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定下
次日，季绯特意挑了件水碧色的半袖长裙，腰后的丝带随意一系，长发挽起平添几分慵懒。她在全身镜前转了一圈，试试松紧，多多抱着玩偶熊慢吞吞地坐到床边，托着肉肉的下巴看她。“妈妈，你要去找哪个叔叔呀？”他私心希望妈妈去见那个脸色白白的叔叔。季绯哭笑不得，捧着多多的脸蛋揉搓，“去见你未来的爸爸呀，多多乖乖上课哦。”多多点了点头，也知道是谁了，孩子藏不住情绪，小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跳下床，一路小跑去洗漱。季绯默默垂下眼睫，只见了几面就对郁青然有好感，难道这就是血缘吗……她揉着额心，手机振动弹出奥利弗的短信。说已经到了，然后附赠了一张照片，镜头的角落里摆着一束碎冰蓝的染色玫瑰。季绯眼神闪烁，不自觉地有些出神，想起公司里被瓜分得零碎的洛神玫瑰。比起时下流行的染色花，她确实更喜欢天然的洛神玫瑰，烂漫的卷边波浪似地在花蕊蔓延出粉色，淡淡的香气也不刺鼻。不自觉想多了，季绯收敛起心绪，草草地瞥了眼剩余的消息，“新朋友”那里从始至终都有一个小红点。她没有点开，也绝不会同意。下了楼梯，奥利弗摘下墨镜，面容精致阳光地朝她微笑，绅士地打开车门。“z，今天容光焕发啊，是这么说的吗？”季绯挑眉，“可能用光彩照人，更确切一点。”她坐上车，后排的碎冰蓝玫瑰静静地躺在手边，毕竟表面功夫要做全。她和奥利弗打趣了一句，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叶家离她的公寓不远，半小时的车程就到了。古色古香的游廊里，因为临近十月花期的缘故，多出几丛白玉芍药，粉白的花瓣被风吹过，缠绵地追逐着季绯的脚步。她一路往里走，叶家的人对她颇有好感，季绯弯唇笑得脸都有些僵。而叶老和陈焕早就等在客厅，一看到她就迎了过来。“路上太阳晒不晒呀？”陈焕笑眯眯地携了她的手，热情得像看刚回门的女儿。叶老也眼神慈爱，二老满意得不行，恨不得季绯现在就嫁过来。因而听到外孙说要提婚期，想都不想就答应，只说不能因为匆忙委屈了季绯。奥利弗对外公外婆的表现已经彻底习惯了，眉眼都透露着一股佛了的气息。“今天的午餐有水煮鱼片吗？”奥利弗悄悄和佣人搭话，突然被外婆吼了一嗓子。“带小z去花园逛逛，哪就到饭点了。”陈焕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外孙，今天可是大日子，这孙媳算是定下了，出不得差池。她一转身去催厨房送点心。叶老有意把独处的时间留给两人，慢悠悠地找了个借口离开。留下季绯和奥利弗面面相觑，没忍住笑出声。“叶爷爷叶奶奶很用心。”她调侃了一句，奥利弗无奈地弯唇，“大概是看你太喜欢了，好吧，既然这样，z小姐愿意赏脸和我去后花园散步吗？”季绯点了点头，两人并排走出主屋，有意保持着安全距离。后花园空气清新，连带季绯连日沉闷的心情都疏解不少。不过相比她的放松，奥利弗面色忽地变了。看手机的频率，五分钟一次，频繁到不喜欢八卦的季绯也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了？”“我可能要先离开一会。”奥利弗神色焦急，恳求地看向她，“z，能麻烦您陪一会……”“好，你去，我会和叶爷爷叶奶奶解释的。”季绯毫不犹豫地应下，又不是真结婚，她不在乎这些。得到季绯的保证，奥利弗舒了口气，转身匆匆离开。到了饭点，佣人来叫季绯，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堆人，季绯难得有些惊讶，眼尾微微上扬。看她惊讶，旁边的佣人主动解释，“z小姐，这是老爷夫人的意思，让您见一见叶家的亲朋，以后好走动。”算是很重视了。“好。”季绯弯了弯唇，神色自若地朝叶家二老走去，路过任岑身边时眼神都没颤一下。叶家的亲朋自然包括郁家，她不意外。陈焕看到她，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让季绯站到自己身边。季绯身形窈窕纤细，眉眼淡淡却不掩清艳，作为能力出众的zero，一堆人夸赞奥利弗眼光好，叶家要有个好孙媳。突然，“听说z小姐还有个孩子，这孩子打算改姓叶还是——”季绯抬头，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摇着一把夸张的羽毛扇，东方面孔巴洛克华丽风的穿着。只对视一眼，季绯就知道这女人是刻意为难她。虽然原因不明，但——季绯抿了抿红唇，正要张口，一直沉默的任岑忽然插嘴，怼了回去。“zero有个孩子难道叶家不知道吗，他们的家事外人也打听？就算是亲戚，分寸总该懂？”意料之外的维护，季绯眼里划过一丝讶然。任岑名声在外，冷着脸斥责，年轻女人立刻鹌鹑似地说不出话，脸红耳热往女伴身后躲。有人出头，季绯正好也得顾及陈焕的脸面，乖巧地不说话，慢慢抿了一口酒。陈焕和一群老姐妹聊得起兴，季绯无声无息地站到餐桌旁，还是低声对任岑道了句谢。任岑叉水果的动作一顿，不自在地撇开头，嘴还是硬的，“我可没想帮你，要不是青然丢了魂似的喜欢你，我才不会——”“他是他，你是你，总之谢谢。”季绯失笑，没再和任岑争辩，人群忽然一阵躁动，她随意掀眼一看又险险地挪开视线。郁青然来了。她端着餐盘转身，郁青然却一眼就认出了她，黛黑的眸微微发亮，下意识跟上去。任岑也看到了，可她劝不住郁青然，神色复杂地叹气。现在后悔都太晚了，无论是她还是……季绯知道郁青然跟着她，每走一步，每换一个方向，他都像被无形的丝线一样拽近。背后火热痴迷的视线像一簇火，灼烧的声音被人声淹没。场景不对，季绯停下脚步冷冷地睨去一眼。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郁青然僵立在原地，喉结无措地滚动着。
第166章 换一个人喜欢
季绯警告性地瞪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郁青然眼神晦涩，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地下情人，只能站在就近的餐桌旁，端起红酒，一饮而尽。红酒度数不够，但也经不住一杯又一杯地灌。郁青然神智昏昏，喉咙里一阵阵细弱的痛。男人高大的身形顿在角落里，周围的视线都没去管，眼里只有灯光下的那道纤细身影。酒意上头，眼尾都被熏得通红，呼出来浓重酒气洒在腕间的佛珠上。他一声不吭地坐着看，季绯也假装毫无所觉，熟练地应付攀谈，嘴边礼貌明艳的笑容几乎晃花了他的眼。心里升腾而起的渴望烧得他薄唇干裂，郁青然忍无可忍地又灌了一口酒。他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再抬头，季绯已经转身，走出叶家。她现在是叶家的孙媳了？郁青然恍恍惚惚地追上去，握住那一截白皙的手腕。季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尝试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越收越紧。“我没找你。”她说的不客气。郁青然舔了舔干燥的唇，低沉的嗓音被酒精浸得沙哑，“阿绯……你能不能，换个人喜欢……”“换谁，换你？”季绯冷冷地瞥过去，眼里明晃晃的嘲讽刺得郁青然心口发疼。他低着头，黛黑的眸泛着脆弱的光，近乎恳求地向她靠近了一步，却在看到她皱起眉头生生止住。“换一下吧，求你了……阿绯，他不适合你。”然而他的温言软语不能打动季绯，她抱臂，微昂着白腻的下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郁青然，作为情人，你越界了。”说完，她歪了歪头，故意轻笑一声，“也是，大名鼎鼎的郁总，做情人太委屈了，不习惯也正常，不行的话，也不勉强你。”女人的话轻佻又无情，郁青然眼里闪过一丝无措，“不是，阿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嗓音难过又低哑，抬手想抓住她却只摸到一片柔软的裙摆。布料从指间轻蹭而过，和它的主人一样毫不留情。季绯离开了。午后的阳光渐渐暗淡，飘起一阵充斥凉意的细雨丝。回到家，季绯只觉得心堵，仰躺在床上，眼前放电影似地，一幕幕放映刚才的画面。放到几年前，她是绝对不会信的。可是刚才男人眼含哀求，被酒精熏得通红的眼尾像在掩饰彻夜难眠，黛黑的眸泛着水光。几近落泪。季绯皱眉，心烦意乱地缩进被子里。连日的状态不佳堆成疲惫，她很快陷入睡眠，却被一阵铃音吵醒。她睡眼惺忪，摸到电话接通，任岑急切的嗓音立刻响起来。“季绯！青然出事了！”太匆忙了，她甚至直接喊出了季绯的名字。季绯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多多就要放学了。想起上次任岑找她看郁青然，结果郁青然是有意识的，让她白跑一趟。这次又能严重到哪里去呢，不如等会去接多多。“出意外应该找医生，郁夫人。”季绯倚在床边，客气地提醒。然而电话那头的任岑却像炸药桶被点燃了一般，语气不善，“季绯，你有没有良心，青然是为了你的事——”指责的话没说话，季绯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她的事？她安排好了一切，不需要郁青然自作主张地插手。然而任岑的电话打个不停，甚至发来了坐标和病房号。[如果你还有良心就来见他一面。]季绯皱起眉，刚想回复，门却被敲响。打开门站着奥利弗，季绯一愣，“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她让开门，奥利弗却没进来，眼里浮现几分谦意，“z，你的、不，总之非常抱歉，前两天，我和男友在酒吧喝酒接吻被郁先生看到了……他误会了，警告我珍惜你。”季绯愣了下，瞬间想起郁青然说的那几句话，心头闪过几丝异样。“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面色冷静。奥利弗显然很头疼，脸上一片愁色，“他偷偷来找我，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所以没和你说，但今天我去见我男友，没想到郁先生也在，他很生气，和我男友打了一架……““我是想劝架的，但是出了意外，失手把他推下高台了。”“这事都怪我，郁先生现在在医院的急救室，你要不要……z？”季绯起身，抓起手包出门了。她是恨郁青然没错，但没想过他死，更何况是因她而死。“太蠢了……郁青然。”季绯闭了闭眼，冰凉夜风拂过耳畔，她忽然觉得这是一个逃不出怪圈。如果郁青然真的有事，她这辈子都逃不开他的阴影。出租车停靠在路边，季绯站在医院门外，深呼吸一口才勉强平静下来。她径直往急救部走，空旷的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让人神经都不自觉地紧绷。“你……”看到季绯，任岑总算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电话里说得那么无情决断，她还以为季绯不顾郁青然死活了。季绯淡淡瞥了她一眼，头顶“抢救中”的字眼鲜红得刺眼。“郁青然情况怎么样？”“掉下高台能怎么样，多处骨折，我到的时候只来得及签字。”任岑头疼地扶额，她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这个面冷心也冷的便宜儿子能为女人争风吃醋到这种地步。不过——她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季绯。“虽然死不了，但伤肯定很重，你稍微在意一点他吧，装得也行。”季绯眼神微闪，“我会的，毕竟是我的未婚夫推了他。”任岑默了默，“你能说服自己吗？”回答她的是季绯的无视。担心这种情绪太亲密，不能出现在她身上，季绯背对着任岑，心乱如麻。直到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谁是家属？”季绯下意识退后一步，任岑叹了口气，“我是他母亲，情况怎么样？”“好好休养能恢复，转正常病房，家属半小时后再进去。”
第167章 碎了一地
“谢谢医生。”任岑松了口气，等医生离开后，她转头看向季绯。话没出口，季绯就收回视线，淡淡地点头，“我懂，我会照顾他的，于情于理。”可是她的语气太过平静，眼神也没丝毫波动，仿佛来医院只是为了确定郁青然还活着。任岑神色复杂，如果放在以前，她早就冷下脸了，让季绯不愿意照顾就走。然而——她看向病房，识趣地收敛了脾气。郁青然非季绯不可，她有什么立场干涉呢？“好，那就交给你了，请你上点心。”任岑生涩请求，她说话一向如此，季绯也没心情和她计较，跟着护士转移病房。从高台摔下来，即使抢救及时，郁青然的伤依旧严重，小腿和手臂都打着石膏，薄唇血色褪尽。似乎在昏迷中都不得安稳，眉头紧锁。季绯深深地叹了口气，拖过一张椅子坐下，耐心地给苹果削皮。郁青然苏醒时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临近黄昏的交界线，暖色的光浸湿她的发梢，季绯垂着眼，纤浓的睫轻颤，让他心口发紧的冰冷目光恍若消失，沙沙的声音从手中传来。恬静美好得让他甚至不敢呼吸太重。季绯放下苹果，随意一抬眼撞进幽深眼底，寒潭已化，浓烈的眷恋痴迷几乎溢出。“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如果是以前，郁青然肯定会习惯性说没事，但现在，他巴不得让她可怜他。薄唇抿了又抿，郁青然哑着嗓子，“很疼。”这话让季绯动作一顿，稀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真是开眼界，郁青然居然会示弱。“……嗯，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好休息，我要回去接多多了。”季绯不自在地偏头，既然郁青然醒了，她该先走了。只是她刚起手，手腕突然一沉。郁青然拉住她，黛黑的眸染上几分恳求。他不敢用力，又害怕她一走了之，“阿绯，你明天还会来吗？”季绯垂眸，扫了眼自己的手腕，面色不动声色，“这件事是奥利弗做错了，我自然会照顾你的，直到你能出院。”不是因为担心。郁青然眸光颤了颤，像有什么悄悄开裂，碎了一地。他讷讷地点头，心口麻木又酸涩，安慰自己至少她还愿意来，嘴角勾出一抹牵强的笑，“好，那我等你。”男人唇色苍白、失魂落魄的样子太陌生，季绯终于难以忍受，走出气氛压抑的病房。律所的助理发来消息，已经把多多安全送回家了。季绯垮下双肩，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出深深的疲惫。手包里忽然一阵震动，季绯回过神，接通了电话。“z，你那边怎么样？”“郁青然没事。”听到这个消息，奥利弗沉默了片刻，声音轻飘飘的，像解脱又像挣扎。“z，我决定和家人坦白，我们的婚约可能得作废了，抱歉……”对他的决定，季绯毫不意外，郁青然受这么严重的伤，受伤的原因被叶家知道是迟早的事。纸是包不住的火的。“好，祝你顺利。”季绯答应下来，一通电话结束了婚约，她也不觉得可惜，反而心情更舒缓了几分。原本急着结婚就是为了摆脱郁青然的纠缠，还有她心里那点隐晦的情愫。奥利弗动作很快，季绯的允许后，主动向两位老人坦白自己是同，挨了好一顿骂。陈焕唉声叹气，对于少了季绯这个孙媳心痛不已，“别的我不管，小z你要好好跟人家道歉。”奥利弗很想解释季绯知道，但在二老的施压下还是乖乖当鹌鹑，被迫录了一段道歉视频发给季绯。季绯收到视频时还在医院里，随手点开就看到奥利弗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道歉，没忍住笑出声。“阿绯，小心手。”郁青然担忧的嗓音响起，温柔地抽走她手里的水果刀，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她的屏幕。季绯点开了一瞬就摁灭，他只来得及看到奥利弗的脸，心瞬间堵涨起来。她还不知道奥利弗的真面目吗？季绯任由他接走水果，语气不温不火，“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吧。”该出院了，她也可以不管他了。果然，郁青然僵硬了一瞬，“是……已经办出院手续了。”而后他抬头，急切地想证明自己，“阿绯，我身体已经好了，让我陪你好吗？”季绯皱起眉，清艳的小脸冷得仿佛凝冰，她抬手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发梳。“不需要。”“那我请你吃饭，就当你照顾我的酬谢。”郁青然眼睫微颤，拽住她的裙摆不肯松手，黛黑的眸执着。季绯抿唇，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郁青然每每放低身段求她，她都觉得好笑。只是这次顾及到他重伤初愈她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下，“可以。”正好，这顿饭后，他们就分道扬镳，继续各自的生活。郁青然却眼神亮了亮。他办理了出院手续，从未像现在这样精心准备，餐桌旁摆满了娇艳欲滴的花束，烛光摇曳而暧昧。然而他几次想和季绯搭话都被她冷言相对。季绯抽了餐巾起身，“多谢款待，我先走了。”“阿绯，等等。”郁青然跟上去，苍白俊脸仍带一丝憔悴的脆弱。他固执地挽留她，嗓音温柔缱绻，“我开了房，我可以履行……”“我说了不需要，到此为止了郁青然，你做你的郁氏总裁，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季绯不回头，冷冷的话像冰块一样砸下。不等郁青然回答，她直接离开，脊背挺得笔直，然而仓促的脚步却泄露一丝心慌。郁青然站在原地，手还保留着滞在半空的姿势。他闭上眼，细密的痛铺天盖地，他无处可逃，徒劳地想挽留她的气息。电话铃声打破寂静，执着地不肯挂断。郁青然接通电话，劈头盖脸是郁老爷子中气十足的怒斥。“臭小子，你人又跑哪去了，为了女人连公司都不闻不问，简直荒唐！”郁青然动了动唇，“爷爷，我……”然而郁老爷子不想听他狡辩，直接打断，“明天董事会要介绍个人，你给我滚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