从来都只能看见她们后脑勺。
偶尔也能听见她们说话，通常是在上课时被老师随机点名时。机会不多，通常答案都是对的。从来没有过离谱的回答，自然也不会闹出过哄堂大笑的笑话，让人多年后忆往昔时能笑着聊起。
初三的时候甘棠父亲娶了她现在的后妈，甘棠母亲的东西都被搬到了她房间。她便以学业紧张的名号住到了学校寝室，还莫名其妙被当时的室友推成了寝室长。
其实甘棠看着冷淡，但接触过她的人都知道，她很好说话，基本上不会拒绝你的请求——至少她成年前是这样。
寝室长要做的活不多，平时监督寝室的卫生，负责寝室评分。每个月扣分多的的寝室寝室长要写检讨递交，没扣分的寝室则可以领一箱纯牛奶。
她们班女生所在的宿舍楼离小卖部最远，班里男生便绅士地一人认领了一个女生，每个月替她们提牛奶到宿舍楼。
关系好的自然早早互相约好了，甘棠不用说，肯定被留到了最后。于是她就这样被谢之凉认领了。
谢之凉那时话也不多，两个人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地走着。甘棠常常跟在谢之凉身后，望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轻松提着两箱牛奶，感慨男女力量的差异。
他们唯一一次提牛奶时产生的对话是在十二月的那一月，谢之凉比往常的时间迟了半小时。
“抱歉，今天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耽误了点时间。”谢之凉远远看见女生在原地冷到跺脚，小跑着上前解释。
“没事，谢谢你。”甘棠每一次都会跟他说谢谢，然后跟在他身后回宿舍楼。
谢之凉对这个女生印象很模糊，毕竟除了每个月一次的接触，平时也没有直接的沟通。但是他突然想起今天上午第一节 数学课，老师问最后一题竞赛题，是她…还是她旁边的人解开的来着？总之应该是第一排坐着的人。
他突然问，“你最后一题答案是什么？”
甘棠愣了愣，随即回答，“3.5。在GF之间添加一条辅助线就好了。”
辅助线……谢之凉试图脑补了下，最终失败告终。
不过……“你是不是也参加了国际象棋班？”他指的是学校的课后选修兴趣班。
每个人周五下午第四节 自修课，可以随意选一个兴趣班参加。但是这种兴趣班没有老师坐镇，纪律大多散漫。
他们那个国际象棋班，认真下棋的没几个。闲聊的，下五子棋的，打桌游的比比皆是。本来就是为了给他们放松成立的兴趣课，学校也懒得管。
当然也有甘棠这样的好学生，或找不到玩伴，或本身也不想浪费时间，便将作业摊在棋盘上，一个人低着头做卷子。
谢之凉其实不见得是在国际象棋班见过甘棠，他只是确定见过这种带着黑框眼镜顶着娃娃头坐在前排一个人做卷子的。
在他眼里，他们班第一排的同班同学基本上都长一个样，永远都只能看见后脑勺。
第80章 拍戏有什么难的
经过那次聊天后，谢之凉偶尔也会到前排和甘棠一起下一盘棋。他自然不知道，他随手的一个举动，却被甘棠视作棋逢对手的难得机会。
每周五的兴趣课前，甘棠总是一脸激动地对赵依歌说，“我很少能遇到跟我下的不相上下的。”
那时猜谢之凉会不会在兴趣课找甘棠下棋成了赵依歌一大乐趣。基本上放学的时候看看甘棠是垂着头回到班里还是昂着头就能区分出来了。所以她也不需要问答案，更不怕伤到她朋友，自己一个人乐此不疲地猜了一整个学期。
总体来说，垂头是大过昂首的。
于是赵依歌也劝她，“你真想跟他下棋，就主动去找他啊。”
这一犹豫就犹豫了一个学期。一直到初三下半年，学校取消了兴趣课，所有人都全力以赴准备中考，甘棠都没有鼓起勇气主动上前一回。
再后来，初升高那年的暑假，谢之凉参加了一部电影的拍摄。
那年的暑假，改变的不止谢之凉，还有甘棠。迟迟而来的发育让她的个子像是一夜之间窜高了一样，整个人也白了不少。
赵依歌经常来找她出门逛街，她的衣品那时候就已经很好，把甘棠当她的芭比娃娃一样打扮。
似乎是随着那年夏天赵依歌给她穿上的那件鹅黄连衣裙一起，她恰好看见玻璃窗外谢之凉走过，手里拎出一瓶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仰头喝着，喉结一上一下。
少女情窦初开。
以他们三个人的成绩，毫无意外地上了祁川最好的高中。只是这一次却是再没分到一个班里。
祁川一中与祁川镇中不同，学生被强制要求穿校服。甘棠已经换了一副浅色框架眼镜，头发也留长到了锁骨处，显得不再那么笨拙。但是她沉闷的性格与冷淡的态度还是让人望而退步，赵依歌这样主动交往的到底是世上独一个。
高二的时候，《山河破碎》上映，一下子轰动了整个网络，更不用说祁川一中的同学们了。谢之凉本就在学校的校草排行榜前列，这下一下子成了风云人物，稳居榜首。
下学期的时候，祁阳一中的林露雅作为交换生，转校到了谢之凉的班里，成了他的同班同学。
转校后，林露雅很快就成功进入了校园广播站，更是校园十佳歌手等活动的固定主持人。
无论校内校外，她的人气较谢之凉，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中没有兴趣班，但有兴趣社团。不像大学正规，但在高考的压力下倒也颇受欢迎，更是办的有模有样，。
甘棠照例 报了国际象棋社，只是这一次，谢之凉却是报了篮球社。
甘棠经常能看见他在露天篮球场打篮球，从甘棠的教室外望下去刚好能看见他的背影。班里座位两周换一次，每次轮到甘棠搬到窗边时，她都能兴奋地睡不着。
偶尔体育课，她也会和赵依歌在篮球场旁看谢之凉打篮球。
他似乎做什么身边都围着很多人，女生自然居多，男生却也是不少。高二的谢之凉比初三的谢之凉待人接物更加游刃有余，甘棠看见他礼貌接过了女生们的饮料，却在拿纸巾擦额头的汗时，很自然地又拿湿巾擦了擦自己的手。
但是对林露雅却是不必如此。他总是很习惯地接过她递来的矿泉水，然后单手后挎着包和外套，边喝边和她回教室。
男才女貌。见到他们两人这般在操场肩并肩走着，绕是对这两位中某一位兴趣再大的，都不忍上前打扰。
甘棠和赵依歌手挽着手走在他们后面，大多时候赵依歌都不会跟甘棠找话聊天，不忍打扰她。其实甘棠也只是望着谢之凉和林露雅的背影发呆，她心想初中的时候也没见他话这么多，怎么他们两个在前面走，谢之凉就能说一路话，一直也没有停下来过呢？
甘棠的班级和谢之凉的在一栋楼的左右两边，甘棠在四楼最右边，谢之凉在三楼最左边。赵依歌在一楼，她最先挥手和甘棠告别。
甘棠默默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听见楼道里传来他们聊天的内容。
“然后我就一下子忘词了，偏偏张桐语刚抹好那个巧克力酱面包，她就很想吃。”
“所以她就急中生智把你台词说了？”甘棠听见谢之凉的声音中带了浓浓笑意。
“不止如此，她还即兴发挥了一段。然后她吃完那个面包后，明明再说一句台词这条就过了，结果她为了再吃一片，直接在那装忘词。”林露雅笑，笑声似银铃，带着少女的娇媚与活力。
“难怪后来楚导来我这吐槽，说张桐语这人有点天份，但不多。”
“哈哈哈哈哈。”林露雅笑，声音雀跃，“楚导跟我说你们俩是卧龙凤雏，不相上下。”
“拍刺杀那戏的时候，我跟张桐语快被他骂死了，然后他逢人就给我们起外号。张桐语那厮当时哭着说拍他的戏难于上青天，结果转头跟你又接了一部。”
“她就是嘴上说说，楚导底下拍戏能有什么难的？”
“凡尔赛了奥。”
拍戏能有什么难的？甘棠在楼梯上止住步伐，转头往下望了望，两人已经走进了教室，看不见身影了。
第81章 真有阿尔兹海默症了？
甘棠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剧组，涂以回亲自来接她，顺便送熙熙去于凉那边。
“涂总心情很好啊？”熙熙不知道昨天跟齐云飞他们在KTV是有多high，早上顶着黑眼圈嗓子都哑了。此刻哑着嗓子嘴巴依旧是说个不停，声嘶力竭又努力的样子着实励志——若忽视她碎碎念的那些废话的话。
涂以回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没说话，只是一言难尽的样子像便秘了一样。
“涂哥你消化不良？”熙熙说着掏健胃消食片。
“行了闭会嘴吧，待会去于凉那边有你发挥的。”
“那我是得好好休养生息。”熙熙说着钻到后排闭目养息，这下确实是彻底不说话了。
甘棠跟在她后面上车，坐在了中排涂以回的旁边。
“这个是剧本。待会先回公司，把熙熙放下，我们顺便去见见秦总，给你讨些宣传。”
“嗯。”甘棠低头看着早见过了的剧本，兴致不高。
“不想演？”涂以回确实是了解她，或者说四年来也着实摸透了她所有龟毛的点，此刻竟是从她那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了一丝迟疑。
甘棠没说话，谢之凉这个时候给她发了消息，【给你带了早餐，没在屋里？】
人如果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候是看不见周围景色的，又或者其实看见了，但仍然在自欺欺人。
所以即使甘棠猜测，他这样善良体贴的人，给她带早餐，应该只是和越汜又或者林露雅晨跑完，买早餐时顺手之劳的善举。也或者只是一种社交手段，像是齐云飞那样。他以前的剧组采访也经常传出请同剧组同事吃早餐的新闻。
但是她还是会自动忽视掉这些信息，只是单纯地看见那句话，单纯地想到他待自己的好，于是她回复。
【谢谢，我还有些工作，已经先回去了。】
【下次，我请你吃。】
【好，一言为定哦。】谢之凉回复。
看，他们总是这样，一个话题说不了三句话就能结束掉。
“甘棠，你是不是——”涂以回看她放下手机，这才迟疑开口，“想退圈了？”
“哈？”
“咱们要不先去祁海边郊转转，我有个认识的心理医生——”
甘棠看着涂以回，双眉挑到抬头纹都出来了。
这是什么表情？
涂以回正要再说什么，冷不丁听见甘棠说，“涂哥，你在看心理医生？你真有阿尔兹海默症前兆了……因为我？”
“呸呸呸，少咒我，只是有点轻度焦虑加身体轻度亚健康。”
“亚健康就亚健康，还轻度。”熙熙嫌弃地甩了甩手上的口水。
涂以回没理她，看见甘棠已经又恢复表情在低头看剧本了，这才凑过去问，“你真没事？”
“没事。”甘棠没抬头，倒是罕见耐心地看着剧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