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葛蔓蔓【完结】
时间:2024-05-13 14:48:26

  “不讨厌,也不愿掺和你的私事。时间不早了,先把玻璃换了吧。”徐云朗语气淡淡的。
第24章 惊惧之中夹杂着欣喜
  他从白云寺回来拿换洗衣裳,路过花店时,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也没做好决定,正打算自我开解,她肯定已经下班回家了,迈步要走远时,听到“哗啦”一声巨响,竟是花店的玻璃墙碎了。
  跑进来,就看到她被个男的搂在怀里,正哭得可怜兮兮地挣扎着,心里一时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闷闷的疼。
  将那男人拉走,见她呆呆看着他,恼怒随之涌上来,他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会在她店里,是她的朋友、同学,甚至以前的恋人,她上次说不再打搅他,如今是转移了目标,看中了这样一个人?
  他看不明白,也想不通,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守住自己的心,不让她在他这儿得逞,将他拽下去,摔个身心俱碎。
  李遥愣在当场,他说不愿意掺和她的私事,这态度足够泾渭分明,她原本想说的话,想说她有多高兴他会出现,想说她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手脚发软,想说她对那人一点意思都没有,全然没想到他忽然发疯……
  尽数被阻在了喉头,哽塞着,再说不出口。
  撒了手,松开他的衣袖,转过身,擦了眼泪,将头发整齐地捋到耳后,挣扎了下,终于困难地挤出了一丝声音:“今天的事,谢谢你。玻璃我自己找人换吧,你有事就快去忙吧,不……”
  她想说,“不劳烦你了”,话未说完,徐云朗便打断了她,声音沉沉开口,“我在这儿人熟,不费什么事,何况,也答应过小阮会帮忙照看你。”
  说完,不等李遥再说话,他大步走出去找人。
  李遥看着徐云朗的背影离去,眼圈一热,又涌出两行眼泪来,心里却渐渐平静了。
  她突然后悔起来,后悔去招惹他,那些言行虽不算太过分,可与殷浩相比性质是一样的。人家分明已经摆明态度了,是她自己非要勉强,闹成现在这样,往后见了他,大约也没法自如地相处了。
  挪到沙发前,看着满眼的狼藉,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如离开这地方吧。
  拉了把椅子坐下,从破开的玻璃瞧出去,夜幕降临,小宋城古香古色的街道上灯光争相亮起,浮光掠影中,行人穿行其间,宛如在画中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脑中越来越清明,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用冷水拍了拍眼睛,缓解刚刚哭过的红肿,再抬头看向镜子时,心想,还好,自己醒悟得还不算晚,就此停了这闹剧,还人家清静,往后只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
  至于这店,如今才刚刚起步,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撂挑子不干,最起码,做到年底,到那时,转给旁人,或是续约租下去,再说吧。
  徐云朗带了工人过来时,李遥已经全然收拾好了心情,淡笑着跟工人打招呼,又回屋拿了笤帚打扫,徐云朗要上前帮忙,也被她客气地回绝了,只语气礼貌地问他,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快些去吃饭,剩下的事儿,她自己都能处理,就不耽误他时间了。
  说完,她很快便收回目光,从他身侧绕过去,专心地收拾残局,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徐云朗石化一般僵立了好一会儿,心里五味杂陈,脑中一直回想着,她方才第一眼看到他时惊惧之中夹杂着欣喜的表情,似乎下一瞬就会乳燕投林般扑进他怀里。
  心里有根弦突然被紧紧扯着,隐隐牵痛起来,又想起她方才淡淡笑着若无其事跟她说话的样子,陡然清醒,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他自己也早对人家表明了态度,如今,她已经接受了,他何必还要再缠夹不清?
  低低说了一句,“我走了”,迈步走出花店,听到李遥轻轻应了一声“好。”
  出了门,还是不放心,又在街角站了一会儿,直到看到工人带着工具离开,他才快步回了家,从衣柜里翻找出几件衣裳,匆匆返回白云寺。
  李遥把店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新换的玻璃比之前的更明亮耀眼,才关了门回去,泡了碗面,胡乱吃了,洗漱完倒头便睡。
  原以为,这一觉睡不安稳,谁知大约是身心俱疲,又放下了一桩事,竟睡得沉稳绵长,连梦也未做一个,被闹铃吵醒时,她昏昏沉沉捞起手机,看到一条殷浩发来的微信。
  “李遥,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我昨天做了伤害你的事,回去后万分后悔,可也知道错已铸成,只求你不要因此记恨我。
  我抱着极大的信心去找你,原以为就算没有八分把握,起码也有五六分,可是,看到你跟十多年前拒绝我时一模一样的表情时,我心里那根弦彻底绷断了。
  你的犹疑不定,你的踌躇不前,让我一下子回到那个时候,让我觉得,在你眼里我就像个可怕的深渊一样,会吞噬你的幸福,所以你挣扎,你犹豫,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
  这个想法让我失去了理智,做了错误的事。我知道,现在说的再多也都是借口,可仍然想让你知道,我本意没有那么坏,也希望带给你的伤害能很快过去。”
  李遥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想起他言语中所说的她的表情,十年前,那表情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出于对感情本身的审慎。十年后,更加跟感情无关,而是在纠结如何体面地拒绝他。
  虽然算是误解,可也没法因此原谅他,以后就当是个陌路人吧。熄了手机,李遥起身去洗漱。
  到店里时,见高瑞瑞惊讶地盯着新换的玻璃,笑笑解释,“昨天我挂衣服时,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把衣架钩倒了砸了玻璃,这才连夜换的。”
  高瑞瑞点点头,“哦”,立刻又喜道,“那我给它重新贴点好看的贴纸。”
  “嗯,今天这面玻璃就随你打扮。”
  匆匆忙忙,又是一个月过去。
  李遥每天早早开店门,几乎每回都比高瑞瑞去得早,到了店里,除了专心练习花艺,也自己学起了拍视频剪视频,还通过之前的老客户,拉到了一家酒店和一家婚庆公司的合作,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高瑞瑞也不得不跟着忙起来,有一回,实在是疑惑,忍不住扯着李遥衣袖问她,“遥遥姐,你老实说,你最近是不是缺钱用了?你要是差的不多,我那倒是有一点,可以先借你救急。”
  李遥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摸了摸高瑞瑞的头,笑说,“没有的事,我就是觉得以前不够努力,上手太慢了。你放心,单子多了,你这个月的奖金自然少不了。”
  高瑞瑞这才又高兴起来,“行吧,我本来是觉得有一点点累,不过有钱拿,累一点也能忍。”
  李遥见她纯真可爱,待她越发亲厚,平日里吃的玩的时常多买一份,偶尔听着她吐槽刚子哪里不贴心,也努力搜肠刮肚想法子教她调教男朋友。虽然有时反被高瑞瑞嘲笑,她说的办法不靠谱。
  因为白天事多又忙,晚上回了家,翻几页书看会儿电影也就睡下了。
  这天,睡得迷迷糊糊时,被电话铃声吵醒,阮甜打电话过来,语气可怜兮兮说她逛街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刚才进了医院保胎,现在已经稳住了,但心里头后怕得厉害,必须打电话跟她说一说。
  李遥听得又急又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电话开了免提,起身找了提神的薄荷油擦在太阳穴,睡意被彻底消灭,才坐在床头认真听着阮甜说话。
  自阮甜去了新加坡,她们时常在微信里闲聊几句,说的也不过是些日常琐碎,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店里又接了什么新单子,彼此问起近况,大都是报喜不报忧,一是离得远说了也没用,没必要让对方担心,二也是有些事自己心里也一团乱麻,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这回听着阮甜说起她摔倒时的险况,李遥只觉得,自己也跟着她心头一颤,好半天平复不下来,到最后,阮甜说累了,渐渐恢复过来,李遥才也重新平和下来,没多久,心里竟然奇异地平静起来。
  有些话,好像 不用思考似的,就从她喉间流泻而出,“甜甜,你不知道,自从你说你要结婚又怀了孕,一切都好,我心里就很不踏实,又不敢细想。这回算想明白了,老话说,‘天道忌满,人事忌全’,我总是担心,什么都好的时候,可能不好的事情已经在酝酿了,所以老是不安心。直到这回这事一出,我现在反倒平静了,大概是因为有这一点不伤大雅的坏事发生了,你明白我意思吗,所以,你也不要太失落,反倒该安下心来。”
  说完这话,她脑子里猝然想起徐云朗的微信头像,弦月,连半满都不足,难道,他对人生就那样消极吗?
  直到听到阮甜的笑声,李遥才回过神,问她,“你笑什么?”
  “笑你傻。你呀,就是爱操心,坏事没发生时你忧心,发生了你照样会难受,何必呢?倒不如没发生时什么都不想,管它的,真发生了再难过也不迟。反正,谁又能操控命运?”
第25章 因为两家儿女的事闹翻了
  李遥撑着眼皮跟阮甜掰扯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担心她,没围绕着个抽象的话题多说,只反复问了她的情况,又视频了见她脸色还不错,才放下心来,笑说,“我去白云寺,给你求个平安符寄过去吧。”
  阮甜笑不可支,“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再说,新加坡也有寺庙啊,我自己就能求。”
  “你可别,安分待着吧,寺庙大都在山上,你怎么走?还是我去吧,有没有用的不论,就图个心安嘛。”
  阮甜笑笑应了,又让她赶紧去休息。
  早上起来,李遥换好了衣裳出门,打算去店里跟高瑞瑞说一声她要去趟郊区的白云寺,刚出了门,就在楼道里碰到蔡阿姨,见了她,笑眯眯问,“你明天去不去呀?”
  “去哪里?”
  “白云寺呀,云朗没跟你说,他们给寺里雕的那个千手观音完工了,明天是开光法会,我们一道去看看,听说很热闹的,还有我家小敏。”
  李遥心想,怪道这么长时间不见人。
  踌躇着要不要答应,蔡阿姨已经替她做了决定,“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七点半我叫你,让文文开车送我们,你提前跟你店里的小姑娘说一声。”
  “好,我正好想去帮朋友求个平安符。”李遥应了,照常去上班。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不想看到他,怪尴尬的,又有些想见一见,也好说几句话,将之前的胡闹糊弄过去,往后,总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转眼到了第二天,蔡阿姨早早就在楼道里喊杨敏和李遥快些收拾好了出门,她们到的时候,已是人头攒动。
  白云寺的庙门重新漆过,看上去焕然一新,外墙和庙匾都已经用红布做了装饰,香烟缭绕,梵音袅袅,令人生出神圣之感。
  蔡阿姨一下车,就在路边打起电话来,紧接着,急急忙忙往前走,李遥被杨敏牵着,跟在她身后,停下来时,见眼前是个有些眼熟的老太太。
  “姐,你来得倒是早,我们才到呢。”蔡芬芳把李遥拉过来,跟那老太太介绍,“这就是李遥,你瞧瞧,多好的女孩子。”
  李遥反应过来,这是徐云朗的妈妈,忙笑笑说,“阿姨好,国庆的时候没看到您,我还有些遗憾,今天终于见面了。”
  周慧容笑眯眯的,看了看李遥,夸道,“真是个齐整的孩子,咱们进去吧,云朗刚还问我人在哪儿呢。”
  李遥顿了顿,也不好拒绝,和杨敏一起跟在两个老太太身后,进了白云寺。
  在寺里一棵高大的古树下,李遥看到了徐云朗,身形修挺,孤身站着,似乎周围的热闹都同他无关,看到她们一行人过来,才露出个很淡的笑脸,跟两个老太太打招呼,见到跟在后头的她时,似乎很是意外,问了一句,“你来了?”
  李遥唇角带着柔和的笑意,点了点头,轻声道,“恭喜你呀,这么大的项目完工了。”
  他又笑起来,“嗯”了一声,又说,“仪式马上就开始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法师上前散洒甘露,清净道场。很快,住持便开始讲话,李遥听得不大懂,只觉得似乎高深得很,直到最后听到住持说要大家种善因、行善果,荫于子孙,造福社会,才总算听懂了几句。
  烛影香烟中,披挂着的千手观音像终于露出真容,端坐于莲台之上,身前两手当胸合十,其余数十只手规整地辐射出去,形成一个同心圆弧。
  李遥远远看着,一面觉出庄严宏伟,一面又觉得观音身上的衣裳像真的一般,衣折细致流畅,自然地垂下去,很是生动。
  微微侧了侧头看徐云朗,竟和他视线撞上,忙不自然地转过头。等到仪式结束,又跟着其他人吃了一场千人素斋宴。
  因寺外有戏曲演出,还有摆摊卖东西的,很是热闹,杨敏喊李遥出去逛,她却记挂着要去给阮甜求平安符,便客气地婉拒了。
  周慧容听了,忙道,“让云朗带你去,小敏跟我们走,去看戏。”
  李遥见状,也不好推拒,看过去,徐云朗先开了口,“走吧。”
  出来时,有个沙弥来喊徐云朗,他跟她道了别,让她自己在寺里走走,或是出去瞧瞧热闹,要是有事情,就发微信或者打电话给他。
  李遥应了,一个人随意走了走,只觉到处都是人,索性坐在古树下发起了呆,看着善男信女人来人往。
  没一会儿,杨敏跑进来,问她要不要去厕所,又说外头搭建的临时厕所人太多,带她去寺里的,李遥自然跟着她走。
  也不知绕了多久,曲曲折折的,总算到了地方,李遥想,难怪杨敏要带着她,从厕所出来,李遥随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排房间,问,“那是做什么的?”
  “寮房呀,徐哥他们最近就住在那儿。”
  “哦。”李遥没再多话,跟着杨敏又去寺外头转了会儿,人实在多,两人停在一处高台上休息。
  杨敏忽然垂头叹了口气,李遥诧异问,“累了吗?”
  “没。”杨敏摇摇头,“我婆婆刚刚悄悄跟我说,让我去拜观音求子。”
  李遥跟她不熟,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问,“你不想去?”
  “也不是不想去,就是感觉这一拜,显得我已经黔驴技穷了似的……我们备孕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消息。”
  李遥听得笑起来,顿了顿,说,“你才多大呀?这么着急。再等等吧,也许是机缘没到呢。我都快 34 了,身边连对象还没有呢,也没你这么焦虑。”
  杨敏看她一眼,笑了笑,“谢谢安慰。我们再努力努力吧,这事也不是求神拜佛就能……”
  大概见周围人多,她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忽然“咦”了一声。
  李遥问,“怎么了?”
  “没什么,是个熟人,秦悦你知道吗?”
  李遥摇头。
  “徐哥以前的女朋友,长得很漂亮,个子很高。看到没,那个也挺高挺有气质的老太太,是秦悦她妈妈,在跟我表姨说话,这两人以前是好朋友,后来,因为两家儿女的事闹翻了,好几年了,没成想,这又和好了!我表姨还真大度。”杨敏摇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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